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擺月兌了在火車上遇見的那位捷克籍青年,李若曦站在薩爾斯堡的葛特萊德街道入口,神情有些迷惑。
「剛才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臨下火車前,那位有著東方臉孔的男子,為何莫名的觸動她某些心緒?
還來不及厘清內心的感受,她的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李若曦瞥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通話鍵,口氣恭敬卻又壓抑的開口,「堂主……」
「給你一個任務,林桑現在人在東京,我要你把他還有他身邊的那個狐狸精一起做掉。」黃雄升,現任虎嘯堂堂主,與目前的黑幫大派龍門,有著多年難解的嫌隙仇怨。
「我現在在奧地利,這個任務我不能接。」李若曦已經受夠听從組織的命令,接下那些違背良心的任務,她會留在組織里,除了是要報答黃雄升當年對她們母女的照顧之情,最重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能找到適合的機會,殺了那個負了母親的男人。
「這是命令,不是請求。」黃雄升沉下臉,口氣十分不悅。
「我已經說過了,上次的任務是最後一次,我真正要殺的人只有一個。」既然組織不讓她殺了那個人,那麼她也不願意再為組織殺人。
「現在時機還未到,你就算出手,勝算也不大。」黃雄升知道她心心念念要殺的人是冷明杰,也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個冤仇可是他費盡心思才布好的局,他還沒有打算對李若曦這個美麗的殺手女圭女圭放手,況且在他心中還有另一件比弄垮龍門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麼就等堂主說的那個時機到了的時候,我再決定是否要再接下任務吧!」明白黃雄升仍然不願她對冷明杰出手,李若曦心灰意冷,不想再說下去,反正類似的對話與推托她早已听煩,也受夠了解釋與理由,既然想要的得不到,那麼她也不願意再任人擺布了。
「若曦,你怎麼敢……」黃雄升很訝異她竟然會對他說出拒絕的話,也沒想到她居然對他嗆聲,不禁惱羞成怒。
「堂主,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敢。」听到他氣急敗壞的警告,李若曦也惱怒了,主動切斷電話,深吸一口氣,將不悅的情緒和煩惱暫時拋諸腦後,擠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我連殺人都敢做,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敢的?!」
看著眼前的葛特萊德街,映入眼簾那連環的拱廊與古典精致的鐵鑄招牌,在在吸引著李若曦的目光,她信步走了進去,對兩旁的精品店視若無睹,腳下踩著迷宮般彎曲的石板路,盡情的感受著飄揚在街頭巷尾的莫扎特音樂。
她順著街道走到一處廣場,幾輛觀光馬車從眼前經過,本來想直接穿過廣場,到別的地方散心,卻意外的听見一陣輕快的音樂。
看到廣場上聚集圍觀的人群,她很自然的也靠了過去。
當她看見在圍觀人群中表演的那兩個人時,不禁微微愣住,喃喃說道︰「怎麼是他們?」
原來正在場中表演的人,是剛才她在火車上所看到的馬克,還有那位有著東方臉孔的男子。
龍若謙與馬克即興演出手風琴二重奏,他們的身體隨著音樂節奏輕輕的搖擺,雙手靈活的在琴鍵上來來回回,彈奏出優美動人的琴音,那閑逸舒服的感覺,很快就影響了觀眾們的情緒。
李若曦發現,圍觀群眾中有一對情侶,竟然在音樂的催化下,忘情的擁吻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有些害臊,下意識的別開眼。
「小姐,好巧,我們又見面了,要不要一起來跳舞?」褪下沉重手風琴的龍若謙,不知何時已悄悄的走到李若曦的身邊,並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輕巧的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流露出戒備的神色,他嘻笑的面容也閃現一絲銳亮。
這個女人的身上帶有不讓人輕易接近的特質,甚至在她的眼中還隱隱透著一股凜冽的氣息,她到底是誰?
「什麼?」听到對方以英文問話,李若曦也同樣以英文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防御心極重的她看著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識的想要縮回來。
龍若謙感覺到她的拒絕,以溫柔而又帶著幾許優雅紳士所沒有的霸道握著她的手,不讓她輕易的逃掉。然後朝她露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微笑,「我們的表演才剛開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你擔任我的表演副手?」
打從李若曦靠過來看表演開始,他就發現到她,經過剛才在火車上的驚鴻一瞥,她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印象,這也是他主動想認識她的理由之一。
面對龍若謙突如其來的邀請,李若曦愣了下,水亮的雙眸閃爍著悸動的光芒。「不!我拒絕你的邀請。」看著他,雖然心中泛起莫名的漣漪,可是冷漠的個性仍是讓她開口拒絕他。
「來嘛!一起玩,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致,你看,大家還在等著我們耶!」龍若謙朝她做出戲謔的表情。
原本龍若謙的舉止可以算是帶著半強迫的意味,可是很奇怪,看到他這樣子,李若曦居然還是覺得他的舉止好看到不行,本該冷漠的推開他的手,然後轉身離開,她卻莫名其妙的任由他牽著她走到表演的場地內,看著他向圍觀的群眾張開左手臂,做了一個鞠躬的動作,她納悶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先生,很抱歉,我並不想配合你表演。」李若曦真的不得不潑他一盆冷水,先別說他的舉止有多麼唐突,她根本就沒有想在眾人面前表演的意願啊!
「小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龍若謙像是根本听不懂她說的話,依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然後不知何時,手上已拿著一個細線懸吊的木偶。
她疑惑的緊皺眉頭,沒有回答。
「別這樣嘛!像你這麼美麗的小姐,我想大家應該也會很好奇你的名字啊!」龍若謙操控手中木偶的線,讓木偶以滑稽的模樣,作勢對李若曦撒嬌。
「我要看小木偶表演,快點表演啦!」有一名小男揮動著雙手,希望龍若謙趕快表演。
「哎呀!沒辦法哩!罷才小木偶跟我說,如果他沒有得到這位大姊姊的名字,他跳不出舞啊!」龍若謙靈活的操控木偶,讓木偶表現出委屈的模樣。
「大姊姊,小木偶說要知道你的名字,你就告訴他嘛!」天真的小男孩信以為真,跟著幫腔。
小男孩的父母也笑吟吟的看著李若曦。
「你不覺得拿小孩子來威脅我,是一件很卑鄙的事嗎?」李若曦感受到了群眾的無形壓力,尤其是那位渴盼看小木偶表演的小男孩,以那樣怨怪的眼神瞅著她,就算她心底有無盡的冷漠與絕情,也難以抵擋。
「如果我的手段可以換取你的名字,那麼被你數落,我也甘願。」龍若謙嘻皮笑臉的說。
「你真的很無賴。」她板著臉,瞪著他,看他懂不懂得什麼叫廉恥。
「謝謝夸獎。」龍若謙的心情反而更好,因為唯有這樣,才能激起他挑戰冰山美人的戰斗心。
「你……真的是太厚臉皮了。」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也許會考慮在這里斃了他。
「感謝稱贊。好啦!可以將你的名字告訴我了嗎?」龍若謙擺明了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看著他賊笑的表情,再瞥到小男孩欲淚責怪的臉,李若曦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口說了個名字,「Dawn。」
「Dawn?」龍若謙笑了下,知道那是黎明或是破曉的意思,也知道那只是個昵稱,他漂亮的狹長雙眸打量著她。
她身上穿著一件淺藍綠的短袖上衣,下半身則是搭著一條黑色淡白花紋的及膝短裙,如此清冷艷麗型的女人,個性上該是屬于不甜不膩,行動自主性十分高的現代女性。
他的目光輕輕的移向她紅艷欲滴的唇瓣,心想,不知道吻起來會有什麼感覺?
「嗯。」李若曦臉部表情僵硬的應了聲,察覺到了他異樣的眼神,明白自己說話要更謹慎。
她之所以會如此小心注意,且不說出真實姓名的主要原因,除了是保護自己的一種反射性行為,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因為她真正的身分是虎嘯堂的殺手,多年的殺手生涯,讓她擁有矯健的身手,以及另一項特殊才能,那就是易容術。
而她的易容才能,連組織也不清楚,她習慣隱藏自己,所以一旦覺得自己的行蹤被注意,她就會易容,轉換身分與打扮,再讓自己消失于無形。
「好吧!Dawn,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呢?」龍若謙露出優雅從容的微笑,借著手中紳士打扮的小木偶,向李若曦邀舞。
「我不會跳舞。」她說的是實話。
「沒關系,我來帶你。」龍若謙輕輕的笑著,做了個手勢,讓馬克繼續拉手風琴,然後伸出左手向李若曦做出邀舞的動作,他的右手也沒有閑著,張開修長秀氣的五指,靈活的操控著木偶。
因為李若曦的配合,再搭配上龍若謙手指靈巧的操控技巧,圍觀的群眾為正在場中表演的他們,報以熱烈的鼓掌聲。
馬克雖然對于龍若謙的意外之舉覺得納悶,可是對于像李若曦這種在國外常見的短發美女,也僅止于心動而不行動的層級,所以他也就樂得充當龍若謙的配角兼伴奏者,同時踩著簡單的步伐,帶領群眾跟著龍若謙一起隨音樂搖擺身體,將現場氣氛炒得就像是一場音樂嘉年華會。
「Dawn,你知道嗎?其實打從火車上匆匆一瞥,我就覺得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龍若謙以巧妙的姿勢帶領著她跳舞,順勢貼在她的耳邊,輕喃著對她的好感。
「難道你們男人就只會用這種二流的搭訕法?」李若曦實在不想承認,其實她也對眼前的男人產生相似的熟悉感覺,但是她壓根兒就不想配合他,又或者應該說,她害怕如果承認了這種感覺,那麼陌生的情愫將會讓身為殺手的她失去冷靜。
「呵呵,二流的搭訕法嗎?Detwn,你說的這句話,可真是嚴重的踐踏我身為男人的自尊啊!」龍若謙微笑,很是故意的換了另一套近身貼近的舞步,讓她被迫配合他與他手心貼手心,看到她對自己突然轉換舞步而不悅的繃緊俏臉,他的眼里流露出狡獪的光芒。
注意到眼前男子的刻意捉弄,李若曦原本想生氣翻臉,可是只要想到自己如果真的這麼做,恐怕只是落入他的圈套,是以也刻意擠出嬌媚的微笑,不再讓自己冷凝的氣息過度暴露。
「原來一個二流的男人也只會做出二流的反應,像你這樣子的人,哪有資格談自尊?」無恥!厚臉皮!外加痞到不行的個性,她李若曦才沒有如此不幸,跟他「曾經」相識。
面對佳人言語間的冷嘲熱諷,龍若謙絲毫不以為忤,因為能得見她綻放燦然的微笑,那可是比什麼都珍貴。
「男人看重的自尊分為許多種,有些人看重的是名利虛華,而我所在意的,卻是如何得到一個女人的心。」龍若謙以眼神示意她低頭看他腳下的踩點,而他右手操控的木偶彷佛沒有重量,神氣活現的翻滾跳躍,活像是從童話世界走出來的卡通人物。
很是訝異他竟然能一邊靈活的操控木偶,還能分心帶她跳舞,李若曦的目光從他手中的木偶,看向他那張白皙俊秀的臉龐,他的劉海略微遮掩深邃的雙眸,莫名的情愫竟悄悄的注入她孤寂的心海。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其實你是個公子,只愛流連花叢?」她一雙媚眼狠狠的瞪著他,卻撞進他那盈滿柔情的雙眸中。那種甜甜的又帶著微微酥麻的感覺是什麼?
「不!我對流連花叢沒興趣,只對會刺人的野玫瑰有興趣。」他樂于挑戰。
「原來你有受虐傾向。」李若曦勉強把持住心神,不讓自己的心繼續沉淪,還暗暗哀號,到底這支舞要跳到什麼時候?
「Dawn,給你個機會,我讓你問一個你想知道的問題。」他就不相信她對他全無興趣。
「嗯?好吧!那麼你說,你叫什麼名字?」看著他迷人的微笑,李若曦好奇的問。
彷佛等待她問這個問題已經許久了,龍若謙清澈的眼眸中隱含著狡黠,左手將她帶回,讓她的身體貼靠在自己的胸前,右手在不松開細線的情況下,輕輕環抱她的肩膀,再一邊操控著木偶,讓木偶對觀眾們做了個蒙眼的動作,他自己的唇則貼在她的耳畔,輕聲訴說︰「Kiss me。」
「Kiss me?」李若曦疑惑的重復。這是他的名字嗎?
「樂意之至。」龍若謙撩人的雙眸閃現笑意,猝不及防的低頭,攫住她嬌艷的嘴唇,感覺到她唇瓣的柔軟與香氣,頓時覺得心神有些恍惚,不自覺的加深這個吻,品嘗著她柔軟香甜的唇瓣。
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莫名的承受了龍若謙的吻,初時李若曦只感覺唇瓣上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屬于男性的魅惑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闖進她的檀口內,翻攪出連她都陌生的滋味,那種感覺彷佛驚濤駭浪,讓她的心情激蕩澎湃,全身的力氣也像是瞬間被抽干,頓時整個人飄飄然,幾乎站不住。
「哇!我的天啊!」馬克顯然也被龍若謙此刻的舉止嚇到了,停下拉手風琴的動作,嘴巴大張,眼楮圓睜。
現場像是錯換了時空,更像是被施了魔法,圍觀的群眾都安靜無聲,瞪著眼前的這一幕。
小朋友們更是好奇,學著龍若謙所操控的木偶,紛紛搗住自己的眼楮,透過指縫,看著如此激情的表演。
注意到現場氣氛的詭譎,再加上接觸到他蠱惑般的微笑,李若曦猛然推開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啪的一聲賞他一巴掌,這才狼狽的捂著唇瓣退後。
帶著十足勁道的火辣辣五指印就這麼浮現在龍若謙白皙的俊顏上,他以操控著木偶的右手撫著自己的臉頰,意會到自己的唐突,就算個性再不羈,他也不禁耳根紅熱,看著李若曦,訕訕然的說︰「對不起,我……我是情不自禁。」就算他剛才是故意找借口想要吻她,弄成現在這個場面也算是預料之中,但是裝委屈扮無辜本來就是他的長項,為了避免佳人太過生氣,他只好趕緊道歉。
「你說的都是借口。」李若曦氣死了,沒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莫名其妙的被眼前這個男人奪走,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馬上拿出槍斃了他。
看他一副還想解釋的模樣,為了怕自己因為一時沖動而殺人,她只好狠狠的跺腳,先一步轉身,然後快速移動腳步,讓自己離他遠一點。
「Dawn,等一下,你听我解釋啊!」龍若謙作勢想要攔下她。
李若曦卻像是身後有什麼妖魔鬼怪要追過來,頭也不回,氣呼呼的火速離開。
「哎呀,這下子可真的把我紳士的形象招牌給砸了。」看著佳人的身影愈來愈遠,龍若謙狀似苦惱的抱怨,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派輕松悠哉。
馬克搖了搖頭,尷尬的向圍觀的群眾做出表演結束的動作,然後回頭想叫龍若謙收起玩心,幫忙整理東西時,卻看到龍若謙一臉興味的蹲,從草地上撿起某樣東西,放在手上把玩。
龍若謙看著手中那條從李若曦身上掉下來的十字項鏈,漾起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