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里,落針可聞,杜太醫細細給顏璟如把脈,而顏璟如時不時便偷覷挺拔偉岸的封潛,他烏金冠束發,披著墨色大氅,襯得眉目益發冷硬,整個人看起來端貴威嚴,盡避冷硬俊美的眉目帶著深冬寒意,加上打從進來便不苟言笑,仍令她傾心不已,芳心直跳個不停。
當初皇上賜婚,她還心有不甘,暗自恨著,恨意之中還帶著五分害怕,要和殘顏的尊親王成為夫妻,每每想到她都糟心不已。
後來,她下定了決心要取得尊親王妃之位,要咬著牙與封潛圓房,要頭一個生下封潛的兒子,讓她的兒子被封為世子,成為下一任的尊親王,她要讓她父親刮目相看,要讓嫡母打從心里認同她是嫡女,可那時她有的僅僅只是奪權之心,對他仍是厭惡,也害怕看到他的真容,直到他恢復了容貌,她的心當下沉淪了。
她從未見過像封潛那般的美男,她深深的陷了進去,她的眼中只有他,日夜期盼著與他做夫妻,與他琴瑟和鳴做一對恩愛夫妻,可他卻一再冷落她,甚至是當她不存在,至今都未與她圓房,她認為都是安承嫣攛掇,封潛才會不親近她。她能以庶女身分養在嫡母名下,手段自然是有的,今日她只不過拿出了她手段里的十分之一,很快就能讓安承嫣失了封潛的心,往後尊親王府的主母便是她了。
「王爺,」片刻之後,杜太醫說道︰「側妃除了肺浸潤了寒氣,其余並無大礙,脈象有些氣虛但氣息平穩,只需服用幾日湯藥便可恢復元氣。」
「你確定嗎?我真的沒事嗎?」顏璟如揉了揉額際,頻蹙眉道︰「可是我喝了很多湖水,那湖水十分冰寒,此刻頭還暈著,頭疼腦熱,心跳也快,胸口沉甸甸的,整個人都不舒服極了。」
平時封潛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日她一出事,他便出現了,實在令她驚喜不已,想來封潛也是關注她的,待會兒等她抖出安承嫣心狠手辣推她落湖之後,他肯定會震驚又震怒,任何人都不會愛一個不擇手段、心腸歹毒的女人,封潛亦同,他會以七出善妒之名將安承嫣休離,那麼尊親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下官十分確定側妃無恙。」杜太醫篤定道。
顏璟如一臉的質疑。「怎麼可能?請太醫再診診,我真的身子不適。」
她就盼著杜太醫將她說得越嚴重越好,偏生杜太醫不識趣,她都給他打那麼多暗號了還實話實說,實在朽木啊!
封潛緊抿著唇,神情冷厲端肅,他沒有多問什麼便讓程嬤嬤取出豐厚賞封,送杜太醫出去,同時,雙全已領著雲梅等幾個丫鬟進來了。
白桃一見,頓時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打從在湖畔時,她便想向主子說明主子是讓王妃給救的,可當時耳目眾多,她沒機會說,原想回了雲集苑再說,王妃卻又命她們到飛觴樓來,還派程嫂嬤親自看守,她想設法支開程嬤嬤再向主子稟告,程嬤嬤卻是寸步不離,誰知道適才王爺竟親自與太醫一同來了,頓時嚇得她噤若寒蟬。在封潛凜冽的眼神之下,連暗示也不敢給主子打,好不容易程嬤嬤送太醫走了,她才稍微放下心,本想等王爺走了馬上告訴主子,豈料雲梅等人又進來了,讓她一顆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看著主子焦急萬分,欲言又止,想暗示主子,主子卻開了口——
「大膽奴才,當這里是哪里?來逛花園不成?」顏璟如見魚貫進來的丫鬟,很是不悅,她才想跟封潛說幾句體己話,還要央封潛給她做主,這些丫鬟跑進來做什麼?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因為她在湖畔醒來時便見到這些丫鬟了,如今又再見到,似乎有些緣由。
她看了白桃一眼,想看白桃是否知道些什麼,卻見白桃緊攥著雙手,十分緊繃,她心下益發奇怪。
仔細回想,她落湖後一度失去了意識,清醒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圍觀者眾多,這些丫鬟就是其中之一,而安承嫣與她一樣渾身濕透在一旁喘息,跟著一堆丫鬟婆子小廝便來了,其中還有安承嫣的丫鬟和自己的丫鬟白桃。
難道她失去意識時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只隱約感覺到有事發生,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卻是猜想不到。
「是本王讓她們進來的,有問題嗎?」封潛聲音低沉,他恍若是站在寒風里,眉目冷凝,但那權勢滔天之人才有的如山威儀,卻令顏璟如益發傾心。
顏璟如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神情委屈地道︰「王爺可知道妾身今日遭遇了什麼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封潛神情微頓,目光陡然鋒銳。「何事,說來與本王知曉。」
顏璟如沒見到他眼神變化,精神一振,卻是以袖掩面地啜泣了起來。「王妃邀妾身散步,妾身不疑有他,哪知行到蓮花湖畔時,王妃卻趁妾身無防備之心時,將妾身推入湖里,妾身險些喪命,請王爺做主……」
白桃急得快暈過去,但她有口難言,什麼都不能說。
封潛眉峰冷厲,眸色深沉。「本王問你,若王妃一心置你于死地,為何要舍身救你?」
顏璟如一愣。
安承嫣救她?這是何意?難道救她的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小廝?
她定了定神,驀然眼圈泛紅地說道︰「王爺肯定弄錯了,王妃故意將妾身引到無人之處,趁四下無人之時將妾身推落湖里,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看到她所做的事,王妃心狠手辣,王爺不能被蒙蔽了,一定要明察……」
封潛目光遽然一緊,冷道︰「不用你說,本王肯定要查明真相。」
他掃了雙全一眼,雙全即刻對雲梅等人道︰「你們幾個說說,看到了什麼,都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許隱瞞,若有隱瞞,王爺定不輕饒。」
雲梅是里頭最年長的丫鬟,她代表說道︰「稟王爺,奴婢幾人午後在蓮花湖近處的大樹下偷懶躲著休息,遠遠的見到王妃和顏側妃來了,不敢出聲,躲在樹叢後想等她們兩位走了再出去,因此一直注意著王妃和側妃的動靜,卻沒料到顏側妃不知怎麼回事,好像跟王妃一言不和吧,自個兒轉身跳進了湖里,王妃大驚失色,不管不顧的跳下去救顏側妃,奴婢幾人見了連忙奔過去,不一會兒,見到王妃將側妃救了上來,又喊奴婢等人去叫人來幫忙,寶玉去飛觴樓喊人,來了一眾丫鬟婆子小廝和王妃、側妃的丫鬟,後來,王妃便讓奴婢等在此候著,不許離開。」
顏璟如听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在湖里失去意識時,事情竟然變成這樣,安承嫣竟跳下湖去救她?這說不通啊,安承嫣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湖水冰寒,怎麼會跳下去救她?偏生又讓這些丫鬟給瞧見了……
她想說些什麼為自己開罪,可那些丫鬟指證歷歷,讓她無從反駁起。
封潛面色深沉,眉峰微挑。「顏璟如,你意圖謀害皇家子嗣,該當何罪?」
顏璟如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整個人微微的顫抖,喏喏地道︰「王爺這是……這是何意?」
「王妃已懷有身孕,你卻設計嫁禍,意圖栽贓王妃要謀害于你,王妃因要救你而跳入湖中,若有差池,你擔待得起嗎?」
房里的人都被驚著了,王妃懷有身孕卻還跳入湖中要救側妃,若是因此傷了身子,後果不堪設想。
顏璟如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想到自己跳湖怎麼變成了她要謀害皇家子嗣,安承嫣懷孕了嗎?她不知道安承嫣懷孕了……
她驀地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灰白,白中又泛青。
如此一來,豈不坐實了她要謀害皇嗣的罪名?
封潛勾了勾唇角。「你做的好事,本王已派人知會顏尚書,如此惡毒心腸,本王要休了你,顏尚書也無話可說。」
顏璟如呆若木雞,原想一舉趕走安承嫣,取代她王妃的位置,讓她父親對她刮目相看,沒料到卻是如此下場……
她慌亂的看著封潛,「王爺恕罪,妾身……妾身一時胡涂,是妾身鬼迷了心竅,妾身再也不敢了……」
封潛不為所動,神情清冷。「王妃懷有身孕,留你在府是後患,不必再求情,尊親王府沒有你立足之地,你一定要離開。」
顏璟如連忙從床上下來,哀哀切切地跪了下去,哭道︰「那麼,求王爺看在夫妻一場,給妾身留個余地,和妾身和離,莫要休了妾身……」
封潛看著她的神情益發無情,他冷冷說道︰「本王可不是給人留余地的人,何況,你在算計王妃時,曾給王妃留余地嗎?」
「妾身知錯了,妾身真的知錯了……」顏璟如看著他沉冷的黑眸,心里一沉,猶是哀求道︰「妾身這就去見王妃,給王妃磕頭謝罪,乞求王妃的原諒……」
「你以為本王會再讓你見王妃?」封潛聲音冷沉,一如他慣常狠厲漠然的神情。「你不必說了,此事交由顏尚書定奪,若顏尚書有臉請本王與你和離,本王便會與你和離。」他知道顏尚書那人極有風骨,自己女兒犯了大錯,他絕沒臉要求他以和離輕輕放過。
他不為所動的離去,最後,是安承嫣代為求情。
「王爺便與顏側妃和離吧。」
原來顏璟如是想按她一個推側妃落湖的善妒罪名,幸好有雲梅幾個在偷懶打盹兒的丫鬟把經過看得一清二楚,否則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也因為她平日對待下人和善,她們都挺身而出為她做證。
「她差點害死了你,不必同情她。」封潛臉色依舊不太好,想到她今日經歷的事,他便後怕。
若是沒有那幫做證的丫鬟,他再怎麼相信她、維護她,顏尚書上門追究之時,她也會被治罪。
「我不是同情她。」安承嫣抬眸,眼里有水波星光。「我是幫咱們的孩子積福,若顏側妃因此事而想不開,有什麼三長兩短,咱們也會不好受。我想要她離開,不想要她死,且若她死了,會影響了顏尚書對皇上的忠心。你想想,是皇上將顏璟如冊封為側妃的,若她尋死,還死成了,顏尚書心里能不怨皇上嗎?」
她知道皇上在封潛心中是至關緊要的,只要關系到皇上,他就不得不退讓幾分。
果然,封潛听了,抿著唇沒再言語。
過了一日,安承嫣得知封潛與顏璟如和離了,顏璟如和柳瑩姒差不多,悄悄收拾了箱籠離去,而封潛同樣派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了嫁妝,並且取回聘禮,從此男婚女嫁再無瓜葛,至于等同被遣送回顏家的顏璟如面對顏尚書的怒火是何下場,那已不關她的事了。她沒打听過,只是後來銀杏講起,顏璟如被盛怒中的顏尚書送去芳州的家廟了,要她一步都不許離開,算是極重的懲罰。
兩名側妃都不名譽的離開王府了,她沒問過當初的始作俑者——皇上知不知道內情,那是封潛與皇上之間的事,想來,是顏、柳兩人自個兒犯了錯,皇上也不能說什麼。
另外,她懷孕的喜訊傳進宮里,太皇太後和皇後都送了許多貴重的賀禮來,太後也送了禮來,不過卻是一份堵心的賀禮,是個色藝雙全、千嬌百媚、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傳話的太監說因為她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封潛,太後體恤,特別送個人兒來代替她伺候封潛,讓她給那美人兒一個姨娘的名分。
收到那份賀禮的當下,封潛便毫不領情的將人送回給太後。
皇後派人給她通風報信,說太皇太後知曉太後的舉動後十分震怒,下令不許太後再給封潛塞人,太後雖然悻悻然很是不快,可礙于太皇太後都發火了,她也不敢造次。
安承嫣有種感覺,太後是惡意的要給他們找不痛快,彷佛封潛不痛快,太後便會很痛快似的,實在令她想不通太後何以這麼討厭封潛?她很想問問皇後知不知道原因,又怕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怕是她自己的主觀印象作祟。
總之,日子就此歸于平靜,她安心養胎,也減少了去妙膳坊坐堂,彭掌櫃每隔三日會到王府向她匯報妙膳坊的營運情形,她也全權交由彭掌櫃處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況彭掌櫃是她信得過的人,她自然沒必要把大小事都捏在手里累死自己。
這一日,她正在著手寫藥膳食譜時,日晴進來稟道︰「趙姑娘要見王妃。」
安承嫣有好些日子沒听到趙幸珠的名字,一時還想不起來誰是趙姑娘,之前她會去找趙幸珠也是應顏璟如、柳瑩姒的要求,見到趙幸珠之後,她和顏、柳兩人一樣,立刻打消了趙幸珠與封潛有曖昧的猜測,之後她就沒把趙幸珠放在心上了。
趙幸珠既是封潛帶回來的可憐人,王府也不差一雙筷子,不管她是真的失憶還是不願回想過去,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即便是趙幸珠要一輩子待在王府里,讓她養趙幸珠一輩子,她都認為可以。
「讓她進來吧。」安承嫣離了案桌,繞過屏風走到外間的小花廳去。
銀杏連忙寸步不離的跟上。
才三個月的肚子,並不顯懷,她每日都服用一顆藥靈袋熬出的保胎丸,多了分安心踏實。前陣子錦茵從敞王府風風光光的出嫁,她與日晴、銀杏一道去添妝時,她也跟錦茵說,若懷上了立即派人通知她,她要給她送保胎丸。
錦茵找回了原來的名字秦鶯,也得償所願的嫁給了意中人,如今又有敞王做為娘家,將來只要生下白胖兒子便完美了。
安承嫣在小花廳的黃花梨木椅中慢慢地坐了下來,瑞獸香爐上淡香裊裊,銀杏斟上熱呼呼的紅棗茶,又點了火盆,將一個暖手爐放在她懷中,將她照顧得十分周到。
安承嫣閑適的看向雕花窗外,天空又飄起零零星星的雪花了,她凝目,看得幾乎要忘我了。
這是她穿來後的第一個冬天,前世她生長在亞熱帶國家,時有十一月、十二月還是熱得很的時候,幾乎是四季如春,賞雪要專程飛到國外,如今透過窗子便可看到雪景,讓她很是稀罕,時常一看雪景便是半個時辰,讓日晴、銀杏很不理解。
對她們而言,雪有什麼好看的,她們自小看到大,下雪又冷又麻煩,沒火盆、暖爐的話可要凍僵了,對于主子突然愛起雪景來,分外覺得奇怪。
「趙姑娘來了。」日晴領著趙幸珠進來,之後便跟銀杏退到了一邊。
安承嫣看著進來的趙幸珠,微笑道︰「趙姑娘請坐。」
今天的趙幸珠比上次看起來好多了,精神不錯,兩眼不再恍神,也不再消沉,還薄施了脂粉,只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掩蓋不了她容貌丑陋的事實。
安承嫣彷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高中時,有次學校的聖誕舞會她畫了妝,被同學們毫不留情的說她丑人多作怪,說她畫了妝更嚇人,從此她不再踫化妝品。
看著趙幸珠,她不但心里同情,眼神也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同情之色,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有副丑陋容貌的痛苦和辛苦,也因此她的態度分外寬容,日晴幾次忍不住要開口讓趙幸珠給她請安,都讓她的眼神斥退了,她想,或許趙幸珠在尚未流離失所之前也是哪戶人家的寶貝女兒,沒給人請安過,不習慣請安也在情理之中。
趙幸珠並沒有坐下,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安承嫣。「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你能讓你的丫鬟出去一下嗎?」
安承嫣已習慣了被稱為王妃,對于明知道她身分的趙幸珠卻直呼她為「你」,感覺有些奇怪,突兀的就像是刻意不稱她為王妃似的。
仔細看,趙幸珠的神情也有幾分傲氣和睥睨,她頓時感到有些怪異,若是自小丑到大的,絕不可能還有這番傲氣,多半是自卑、唯唯諾諾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具體哪里奇怪。
不過,在她看來,趙幸珠完全沒有算計她的可能,趙幸珠不是封潛的女人,名義上只是客人,實則是王府收留的人,趙幸珠對尊親王府應該只有心存感激,算計她對趙幸珠沒有任何好處,她就只是個客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她很爽快地對日晴、銀杏道︰「你們到外面守著,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日晴、銀杏退下了,安承嫣對趙幸珠鼓勵地一笑。「趙姑娘,你要說什麼,現在可以放心說了。」
趙幸珠朝她走近了兩步,站在她的身前,小小的眼楮看著她,聲音轉為冰冷,「我是趙心珠,心里的心。」她刻意加重了心字的語氣。
安承嫣一時反應不過來。
趙心珠?她不是叫趙幸珠嗎?是像錦茵一樣被誤傳了用字,所以來糾正她嗎?只不過,糾正需要用這麼嚇人的神情嗎?名字被叫錯,她很不快是吧?
安承嫣勉為其難笑道︰「所以,你叫趙心珠,不叫趙幸珠,是嗎?」
趙幸珠冷漠的說道︰「你忘了我嗎?我說我是趙心珠,在飛機上,我坐在你前面,我們同時去洗手間回來後弄錯了位子,因為突如其來的亂流,所以沒有交換回來,跟著,飛機便一直往下墜,我听到爆炸聲,失去了意識……」
安承嫣觸電一般的驚跳了下,她的腦子轟地一聲,頓覺天旋地轉、手腳發涼,這才想到令她穿越而來的主因——飛機失事。
當時,她應亞洲中醫協會的邀請,要去馬來西亞的檳城參加年度中醫研討會,他們有一群應邀參加的中醫師都坐在商務艙,趙心珠是其中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因為她不但研究針炙有成,又是媒體寵兒,長得又比明星藝人還亮眼,她曾在電視節目里看過趙心珠幾回,但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趙心珠本人,她本人比電視上還漂亮,身材高姚縴細,五官精致深邃,穿著打扮十分時尚,提著一只要價百萬的名牌包,足蹬細細的高跟鞋,整個人就像超模似的。
所以,眼前這個趙幸珠便是趙心珠?她們一同……一同穿越了?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趙幸珠看著她的眼光銳利又陰沉,來勢洶洶地道︰「程嫣,你叫程嫣對吧?名揚亞洲的藥膳專家,可惜長得實在太丑了,沒辦法像我一樣上遍各大媒體,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大武朝第一美人,滋味如何,是不是要飛上天了?你知道我穿越醒來之後看到自己的容貌是什麼感覺嗎?我想死!我想直接死了算了!
「然後,我這副破身子的原主偏偏還讓契丹人強暴了,家人也全被契丹人殺死了,搞得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後來又發現這副破身子懷了契丹人的野種,當下我真想咬舌自盡。軍醫給我打了胎,我差點失血過多死掉,躺在營賬里時我還是只有一個想法,我想死,沒想到我趙心珠竟有如此淒慘落魄的一天,竟然除了死之外沒有別的求生意志。
「我沒有去死是因為我不甘心,不甘辛辛辛苦苦讀到醫學院畢業,日以繼夜的鑽研針炙才得以成名,卻莫名其妙的因為一場穿越改變了我的人生,因為這分不甘心,我才活了下來,我想找一找能夠再度翻轉命運的方法,如果就此屈服,我對不起自己!」
外人看她是天之驕女,但為了一步一步往上爬,為了一直名列前茅討父母歡心,為了讓別人羨慕,一路走來她陪睡了多少老師、教授和醫院里的高層,最後能開業,為了打通關系和人脈,她又獻身了多少次,這麼辛苦換來的名利地位,眼看就要嫁入豪門可以不用再辛苦了,卻被一場穿越給破壞了,她能甘心嗎?
不錯!她是長得美,但美不代表就能一帆風順,她的美反而讓她成了獵物,多少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想上電視的美女醫師何其多,為何她能中選?她忍著屈辱感陪睡電視台高層換來的高曝光率,還得天天吃避孕藥以免懷孕,誰知道她的辛苦?
「原以為我要就此向命運低頭,我也一再的對自己心理建設,可是,知道你是程嫣的那一剎那,我又崩潰了!」趙幸珠怪叫著,眼神凶暴地說道︰「是你!是你搶了我機上的位子,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我才是王妃,我才配你現在的容貌,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的!」
安承嫣覺得趙幸珠已經失控,且好像要對她動手似的,她雙手護住小骯,急忙說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事已至此,除非你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則也只能接受……」
「不!你不明白!你又怎麼會明白?」趙幸珠更加怪聲怪氣起來,她指著安承嫣的鼻子怒叫著,「你是受惠的一方,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的感覺?我的天地一夕變調,若只是穿越,我還能勉強接受,老天偏偏給我一副丑陋的容貌,把我原本應該擁有的容貌給了你,你佔了我的位子,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是你!你這個掠奪者,居然還有臉叫我接受事實?你怎麼說得出口!」
「趙心珠,你冷靜點!」安承嫣喝斥了一聲。「你想讓外面的人都听到嗎?你認為這里的人會接受穿越者嗎?你想讓別人當你是妖魔鬼怪嗎?」
趙幸珠一愣,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此穿來之後她一直恍恍惚惚的不肯面對現實,她從來沒想過若被人發現她是魂穿者有什麼下場。
「你沒有想過是吧?那你現在可以想一想了。」安承嫣放低了聲音,她眨也不眨看著好不容易靜下來的趙幸珠。「你听好!雖然我們在飛機上是交換了位子沒錯,可我借用的軀體是安承嫣的軀體,而我原來的名字叫程嫣,你借用的軀體是趙幸珠,你原來叫趙心珠,老天有沒有弄錯,顯而易見,不是嗎?」
趙幸珠死死的瞪著她,半晌之後,她突然發難的掐住安承嫣的頸子,呼吸重濁,聲音激動,「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是你!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你還給我!我要你還給我!」安承嫣掙扎著,死命要把趙幸珠的兩手掰開,但她坐著無法使力。
趙幸珠又惱怒的狂喊,「要我告訴封潛你前世有多丑嗎?比豬還丑,他知道了之後還會踫你嗎?你這個丑八怪!也不照照鏡子,想奪取誰的人生……」
安承嫣無力反抗,任趙幸珠掐著,她的肚子好痛,好像是痙攣了……
「住手!」
廳門被人大力推開了,封潛大步而入,後面跟著慌張的日晴、銀杏,她們听見廳里有動靜,可主子又吩咐了不許進來,她們只好匆匆去請封潛來。
「你對王妃做了什麼!」封潛一把推開了趙幸珠,力道之大,甚至令她直接跌在地上。前世她是天之驕女,沒被人凶過,封潛渾身的戾氣十分駭人,那俊美的面孔也變得十分扭曲,那種殺氣是她前世從未見識過的,她驀地回到了現實,眼前這個人是殺人如麻的大武朝第一戰神,而據說他又是最最寶愛安承嫣的妻奴,一怒之下殺了她都會。
原先她認為她和安承嫣是平等的,對安承嫣興師問罪也認為是理所當然,在她眼里,安承嫣根本不是王妃,她完全忘了她這是在誰的府里,這座府邸的主人又是誰……
她頓時後怕起來,坐在地上挪動身子退了兩步,又退了兩步,慌亂的連連否認,「沒有,我沒有對她做什麼,我真的沒有……」
封潛面色沉冷的抱起癱軟的安承嫣,對日晴沉厲吼道︰「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