凌瞳趴在窗口,看著隨風微微擺蕩的秋千,她的心情就好比秋千,找不到可以落定的感覺。
剛才谷令揚接了通電話便出門了,睡去前再三囑咐她不得越出花園半步,他不要她遇險。
她不明白,她還需要保護嗎?爺爺已經離開她了,她成了頓失依靠的浮萍,還有人會費力對付她這種人嗎?
好悶,她只想出去走走。
對了,她何不去墓園看看爺爺呢?她好想念他。
打定主意,她便邁出大門,對于谷令揚的三令五申只好說抱歉了,反正她早去早回,他是不會知道的。
「凌瞳!」
她煞住了腳步,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陌生男人。「你是……」
「我是莫瑞基,你應該不認得我。」他咧嘴說道,露出陰森森的歹惡笑容。
「莫瑞基?」好熟的名字,她好像在哪兒听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與你寒暄問好,只是來向你要一樣東西。」莫瑞基不想浪費時問,雖然確定谷令揚此刻不在這里,但他也沒把握那男人幾時會折返,多留下一分鐘,就多對自己不利一分。
「東西?」凌瞳警戒地眯起眼打量他,發現他的聲音及影像都有些熟悉,下意識對他產生了敵意。
「對,你只要把璀璨之星交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莫瑞基被她盯得背脊發麻。這丫頭的眼神就和凌老頭如出一揪,犀利又直接。
凌瞳蹙眉,又是璀璨之星!為什麼那麼多人處心積慮要得到它,偏偏她連見都不曾見過,她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這樣東西。
驀然,她似乎憶及上回在莫強森公室內看見的那個陌生背影與說話聲調,好像就是眼前這個男人,還有那天谷令揚問她的人名好像也是他!懊不會谷令揚已經……
「你和莫強森是什麼關系?」她冷聲問道。
莫瑞基一愣,想不到這丫頭比他想象中還聰明,他還真是低估她了。「原來你知道我,這麼說也知道我的目的了。」
「我只知道你想盡辦法要害死我爺爺。」凌瞳不隱瞞自己所知道的事。
「哦,這個我可要事先聲明,凌老頭的死可不關我的事,只能說他是壽終正寢了吧!不過他也太會撐了,撐到現在才斷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秀眉乍攏,眼光含恨。
「沒什麼意思,把東西交出來,它才是我的目的。」莫瑞基突然抽出槍,直對著凌瞳的眉心。
「如果我說沒有呢?」她抬頭挺胸,毫不示弱地看著槍口。
「那麼我只好讓你香消玉殞了。」莫瑞基噙著邪笑,語音方落,突然響起槍聲,他持槍的手心一麻,便丟了槍。
當莫瑞基回了魂,才發現谷令揚不知何時已意氣風發地站在他眼前五十公尺處!手中的槍口還冒著煙。
老天,他的槍法還真不是訛傳,在這種遠距離下他能只射下他手中的槍而未傷及他,這種能耐的確世上少見!
谷令揚怎麼也不敢想象,他如果再遲一步,就遲這麼幾秒鐘,凌瞳就會死在這個男人的手上!罷才在緯達分公司,他突然接獲一通匿名電話,指稱凌瞳有危險,要他火速前去搭救。
原以為只是對方在惡作劇,怎知當他不顧一切開著快車回到這里,根本還來不及喘息就看到這個令人心驚膽戰的驚險鏡頭!
「你是誰?」谷令揚慢慢走近,將凌瞳摟在臂彎中加以保護。冰冷的殺氣從心底竄起,毫無掩飾的憤恨在谷令揚臉上清晰可見,讓對方一陣戰栗。
「我叫莫瑞基,是莫強森的叔叔。」莫瑞基的眼眸有意無意地瞟向凌瞳局促不安的臉蛋,既已事跡敗露,他也不會讓凌瞳好過。
「小瞳,你應該知道強森吧?」谷令揚轉首看她。
說也奇怪,剛才華萊德把他找去就是告訴他,莫瑞基與凌氏珠寶集團經理莫強森是叔佷關系,兩人共謀奪取凌氏的鎮家之寶——璀璨之星,而且上回史茱蒂口中月兌出的幕後主使者也是莫瑞基。
既然莫強森是凌氏的經理,凌瞳理當認識,為何她不肯吐實?其中的迷團似乎越來越詭異了。
「她當然知道!你會後悔的,小子。」莫瑞基冷冷一笑,陡地拾起地上的槍對著自己太陽穴扣下扳機。
既然得不到他要的來西,他的毒癮就得不到滿足,他還不如死吧!還好,這種瞬間的疼痛根本不及毒癮發作時的萬分之一,莫瑞基嘴角含笑的閉上眼。
谷令揚在他拾槍時倏然抱著凌瞳往一旁閃,卻沒想到莫瑞基居然是要自戕。
「他死了。」卻也留給谷令揚一道謎題,他剛才說的那句「後悔」是什麼意思?
「小瞳,我想我們需要把話攤開來說了。」
他很想信任她,但心里卻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她並不單純。
「不,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凌瞳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叫,受不了他突如其來的冷淡,難道他已經懷疑她了。
這一切都不是她願意的,她被迫嫁給了一個她不愛的男人,也對谷令揚隱瞞了真相,但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願失去他,不願他離去,難道這也有錯?
坦誠有何用?事到如今再坦白也無濟于事,留給她的只是情傷。
谷令揚靜默地看著她,這樣的問題他問了不下數次,如今又能奢求什麼答案呢?
「算了,我不再問就是了。」雙臂環住她的身子,谷令揚的目光浮掠過一抹憂郁。
他不禁自問,在他付出那麼多後,難道還無法讓她信任他,還是她對他的心思並不單純?
「如果……如果哪天你發現我欺瞞了你一些事,你會恨我嗎?」凌瞳好不容易提起勇氣,看著他黯然的眸光問道。
谷令揚一臉苦笑,輕吻了下她的紅唇,「傻瓜,你現在不就正在欺瞞著我某件事?我恨了你嗎?」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知道了實情,你能承受得起嗎?」她情急之下不停找適當的措辭,卻不經意表現出她所隱瞞事情的嚴重性。
「這得看這個『實實』對雙方來說的沖擊性大不大了,我沒辦法現在對你表明立場,不過,我希望是你對我坦白,至少讓我覺得你還重視我的感覺。」
谷令揚盡所能的對她循循善誘,他捫心自問,如果凌瞳背叛的是他付出的感情,或許他就無法容忍了。
凌瞳欲言又止,她不敢說,莫瑞基已死,已沒有人能證明莫強森是同謀,如果他硬是不肯離婚,她也沒轍呀!不如讓谷令揚還存留著對她的好印象離開吧!
「我們之間的聘雇關系已解除,我明天會將支票寄到緯達,到時候你再去那里拿吧!從現在開始,你我不再有任何瓜葛,你也別再來糾纏我。」
凌瞳背過身閉上眼,以防淚水滑落,原來假裝冷硬傷害自己所愛的人是如此讓人難受,痛不欲生。
「我糾纏你?」谷令揚聲沉如鼓,臉上看不出喜怒。他覺得肺中的氧氣彷佛頓時讓人抽光了一般,呼吸困難!至今,他還不敢相信說出這種話的人會是凌瞳。
「對,所以你還是識相些,滾回舊金山吧!」心一橫,凌瞳沉聲說出。
她終于控制不住奪眶而出的情淚,拔腿奔回家中,遠離他深沉危除的注視。
當莫瑞基死亡的消息傳進莫強森的耳中時,他不僅不傷心,反倒有種解月兌的感覺。
被自己的親叔叔牽著鼻子走了那麼多年,在他面前他始終抬不起頭來,並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他從小案母雙亡,是莫瑞基一手將他帶大,在恩情與親情的雙重壓力下,他自願被叔叔控制,但近年來莫瑞基變本加厲,使他煩不勝煩。
那天他暗地里通知谷令揚小瞳遇險時,並未料到叔叔會因而自殺,但是這對莫瑞基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畢竟在毒品的摧毀下,他死了要比活著痛快。
接下來,他要對付的對象就是谷令揚了,他不要他的命,只要他痛苦。
莫瑞基冷笑著,拿起話筒撥了組號碼。
「喂,小瞳嗎?我是強森。」
「有事嗎?」凌瞳冷漠以對。當話筒傳出莫強森的聲音時,她說不出心底的感受是失望、慶幸還是憤怒。
方才電話鈴聲赫然響起,她立刻飛奔到電話旁,以顫抖的手拿起它,怎知竟是莫強森,而非她心里想念的人。自從那天她口出決絕之語後,谷令揚就再也不曾來找過她了,每每電話、門鈴聲響起,矛盾的心情就在胸口排擠掙扎,事實上她多渴望是他。
讓她更為之懊惱的是,就在她氣走谷令揚的第二天,她打了通電話去銀行,詢問公司賬戶內所剩金額,欲開票付給谷令揚保鏢費用,經由銀行經理告知,她才知道戶頭里面根本沒有錢了,因為莫強森以公司名義簽下了為數不少的爛帳!
天!這種打擊她如何承受得了?看來這棟房子也得月兌手,才能應急了。
她不恨爺爺沒有留下錢財給她,只恨自己無能,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也還好在這孤獨無依的時候,凱芮將蒂蒂帶回來了,有了這個小可愛的孩子,的確讓她的心情好縛許多,只是思念谷令揚的心並未因此而冷卻。
「你好像很不願意和我說話?」莫強森的語氣變得僵冷。
「我不知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話題可談。我想,你不可能是良心發現,要為公司的債務負責吧?」她煩躁不已,只想靜一靜。
「別這麼小氣,我什麼都沒有了,好歹你還有一棟房子不是嗎?再說,我今天找你談的可是你最有興趣的話題。」他賣著關子,開始為他邪惡的計劃預設下完美的步驟。
而第一步便是「請君入甕」。
「那麻煩你說重點好嗎?否則我要掛電話了。」凌瞳從不敢相信,他嘴里會說出什麼好話,這稱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
「別拒絕得太快,再怎麼說我們還是夫妻呀!」
「莫強森,你別再說了!」
「好,我不說,那麼咱們來談談離婚的事如何?」他故意放慢語調,靜待凌瞳下一秒鐘的反應。他敢打賭,此刻她的心情一定是充滿了陽光,但是這樣的好天氣不會持續太久的。
「你說什麼?」她的表現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冷靜。
「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巴不得立刻和我離婚,我也很大方,願意成全你。」他突然笑了起來,讓凌瞳听得毛骨悚然。
「你是真心的?」她不得不提防他。
「別懷疑我的誠意。這樣吧!明天早上十點,咱們去唐律師那兒辦離婚手績,你總相信了吧?對了,記得把蒂蒂來,我這個無緣的父親想再見見她可以嗎?」
只要能讓谷令揚悔恨一輩子,他不惜牲掉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更無所謂說出這種惡心的話。
「強森……」
「別對我說太過感激的話,我承受不起。就這麼辦了,明早見。」莫強森倏地掛上電話,下意識里他似乎還不太敢面對凌瞳太過感性的話語,因為等她明白真相後,鐵定會恨他入骨。
既已做了就不能後悔,他鐵了心的再撥第二通電話。
躺在游泳池畔的海灘椅上的谷令揚正在閉目沉思,享受陽光。
自從住進這家五星級飯店後,他幾乎足不出飯店,每天把自己沒在游泳池內,借著劃動、踢水來發泄郁積在全身的悶氣,也將原本就古銅色的膚色曬得更健美,更引來許多美女前來搭訕。
若是以往,憑他調情的本事,他絕不會拒絕來場露水之歡,反正他在女人香中翻雲覆雨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抓住女人愛听甜言蜜語的心態,再加上他魁梧的體魄,總是能把她們安撫得服服帖帖,讓她們開心,而他也會跟著率性大笑。
當時他的座右銘便是——女人快樂便是他最大的樂趣。
但這幾天,他彷若吃了失心丸,再也沒有閑情逸致陪那些女人大玩「你快樂我也快樂」的游戲,只知道他得無時無刻刮抑住想去看凌瞳的沖動。
見鬼了,她都叫他別糾纏她了,他還想她干嘛?
嗶嗶——擱放在海灘椅邊的手機突然饗起,他慵懶地伸出手將它拿到耳邊,「喂,我是谷令揚。」
「我是莫強森。」
對方冷凝的語調讓谷令揚猛地提警覺,他倏然坐起,「你是為了莫瑞基的事來向我興師問罪的?」
「不,那是他自找的。」
谷令揚蹙緊眉,對于他這種雲淡風清的口吻不太能接受,「那你找我是為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閑來無事想找你聊聊天,順便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兄弟。哈哈……」
邪門的怪笑聲竄進谷令揚的耳膜,使他心緒一陣急躁。
「憑我們的交情,還談不上兄弟吧?」他的眸光一轉,變成犀利又冷冽。直覺告訴他,莫強森絕不可能打電話來找他閑磕牙,必有目的,只是這目的是……他剛剛提到秘密,是因為它嗎?
「中國有句成語說『共事一夫』,但我們卻是『共事一妻』,你說,我們是不是兄弟?」莫強森的聲音透過話機仍然清晰可聞。
谷令揚眯起眸子,不動聲色的等他繼續說下去。
「嚇到了吧?老實告訴你,我要說的小秘密就是凌瞳是我的法定妻子,而且我們已經結婚三年,還生了個女兒,今年已經五歲了,所以怎麼算你都該知道這孩子是我們在婚前……哈哈!」
冷笑聲摻雜著算計,不停刺激著谷令揚的心髒。「你胡說八道什麼?」谷令揚的冷靜霎時所剩無幾,語氣也變得暴躁。
「谷令揚,你被我和小瞳給耍了,更被她那楚楚動人的模樣給誆了。事實上,我們早就策劃好利用你來對付我叔叔,這招借刀殺人的計謀總算圓滿完成了。你知道嗎?我叔叔生前極進所能的壓制我,更企圖等凌老頭死後謀奪遺產,我和小瞳忍無可忍之下才出此下策,希望你別見怪才是。」
「你以為憑你一句話我就相信嗎?再說小瞳雇用我,無論有沒有涉及感情問題我都會負責到底,她沒必要對我演戲,你這麼說就太不合邏輯了。」谷令揚雖是初生之犢,卻也不是笨蛋,他甚至懷疑這只是莫強森的伎倆。
莫強森一愣,為谷令揚的機警而詫異,也還好自己有兩把刷子,否則他還真不敢向他挑釁。
輕吸了口氣,他笑道︰「大家都知道想請出『緯達』的人不簡單,其花費不是一般人拿得出來,凌卓熙已重病多年,公司早成了一副空殼,我和小瞳根本拿不出雇請費用,所以當我們調查出你偏好,干脆就利用你的弱點除去莫瑞基……」
「你給我閉嘴!」谷令揚吼出,刻意裝出的冷漠已蕩然無存,但他還是極力壓下揪心的悶疼與橫溢在胸間那火熱的沸焰,「你不要拿這種事來污蔑凌瞳的人格,她不是這種女人。」
「別自欺欺人了,要不你可以打通電話去銀行查詢看看,而且我和小瞳準備明天中午在『玫瑰情話』慶祝這次計劃成功,你不相信可以來瞧瞧。」說完莫強森便掛上了電話,不讓谷令揚有反駁的機會,在他的咄咄逼問中,他險些招架不住。
吁了口氣,奸佞的表情再度展現在他臉上,他得為明天的事做準備了。
至于谷令揚,放下電話後他的表情難測,不論莫強森的話可不可信,的確成功挑起了他心中的茫然。他在意的不是能不能收到這筆聘雇費用,而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凌瞳玩弄的凱子而不自知。
迅速撥了通電話給銀行,他間接查證的結果果真如莫強森所言,難道他真的看錯了凌瞳?
谷令揚煩悶地爬了爬頭發,這整件事快將他給逼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