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很好！真的非常好！
而且這種好，還是非常該死的好。
現在，這是在演哪一出爛番石榴的劇情啊？
白永彥坐在幸芙坊二樓的客廳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冷冰冰的雙眼微眯，非常不爽的听著昨天約好的那位張小姐訴說關于那個叫「江燕翎」的女人的過去。
「燕翎，你還記得我吧？我是張秀秀啊！我是跟你最要好的秀秀，還記得嗎？本來在電話中听到這位白先生說你失憶，我還不太相信，可是現在看到你這樣，終于可以解釋為什麼你在假期結束之後，卻遲遲不回隊上報到的原因，不過好高興終于找到了你，還好你沒有出事，真是嚇死我了。」張秀秀用希冀的目光看著江燕翎。
江燕翎雖然覺得感動，但是腦海一片空白，誠實的開口，「對不起，我對你沒有印象，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多說一些關于『江燕翎』的事情？比如說，在失蹤之前，她是做什麼的？又是在什麼情況下，你發現了……她的失蹤？」她愈說愈覺得別扭，到底該稱「江燕翎」是自己還是她啊？
張秀秀體諒的看著她，然後點點頭，將她所知道的事情經過，大略的述說一遍。
「燕翎，當初你被隊長指派負責跟監一名綽號鋒哥的男人，那陣子你沒日沒夜的工作，偏偏又被你抓到王平劈腿，一時承受不了打擊，你每天都無心工作，常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哭，我看了也很難過，所以建議你干脆請長假，放松緊繃的情緒，沒想到你就因為這樣而車禍失憶，我真是對不起你。」
張秀秀口中的王平，據聞是江燕翎以前的男友。
白永彥一把搶過那個男人的照片，細細觀看。
照片中的男人戴著一副厚重的眼鏡，實在是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
據張秀秀所說，他任職于公家單位，當初劈腿的借口，不過是因為過膩了平淡的日子，想對外尋找刺激，于是情不自禁的與女友之外的女人談感情。
白永彥蹙起眉頭，心知這種男人花心過一次，絕對還會有第二次。
看著張秀秀自包包中取出她過去的相關證件與照片，江燕翎覺得心髒卜通卜通狂跳。
「燕翎，你看清楚，這兩張刑警證，一張是我的，另一張是你的。」
看著證件上那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江燕翎的照片，她覺得她的世界好像開始崩落。怎麼會這樣？她……竟然是刑偵支隊的女刑警？
耳邊听著張秀秀不斷的敘述她與江燕翎是如何的認識，並成為姊妹淘，還有一起受訓的往事……她不自覺的熱淚盈眶。
白永彥看到她的反應，一顆心莫名的揪痛。
看來失憶的人還是得要靠親友們的幫助，才有辦法一點一滴的重拾過去的記憶，而看張秀秀面對她的反應，也的確是情深意動。
至于江燕翎跟那個據稱是她前男友王平的生活出游照，她是半點興趣也沒有。
相對于她冷淡的反應，白永彥只要看到照片中的那個男人，想到他居然曾經那樣摟抱過她，他的心中就莫名的怒火翻騰。
按捺下對那親昵照片的不滿，他試著將張秀秀所說的過去，與他所知的經過串聯起來。
「我遇見艾……燕翎的時候，她好像是在追緝嫌犯，只是那個時候雨下得太大，視線並不好，所以她到底是在追誰，我並沒有看清楚。」
「我想應該是燕翎那天要去旅行社拿護照的時候，在路上看到什麼嫌犯，所以她才會不顧一切的上前追人。從以前她就是這樣，血液里充滿了正義的因子，總是看不得罪犯逞凶，也看不得無辜的人受委屈。」
「是……這樣嗎？」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麼張秀秀與他所說的話，便能串聯起來了。
「燕翎，跟我回去好嗎？你的爸媽，還有妹妹，他們都很擔心你，這段時間因為找不到你，他們都急壞了，這次我來，因為時間太倉卒，再加上也不確定你是不是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所以我沒有告訴他們，現在，你願意跟我回去嗎？」張秀秀一臉熱切的要求。
已經幾近確認自己就是江燕翎，她不禁迷惘了，不知所措的望向繃著臉不說話的白永彥。
她好害怕他會就此不再理她，他……會嗎？
他冷峻的雙眸自她過往的生活照中移開，他知道艾雯……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燕翎才對，他知道她在等他的反應，他知道她在期待著他，他知道……
輕輕的閉上眼，沉思了一會兒，他睜開黑眸，看向坐在他身邊局促不安的她，然後口氣壓抑的說︰「不要擔心，我會陪你回去，雖然你現在還是記不起來自己的過去，可是我相信，只要看到你的家人，你一定可以慢慢的找回所有失去的記憶。」
「嗯，永彥，謝謝你。」
知道他沒有將她推開，江燕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著白永彥和張秀秀，一同驅車回南部老家。
經過長途的車程，他們終于到達目的地。
一路上，江燕翎的緊張與不安，都是靠白永彥安撫，他將她緊張到不斷冒著冷汗的小手圈在自己的手里，然後再用面紙幫她擦干額頭上的汗。
他在她緊張到坐立不安的時候，很大方的貢獻出自己的大腿，讓她躺著休息。
他的大掌緩緩的撫過她的臉，輕輕親吻她的額頭，舒緩心愛女人焦慮的心情，讓她轉移注意力。
他愛她，這是無庸置疑的，因為身為白爺的他，不動情則矣，一動情便是投注全部的感情，他疼愛她，寵溺著她的身分還處于艾雯與江燕翎之間的模糊，在他看似冷情的外表下，其實內心正被理智煎熬著。
為什麼她真實的身分是警察？他究竟還能像這樣擁有她多久？這些問題，充塞他的心里，無法釋懷。
白永彥和江燕翎旁若無人的親昵互動，張秀秀全都看在眼底。
她坐在駕駛座上，借由後視鏡看著白永彥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是那種感覺太縹緲，她說不出個所以然。
「燕翎，我們到了。」張秀秀將車子停在一棟建築物前。
江燕翎坐在後座，眼神茫然，看著張秀秀所說她自小居住的家，卻沒有半點感覺。
「不要緊張，我們下車去看看。」白永彥感覺得到她的害怕，所以主動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然後一起下車。
這時，屋里陸續走出幾個人，都是一臉的擔心與愛憐。
頭發已半白的中年男子一看到她，立刻激動的喊道︰「我的丫頭！」
「爸爸？」記憶中親切的叫喚，讓江燕翎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頰。
是的，她的確是江燕翎沒錯。
她是那個就算面對凶惡的歹徒，也不會膽怯，仍然會勇往直前的女警官，可是月兌去了制服，看到會飛的蟑螂，卻被嚇到哇哇大叫的江燕翎。
只是，她雖然記起了爸爸，對媽媽還有些印象，對妹妹卻是完全記不得。
江曉玲在反復測試下，確認親姊姊真的把她忘了，心里一急，顧不得旁邊還有個陌生的白永彥，很沒形象的哇哇大哭起來，「不公平！為什麼你記得起爸爸和媽媽，就是把我忘了？不公平啦！」
媽媽不忍心，摟著江曉玲低聲安慰她。
江燕翎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忍不住對陪在她身邊的白永彥犯嘀咕，「永彥，你看她這麼愛哭，真的是我妹妹嗎？
沒印象就是沒印象，她又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她。
一直冷眼旁觀的白永彥，听到她這麼問，態度認真的開口，「如果你只是用愛不愛哭來判斷你們的血緣關系的話，我倒是認為，她現在哭的理由，就跟你當初醒來看到我，因為我說不認識你，轉身想離開，你就當場發狠哭給我看的情形是一樣的，而且，老實說，我覺得那時候你哭的樣子，比她還夸張。」
听到白永彥面無表情的出言調侃，江燕翎又羞又惱，當下忘了自己正被許多雙眼楮盯著，伸出手輕輕的捶了下他的胸膛。「你說什麼？你說誰愛哭？明明就是你愛欺負我。」
雖然只是這麼隨意的一個動作，幾乎讓江家人看傻了眼。
沒想到之前還听燕翎說被王平那個臭男人劈腿，甚至傷心的說出類似這輩子再也不想相信男人的話，如今經歷了車禍和失憶，一回來居然順便把男朋友帶來了，這……該說是情節峰回路轉嗎？
總之，江燕翎能順利的回家，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白永彥白天準時出現在江家陪江燕翎，晚上就住在附近的飯店，雖然江家人都知道白永彥是江燕翎最依賴的人，可是他卻是個不好親近的人。
他討厭跟人相處，這個訊息，從他的眼神中就可以輕易的讀出來，而且白永彥也受不了除了江燕翎以外的人靠近他
「好，我會馬上回台北，晚上見。」掛斷電話，白永彥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想不到古雲昊也會遇上這麼復雜的事情。
他隨手點了根煙，叼在嘴里，白煙裊裊飄散。
頎長的身軀隨意倚靠著江家門口的外牆，耳邊听著房里傳來的陣陣笑聲，白永彥有種他並不屬于這里的感覺。
江家人的生活平凡和樂，甚至江燕翎在家人、朋友的關心照顧下，屬于她的記憶也一點一滴的回復了，不過才回家三天，她就已經記起有關妹妹的記憶，失憶的情況，隨著時間，有了極大的進展。
而他這個「不相干」的外人，是否也該離開了呢？
可是，為什麼他舍不得離開？好像就算每天閑來無事的出現在江燕翎的身邊，他也覺得心滿意足，但……感覺真的不對了。
「怎麼了？看你的臉色很不好。」
剛才看他接了通電話，往外面走，因為覺得他講了好久，江燕翎忍不住跑出來，就看到他皺著眉頭。
「古雲昊打電話來，說他有事情需要我的幫忙，我現在必須馬上趕回台北。」看她一臉神采奕奕，他口氣輕緩的說。
「這麼急？是很嚴重的事嗎？」
「嗯，是有點麻煩。」古雲昊開口希望他能幫他找到李筱倩的下落，但是找人並不是他的強項，看來還得撥通電話給劉軒宇或是冷叔才有辦法了。
听到他說有麻煩，江燕翎忍不住流露出擔心的表情。
「你放心吧！沒什麼事的，你就安心的留在這里，把身體養好，不要急著銷假上班，知道嗎？」輕輕彈了下她的眉心，他不喜歡她皺著眉頭的樣子。
「那……你事情辦完之後，要記得回來找我，不然，我會生氣喔！」知道應該是事情緊急，他才會急著要離開，雖然很舍不得，可是她也只能嘟著小嘴，撒嬌的叮嚀道。
「是是是，知道了。」捻熄煙頭，他做個手勢，要她回屋里。
「嗯，那你開車小心，還有，一定要記得跟我聯絡喔！」像是心中牽掛著什麼，江燕翎不安的尋求他的保證，緊盯著他的黑眸。
「听話，回去吧！我辦完事之後就會跟你聯絡。」他微微一笑，為了江燕翎此刻的舍不得，心里漫起一股溫暖。
這個他滿心喜愛的女人啊，真是懂得如何擄獲他的心。
看到白永彥急著要離開，江燕翎也不再阻攔，對著他揮了揮手，便一臉難舍的回到家里。
走到停車的地方，白永彥才打開車門，就看見張秀秀朝自己走來，在他身邊停下腳步。
她看著他，禮貌性的打個招呼，然後開門見山的說道︰「白先生，站在燕翎朋友的立場，我很感謝你對燕翎的幫助，可是若站在職務上的立場，我不得不說，白先生……或者我該稱呼你一聲白爺，請你以後不要再接近燕翎了。」
「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他不訝異她知道自己的身分，畢竟她是個刑警，手上握有不少黑道信息，只是，她現在算是在「警告」他嗎？
「我的意思不明確嗎？其實早在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有些眼熟，後來經過這幾日的調查，我終于可以確定，你就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那位白爺吧？別告訴我是我認錯人了，因為……」
「我是白爺又怎麼樣？你有找到我任何觸犯法律的具體證據嗎？」白永彥冷哼一聲，完全不把張秀秀的警告放在心上。
這算什麼？出聲恫嚇，讓對方產生心里壓力，這可是他白爺時代擅長做的事，還輪不到眼前這個女人來教他吧？沒料到白永彥居然坦率的承認身分，張秀秀微微錯愕。
她以為他應該會為了掩飾身分，而刻意不承認，沒想到……
「是，我目前是沒有找到任何你犯罪的證據，又或者我該說龍門里有高手，在背後幫你掩蓋你的罪行，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你該知道，就算在法律上我沒有辦法說你有罪，可是身為道上人人畏懼三分的白爺，你這樣處心積慮的接近有刑警身分的燕翎，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議嗎？」
雖然白永彥此刻的眼神的確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威嚴，但是張秀秀仍然試圖穩住呼吸，與他四目相對。
談判時，如果在氣勢上稍有讓步，那麼這個「警告」便失去意義了。
「笑話！在她失憶之前，我會知道她是刑警嗎？」他冷聲駁斥。
「是，在那之前，你的確不知道，可是現在呢？她的記憶已經慢慢恢復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我跟燕翎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
「燕翎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優秀的警務人員，難道你要讓她因為被感情沖昏頭，愛上你這個黑道大哥，而被迫拋棄她的夢想嗎？你難道就是這樣愛她的？」
張秀秀的話在白永彥的心里來回撞擊，他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要選擇愛情還是夢想，恐怕不是你這個自稱是燕翎的好朋友的人可以幫她決定的吧？」
「什麼意思？」看到他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張秀秀有些慌了。
按下電動車窗，他冷冷的看著張秀秀，「看在你是燕翎的朋友份上，這次我不跟你計較，可是，听著，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對我嗆聲，不要再有第二次，記著。」
說完，也不理會張秀秀的反應，他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張秀秀被白永彥嚴峻的氣勢震懾住，一時之間愣在原地。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恫嚇」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