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啊,好痛!」
「不會有事,寶貝,快睡,我保證一覺醒來,你就不痛了。」
「我不相信你,我要去擦藥。」說著,她坐起身想下床。
曲曜堂又把她壓回原處,懶洋洋地臥在她身邊,「沒那麼嚴重。」
天水嘟起嘴,還想說什麼,曲曜堂的手臂已繞了上來,緊緊抱住她柔軟的嬌軀,俊容埋在她秀發里。
「你別太得意,我還在生你的氣。」她強硬地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會退讓。
「我知道。」曲曜堂的鼻間嗔到她的馨香,不禁安心地合上眼。
一合上眼,疲憊立刻襲上他的身,使他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所以,明天我要自己一個人去泛舟,沒空陪你拜堂成親了。」她故意這麼說,希望他多點耐心哄哄她,想不到他連應聲都懶得應。
天水更生氣了,抬起小臉,意外地發現他竟然已經睡著了。
她凝望著他俊美的睡容,良久,小臉埋回他結實健美的胸膛里。
在他懷里,她听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以及平隱的呼吸聲,她的內心出乎意外地平靜,好像在他懷里尋到了那甜蜜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次日,正是八月十五日中秋。
朝暾初起,天水就被吵雜聲驚醒了。
她一睜開眼,便見梅丫頭捧著一盆水,站在臥炕邊對她傻笑個不停。
「在笑什麼呀?像個小傻瓜似的。」天水仍然睡意濃濃,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舒服地閉上眼兒。
「小王妃,快下床洗把臉,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呢!小王爺要咱們一早就來替你梳妝打扮。」梅丫頭彎下腰,在天水耳邊低語著。
即便天水還在生曲曜堂的氣,然而曲曜堂還是喜事辦定,況且小王府的奴婢全都在期待這一天的來臨,消息又在大伙兒口耳相傳之下,傳遍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這是一椿備受矚目的婚事,是以,一大清早,府外就擠滿了觀禮的大量人潮,府內則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曲曜堂希望天水從此之後擺月兌公主克夫的傳言困惑,因而沒揭穿天水的真實身分,天水將以一般閨女身分出閣。
「什麼?!」殘存在天水體內的瞌睡蟲陡然被梅丫頭一句話嚇得一只無存,她迅速翻了個身,整個人自床上跳下來。
「小心!」梅丫頭靈活地一閃,盆里的水還是濺得滿地都是,「糟糕,我會被小王爺罵死啦!」
「呸呸!」一個身著大紅喜袍的媒婆領了幾個小丫鬟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伸手就往梅丫頭的腦袋戳個不停,「你這丫頭,半點兒都不懂事,大喜之日竟然說出那個不吉利的字眼,不準你再說話了,快服侍小王妃下床梳洗,別誤了時辰。」
「等一下!我沒說要嫁……啊!」天水激動地跳著腳。
別以為米已成坎,她就有非嫁不可的理由!她偏偏不嫁,等著看今天的曲曜堂如何在眾人面前出糗,光想就覺得大快人心。
可她壓根沒機會報復,梅丫頭已經將水盆遞到她面前,其他丫鬟則極有默契地上前擰了巾帕後便直接往天水臉上抹去,又有丫鬟湊來薄荷水給天水漱口。
接著早食就送進來了,梅丫頭匆匆喂了天水幾口後,天水就被硬拉到梳妝台前坐下,然後大伙兒開始分工合作。
沒一會工夫,丫鬟們已經替天水畫好了巧奪天工的新娘妝,又給天水披上精致華美的嫁衣,戴上金雕玉琢的鳳冠和繡著彩鳳的霞帔,又用一條大紅喜帕戴在珠冠上,掩去天水臉上的不甘心。
「這是我見過最華美的嫁裳、最嬌美的新娘子了!」媒婆贊嘆地豎起大拇指,滿意地直點頭,接著揮了揮手里的帕子道︰「好了,好了,大伙兒別瞎蘑菇了,快把咱們新娘子送上花轎,繞洛陽城一圈兒再給小王爺迎娶進門。」
「等一下!你們是怎麼搞的?我又沒說要嫁,你們……」
天水急得直掙扎,正要扯掉喜帕,媒婆活像趕鴨子上架似的,把天水硬生生地給推出廂房,活生生塞進花轎里,歡歡喜喜地抬著花轎離開張燈結彩的小王爺府。
沿路炮聲轟隆,好不熱鬧。有小孩子爭先恐後地擠在花轎旁,伸長脖子往轎里瞧,吵吵鬧鬧地爭先搶著要看新娘子,防礙了花轎繞境的速度,耽擱了不少時辰。
待大紅花轎繞完了洛陽城,早已日歸西山,圓圓的月兒漸漸升起,圓得宛如被擦亮的銅盤,瓖嵌在墨黑的夜空上,顯得格外皎潔明亮。
府內,早已等待多時的曲曜堂徐步穿過織錦鋪陳的玉階,正式把天水給抬進小王爺府里,看熱鬧的人們驚呼聲、鼓掌聲不絕,全擠在門口或牆邊,個個伸長了脖子,努力往小王爺府里瞧。
此時小王爺府里燈火通明,一片喜氣洋洋。
拜堂時,天水瞧見牽系著另一頭喜巾的曲曜堂的新靴,美眸霎地一亮,管她未來公婆是否坐在高堂,又管他現場的達官貴族有多少,天水抬起大紅色的繡花鞋,氣呼呼地用力踩他一腳。
「痛!」曲曜堂低吟著,不過沒失態。
「你應該早料想我一定會找機會給你出糗。」天水恨得牙癢癢地道。
泰然自若的曲曜堂輕笑著,笑聲就像微風一般輕輕蕩進天水耳畔里。
「今洛王世子曲曜堂和趙氏閨女天水,于任申年桂月十五日吉時,奉皇上御旨大婚!婚禮開始!一拜天地——」
站在禮堂邊的司儀有板有眼地高喊著。
天水死都不肯轉身拜天地,不知是哪個混球硬是把她給往那方向轉,壓著她的頭往地上拜。
「二拜高堂——」司儀刻意揚聲拉長每一句的尾音。
天水的身子又被硬生生地轉了回來,朝那不知坐了誰的高堂磕頭跪拜。
「好,好駙馬,朕很高興,快起磕。」
咦?是父皇的聲音?!
天水的心猛地一蕩,想都沒想便扯掉喜帕,霎時,扯下喜帕的天水愣住了。
廳舍布置得喜氣洋洋,如臂兒粗的龍鳳高燭燒著,禮堂主位上,除了洛王和夫人當今天的主婚人之外,還有天水的父皇和母後。
今天的皇帝不同以往,他月兌下黃袍,身著只有一般小老百姓才會穿的長袍,面帶微笑,輕搖折扇,高高坐在高堂上,一臉滿意地直點頭。
天水忽然上演掀帕的戲碼,一旁的奴婢和媒婆迭聲驚叫個不停,場面有些小小混亂,大伙兒手忙腳亂地擋住新娘子的嬌容,匆匆把喜帕蓋回新娘子頭上。
「怎麼了?怎麼了?」擠在門口觀看婚禮的人潮,好奇地伸長脖子往里頭瞧。
「誰知道,新娘子忽然把喜帕給掀了!」
「什麼?竟做出如此于禮不合的事……咦?坐在曲王爺身邊的那兩個人是誰呀?」
「坐在高堂上的,除了小王爺的爹娘,當然還有新娘子的爹娘!」
「哇!新娘子的爹娘打哪兒來的呀?氣質看起來怎麼和別人不太一樣?瞧曲王爺不停地陪笑,好像很怕他的樣子耶!」
「夫妻交拜——」司儀的高喊聲仍無法中斷眾人的口舌,大伙兒仍吱吱喳喳地討論個不停,個個對新娘子爹娘的身分好奇得不得了。
「送入洞房——禮成——」
新房坐落在小王爺府後院的日出之處——東隅。
這是曲王爺當初為他兒子建造府第時,特地多建的房舍樓閣,目的就是為了今天,如今果然派上用場。
曲曜堂把原有的木頭換成最上等的黑繪木,又把早已荒廢的庭園重新造景,栽滿賞心悅目的奇花異草,由庭園轉向簇新的書房和新建的新房里,到處都貼滿了囍字,鋪著大紅綢子的桌案上,此時一對龍鳳雙燭閃爍著燦爛的光芒,而臥炕上,一對繡花枕擺在床頭,紅綢絲被繡了完美的鴛鴦戲水,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尾,床柱兩邊垂落兩片真絲幔子。
媒婆掀開重重羅帳,把新郎官和新娘子給請入內室後,大伙兒全都散了,天水自然是被置在臥榻之上,等著新郎官來掀她的喜帕。
天水等不及新郎官動手,就自己先扯掉了,她轉過頭去,情緒激動地看著坐在身邊、穿著大紅喜袍的曲曜堂。
「你這奸詐小人!你居然把我父皇和母後全給請來了!」
天水的心情復雜到五味雜陳,內心有感動也有怒氣。
感動的是,父皇不但饒恕她的罪,還來當他們的主婚人;生氣的是,她忽然發現一椿真相——那就是這一切都是曲曜堂的陰謀詭計!
這陣子,他口稱忙辦婚事,可是真等到這一天,卻不見她的婚禮有多麼奢侈豪華,更別談什麼宮俗禮儀了。
她是很高興自己的身分沒被公諸于世,可是,現下她的父皇和母後就坐在外頭的高堂上,這是什麼意思?
擺明了她若敢在婚禮上臨陣月兌逃,失去的不只是曲曜堂的面子,就連她父皇和母後的顏面也全都賠上了,是以,她非嫁不可!
曲曜堂神色自若地挑了挑眉,「你不願我揭發你的身分,受百姓指指點點,又不喜歡大排場,惹人關注,我只好不惜一切把你父皇、母後請來,為了只是要給你驚喜。如今你父皇和母後不惜千里迢迢地來做咱們的主婚人,難道你的心里當真連一絲絲感動都沒有?」
「我以為就算他們知道,他們也不會想要來。」畢竟皇宮里的人從來就不敢指望她們有出嫁的一天,天水俏臉因激動而微微泛紅著。
她以為自己的嫁事除了曲曜堂,沒人會在乎的,想不到父皇和母後竟如此看重,也許他們這輩子真的從來都沒想過會有嫁女兒這麼一天吧!
「我就是認為你會有此想法,才不知死活地奏請皇上暫時先擱下繁忙的政事,特地為你走這一趟。」曲曜堂深深地凝望著她,眸光中飽含著深情,「在皇上準奏的同時,他們已微服下洛陽了,我的寶貝,難道你沒一點感動?」
她當然感動,過去千方百計阻止公主出嫁以免違害世人的皇帝,特地下洛陽為她主婚,她怎會不感動?只是她只要一想起昨夜的事,她就……
「你什麼都把我瞞在鼓里,什麼都不事先告知,自以為是討人喜歡的驚喜,其實我一點都不高興!」
這個嬌娘子仍然嘴硬得像石頭,擺出一副不管他為她花多少心思,她都沒打算原諒他的姿態,還很愛記仇地連同先前的帳都一塊兒翻出來算了。
「還有,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大大大前天……」她一樁樁細數他的罪狀,「你一直都在瞎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整天搞一些有的沒有的,把我丟在一邊置之不理,不陪人家這也就算了,還很難見上一面,如果今天換成是你,不生氣嗎?我都快被你關悶了呀!還有昨天晚上,你若是肯陪我去泛舟,李芊也不會……」
「天水,你我都再清楚不過,李芊根本就賊心未死,才妄想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幸好一切都過去了,天水,算我求你,別再這個樣子了,忘了這件事吧!永遠也別讓李芊成為咱們之間的芥蒂。」他厚有力的手模進鴛鴦枕底,抽出一封文書,「打開來瞧瞧。」
天水愣愣地望著他立文的內容和一堆多到難以數盡的土地、房屋、置產轉讓等所有證明權狀。其實,她真正要的並不是他的財產,她只是想試探他的真心。
「我記得你說過,這事兒留著以後再說……」
「現下算是那時的以後了不是嗎?」他唇邊有抹笑意。
天水眼眶濕了起來,不說話了。
曲曜堂的大手輕輕貼上她濕潤的頰,溫柔地抹去斑駁在她臉上的淚水,挺有耐性地安撫著他心愛的小娘子,「如果你真想泛舟,一會兒咱們去饕餮宴巡完酒後,就帶你去,這樣好不好?」
她有些嬌嗔地撅起小嘴兒,小小聲地問道︰「不洞房花燭啦?」
縱然她每一句話都頑固如石頭,半點兒也不肯松口,然而,一讀完他畫了押、立了書的內容,她心里頭的罣礙一下子就釋懷。
內容如她當初要求的一模一樣,如果她再不原諒他,豈不是太殘忍了?畢竟他真心悔改,為她立文畫押,發誓今生今世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加上兩人在昨晚已結縭成夫妻,今日又滿城是證婚的人,說明了大勢已定,從此之後,他就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娘子。
曲曜堂濃眉一挑,眼里布滿笑意地凝視著她,「唔,看來我的小娘子不甘寂寞哦……」
天水尷尬地輕咳兩聲,紅潮布滿整張小臉兒,「我……我才沒有呢!」她結結巴巴地澄清道︰「你千萬不要誤會了,我會這麼問,全是因為洞房花燭是夫妻拜堂後必行之事,絕對沒有別個意思……」
話語未罷,天水的小嘴兒就被男人的炙唇給封了,不消片刻,她就渾身虛軟無力了。
桌案上一對龍鳳雙燭的火苗陡然被一陣掌風給悄悄掃熄,床幔婆娑舞起,臥炕上的一對新人正濃情蜜意地交出彼此的真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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