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不少城里人已經出來活動筋骨,小販們摩肩擦踵的吆喝著招攬客人。
幾個早起的公子哥們讓底下的僕役提著鳥籠一起出門,在人來人往的的街巷中聊起鳥兒,此時有人打開窗子,小孩的哭鬧聲音從窗戶內傳了出來,好像整座京城在吵雜的聲音中慢慢蘇醒。
水兒害怕的跟著哥舒蓮花的腳步走,哥舒蓮花最後停在市場最側邊的角落的巷子,這里沒有攤位也沒有人流,在這熱鬧的城里,安靜得像一處墓地。
鋪了塊布,她什麼也不做的在巷子里找個角落坐了下來,水兒雖然不安又疑惑,也只能站在一側守候,哥舒蓮花閉目養神,什麼話都沒說,安靜沉默。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市集的各種聲音越發熱鬧,她听見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有買家與小販殺價的聲音,也有小販與另個小販的說話聲,幾個公子哥們在遠處談笑,說哪個樓里新來的粉頭既美且嬌,有人連連打著呵欠,一邊斥罵著身邊的小廝,也有小孩哇哇大哭的聲音。
很快的,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傳來,哥舒蓮花精神一振,她等的機會終于來了。
機會向來只有一次,她要把握住。
她張開了眼,只見慌慌張張跑來一個長胡子老頭,老頭手上拿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小玩具,滿臉的汗,東張西望的掃視這條巷子。
好像沒發現他想要找的東西,在他要離開這條死巷時,哥舒蓮花搖了搖她手里的小竹筒,竹筒的碎石裝得半滿,搖動起來時,沙石撞擊竹筒內部,發出的聲音刺耳又響亮。
一剎那,聲音似乎充滿了這條小小的巷弄,那老頭被這聲音嚇得驚跳了一下,臉上的汗流得更急了。
「卜卦吉凶,尋人尋物!」哥舒蓮花的聲音壓得非常低沉,听起來像中年男子沙啞的聲音。
那老頭猶疑的看過去,就見一塊破布上坐著一個穿著道袍的怪異中年男子,胡子雜亂,東邊長西邊短、好像一整年都沒好好修整。手中的扇子更像是孩子隨手撿雞毛做的破爛玩意,還是做失敗的那一種。
男子身旁站著一個小道童,他看著地上,眼楮沒有抬起,渾身僵硬像個雕像,衣服也不倫不類。
「你這臭乞丐,沒的擾了我的事!」
老頭滿心焦急,忍不住就是一頓臭罵,什麼卜卦吉凶,根本就是路旁的乞丐,害他原本心里涌起了一點點的希望再度落空,更是滿肚子火。
「臭乞丐一身臭,您老一身汗,哈哈哈,臭乞丐坐在這里涼涼看天,您老滿身汗的滿城奔走,到底是臭乞丐的日子過得好?還是您老的日子過得美?」
「你竟敢消遣我?」
听這乞丐意有所指,還頗有諷刺之意,老頭挽了袖子,一副要痛揍他一頓的樣子,然而眼前的臭乞丐卻把小竹筒另一邊封住的花布拿了下來,隨便一抖,形狀不一的碎石頭就落在髒污的布上,乞丐還作勢掐指卜算,然後望向天空,開始說胡話。
「這大石子是京城,小石子是京城的貴人們,這旁邊的沙粒是京城的百姓們……哎,這只胡亂走的小螞蟻是誰呢?」
沙粒里有一只非常小的螞蟻,正走投無路似的在沙與石之間奔竄,只見牠在無數的沙石間尋找方向,就像一個孩子在繁亂的京城巷弄里迷路,始終找不著自己的歸處。
「小螞蟻在西處,往西去找就對了。」
那老頭本來卷起了袖子,現在又停住動作,他呸了一聲,「我從東門進來,小孩怎會跑到西邊去,胡說八道!」
哥舒蓮花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歪著嘴角道︰「我自說自話、胡說八道得十分開心,您老又嗦什麼?我說往西,是要了你的銀子,還是要了你的金子?既然什麼都沒有要,您老就當成我白日發夢,胡言亂語不就得了。」
她又沒好氣的道︰「再說,我有說是你的事嗎?也真愛往自己臉上貼金!」
老頭心想也對,對方隨口說說,既沒要他的銀錢,也沒對他有所求,他在這里隨口亂說,難不成還犯法不成?只是他心里發急,自己大清早拗不過心肝寶貝小孫子的哭求,帶著他來逛市集,怎知他遇上幾個熟人,正說得開心,回頭小孫子卻已不見蹤影,他嚇得滿市集的找,連這種死巷都不放過,就怕小孫子被拐子拐了。
他無暇理他,疾步跑出暗巷,卻忍不住回頭朝巷內的髒乞丐看了一眼,只見對方依然閉眼休憩,一副悠然自得的高人氣場,身後的小道童也維持原樣看著地上,一動也不動,像個石雕般。
自己一開始看到的感覺明明是僵硬呆傻,現在怎麼越看越顯得是規矩森嚴,不似一般?
老頭的眼皮此時跳了一下,莫非這真是哪里來的高人,只不過故意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髒臭的出來渡化眾生?戲文里的濟顛大師不就是這樣嗎?
但這臭乞丐哪能跟濟顛大師比?濟顛大師可是天上羅漢下凡濟世的。
老頭忍不住再望一眼,越來越覺得那乞丐渾身似乎散發著不一樣的氣質,明明坐在陰暗的巷子里,被陰影籠罩的他竟有一種肅穆莊嚴感,有些像是寺廟里頭的神佛。
牙一咬,剛才他沒想過往西邊去找,但若是孫子跑去西邊的話,也怪不得他沒找到。
出了巷子,老頭的腳步遲疑了一下,還是往西走去,畢竟東門這里,他已經來回找了三四次了。
陰暗的巷子里,水兒見左右無人,才敢開口詢問,「小姐,那人莫非要尋人?」
「當然是尋人,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手里拿著一個小孩子的玩具,跑得滿身汗,卻沒有孩子在身邊,連這種沒人會來的小巷子也進來瞧,當然是在找孩子。」
「那小姐為何斷定那孩子在西側?」
「我怎麼可能斷定?只不過剛才我們從西側走過來的時候,我看到有幾個孩子蹲在一堵牆後看螞蟻,我賭的不過是機率而已。」
听她說完,水兒傻了,小姐不知曉,竟還胡說一通的誆人!
她害怕的道︰「若是找不到人,他回來興師問罪怎麼辦,小姐,我們還是快逃吧!」
哥舒蓮花正色道︰「逃什麼,我就是告訴他一個可能的方向,加上我一沒有拿這個人的銀兩,二也沒說這是指他的事,他要怎麼興師問罪?」
何況她肯定對方能找到孩子的,其中有個孩子的衣服質料和旁的孩子不同,卻與那老頭穿的差不多,長相更和那老頭神似,反正距離也不遠,干脆指點他去西側看看。
哥舒蓮花綻出了笑容,「但若是我說對了,那老頭真的找到小孩,還不把我奉為座上賓?他勢必會四處宣揚我是個神機妙算的高人,以後我們就靠這神算的名號吃香喝辣,不必再過著吃糠咽菜的窮困生活。」
水兒只覺得她的腦子都不好使了,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小姐說的是對是錯。
哥舒蓮花抬頭從這狹窄的巷弄里望著遠方的天空,蔚藍天空還是那麼廣闊,彷佛包容著世間千千萬萬的眾生。
天無絕人之路,既然給她這個機緣,她相信,老天總不會餓死她的。
她笑著望天,嘴里發出豪爽清澈的笑聲,「哈哈哈,他就是我們的第一位客人,而且將會是最忠誠的那個,到時候我們不只餓不死,還要等著發大財呢,哈哈哈——」
「大師呀,我那媳婦家世比我家好,我兒子又管不動她,她根本就是來虐待我的,我好苦命呀——」
「大師,我朋友找我一起開家小店,我心中不安,能否指點一條明路?」
「大師,我夫君一天到晚拈花惹草,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可以斷他的桃花?」
一方小小的天地,卻擠滿了人,他們排著長長的隊伍,里頭男女老幼皆有,而且每個人都是早早就來排隊的,他們知曉,大師卜卦問事只有兩個時辰,一天只接二十組客人,更讓人驚奇的是,大師問事不受金銀,只收點米。
「排好排好,你跟他是一塊的嗎?好,那就是第十二組。這是妳媳婦嗎?問什麼?斬桃花,好好,妳們是第十三組。哎呀,就是你,你就是今天第二十組客人。明日請早,大師只接待有緣人,今日的緣分就到前頭第二十組,不好意思,讓你白走一趟了。」
在這里管理秩序的,正是哥舒蓮花第一個客人—— 久爺爺。
他果然在西側找到了小孫子,立刻就帶了大禮來拜謝,這可是家里的獨孫呀,若是走失了或是被拐賣了,恐怕他就算躺在棺材里也死不闔眼,一輩子死不瞑目了。
那日,他帶著禮物跟小孫子來此拜謝,小孫子被大師給模了兩下,說有文采,以後一定是個好命之人,得大師吉言,還不笑咧了他的嘴。
大師又叫小孫子要好好念書,小孫子好像長了智慧一樣,現在讀起書來大有進步,從那之後,他都自願來這里管理排隊秩序,報答大師。
大師不是個俗人,不看重世俗之物,每次問卜,都只要一碗裝在麻袋里的米,但是他們這些受他幫助的人看不下去呀。
大師都已經面黃肌瘦,還說自己是為了度化眾生一心濟世,他這麼大慈大悲,他們這些信徒們也得有點誠意。所以小麻袋里裝的的確是一碗米,但有些人會放上一些碎銀,算是感謝大師。
若是再更有錢些,就會放上點金子,據說有個蒙臉的女人,滿身的香風,還帶了個標致的丫頭過來,那妖妖嬈嬈的嬌態,一看就知道是哪個府上得寵的妾,只不過她嬌弱不堪,那身子也像才剛生產過。
她帶了一瓶平安水回去,那個麻袋里奉上的,照顆粒的大小來看,里面絕對不是米。
說到平安水,他也有幸得了一瓶,那水喝起來甘醇甜美,簡直像甘露一樣,據說喝了能保平安,他某天夜里去上茅廁不小心磕了頭,幸好有喝平安水,不然就要摔到糞坑里去了。
總之,能幫上大師的忙,他與有榮焉,這平安水一定能消災解厄,他深信不疑。
此時他在一旁幫忙,大師低沉和緩的聲音傳來,他瞥去一眼,問卦的是個老婦人,臉龐有點滄桑,問的就是她媳婦的事。
「夫人,妳這個媳婦,雖說是攀上高門,想必對妳兒子有些用處幫助,妳不妨放寬心胸,妳兒子雖是獨子,但爹親早逝,妳兒子的福分原本是不夠娶到這門媳婦的,是妳日夜祈求菩薩替妳兒子找份好姻緣,菩薩念妳一片誠心,為妳牽了線,換了好的人,妳若是這樣常常詛咒妳媳婦,這份好緣就斷了。」
這席話嚇得那個年過半百的婦女臉色發白,她期期艾艾道︰「這、這……可是我媳婦她、她對我一點兒都不敬重,我在她面前端不起婆婆的架子,她早上不敬茶、晚上又煽動我兒子說什麼分家——」
「妳怕端不起婆婆的架子,她剛嫁來時是不是妳對她橫眉豎目的?」
「我……我、我怕她以後瞧不起我,當然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老婦人遲疑了一會才說出事實,自己身家不豐,媳婦在家時穿金戴銀,這門第高下,讓她在媳婦剛進門時就想好好擺一下婆婆的威風,以免被媳婦瞧不起。
「她是菩薩幫妳引進門的有福媳婦,妳擺臉色給福神看,福神就跑了,妳說妳媳婦想分家是不是也有點道理?」
白發婦女低著頭拭淚,想起過去種種,例如好幾次她給媳婦下馬威瞧,卻弄得事情越來越大,家里氣氛也越來越糟,想起媳婦剛嫁過來時,也曾拿出好東西孝敬她,她出身貧窮,一見她這樣,忍不住想媳婦是不是瞧不起她?雖非本意,但說話的語氣就變得尖酸刻薄了。
「大師說的沒錯,是我眼光心胸狹小,媳婦也是一心為我兒子想,從她豐厚的嫁妝里拿出一大筆錢幫我兒子擴展了生意,這樣一想,她確實是個福神。從她進門後,我兒子的生意越做越順,她還回娘家要她娘家多關照我兒子,我、我怎麼就胡涂了?以後我定會對她笑臉相向,絕不為難她。」
「妳想通就好,這瓶平安水讓妳帶回家,說妳求了平安水要讓妳媳婦喝,祈求她平平安安,一輩子跟妳兒子相守。」
「好、好。」
婦人感激的接過,然後掏出麻袋,因為節儉的關系,麻袋不是新的,她將之放在桌上,就像松了心結,連表情也不一樣,印堂竟有些發亮發紅,整個人的感覺也溫和了起來。
另一個愁眉苦臉的青年男子,長相憨厚,遞補上她的位置,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自己的煩惱。他與友人合伙開店面,卻在找店面時起了沖突,不安涌上了心頭,忽然覺得自己是否不該這麼快與人合伙開店。
「陳公子,你認為你這友人的優點是什麼?」
自稱陳哥兒的青年楞了一下,他想了一下才回答,「曉地兄能言善道、做事沖勁十足,像只老虎一樣,往前沖就不會回頭。」
「那你的個性是否溫吞猶豫,總要有萬分的把握才肯出手?」
陳哥兒再度想了一會,「是,我與曉地兄恰好相反,他風風火火的找起店鋪,位置在巷弄底,買胭脂水粉的姑娘怎會走到那麼深的巷子里,但好地段與店面都早已被人租去……」
「東門附近有個叫作萬客香的酒樓,你去打听看看。」
「咦?萬客香?」
「這事是你們的緣分,成與不成我不能斷定,但貧道想,若是這間店面用來賣脂粉,應該還不錯吧?」
青年半信半疑,獻上了麻袋,哥舒蓮花卻搖手推卻,「陳公子,這事若不成,我收了你的謝禮也沒有意思,若是成了,你再送上這袋米吧。」
「謝謝大師!」
青年千恩萬謝,果然是救苦救難的大師,事未圓滿之前,連點米糧也不肯收,肯定不是招搖撞騙之徒。
臉帶疑惑,青年嘴里念著萬客香的名字,不解的離去,走的方向正是前往東門。
他是這二十組客人中唯一一組哥舒蓮花不收麻袋的。
等二十組客人看完後已經接近中午,水兒將十九個麻袋收進包袱,哥舒蓮花壓低了聲音跟久爺爺閑話了幾句,就帶著她離去。
一路上提著沉甸甸的包袱,水兒忍不住用贊嘆的眼光看向自家小姐,自家小姐竟這麼有辦法,她們這些日子再也沒有挨餓受凍。
自從擺了這算命的攤子後,小姐就不收銀子,她本來覺得很古怪,起初收到的麻袋裝的都是白米,品質不差,香得讓她口水直流,她們總算有米可吃,雖然有銀錢也不錯,但收到了米也稍可止饑。
她當初還不懂的問過小姐,「為何不要銀錢只收米呢?」
「別人都要銀錢,我不要銀錢,這才顯得我清高呀,這不過是一種心理作戰而已,越清高,人家就覺得你一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所以才不要世俗之物。」她一頓又道︰「但對某些人而言,世俗之物是他們唯一能感謝你的方法。」
水兒似懂非懂,但過了好幾日,算命攤前越來越多人排隊,麻袋里不再只有白米,甚至還放上好幾塊銀錠,那都是真金白銀,看得她都眼花了。
沒多久,有個漂亮的蒙臉女人來問些隱私事,她給出的漂亮花色的袋子里,裝的全都是金葉子。水兒這才有點懂什麼叫世俗之物才是別人感謝你的方法,小姐的想法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她不懂的,她全都懂,不愧是小姐!
隨著時間過去,她們每日收到的麻袋里的金銀不算少,算算都有好幾百兩,小姐不過是把別莊的清水燒開裝進瓶子里,卜卦完後說是平安水送給別人,就有大把大把的金銀收入,讓她見識到小姐的絕世聰明。
「小姐,那個老婦人您為何要跟她說對她媳婦好聲好氣呢?說不定那媳婦真的不把她看在眼里。」
哥舒蓮花一邊走在回去的小路上,一邊扯掉臉上的偽裝,她回來的路上都會卸去變裝,以免遇見客人認出她來。
其實這事出乎她預料,她也沒想過這算命攤子竟然會生意好成這樣,她原本只是想要做點沒本的買賣,反正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她就是听听客人的煩惱然後給點意見,她所求的不過是不餓死而已。
現今的生意好得有點令她不安,所謂禍福相倚,人世間的禍都是跟著福來的,總有一股不祥預感讓她覺得怪怪的。
而水兒不懂的問題,她倒是好好的回答了,「人呀,只要給予好的契機,也許就能夠產生好的結果,我看那婦人身上衣服是舊的、簪子卻是新的,而且是好的玉,手臂上的玉鐲也是又新又好,所以我猜也許是那婦人的媳婦送的。兒子一般不太會顧慮到母親的喜好,所以這一定是女人送的,而且眼光極好,想想應該就是她媳婦了。她們也許都想討好對方,卻又不知該怎麼討好,所以才造成了反效果,只要給她們一個和好的契機,也許她們就會變成很好的婆媳也不一定。
「再說,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們又都深愛同一個男人,一個為人母,一個為人妻,媳婦嫁的是年幼失怙、單靠母親拉拔長大的丈夫,在丈夫心里,母親的分量必定是重的,她難道不想跟婆婆打好關系嗎?而對老婦人而言,自己兒子生意越做越順,媳婦一定對他是有幫助的,誰想看自己的兒子落魄,而不是步步高升呢?所以兩人只是缺少一個契機而已。」
「那、那個問店面的漢子呢?小姐您怎麼又知道東門的萬客香會想要租人?」
這個更好回答,哥舒蓮花在小溪旁停了下來,掬水洗了洗臉,水兒連忙遞上了帕子,她擦擦了臉,轉頭嘻嘻一笑,「當然是因為每次我們中午經過萬客香時,廚子們都在外頭打屁啊,哪家生意好的餐館在正中午時,廚子會有時間在外頭打屁?」
小姐這嘻嘻笑的聲音與表情,嚴格些的會說缺乏禮儀,一點也不像名門淑女,但水兒覺得她這樣笑起來真是好看,比以前那嬌貴又禮儀俱全的千金小姐還要好看一千倍、一萬倍。
而小姐說的「打屁」,她一開始也听不懂,現在已稍稍能听懂了,「就是生意好的餐館,不會在中午吃飯時,廚子還有時間在外頭談天是嗎?」
「沒錯,所以我肯定它生意不好,既然生意不好,遲早會開不下去,那店面就得重新租賃,只不過我不敢說得太絕對,萬一老板是個口袋很深的人,說不定賠得起租金呀。」
「口袋很深的意思是?」又听到一個不懂的詞匯了,水兒歪了歪頭。
「一個人如果口袋很深的話,是不是就能裝很多的金子,所以這代表這個人很富有的意思。」
水兒笑了出來,小姐講的話都好俏皮、好可愛,讓人听了直想笑。以前她一點都不喜歡小姐,看到小姐就忍不住的發抖,縱然她妝容精致、舉止高雅,還是讓她忍不住打顫。
但現在小姐蹲在小溪旁,她換過了衣服,去掉了胡子,小小的繡鞋濺上了溪水弄濕了,像個野丫頭一樣,小姐卻全然不在意,在溪水旁邊玩著小魚,高興得咯咯亂笑,她卻覺得這樣的小姐可愛。
「水兒妳看,這水這麼清,竟然有魚呀,我這輩子都沒看過水里有這麼小的魚的。」
「小姐,哪條溪里沒有魚?」她忍不住掩嘴笑了出來,小姐說話好好笑,果然是深閨里出來的。
如果哪條都市里的溪水如此清澈還有魚,新聞還不大報特報?
哥舒蓮花沒把這話說出來,說出來水兒也不會信的。她仰頭吸了口干淨的空氣,她來到這里已經一兩個月了,終于比較習慣這里的生活。
而且好佳在,這里的男人的發型也不像清朝,試想男人剃了半個光頭,又綁了根長辮子,要稱他們英俊瀟灑似乎也太高難度了,而且那種審美她恐怕也欣賞不來。
還好,這里不過是普通的長發束冠而已。
沒有計算機、沒有網絡、沒有手機,天色暗了就是暗了,就算點上油燈依然朦朦朧朧,跟家里隨時有電,燈要開幾盞就開幾盞的方便比起來的確差了些。
但是空氣好、水質好、看過去都是綠草萋萋、蝶影蜂來,也別有一番樂趣,她終于有點習慣這里的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