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未大亮,徐家後門三輛馬車魚貫駛出,一路朝南城門而去,到了南城之後再跟端玉閣底下的匠人會合,一道朝筌縣而去。
來儀莊位在筌縣春來山腳下,西南邊幾乎是傍山而建,更有從山里引來的溫水,搭建成溫池。主屋旁邊築了一座花房,栽種外來的各式花草,至于莊子里的幾百畝田栽種的全都是徐鼎從其他國帶回的農稼。
夜色里,一行人進入了莊子,莊子的李管事立刻上前領著所有人到客房休憩。
徐鼎自然地牽著卓韻雅下馬車,踏進自己的院落。
「二弟。」徐爵很自然地擠進兩人之間。
「大哥這是在做什麼?」
「二弟該不會忘了和離一事尚未公諸于世?」徐爵噙笑,漂亮的眸子往後頭瞟了下,讓徐鼎腦袋清醒清醒,瞧瞧他們後頭還有雷持言和季逢易。
雷持言和季逢易都是端玉閣的合伙人,雷持言能提供上等紫玉供匠人研磨細鏤,而季逢易雕琢的功夫更是一絕,這頂點翠後冠絕對需要他相助,至于其他匠人共二十一人,雖然被領往西廂的客房,可那一雙雙眼都盯著這兒呢。
徐鼎眉眼不動,似笑非笑地盯著徐爵。「大哥以為我特地帶小雅來這里做什麼?」在徐府里有太多雙眼,為了不讓她背負惡名,他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所以他真是忍夠久了。
卓韻雅聞言,小臉微微發燙著,頭垂得低低的,假裝什麼都沒听見。
「當然是為了後冠。」徐爵笑眯眼道。
為了點翠後冠,小雅早早就將一些事給安排妥當,可其中卻將他給遺漏了。他認為小雅將他遺漏是無可厚非,但是二弟也該清楚事態吧,沒道理他的媳婦跟人走了,他這個夫君不跟在身邊。
大涼的民情再怎麼開放也有個限度,更何況不少人盯著呢,何苦在這當頭鬧出亂子,前功盡棄?
徐鼎噙著冷冷笑意打量著他,可徐爵的臉皮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硬是不肯退讓一步。
「不管怎樣,都在我自個兒的地盤上了,我怎可能再將小雅放在你身邊?」要不是看他幫助頗多的分上,早就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去了。
一路從京城走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小雅和大哥坐一輛馬車,這還不夠?
「就算是在你的地盤上,可畢竟人多嘴雜。」徐爵幾乎是苦口婆心地勸了。
小雅挑選的匠人,他自然是信得過,但這莊子里的莊戶也不少,哪怕與院子離得遠些,可天曉得呢?
徐鼎听完,臉上已經徹底沒了笑意,只因卓韻雅極自律地抽了手。
「那就照大哥的意思。」他說著,直瞪著卓韻雅輕顫的肩頭。
「二弟听得進勸,大哥就放心了。」
徐鼎回他一記生人勿近的笑,徑自朝雷持言和季逢易走去,親自帶著他們到東廂的客房。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吭一聲,徐鼎也不以為意,善盡地主之誼後就打算離開。
「徐鼎。」季逢易喚住他。
徐鼎微揚眉,回頭看他一眼。「季大師有何要事?」他跟他有熟到能讓他連名帶姓地喚?
「小雅已經出閣,少去招惹她。」季逢易的嗓音冷到骨子里,就連嫌惡之情也毫不掩飾,彷佛已經對他唾棄至極。
徐鼎抿了抿唇,沒正面響應他,只是唔了一聲,權充應話。
「徐鼎,我跟你說真的,你要是敢再打擾小雅,瞧我怎麼整你。」季逢易能威脅得理打氣壯,那是因為這頂後冠的瓖嵌工作是由他處理,想要在上頭弄點尋常人看不出的小問題,簡直是易如反掌。
徐鼎哼笑了聲。「季大師,我和小雅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置喙,至于工作就是工作,你要是打算砸自己的招牌,我也無話可說,但請你記住,別拖累小雅,否則絕對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什麼玩意兒?給他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他待季逢易客氣,不只是因為他是小雅的師兄,更是因為看重他的手藝,但身為一代大師行事如此兒戲,往後大概也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
季逢易听完,發火地朝他走去,還是雷持言眼捷手快地將他拉住。
「你這混蛋,你辜負了小雅,還敢一副為小雅著想的嘴臉,你是什麼玩意兒!」季逢易就算被拉住,還是一股腦地罵出口。
前兩天小雅找他幫忙做後冠,他就一勸再勸,可偏偏小雅是個死心眼,不管他好說歹說就是听不進去,對這家伙就是死心塌地,明明被這混蛋給拋棄了還一心為他,他一想到自己得幫上這個忙就一肚子火。
這個混蛋,虧他當初在除夕夜時還幫他遮掩,好讓他可以去找小雅守歲……而他直到天亮才回來,天曉得他是不是趁著夜色正好對小雅做了什麼,也不想想小雅那時才幾歲,他還真下得了手!
徐鼎走出房外,突地回頭朝他笑得……就是一整個風光明媚,得意張狂,然後,大步離去。
「王八蛋!」
季逢易的罵聲從身後傳來,徐鼎不予置評地笑了笑。
待他回到主屋,東次間已經被徐爵給佔了,他看了眼,二話不說地將他的包袱直接丟到西梢間去,將東次間留給卓韻雅,自己則住進了隔壁的東梢間。
卓韻雅在房里歇著,讓書藍和書白大略地收拾一下物品,听見隔壁的聲響,心想他怎會沒繞進她房里,余光瞥見書白,她沉吟了下。
這段時日,她讓書藍拉拔兩個二等丫鬟,專門注意書白的一舉一動,可都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瞧見書白和徐宅里的其他嬤嬤、丫鬟有所接觸,不禁有些遲疑是不是自己誤解她了。
可不管怎樣,眼前的狀況是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還是小心為上。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書白一眼,便將草圖拿出來,重復地修改,待最終定案,打算明天再找師兄確認所有步驟。
將草圖收好,她進了淨房沐浴後,讓書白和書藍到外間歇著,才剛躺下沒多久,正是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好像有人坐在床畔,她猛地張眼,還真瞧見床畔有個人影,正要喚人時,听見——
「噓。」
卓韻雅眨了眨眼,從微弱的燭火認出來人才松了口氣。「鼎哥哥,你怎麼來了?」問出口後她不禁想,書白和書藍都在外間,他怎可能在不驚動她們兩個的情況下踏進她房里?
「走,帶你去花房瞧瞧。」他壓低聲量道。
「現在?」
「嗯。」
「可是,我的發,我的衣裳……」她的發是放下的,身上只穿中衣。
「頭發隨意扎起就好,至于衣裳……」徐鼎嫌麻煩,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索性拿了彩繩將她的發扎成一束,月兌上的披風將她攏住。「走。」
卓韻雅簡直傻眼,不敢相信他竟隨興至此,雖說她行事也頗大剌剌的,但也不能讓她就這樣走在外頭呀。
然而,徐鼎說走就走,帶著她穿過花罩,就見書架旁有扇暗門,推開後是另一間房,她總算知道他是從哪來的。
小徑附近連盞燈籠都沒掛上,她是不怕黑,只是看不清路,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好幾次都快要摔跤,要不是他反應極快地拉住她,真不知道要摔成怎樣。
從東梢間旁的小徑走了半晌,便瞧見一間花房,隱約有光從門縫里流泄而出,徐鼎推開了門,各種花香撲鼻而來,她花了點時間讓雙眼適應光亮,之後忍不住在花房里四處游蕩。
放眼所見竟是托紫嫣紅的時令花兒,更有許多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卓韻雅看得眼花撩亂,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是墨蘭嗎?」卓韻雅指著角落里的幾株蘭花問著。
「嗯,這是西秦的墨蘭,和咱們的墨蘭顏色不大相同,香味還要再濃郁一些。」徐鼎大略地介紹著。
「好香,清雅而不俗艷,猶似暗香浮動。」卓韻雅湊近嗅聞著,喜歡極了,恨不得跟他討一株回京栽種。
「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徐鼎笑眯眼,隨手又是一指——
「……蓮花?」她順著徐鼎指的方向望去,就見花房中間竟有座小水池,池面上綻放的不正是蓮花。她快步走去,看著那或紫或白或粉的色彩疑惑極了。「蓮花不是夏天的花嗎?怎麼開花了?」
「花房旁邊我引了溫水,故意繞了圈花房,你不覺得里頭比外面要暖上許多,而這一段又比剛進房那兒更暖了些?」
卓韻雅听著,抬眼望去,原來不只是引了溫水,門口那段還開了天井,從門口走到中段,彷佛是由春入夏一般。
「啊啊,就跟宮里的花房是一樣的。」她進過宮,見過宮里的花房,為了讓宮里的娘娘一年四季都有花兒粉妝宮殿,所以花房里的花是一年四季皆盛開的。
「可咱們大涼沒有蓮花啊。」
「所以我便從古敦移栽了幾株,讓花匠試了幾次都沒成,最後引了溫水池才終于將它養活了。」
卓韻雅听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他在花草方面也下了這麼大的功夫。
「難不成這里頭的每樣花草在日後都可能成為你的法寶?」她想過了,就算他現在拿到當家的位置又如何呢?大薛氏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她的身分就擺在那兒,要是沒有半點錯處,照理他還是得奉養她。
而她可不認為大薛氏是個失了權勢,往後就會縮著尾巴做人的角色。真要說的話,往後的明槍暗箭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所以他手上勢必要有些籌碼,好比他在好幾年前為了她開始養藍,如今不就解了徐家的燃眉之急?而這些花草嘛……她想,蓮花這種雅物,宮里的貴人肯定都會喜歡,就不知道他何時會派上用場。
徐鼎怔了下,知道她想岔了,搖頭失笑。「我養蓮是為了你,才不是什麼法寶不法寶的。」
卓韻雅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鼎哥哥是因為看我沒機會離開大涼,所以才特地將古敦的蓮移栽了過來?」
「不是沒機會離開大涼,只是我急著想讓你早點看見罷了。」
卓韻雅抬眼瞅著他,想了下才有些為難地啟齒。「你……你送我的那七個蓮花琉璃,都被我砸碎了。」
「是嗎?」徐鼎有些意外,畢竟她有多寶貝那幾個蓮花琉璃他是清楚的,可她竟會將它們都給砸了,可以想見她當時恐怕已有玉石俱焚的心態。
徐鼎不舍地將她摟進懷里。「都是我的錯,讓你委屈了。」
卓韻雅皺緊了眉頭。「是我不夠冷靜,那時我要是能多靜心想,也許就不會想岔。」因為盼不到一絲希望,擔憂恐懼全都化為無邊無際的憤恨。
她以為自己是個思慮行事皆周全的人,如今回想,也只能說她不曾真正遇事,才會自以為自己什麼都做得到。
「那當頭怎能奢望你自己再冷靜?」徐鼎嘆道。
她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小泵娘,遇到那種事怎能要求她更多?撫了撫她的頭,他轉了話題,拉著她再往後走。
花房里還有假山流水造景,兩岸垂柳更有杏花紛飛,教卓韻雅真想直接賴在這兒不走了。
「瞧瞧,這是什麼?」徐鼎拉著她到一叢花草前。
卓韻雅仔細地瞧著花葉,黃色的花朵極小,壓根不出彩,可仔細一瞧——「這不是你曾經給我的草里金釵?」
「可不是,慶幸的是這花倒好養,挪進花房里沒幾天就枝葉茂密了起來。」他摘了一朵花親自交到她手里。「可還記得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卓韻雅自然是記得的,看著掌心里小小的心形花朵,她語氣澀了起來。「我把你給我的花瓣作成押花,裁了箋紙,將押花黏在上頭,本想說出閣後一年給你寫一首情詩的,可出開前……我全燒了。」
徐鼎不禁啞然,這才發覺原來她有如此剛烈的一面。
要不是大哥早與他相議,恐怕她出閣當日就是她的死期。
「對不起,鼎哥哥,是我太沉不住氣了。」她面有愧色地道。
他還能說什麼?明明錯的是他,反倒教她承擔了。
抱著幾分獻寶意味特地帶她到花房,是打算討她歡心的,誰知道說出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教人心里難受。
「生氣了?」他默不吭聲的,教她心里生出不安。
「不是,原本今晚帶你來是想跟你說些情話,做點偷香竊玉的情事,誰知道……」
卓韻雅瞠圓眼,小臉不知不覺地漲紅了。「你……」這感覺就像是平時與嫂子葷素不分地聊,壓根都不覺得羞,反倒是嫂子拿了圖給她時,兩人羞得都說不出話的狀況是一樣的。
這種事盡避動手,不要問!可這話打死她都說不出口。
「嗯,你要是累了,後頭有間房能歇會。」
徐鼎那話意乍听像是詢問,可他已經不容置喙地牽著她的手往那間房走。
卓韻雅臉紅心跳,懷疑她剛剛想的那些話可能說出口了,要不他怎會霸道了起來?可他倆終身未定,怎能同床共寢?
「這花房最深處剛好連結到溫池,你什麼時候想來泡溫池都成。」徐鼎停在角落的房前說,往後方通廊指著。
這話到底要她怎麼回應?卓韻雅始終垂著臉,最後還是被他給拉進了房里。
他一一點起了燭火,卓韻雅站在門前偷覷著四周,這才發現這房間竟和她芙蓉院的寢房擺設極為相似。
「這兒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我那時想,你要是開心了,想在這兒待個一年半載的也無妨,所以就把這兒弄得像你的寢房。」徐鼎隨口說著,瞧她還杵在門口,拍著窗邊的錦榻要她過來。
卓韻雅只想,他到底要有多細心,才能將她的寢房記得這般清楚?
然而,才一坐定,話都還沒問出口,他的吻已經落下。
他輕柔地吮吻她的唇,像陣綿密細雨,慢慢地浸潤她的心。
……
翌早,雷持言和季逢易在廳里候著準備一道用膳,卻遲遲不見卓韻雅、徐鼎和徐爵。
好半晌,見徐爵走來,雷持言便問︰「小雅呢?」
徐爵反應極快,見廳里也沒有徐鼎的身影,便道︰「昨兒個一路奔波,她有點身子不適,想讓她多睡一點,咱們先用膳。」
「可昨晚見她下馬車時還挺精神的,該不會是病了吧,這陣子听說她早晚都得喝藥,她卻沒說究竟是喝什麼藥。」季逢易想了下才問。雖說她的氣色不錯,但要不是身子有不適,好端端的喝什麼藥?
「調理身子的藥。」正當徐爵想隨口搪塞時,踏進廳里的徐鼎已替他接了話。
徐爵回頭看他,見他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樣,眸光流轉著,無聲地問他︰小雅呢?
徐鼎笑笑的徑自入座。「小雅身子不適,讓她多睡一點,晚點再讓廚房給她備上一份膳食,咱們先用吧。」他在天快亮時才將她抱回東次間,估計她應該會睡到中午,所以就暫時別吵她了。
「什麼小雅,你該叫嫂子。」季逢易愈是瞧他就愈不順眼,怎麼看就怎麼不爽。
「……吃飯。」徐鼎皮笑肉不笑地道。他心情好得很,不想被這點小事破壞。
可偏偏季逢易像是和他杠上了,飯後硬是要找小雅拿草圖好和匠人討論底座的瓖嵌。
「季大師是小雅的師兄,難道壓根都不心疼小雅一日趕路奔波,就不能待小雅睡醒再討論?」
「要不先將草圖交給我也成,你是東主,你就不怕無法如期交貨?」
「我是不怕。」
「成,那就這麼著。」季逢易不快地拂袖而去。
徐鼎懶得睬他,帶著徐爵和雷持言到鳥園里,差人先抓了五十來只的藍,就等卓韻雅醒來再打算。
而卓韻雅正如徐鼎所料,睡到快中午才轉醒。
她張眼,下意識地轉身卻發現渾身酸疼不已,她猛地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教她又羞又惱。
怎麼那人會如此荒唐,竟不理會她的求饒,一再一再地……
「小姐醒了?」
听見書藍的聲音,卓韻雅趕緊起身想穿上衣衫,卻發現自己的中衣倒是穿得好好的,一張賽雪的小臉瞬時浮現一層嫣紅。
事實上,她連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更別說穿衣服了。
「書藍,什麼時候了?」她拉開床幔問著,書藍正好端了盆水進來。
「已經快要中午了,大爺讓人吩咐了,說小姐累極了要多歇一會。」書藍邊說邊伺候她洗漱。
卓韻雅起身要讓書藍替她梳發,可才走了兩步,就發現腿間痛得難受。
「小姐怎麼了?」取回午膳的書白剛好也打了珠簾子進來,見她走了兩步就停頓的動作,不禁側眼多看兩眼。
卓韻雅咬了咬牙,道︰「沒事,昨兒個路上顛簸,震得渾身骨頭都快散了。」她不禁想起成親那日,大哥為了替她掩飾,要她故意裝出身子不適才顯得他賣力……那種令人臉紅的閨房私話,如今想來她只有一肚子火。
今兒個要是見著他,待四下無人時,她肯定要揍他一拳。
她悻悻然地想著,待她坐到榻前準備用膳時,那個教她火大的男人笑得如沐春風地晃到她面前,那眉眼含春挾俏,端的是勾人風情的姿態,教她緩緩地眯起眼,眼刀就直接甩了過去。
徐鼎接受了眼刀,壓根不惱,反倒笑意更甚,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著。
「身子好些了嗎?」待兩個丫鬟都退下後,他才啟口問。
「……好多了。」她咬牙道,差點要將筷子給咬斷。
「昨兒個不該勉強你的,是我心急太趕了些。」徐鼎沒啥誠意地道,畢竟到了他這年紀才開輩的男人,別奢望他有太多自制力。
「……確實是太趕了些。」她一語雙關地道,可話一說出口,臉就不自覺地紅了,燒燙燙的。
瞧她那欲語還休又含怒嬌瞋的神態,他只覺得她真是媚進骨子里,教他的心又開始隱隱蠢動,直想再將她按回床上。
「小雅!」
季逢易的嗓音殺到,教徐鼎眼角抽動了下,就瞧見季逢易像陣風般地刮了進來。
「為何你與小雅獨處一室?」季逢易見只有兩人在房里,神色端肅了起來。
卓韻雅揚起眉頭,不解師兄怎會突然對徐鼎撒氣,可再仔細想想,也是,他們之間的事並未對師兄說,那麼……只好放任鼎哥哥繼續遭人誤解了。
她笑得幸災樂禍。
徐鼎哼笑了聲。「听說你在工坊時也常與小雅獨處一室,我這又算得什麼?」
「咱們是在討論工作上的事,你和小雅之間又有什麼好說的?」
「不就是正事?早上抓了五十來只的藍,就等著小雅一會過目挑選。」要理由還怕找不著?這家伙,早晚將他攆到天涯海角去。
季逢易听完,不禁語塞,適巧雷持言和徐爵一道進屋,才讓兩人劍拔弩張的氛圍解除。
一會,徐鼎便讓人把膳食直接端到卓韻雅房里,一伙人一道用餐,雖然少不得唇槍舌劍,但也熱鬧得緊。
飯後眾人正喝茶解膩,卓韻雅讓書藍將草圖取來。「師兄,我決定修正成這樣,點翠的部分縮到這個範圍,整個後冠典雅端莊又不失隆重,你瞧成不成?」雖說她擅打樣,但每個環節的精致度得要看匠人的技巧。
季逢易看著草圖,皺眉思索了下。「也成,不如這後冠就分成三份,我先將槽作好,待你點翠之後,再以玉石瓖嵌連結,至于上下兩份倒好處理,畢竟是以金為底,焊接上可以做到無痕。」
「師兄,這點就要勞煩你了。」
「不過你這花樣只是隨意圈了下,好歹也跟我說,你想要的是哪一種花。」
「皇後娘娘喜愛蘭花,蘭花搭配鳳鳥,綴上金穗或玉穗都能求個好寓意,你覺得如何?」
一說到蘭花,她不自覺地又想到花房里的墨蘭,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偷覷了徐鼎一眼,總覺得兩人像是私會的男女,見不得光地躲在暗處里這般那般,想著想著,不自覺又紅了臉。
「蘭花……」季逢易沉吟著,正要應允,一抬眼就見她雙頰泛紅,沒多想地伸手撫上她的額。「沒發熱啊,怎麼臉這麼紅?」
卓韻雅聞言,只覺得更羞了。
坐在對面的徐鼎一把拉下季逢易的手。「老說我沒規沒矩,季大師行徑才是荒唐,該不會是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你這家伙……」季逢易直接卷袖管,大有與他干架一場的打算。
「好了,你們兩個。」卓韻雅嘆了口氣,不想一天到晚見兩人杠上。「走走走,茶都喝完了,我去瞧瞧藍吧。」
一起身她立刻倒抽了口氣,嬌俏臉蛋微微扭曲了下。
「不打緊吧?」徐鼎扶著她低聲問。
卓韻雅抿緊了嘴,很想罵他一頓,只可惜身旁人太多,她再多不滿也只能憋在心底,等天黑再找他好好談談。
「喂,你離小雅遠一點。」季逢易一把將他推開。
徐鼎橫眼瞪去,要不是真缺人手,真想直接將他捆了丟回京城。
就這樣,徐鼎只能被迫走在離卓韻雅兩步遠的後頭。
跟在後頭的雷持言打量了半晌,不由看向徐爵,眸里滿是試探和猜測。
「別想太多,對我而言小雅雖然好,卻遠不及我二弟。」徐爵往雷持言的肩頭拍了兩下。
雷持言微愕地看著他,而後釋懷地笑了。
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只要小雅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