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宇!」
董蕙宇唇線繃得緊緊,就是不開口。
曹惟筌嘆了口氣。「你真以為我是宋姨娘的人?」
董蕙宇依然沉默。
「是,培德是我派來監視你的。」
董蕙宇心口尖銳的刺痛著。
果然……
她在這世上,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
「我就怕你莽撞地把自己陷入險境,所以才叫培德監視你,只要你一離開祖屋,就要跟我報告。」他在她身前蹲下,握著她的手,目光對上她,誠摯的說︰「我主要是想保護你,絕對不是什麼宋姨娘的人,你想想,我跟她又沒有什麼交集,更何況我可是曹家大少爺,我需要跟一個姨娘狼狽為奸嗎?」也太小看他了吧。
董蕙宇瞅著他,沒有回話,但可看出她的懷疑與戒備已經有所降低。
須臾,「青青也是嗎?」她輕聲問。
他想,她挺聰明的,還能舉一反三。
「青青主要是照顧你,但若你身邊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同樣也得向我報告。」
青青拿著調好的膏藥走進來,曹惟筌叫她再去把傷藥拿來。
傷藥就放在屋內的櫥子里,青青交給他之後,培德也提著水桶進來了。
「就放這兒。」曹惟筌下巴努向床腳前方的位置,「你們先去歇息吧。」
「好的,少爺。」兩人一前一後走出。
曹惟筌將布巾濡濕,先淨了臉,再擦拭她骯髒的手,把與土混在一起的血擦干淨。
一拭淨,傷口就整個顯現了。
十只手指尖各有大小不一的傷口,皮肉破爛,一看便知是硬咬出來的。曹惟筌沒有再逼問她到底做了什麼,幫她涂了藥纏上布巾,接著再洗腳,把膏藥涂在腫得更劇烈的腳踝上。
董蕙宇看著他細心、的為她上藥包扎,還幫她洗了手腳,這不是一個大少爺該做的事。
就算他真的跟宋姨娘有交易,也不需要作踐自己到這種地步。
更何況她都答應解除婚約了。
她實在胡涂了,不曉得曹惟筌到底是存什麼心思。
「惟筌……哥哥。」
「你為什麼叫我時都要頓一下?!」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叫他才適宜。
以前他是她未婚夫時,「惟筌哥哥」很自然地就能從口中喚了出來,現在卻覺得這樣叫他很尷尬,畢竟目前兩人的未婚夫妻關系已經名存實亡了。她躊躇的淺淺呼吸了口氣,「我去宋姨娘院落中裝神弄鬼。」
「果然是你。」
「你知道?」董蕙宇吃驚的瞪著他,「你果然是……」
「你忘了我答應你會注意董家動向嗎?」
「呃……」董蕙宇頓時面紅耳赤,「抱歉,我忘了。」
「你怎麼進去宋姨娘院落的?」
「爬樹。」她頓了頓,「我從偏院小屋逃出來,也是靠爬樹。」
「所以腳是在爬的時候扭傷的?!」
她搖頭,「是跳下來的時候。」
「那手呢?怎麼受傷的?」他抓起纏了層層布條,十只手指頭都被包裹起來,活像兩只大棒槌的手問。
「我在白衣上寫血書。」
「血書?」
我本來是想去主屋拿我娘的衣服,放在宋姨娘的房中,讓她深信是我娘的鬼魂來找她,可沒想到我爹已經把我娘的衣服都丟掉了。」心口一陣酸,她忍不住吞咽。「我去主屋時,就把腳弄傷了,沒有辦法再爬進去宋姨娘的院落,我不甘心白跑一趟,就在帶過去的白衣上寫血書,掛在門口的那棵大樹上。」
「你寫了什麼?」
「我寫『宋姨娘覬覦正室之位,下藥陷害正室夫人,罪大惡極』。」曹惟筌傻了。
「這麼多字要花多少血?」難怪她十只手指頭都啃爛了。
再仔細看,她唇色蒼白的嚇人,只是剛才一臉塵土,燈光又昏暗才沒馬上察覺。
「我不在乎,只要能夠讓宋姨娘嚇壞投首,幫我母親申冤,就算要我以命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準你再這麼做!」曹惟筌怒斥,「什麼叫做在所不惜?你娘會希望你這麼做嗎?」
「我娘死得冤枉……」
「但她絕對不希望你這麼做,就像我也不答應你用這麼危險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沒有關系,」她如果死了還能重生。「我……」
「誰說沒有關系?」他心緒激動得捏緊了細腕,「我怎麼可能見我的未婚妻陷入險境,卻袖手旁觀!」
「你不用有任何道德上的不安,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正式解除婚約,但實質上,你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夫,所以你無須覺得良心不安……」
「你在胡說什麼?」曹惟筌冷了聲線,「什麼叫做實質上我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夫?」
董蕙宇怔愣了下,「那天……我答應你,只要你願意幫我,我們就解除婚約,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說到做到,我已經打算等我娘沉冤昭雪,我就會出家,為我母親念經回向。」
「你答應我,但我有答應你嗎?」
董蕙宇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一直不喜這樁婚約……不喜歡我嗎?!」
她果然是察覺了啊!
他小看了她的聰明,-直以為她是愚笨的女孩,沒有發現他真正的想法,才會每次見到他,都是含羞帶怯,其實她全都了然于心,只是沒說出口而已。「誰跟你說的?」
過去他的確沒那麼喜歡她,但現在不同了,這個勇敢又讓人心疼的女孩,他怎麼可能不喜愛呢?
所以他決定否認,不說實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我。」一行清淚落下,董蕙宇連忙抬起衣袖抹去。「謝謝你給我一個容身之處,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後面怎麼讓宋姨娘自爆,我會自己想辦法。」
曹惟筌為她的專斷而蹙緊眉頭,一個沖動涌來,他抓起小臉,往那片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嘴唇吻了下去。
董蕙宇震驚過度的呆愣了。
「我若不喜歡你,會吻你嗎?」
「可是……」
「你可能覺得我以前對你比較疏遠。」董蕙宇輕點了兩下頭。
「那是因為,你的拘謹有禮讓我也不得不跟著姿態拘束了起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問題竟是出在她的態度上嗎?
可她記得他看著她的眼神,一直毫無溫度,有時甚至會讓她覺得自己比陌生人還不堪,不太像是因為她拘謹所以他才跟著疏離啊……
見董蕙宇垂眉思考,怕被她找出不對勁的地方,曹惟筌索性把人抱了過來,讓她坐在大腿上,雙手在她的腰際交叉,將人摟入懷里。
董蕙宇的心神果然因為他這一個過度親昵的動作而心神慌亂了起來,無暇分析了。
明明已經失了不少血液,頭都還覺得有點暈暈的,為什麼臉仍然會發紅發熱呢?
「那你……願意跟我成親嗎?」
「當然。」
董蕙宇嬌羞地垂著頭,實在不敢相信曹惟筌真的喜歡她,願意跟她成親。
「以後我不準你再孤身去董家大宅了。」曹惟筌怕她不听話,明天晚上又偷溜出去,嚴正聲明。「可是我娘的冤……」
「我會想辦法讓你不用自己踏入險境,就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是什麼方法?」
「相信我,」曹惟筌輕揉了揉粉頰,「我不可能再讓你涉險,再帶著大傷小傷回來。你也要顧慮我看到你一身傷時的心情有多難受啊。」
「對不起。」董蕙宇心里雖然飽含歉意,卻又不知為何覺得很開心,明明是挨罵,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別抱歉了,我知道你心急什麼,但接下來交給我,把傷養好,尤其是扭傷,如果不注意的話,說不定一輩子都好不了。」
「這麼嚴重?」她可不想一輩子瘸著腿。「我家開藥材行的,還不值得相信?!」
「可是你不是大夫啊。」開藥材行跟行醫是兩回事吧。「還會頂我嘴啊。」
曹惟筌一捏嬌俏的鼻頭,董蕙宇傻笑了起來。
「夜深了,該休息了。」曹惟筌將董蕙宇抱起來走向內室。
「我得把衣服換了。」她這身衣服髒兮兮的。「可我手不方便,可以幫我叫青青過來嗎?」
青青可能已經睡了,中途把她叫醒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現在兩只手被包得像棒槌,連顆扣子都解不開,要怎麼更衣?
「我來幫你吧。」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