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被徐靜淞那堆恐怖的後宅故事一嚇,蔫了,揮揮手說不想管川哥兒的婚事,讓李氏自己張羅。
李氏一听,一方面覺得女兒不孝,一方面又覺得女兒主意真好,經過一晚,她也想開了,靜淞說得對,川哥兒都給徐家掙了這麼大的面子,難道還不能娶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做妻子?張二小姐她瞧著也挺不錯的,膽小有膽小的好,總不可能像大房的女乃女乃賴氏那樣,直接跟婆婆趙氏杠。
況且,有媳婦,孫子還會遠嗎?想到那些可愛的小人兒,李氏臉上藏不住笑容,「那媳婦下午便去找張太太說。」
梅姨娘一听十分喜悅,這樣張夫子肯定不會走了,那她的昭清就能直接跟張夫子讀書,將來也跟他哥一樣,讀出個好前程,「奴婢恭喜五太太,恭喜二爺。」
秦姨娘連忙也補上,「奴婢恭喜五太太,恭喜二爺,預祝五太太早日抱金孫。」
李氏笑罵,「現在說這些太早了。」雖然是這樣講,但表情卻是高興的。
徐靜淞笑說︰「女兒覺得秦姨娘說得很好啊,張二小姐圓圓潤潤,一看就好生養,昭川高中,喜事肯定串連,兒子很快會來的,到時候洗三,滿月,都有得忙。」
大女乃女乃賴氏湊趣,「是啊,我也盼著呢,到時候智哥兒跟德哥兒就多了個小堂弟,讓他們幾個兄弟一起玩。」
徐老太太原本听那些惡媳婦的行徑听得有點面色如土,現在想起小娃,又好了些,「人老了,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小孩子,小小的家伙真迷人,想想,還是大孫媳婦最乖,生了兩個現在又懷上。」
賴氏得了夸獎,撫著才三個多月的肚子,喜孜孜說︰「那是老太太福澤深厚,孫媳婦才有這麼好運氣。」
徐老太太想起再過幾個月,徐家又要添小娃,很是高興,「就你嘴甜。」
徐昭寶就賴氏一個正妻,一個通房,並無其他妾室,後院是很單薄了,不過賴氏能生,長輩自然也就不會說話。
徐老太太心情恢復了,笑咪咪的對徐靜淞開口,「淞丫頭,你也是,祖母原本怕你不能得丈夫心意,現在懷上那就好,你大堂嫂就是好例子,自己能生,後院便能掌握得住,女人哪,只要有孩子,什麼都不用怕。」
「是,孫女一定好好侍奉丈夫,把賀三爺伺候得周周到到。」說完還握拳,表示自己下定決心。
徐老太太笑了,「你古靈精怪的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不過算了,只要你能在賀家過得好好的,祖母也就什麼都不求了。」
「祖母對孫女兒好,孫女兒知道的。」
「你是我們徐家出去的姑娘,祖母不疼你,疼誰。」
眾人都笑了出來。
就在這個其樂融融的時候,大房的金姨娘突然往前一撲,「老太太,老太太也疼疼三小姐謹月吧!」
「謹月怎麼啦?」
「謹月過了賀家門,卻到現在都還沒伺候上,四小姐懷孕,寧願安排其他通房也不提拔自己姊姊。」金姨娘又跟徐靜淞磕頭,「奴婢求求四小姐,給三小姐一條生路。」
徐靜淞就想,怎麼老是用這招?
當時想逼她收徐謹月為隨嫁時,跪地,哭求,拜托四小姐給生路,現在還是一模一樣的招式,連台詞都沒換。
徐謹月也跟著跪下,哭泣道︰「祖母,孫女兒到現在還是個隨嫁,沒伺候過賀爺,賀家下人都在笑話我,說我過門半年多還是個大姑娘,四妹妹對通房寬容,卻獨獨容不下我,還請老太太作主。」
金姨娘跟徐謹月的如意算盤很簡單,當時能用下跪逼來隨嫁這身分,現在當然也能用下跪求徐老太太,只要徐老太太命徐靜淞安排上,顧及生母李氏還在徐家,弟弟徐昭川也尚未獨立,徐靜淞不可能公然跟祖母作對。
徐老太太有點不耐煩,如果金姨娘是私下跑來松鶴堂求,自己就會叫她滾,但現在當著所有女眷的面,她就不能不管了。
想想又覺得有點煩,大兒子也太沒用了,這輩子都讓金姨娘這種貨色翻弄在手掌心,一點出息都沒有。
徐老太太的嘴角下垂,顯得不是很愉快,她雖然不喜歡金姨娘,但謹月也是徐家的孩子,是她大兒子的孩子,不能不管。
「祖母。」徐謹月哭得楚楚可憐,「謹月只是想在賀家立足,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是姊姊就對正妻不恭敬,但四妹妹總是各種為難,只能請祖母作主。」
徐老太太還在沉吟,李氏忍不住了,「老太太,謹月左一句容不下她,又一句為難她,今日靜淞若真是如此,謹月哪有辦法回到徐家說話,靜淞好心帶她回家一趟,倒是讓她胡說八道起來了。」
徐老太太心想也是,靜淞若真容不下謹月,哪能帶她一起回家?
徐謹月一看急了,「今日是我千求萬求,四妹妹才願意帶我回家,但以後萬萬沒這好機會,請老太太發個話,讓四妹妹把我安排去伺候賀三爺,不然謹月真不知道要怎麼在賀家過日子才好。」
金姨娘哭得滿臉淚痕,「老太太,您可憐可憐謹月吧,四小姐一定會听您的話,求求您了。」
徐靜淞心想,自己真是豬頭,以前是徐謹月挖坑給她跳,這次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金姨娘跟徐謹月兩母女可真會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見過戲精,沒見過這麼戲精的。
李氏護女心切,連忙說︰「老太太,靜淞有孕,這安排通房上,賀老太太都沒伸手了,我們徐家自然也不行,不然說出去貽笑大方。」
徐老太太心想,也是啊,賀三爺都沒說什麼了,徐家要出手干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徐家多麻煩,管得這麼寬。
「老太太,話不能這麼說啊。」金姨娘還在嗚咽,「您是賀三女乃女乃的祖母,怎麼算外人,孫女不周到的,祖母指點一下乃人之常情哪。」
李氏激怒,「你這死奴婢敢胡說八道,我的靜淞哪里不周到了?大嫂,你也不管管你房中的奴婢,這樣血口噴人!」
趙氏覺得很煩,但被點了名也不能不管,「金姨娘,你嘴巴再不閉起來,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
「奴婢為了三小姐,要頂一回大太太。」
趙氏冷笑,「章嬤嬤,去掌嘴,我說停為止。」
章嬤嬤這便過去打嘴巴子了,徐謹月想阻止,另一個老嬤嬤卻從後面緊緊抱住她,就見章嬤嬤的耳光一下一下抽。
徐老太太想著滿廳孫女,這畫面太難看,但又想想,得讓她們知道姨娘這種東西要怎麼教訓,該打就得打,該罵就得罵,以後都是要當正房太太的,可別被姨娘騎在頭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金姨娘很快被打到頭發散亂,臉頰紅腫,嘴巴一直喊著「奴婢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但趙氏就是沒喊停。
徐謹月看得心驚,原來正房修理姨娘,是可以到這樣子的。
原來,嫡母過去只是懶得管,不是管不住。
噗了一聲,金姨娘掉了一顆牙。
趙氏終于開口,「可以了。」
金姨娘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一臉青青紫紫,腫脹不堪,哪有一分俏麗佳人的影子。
大房的丁姨娘跟裴姨娘都看得簌簌發抖,趙氏本就嚴厲,但通常只是罰跪,罰禁足,這般狠打姨娘還是第一次。
趙氏似笑非笑,「以後記得,我叫你閉嘴,你就得閉嘴,這就是不閉嘴還跟我頂嘴的下場,知道了嗎?」
金姨娘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點頭。
徐謹月卻不去看她姨娘,跪著爬過去抱住徐老太太的腿,「祖母,謹月是真的沒辦法了,您發個話吧,四妹妹一定會听您的,孫女只是想在賀家安身立命,不是要爭寵。我,我也想懷上孩子,也想當人母親,祖母,對一個女人來說這不算奢求吧,我只是想跟您一樣,有兒子在身邊,安享晚年。」
徐老太太心想,這是不過分,女人不像男人,還能有朋友,走天下,女人的世界就是後宅,就是兒子,沒孩子那日子要怎麼過,不過她若插手,靜淞會面子全無,可得想個好說法,最好能全了謹月的心思,又不傷害靜淞的顏面。
徐靜淞心想,不妙,祖母這神色是心軟了啊,連忙開口,「祖母,這事情不用再說,我萬萬不會答應。」
「淞丫頭,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啊。」
「祖母可知道,徐隨嫁過門後還想陷害我,她跟賀三爺說,我當初想嫁的是魯家,一點也不想進賀家,想讓三爺對我生氣——一個隨嫁都敢起這種心思,一旦伺候上了,成為姨娘,恐怕就想當平妻,然後扶正了,孫女兒想多活幾年,不會給她這機會的。」
李氏大驚,「你,你這丫頭信上怎麼都不說!」
「便是怕娘擔心。」徐靜淞拉著母親的手,「沒事,三爺信我。」
「姑爺真不生氣?」
「生氣!但女兒哄下來了,不然可得大吵一架不可。」
李氏搗著心口,「幸好,還好你說的話姑爺還听得進去。」
徐老太太臉色一沉,「謹月,你真道樣說?」
「付出代價,任何人都覺得兩全其美,只有一個人拼命了不要,說麻煩,說笑話,哈,就是不講自己的清白。當年金姨娘害我,我都鬧回娘家爭個水落石出,現在說靜淞害謹月,謹月不但不爭,還想息事寧人,媳婦看來看去就是謹月說謊了,照靜淞剛剛說的,賀家不派人來接,那我不是又要張羅一次婚事?」
徐老太太笑,「她喊了你這麼多年母親,就辛苦點吧。」
「媳婦丑話說在前面,謹月雖然還是清白之身,但已經過了賀家門,要嫁只能低嫁了,老太太到時候可別說媳婦不上心。」
「老身懂。」徐老太太溫言,「你辛苦了。」
被這樣一安撫,趙氏有點不好意思,「媳婦不敢托大。」
徐謹月一臉茫然,什麼?!嫡母看出來了?老太太也看出來了?兩人在商量她下一次的婚事?不要,她喜歡賀三爺啊,文質彬彬,英姿颯爽,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
她要給賀三爺生下兒子,然後三爺會很高興,讓她當平妻,徐靜淞會犯錯下堂,自己就被扶正,兒子也成了嫡子,這時候賀三爺捐到官,自己成了誥命夫人,大年初二回到徐家,無比風光。她不要被留在徐家再嫁,不要。
她想再求求祖母,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靜淞在家癱了兩天,又收拾行李準備回賀家,徐昭川舍不得,又感激,姊姊一回來就忙著給自己解決事情,上書院的衣服怎麼換洗,還有張二小姐……徐昭川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考取舉人,讓賀家知道姊姊有個舉人弟弟,好不會小瞧于她。
李氏自然各種不舍,各種交代,恨不得把庫房的好東西一股腦兒全打包給女兒帶回去,是程嬤嬤說車子真裝不下,這才作罷。
車行轆轆,一大早就出徐家,怕顛著徐靜淞,整路緩緩而行,三個時辰的路硬是走了五個時辰,直到黃昏時分這才回到賀家。
馬車照例從側門進入,下車時,徐靜淞卻覺得不太對,「怎麼都沒人?」
照說朗霞院的下人知道她黃昏到,會派人在車棚等的。
程嬤嬤也奇怪,「就算閔嬤嬤一時迷糊,香墨那幾個丫頭難道都沒人想起?還有,那幾個車夫跑哪去了?」
徐靜淞內心隱隱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腳步不由得快了起來,程嬤嬤在後頭讓她慢點,也不听。
一路上沒看到一個丫頭,一個園丁。
回到朗霞院,閔嬤嬤上來,眼楮紅紅的,「老奴見過三女乃女乃。」
「閔嬤嬤,這是怎麼啦?我回來都沒見到半個人。」
閔嬤嬤一听又哭,「三女乃女乃先進房換件衣服吧,三爺在老爺那里,等一下才過來,老奴雖然服侍三爺多年,但終究是奴婢,不好說主人家的事情。」
徐靜淞滿肚子疑問,但也知道閔嬤嬤是打定主意不開口了,只好帶著問號回到房間,洗了個澡,換過常服,想著自己要不要殺過去公爹那邊問個清楚。
徐靜淞看著院子里的日晷,差不多酉初了,賀彬蔚還在他爹那邊?什麼大事要說這麼久?
日影靜靜移動,就在她不知道第幾次跟自己說「忍著」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聲問安,三爺回來了。
徐靜淞連忙挪到格扇旁,見賀彬蔚大步流星走過來,神色如常。
很神奇,所有的不安在看到他的時候,瞬間就消失了,剛剛還在想著怎麼辦,現在想著管他呢。
「三爺。」
「你回來了。」賀彬蔚一臉溫和,「家里人可好?」
「都好,跟我出嫁時沒什麼差別,倒是賀家,出了什麼事情?」
賀彬蔚皺眉,「誰跟你碎嘴了?」
「我又不是傻子,氛圍這麼緊張,不用人說我也知道家里有事。」徐靜淞拉住他的手,「我們是夫妻,應該一起面對。」
「進去說吧。」
「好。」
兩人屏退下人,徐靜淞給他倒了茶,賀彬蔚似乎在考慮著要怎麼開口,徐靜淞也不催,靜靜的等。
半晌,他才道︰「宮里過年時誕生了一個小鮑主,是最寵愛的何嬪誕下來的,皇上愛屋及烏,對這小鮑主十分寵愛,小鮑主冬天出生,不怕冷卻怕熱,明明還沒到夏天,常常一身汗,後來宮中尚衣局用我們賀家去年進貢的綠色夏紗做了衣服,沒想到小鮑主穿了,整個人變成綠色,太醫說是染料太次等,所以把顏色過到公主皮膚上,過一陣子自然會褪,小鮑主雖然無恙,但我們貢了次品紗,這是欺君。」
徐靜淞錯愕,「怎,怎麼會,公公是個小心的人,大哥更是事必躬親,怎麼可能貢出次品紗。」
欺君?是可以殺頭的。
是誰這麼恨賀家,這樣往死里弄?
「我也是這樣想,要上貢的東西,不要說染料,從染色石開始,父親跟大哥都親手挑選,怎可能出錯,但小鮑主變綠又是真的,那紗想必被人換過,官府早上已經來了命令,賀家只進不出,所有在外面的人都得召回來,哪怕只是一個買菜婆子都得回賀家-明天要對名
「沒有。」徐謹月啜泣否認,「老太太,您看,四妹妹為了誣陷于我,什麼謊話都說得出來,她是真的不會顧及姊妹親情,還請老太太教誨教誨她,三叔跟三嬸娘都還在府上,四妹妹會听您的話的。」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老太太,您就下命令吧,為了爹娘好安生,四妹妹不敢違背您的話。
徐靜淞氣極反笑,「這樣吧,祖母,就讓徐謹月先留在徐家,孫女兒回賀家後,請三爺親自寫信給您,說上I說有沒有這回事。若她真的陷害于我,代表對主母不忠,這種不忠心的隨嫁,我自然不能接回去,她的將來就看大伯娘怎麼張羅,相反的,若是我誣陷于她,那我就粉轎接人,直接抬人當姨娘,祖母您說好不好?」
李氏連忙說︰「媳婦瞧著可以,現在各說各話,只有賀三爺能作證。」
身為母親,她自然相信自己的閨女,這主意很好,徐謹月就留在徐家讓大嫂趙氏另外發嫁,並不是她這母親小氣,是有異心的姨娘真不能要,徐謹月一身都跟金姨娘學的,哪能是什麼好貨色。
婚事定了後,足足有半年準備時間,徐謹月一次也沒來清越院拜見未來的主母,可見沒把自己當成隨嫁,那傲慢,是把自己當成未來平妻了。
金姨娘以前就掉過孩子,還想趁機陷害趙氏登上平妻之位,徐謹月一旦有了名分也不會安于現狀,肯定會開始想弄死正妻。
這樣的人在靜淞旁邊,她不放心,靜淞的提議很好。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但不能要個想弄正妻的。、徐謹月卻是一呆,原本只想哄得祖母下命令,沒想到徐靜淞會這樣說,她怎麼辦,她總不能說賀三爺也說謊。
徐老太太想了想,「那就這樣吧。」
徐謹月覺得有點冒汗,「老太太,這,這樣……太麻煩了。」
徐靜淞笑了,「我是正房,我都不嫌麻煩,你一個隨嫁,嫌什麼麻煩。」
「祖,祖母發話就好,何……何必給賀三爺看笑話。」
「賀三爺跟我是夫妻,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介意。」
「淞丫頭說的在理。」徐老太太發言,「你誣賴淞丫頭,你就別回賀家,淞丫頭誣賴你,那你就直接抬成姨娘,老身都這把年紀了,還沒想出比這更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管是誰,對姊妹不友愛的,就自己擔著吧。」
李氏連忙鞠躬,「媳婦謝謝老太太,老太太處事公道。」
趙氏卻有意見,「老太太,這樣不行哪,我已經給謹月張羅一次了,這樣還要張羅二次?」
徐老太太哦的一聲,「你怎麼又有把握,一定是謹月錯了?」
「唉喔,老太太,您可別說您看不出來,靜淞提這方法挺妙的,不管誰使壞,那人都得綠,下人大概是慌了,今日怠慢不少。」
「是,下人大概是慌了,今日怠慢不少。」
「是不是宮中有人想弄賀家?」
「這還得打听。」賀彬蔚一臉嚴肅,突然想起,「徐隨嫁呢?」
講到徐謹月,徐靜淞就一肚子火,「她又在徐家想陷害我,我直接把她留那里了,現在怎麼辦,讓人去叫她來嗎?」
明天官府要來對名錄,每個人都要到,少一個,賀家都要擔上藏匿的罪名,欺君之後藏匿,那是罪加一等。
真罰起來,賀家整個滅了都不冤枉,古代欺君就是這麼可怕。
賀彬蔚朗聲,「來人,快馬去徐家,把徐隨嫁接來。」
外頭是香墨的聲音,「是,奴婢馬上去辦。」
徐靜淞懊惱,出門時徐謹月一直死求活求,早知道直接把她挎來了,省得現在還要奔波一趟,想到變綠的小鮑主,又覺得奇怪,「我們賀家,雖然是皇商,但並不是多惹眼,怎麼會有人想陷害我們?供次等品,這罰起來可大可小的。」
賀彬蔚皺眉,「听說何嬪原本是宮女,被皇上看中了這才一步登天,背景十分簡單,我們早上湊了十萬兩送去何嬪那邊,她已經收下了,皇上若是過去安慰她,她自然會說些好話。」
徐靜淞松了一口氣,「幸好她收了。」
雖然那十萬兩應該是賀彬蔚原本的捐官銀,不過前程哪有家人重要,接下來,他只能自己考,考中進士不夠,要上殿試讓皇上留下印象,這才有前程。
只希望小鮑主身體棒棒,何嬪幫忙美言,讓皇上對賀家的懲罰輕一點,不過牢獄之災是躲不過了,差別在于關幾個,還是關一家。
奇怪,自己不是金兔命嗎?怎麼感覺沒旺到賀家啊,老天爺,您可長長眼,賀彬蔚年紀輕輕就幫助了朝然寺的乞丐自立,賀老太太更是年年捐錢給浴佛寺,金銀散去也沒關系,只求家宅平安。
見賀彬蔚著腦,徐靜淞安慰,「三爺別想了,我伺候你吃晚飯吧。」
賀彬蔚無奈又好笑,「這時候還想著吃。」
「我不餓,兒子餓呢。」
男人一听,便笑了,模模她已經鼓起來的肚子,眉頭漸開,過了一會揚聲道︰「來人,擺飯。」
即便是大難臨頭,但賀家多年根基,體面可都不少,上了桂花醬魚,油悶黃雞,湖米三鮮,清蒸河蝦等四個葷菜,腰果菜心,珍珠豆腐,釀冬瓜,翠綠鳳尾等四個素菜,咸湯是姜絲豬肚,甜湯是紅豆湯圓。
夫妻在花梨木桌邊坐了下來,徐靜淞替他夾了一筷子桂花醬魚——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重吃,所以賀彬蔚看起來似乎不挑食,但那也只是看起來,誰沒幾個喜歡的東西哪,徐靜淞就知道他愛吃魚。
賀彬蔚雖然是每道菜都會下筷,不過會在最後一筷夾魚,吃完了就停,這點很可愛,好吃的東西要放後頭。
食不言,寢不語,但徐靜淞從來不管這一套,吃飯不講話多可怕,又不是外人,他們可是夫妻哪。
何況今日賀家出事,要是不講話,那更可怕了。
吃了一筷子自己喜歡的翠綠鳳尾,「三爺不用擔心,何嬪既然收了我們十萬兩,皇上過去肯定會說好話的,只要小鮑主的娘不生氣,皇上又能氣到哪里去。」
「是啊,她願意收,真是萬幸。」賀彬蔚似乎有感而發,「也幸虧是何嬪。」
「怎麼了,三爺剛剛說她很受寵,怎麼現在又好像慶幸的是她生出來的小鮑主?受寵嬪妃生的被害了,不是更麻煩嗎?」徐靜淞自問不笨,但這道理她真的不懂,講白了就像騙人,壞人會騙一般人,不敢去騙黑社會,不受寵的妃子就是一般人,受寵的那就是黑社會,有背景,有權勢,惹到他們很麻煩。
賀彬蔚解釋,「何嬪家貧,入宮是當粗使宮女的,一開始是在洗衣房負責收送衣服,這種粗活都是趁著晚上,你想,若是所有的宮女都在白天移動,那宮中要亂成什麼樣子,自然是以不打擾嬪妃休息為主,能在晚上做的,就在晚上做,收送衣服就是其中一項,卻沒想到一日皇上睡不著,起來御花園逛逛,又只要一個小監兒陪,她遠見只有一盞燈,料想不適人,所以沒避,沒想到就這樣跟皇上照了面。」
「皇上這就喜歡上人家了?」
「就是,據說她冰肌玉骨,雖然在洗衣房待了幾個月略有憔悴仍難掩仙人之色,皇上當下便賜她美人身分,又開了晴時居給她當住所,只不過新宮要開鎖,要打掃,要諸般布置,沒能那麼快入住,這何美人便暫時住在儲秀宮,隔天皇後知道了,即便錯愕也只能操辦,等幾天後晴時居準備妥當,何美人的宮服也已經由尚衣局送來,她變成了皇上的新寵,從此鋒頭無二。」
「後宮只能雨露均沾,不能鋒頭無二,皇上這樣那不是把她送到風尖浪口了嘛,這是愛她,還是想害她。」
「祝皇後跟管貴妃兩個家族相斗多年,突然冒出個何美人,倒是讓她們休兵,皇上安靜了不少。這何美人也是運氣好,不過兩三個月就懷上龍胎,皇上一高興便升她為何嬪,何嬪肚子漸大,皇上還是隔三差五的瞧,宮里人人吊著,皇上還沒立太子,我們東瑞國又是傳賢不傳長,所以人人緊張。」
徐靜淞懂,賢只是借口,講白了看誰得爹疼。
皇上也不是長子,是先皇最寵愛的公孫貴妃生下來的,先皇後生的三個嫡子都沒有先皇的眼緣。
「何嬪在前幾個月生了個小鮑主,皇後背後的祝家,貴妃背後的管家都松了一口氣,雖然是小女兒,但也是受寵,才出生就有了封號,叫做『南善』,後宮有些公主到了七八歲都還沒封號。」
「我懂了,因為何嬪背景單薄,所以南善公主遭殃,我們才能勉強逃過,若是祝皇後或者管貴妃的公主被害,我們肯定被他們的娘家朝臣掐到死。」
賀彬蔚點點頭,「也因為何嬪入宮未久,性子還算單純,所以肯定會說話算話,既然收了我們十萬兩,皇上去晴時居時,她會替我們求情,如果是祝皇後還是管貴妃,收了還得看她們想不想開口,就算不開口,我們也不能怎麼樣,十萬兩已經是傾我們賀家之力,但他們未必看在眼中。」
也是,祝家跟管家看十萬兩肯定不算啥,只有貧困出身的何嬪會把十萬兩當錢看,也只有這時候的她,才會懂得守信。
賀彬蔚看著她,模模她的頭發,「真對不起你了,才入門不到一年就遇到這種事情,南善公主所幸無恙,所以死罪可免,但爹,大哥跟我的牢獄之災恐怕躲不掉了。」
「三爺說什麼呢,富貴我自然想享,但那可不代表我不能共患難,事情肯定不會容易,不過……」徐靜淞微笑,「我等你。」
前世她遇到一個渣男,這生遇到的卻是一個超級男子漢啊,原本只是有點喜歡他的,畢竟臉長得好,被他一看,就是如沐春風,但知道他十三歲買地,蓋屋,教朝然寺的乞兒怎麼養活自己,還幫他們張羅賣豬的生路,她再也不是看美男的心情了,覺得他好有肩膀,好有擔當,好閃亮,這樣的男人,她喜歡。
上輩子死了都能重活,她相信老天不會對她太糟,最多三五年應該就能重聚了,她會好好教兒子的,等他出來,嚇他一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