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淞覺得自己懷的肯定是貼心的好孩子——因為就在她不知道要怎麼回復楊氏時,突然打了一個嗝,下午吃的四喜餃子吐了幾口出來,楊氏一看嚇得臉色發青,也沒管自己是婆婆的身分,趕緊扶著她躺下,讓下人快點去把診脈的大夫追回來,急得不得了。
躺在床上,徐靜淞心想,寶寶,干得好!
沒多久,大夫又進門了,在楊氏的殷殷眼神中說了沒事,就是一般的孕吐,不過孩子才這月分就不舒服,以後進食可要清淡點,以三餐為主,要是餓了,點心淺嘗就好,可別吃行過飽。
大夫說一句,楊氏就交代一句,閔嬤嬤跟程嬤嬤只能點頭。
晚上賀彬蔚回到朗霞院,听得她下午吐了,連忙細細問清楚,神色關切。
徐靜淞心想,這可是好時候,「有件事情想問問三爺,我有孕了,以後就不能伺候,我想給香墨開臉,讓她跟鳴硯輪流,不過婆婆提議楊家表妹柳梢,不知道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我也提過另外尋名門淑女,不過婆婆說一月忙,不好辦事。」
賀彬蔚皴眉,「你懷著孩子就別張羅這些了,我又不是……」他是讀書人,自然是不可能說清楚,含糊帶過,大家懂意思就好,「你的立場大概也不好說話,我自己去跟母親說,我才幾歲,也沒功名,怎能一個又一個收人。要說傳宗接代,大哥已經有四個兒子了,我這邊自然沒這麼急。」
徐靜淞大喜,一方面心疼賀彬蔚,他可真冤枉,外人都說他,其實他真不是很,徐謹月那大美人都沒見他動心,一邊又替自己高興,在她這個懷孕妻子這麼不舒服的時候提起這事,稍有點良心都該拒絕。
收了楊柳梢那還得了,姨娘不用喝藥,那不很快就有了,然後自己這個主母又要張羅暖床人,太累,現在是他自己說不要,可不是她這妻子小器。
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冬天天冷,盡孝改為初一十五,不用像秋天那樣天天報到,這樣就輕松很多。
然後徐靜淞發現體質瞬間改變,一燒銀絲炭就流鼻血,而且是滴答狂流,把閔嬤嬤跟程嬤嬤嚇得臉都白了,又趕緊去找了大夫,在大夫建議下,朗霞院改用暖石,雖然比較麻煩,但說也奇怪,改用暖石後,她的鼻血就止住了。
徐靜淞怪不好意思,暖石一冷就要搬到外頭去重新燒熱,這樣真的還挺麻煩。
閔嬤嬤笑說︰「不然要這麼多丫頭做什麼,不就是要伺候得主人家舒舒服服嘛,三女乃女乃也不用多想,您現在有孕,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有個老姊妹在大女乃女乃那邊,說羨慕我們這邊都羨慕不來。」
「我是第一次懷上,閔嬤嬤可得幫幫我。」
「那是自然。」閔嬤嬤老臉上都是笑容,她真喜歡這三女乃女乃,處事有度,性子又好,哪怕只是個粗使丫頭,三女乃女乃都會把下人當人看,比起姜家跟楊家那兩個喜歡折騰下人的表小姐,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去,三爺有福,得此良配,「三爺是老奴一手帶大的,看到三爺有嫡子嫡女,老奴可比什麼都歡喜。」
喝著安胎茶,徐靜淞心想,時間也過得挺快,去年這時候,她連婚事都還沒講,沒想到今年已經懷孕了。
然後難免想起徐家的大堂姊徐臨月,二堂姊徐巧月,兩人都是被大伯娘隨意嫁掉,只是門戶相當,品行卻是沒打听過,兩個大堂姊都很受苦,比起來自己幸運很多,雖然還是有一些雜事煩心,但已經很不錯了。
大堂姊夫是個媽寶,二堂姊夫會打老婆,比起來,賀彬蔚是真的很像一個男人了,令少在知道她立場為難的時候,他會講——我自己去跟母親說。
孩子,你一定要健康長大,也不求你多聰明伶俐,只要你普通就好了,像普通的孩子那樣調皮搗蛋,像普通的孩子那樣能說能寫,這樣就好,只要你普普通通,做為母親就心滿意足了。
這個年,賀家過得十分熱鬧,徐靜淞。個多月身孕,姜玉琢三個月身孕,然後還有大房的白姨娘也懷上七八個月了。
賀老太太心情很好,給姜玉琢跟白姨娘開了個小桌子,讓她們也能一起上桌吃飯。
飯後給紅包,冉嬤嬤捧著金絲盤,上面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荷包,最大的那個給了徐靜淞這個正妻,兩個第二大的給了姜玉琢跟白姨娘,賀文江這大爺跟賀彬蔚這三爺反而只是一般荷包大小。
賀希,賀風,賀齊,賀雲,每人都是一錠金子,孩子還小,都由他們的姨娘代替收。
小孩實在坐不住,領完紅包,給老太太磕完頭,一下就跑去外面玩煙花,也不怕冷,在大院里跑,嘹亮的笑聲傳進來,廳上人人都是帶著笑意。
賀彬蔚低聲說︰「明年我們的兒子也可以領紅包了。」
徐靜淞只是笑,有孩子真的很神奇,她每天都超開心,光是幻想孩子出生長大,她就可以傻笑一整個下午。
有孕之事,自然已經寫信回徐家,給徐老太太一封,給她親娘李氏一封,徐靜淞在信上撒嬌要李氏幫忙做孩子的衣服,李氏很快的派了自己身邊的郝嬤嬤上門,帶了不少珍貴補藥,還有各種交代。
郝嬤嬤說︰「五太太知道了,高興得不得了,馬上開了庫房找出以前給小姐做小衣服的那卷布,當天就做了一件口水兜,二爺也很開心,五房喜氣洋洋的,五太太說了,小姐剛有孕,不宜長途跋涉,這個過年就別回家了,來日方長。」
徐靜淞懷孕後特別想見母親,但也知道現在應該以孩子為主,過了年也才十六歲,懷孕真的還太早,得多多注意。
徐靜淞听著孩子的笑聲,心情忍不住好起來,「大伯這幾個孩子真的很可愛。」
賀彬蔚小聲道︰「放心吧,我們的孩子會更可愛。」
徐靜淞想想,有道理,自己的肯定最可愛,唉唷,賀齊才一歲多,走路搖搖擺擺好像唐老鴨,賀風兩歲,好一點,走路像天線寶寶,以後她的孩子也會這樣走,幻想一下都覺得萌得快內傷。
大抵是小楊氏嚴厲又愛吃醋,所以幾個姨娘都團抱,小孩子懂什麼,自然是跟著大人,誰跟自家姨娘好,誰就是好人,姨娘相親,孩子自然能玩在一塊。
徐靜淞忍不住又想,自己的孩子將來會跟姜玉琢的處得好嗎?當然是不太可能了,洞房花燭夜鬧那一出,姜玉琢仗著賀老太太撐腰,至今沒跟她認錯,不是她在說,這姜玉琢也傻,若是很受寵跟主母杠也就算了,問題是她也沒有很受寵啊。
婚前,她听說賀三爺寵個俏姨娘,但正式進入賀家後,她感覺賀彬蔚對姜玉琢真的就是表哥對表妹,有感情,但沒愛情,每隔幾天過去陪她吃一次晚飯,問問身子可好,孩子可好,從不在那邊久留,老太太自然知道,雖然生氣也沒辦法,因為姜玉琢是她使計塞的,可不是孫子喜歡才求娶的。
想想,徐靜淞還是挺安慰的,自己有孕後,賀彬蔚還是跟自己躺一張床,沒去鳴硯那邊,更沒開臉其他丫頭。
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不就是靠著有才拉住了夫君嗎?
她從不跟賀彬蔚說「為了我們賀家要努力」,感覺好像他考不上就對不起列祖列宗,壓力超大,她只會告訴他,你要為了自己,莫辜負了自己的大好男兒身。
然後賀彬蔚就會雙眼閃閃發亮的說,是,我定當不辜負自己。
听香墨說,姜玉琢最愛問賀彬蔚「表哥,你看我長得好不好看」,問個一兩次也猶能,常常問還真的很難回答,問一個讀書人美色問題,是要那個讀書人怎麼回答?
像她,她絕對不會問他自己長得美不美,她會在打開格扇,發現院中梅花開「的時候說,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然後他就會很高興的接口,忽然一夜清香發,散做乾坤萬里春。
這才是她這個狐狸精跟丈夫的相處之道,絕對不是問美不美,她徐靜淞長得並不美,最多小家碧玉,好運的是遇上不重外貌的夫君。
遠遠傳來煙花的聲音,咻,砰!
賀老太太笑說︰「讓女乃娘把幾個哥兒哄去睡,再玩瘋了明早起不來祭祖。」
小娃兒在大日子賴床最令人頭疼,讓他們起來,一個個睡眼惺忪,年紀小的像賀齊,賀雲,睡不夠還會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可憐得不行,但如果讓他們繼續睡又對祖宗無法交代,一年也才開幾次祠堂,這都沒到,未免不孝。
楊氏連忙交代熊嬤嬤,熊嬤嬤立刻出院子去找人。
「我也要去睡了,老了,坐不住。」
廳中眾人連忙起來,賀有福更是向前了一步,「天黑雪深,兒子扶母親回去。」
賀老太太笑咪咪,「你乖。」
徐靜淞心想,真可愛,賀有福這都快四十歲了,嘴巴上留著兩撇胡子,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但在賀老太太心中恐怕也還是個小孩子。
賀老太太跟賀有福離去後,楊氏便開始交代,「今日過年,文江跟彬蔚守歲,其他人都自己回房吧。三媳婦,白姨娘,姜姨娘身邊的嬤嬤注意點,燈籠多打幾個,天色黑,可別讓她們滑了,明日開始會有貴客上門,大媳婦跟三媳婦早飯後就到大廳來,別人上門是禮儀,我們不能失禮。」
眾人齊齊回應。
賀彬蔚對程嬤嬤交代,「今日太冷,回去搬了暖石便趕緊讓三女乃女乃睡下,她若是想看點閑書再睡,一律不準,喝了補藥就睡。」
徐靜淞心想,霸道,但很沒救的內心又覺得有點甜,粉紅泡泡一個,個冒出來,啵嘁啵醒醒,徐靜淞,你這個受虐狂是在甜什麼?
內心隱隱有個聲音,可就真的覺得甜啊……
然而現實很快又讓她酸了。
「葉嬤嬤,伺候姜姨娘,她要是覺得冷就多燒兩盆炭,炭火不夠就去找管事拿,我會交代下去。」
葉嬤嬤連忙鞠躬,「是。」
徐靜淞就覺得自己的粉紅泡泡一個一個破掉了。
矢道不知怪他,姜玉琢也有孕,若真都不管,是他狠心,但就是覺得好郁悶啊,不希望他是們狠心人,但又希望他對自己專情一點,啊啊啊啊,原本以為懷孕萬事大吉,沒想到人生這麼艱難。
徐靜淞一覺到天亮,正夢到自己給孩子講親事,卻被程嬤嬤的聲音給喚醒,「三女乃女乃,該起來了,得去祭祖。」
睜開眼楮,天色大亮,迷迷糊糊問︰「什麼時候了?」
「辰初。」
就是早上七點,還真早,天冷好睡,百子被又暖,真想再躺回去滾兩圈,但不行,她是三女乃女乃,要是賴床會讓她威信無存。
于是只好奮力爬起,梳洗過後,平紙端上早膳,紅豆粥一碗,一葷一素。
肉,繡球干貝,素的是姜絲酸菜,醬油綠蔬——懷孕後,她早餐可以吃葷了,孩子最大,相比之下,老太太的信仰就不算啥了。
徐靜淞胃口很好,全部吃得干淨,要說滿意,婆婆最滿意她這點了,能吃能長肉。
程嬤嬤怕她冷,給穿上細花小襖,碧霞雲雁裙中又穿了兩條棉褲,圍上貂裘,連鞋子都大了一碼,好方便她穿兩層襪子,最後再給她懷里塞了暖爐。
到了祠堂外頭,小楊氏已經領了幾個庶子來了,姨娘是下人,沒有進祠堂的福氣。
不一會,賀梅仙,賀東雨,賀儷瑩隨著楊氏出現。
賀文江跟賀彬蔚也到了,守了一整晚的歲,兩兄弟眼楮都是血絲,徐靜淞有點心疼,過去拉住他的手,今日還要忙一天,他晚上才能睡,賀彬蔚捏捏她的掌心,她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沒事。
最晚來的,當然就是賀老太太跟賀有福,雪太大,這個孝順的兒子早上又去接母親了。
開祠堂,下人很快擺上鮮果,由賀有福領頭祭拜,然後供上手抄佛經,這才算完。
過年,正式開始。
賀家雖然是商人,但因為是皇商,所以跟許多商戶官戶都有來往,賀有福,賀文江,賀彬蔚今日都要出門,分別拜訪不同的官戶,尤其是跟監布有關的更是備上大禮一老實說,初一是重要日子,是見不上大人的,但還是親自走一趟表示尊重,因為對方管家會在禮單上注明是下人送來還是親自送來,這些都是人情,很重要。
賀老太太,楊氏,小楊氏,徐靜淞,這四個正房便在賀家等人上門。
因為徐靜淞會澱鼻血,因此大廳上用的也是暖石,為此,賀老太太有點不滿,但也只是擺擺臉色,嘴巴上倒是沒說什麼。
徐靜淞心想,好險,她才不怕擺臉色呢,裝看不懂就好了,要是老太太出口刁難,那才難應付。
楊氏張羅著,「三女乃女乃椅子後面再放一盆暖石,天冷,可別凍到我的寶貝孫子。」
熊嬤嬤聞言,馬上出去吩咐。
一切安排妥當,便是說著閑話,等客人來。
楊氏已經安排好,上午是一戶姓莊的人家,莊老爺是個米糧中盤,莊老爺的五兒也跟著一起,眉仙已經訂親,今年就要過門了,趁著好日子,兩家再親近親近,孩子也能見上一面解解相思。
下午則是一戶姓柳的,做的是茶葉,有個兒子跟賀東雨頗合適,兩家都有意思,楊氏好人做到底,便也請他們在大年初一上門喝茶,讓孩子看看有沒有眼緣。
徐靜淞心想,楊氏真是一個很好的主母,很少有主母願意把大年初一這麼重要的日子用來招待庶女相關,然後對庶女婿的人品也是十分注重,莊家,柳家,都是敦厚人家,女兒嫁進去不會吃虧的。
然後又默默想,長輩真的很重要,她常常看著楊氏怎麼對待庶女,然後自己內心就會想開一些,賀彬蔚將來也會有的,期許自己也能寬厚,孩子們其實都沒錯……
腦子正在胡思亂想,管家此時連忙進來,「莊太太帶著幾個小姐跟少爺到了。」
賀眉仙臉一紅,低下頭去。
客人進了大廳,便是一陣招呼,莊家雖然有僕婦伺候,但跟賀家不能比,幾個比較年幼的小姐看到賀家的派頭,眼中不約而同露出詫異神色。
莊太太很高興,雖然是嫡子娶庶女,不過賀家門戶太好,手足又相親,將來要請賀家關照也不是難事。
于是笑著拉起賀眉仙的手,「幾個月沒見賀大小姐,長得又更俊了。」
賀梅仙紅著耳朵,「莊太太別來無恙,身體可好。」
「好好好,要是兒子快點成親,我就更好了。」
徐靜淞就看到莊五爺,喜色難掩。
听說這婚事是莊五爺自己求來的,在佛寺對眉仙一見鐘情,幾番打听才知道是賀家大小姐,但門戶差太多又不好上門,只是自己郁悶,還是莊老太太想得開,要媳婦去上門試一試,最多也就是不成,能有什麼損失。
于是莊太太帶著莊五爺的畫像就上門了,沒想到眉仙對莊五爺也有印象,跟她抽到同一支簽,氣度堂堂的那個年輕人。
女人下嫁有下嫁的好,丈夫家會高看一眼,這就少受很多委屈,楊氏覺得這婚事還行,了賀有福,賀有福又去打听了莊五爺的人品,這便定下來了。
也難怪莊五爺這麼春風得意了,眉仙承襲蔡姨娘的好樣貌,又是楊氏請女西席教養著長大的,琴棋,女紅都有學習,才德兼備,是很難得了。
徐靜淞听幾個粗使婆子閑話,楊氏以前是只顧著自己兒子的,是二兒子早故,她過度悲傷之後才開始和善對人,主要也是迷信,相信自己做的好事可以回報到二兒子身上,讓他早點投胎,眉仙,東雨,儷瑩跟二哥的緣分雖然短,但卻也托了這二哥的福氣。
賀老太太眼見賀眉仙花朵一樣,莊五爺又是相貌堂堂,十分匹配,原本覺得莊家門太低,現在看來也是可以,婚姻要和美,總得孩子們喜歡,于是笑得也和藹了,「不知道五爺喜不喜歡梅花?」
「回老太太,梅花自然是喜歡的。」莊五爺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好。」楊氏笑著說︰「我們園中紅梅盛開,眉仙帶莊五爺去逛逛吧,熊嬤嬤陪著去,地上濕滑,小心照顧小姐別跌跤。」
未婚男女不好私下見面,有個熊嬤嬤陪著就不算失禮了。
賀眉仙又欣喜又害羞,熊嬤嬤知道她不好意思開口,于是道︰「莊五爺這邊請,大小姐,老奴給您系上披風。」
沒想到跟著來的莊八小姐突然跳起,「我也要去!」
莊八4姐才十歲,自然是不懂,只听說有難得的紅梅可賞,便想去看看。
徐靜淞連忙說︰「八小姐瞧我的指甲好不好看?!」
小泵娘一看,這顏色染得真好,眼楮都大了,「三女乃女乃怎麼染的,這樣真好看。」
指甲片淡淡的紅色,好像花瓣一樣。
「到我那里,我給你染,都是從花汁中取出來的,染完還有花香呢,你聞聞,是不是挺好聞的?」
愛漂亮的小泵娘連忙點頭,「是啊。」
徐靜瓶牽起莊八小姐的手,「莊太太,我帶八小姐去院子中玩玩,染好指甲便帶她過來,您看可好?」
眾人心想,這樣最好。熊嬤嬤肯定識趣,會落後幾步讓他們未婚夫妻說說話,但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就太難控制。
徐靜淞帶莊八小姐回朗霞院,給她染了指甲,又送了她一瓶花汁,看看時間差不多要吃中飯了,這才帶她回大廳。
莊五爺跟賀眉仙已經回來了,賀梅仙臉頰紅紅的,莊五爺則是掩飾不住的少年得意。中飯自然十分豐盛,廚房開出十二道菜,六葷六素,三個湯,莊家喝完餐後香茗,這才禮貌告辭。
老太太年紀大,支撐不去,回滿福院躺了。
于是下午柳家的人來,便只有楊氏,小楊氏,徐靜淞接待。
柳家帶了三個小姐,一個少爺,進門互道恭喜便坐了下來,說著京城的天氣,這幾日的雪,柳二爺跟賀東雨知道大人意思,難免偷偷打量。
賀家算不錯了,庶女說親還給雙方見面,看看合不合適,徐靜淞的五妹妹徐婉藹跟林叫爺說親,訂親之前兩人可都沒見過面,是林太太對婉藹的大**一見鐘情,覺得能生養,拼命的上門說親。
賀東雨說長得像她爹,柳二爺顯得意興闌珊,長輩問話都有一搭沒一搭,柳太太急了,拼命使眼色,那柳二爺只裝作沒看到。
廳上人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眼見賀東雨尷尬不已,眼眶都紅了。
徐靜淞裝嘔了幾聲,楊氏十分關心,「三媳婦,你不舒服就進去躺著,閔嬤嬤快點把三女乃女乃的貂裘拿過來。」
「三妹妹陪陪我吧。」徐靜淞望著賀東雨,「下人怕吵著我,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可房中安安靜靜我又覺得一點生氣都沒有,三妹妹到我房中陪我說說話可好?」
賀東雨連忙起身,「我陪三嫂。」
只要能離開這大廳都好,那柳家算什麼,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擺譜,是,她是長得不好看,但她也是賀家二小姐,不愁嫁的。
閔嬤嬤給她系好貂裘,石嬤嬤也給賀東雨系下,姑嫂便一前一後告退。
賀東雨在外頭還能忍,進入朗霞院,門一關,眼淡就,「柳家麼東西!欺人太甚,嫡母好心替我張羅,卻還要看柳家臉色。」
徐靜淞連忙安慰,「婆婆一定懂,不會怪你的。」
賀東雨吸著鼻子,十分委屈,「可以的話,我也想跟姊姊那樣好看啊,可容貌天生,我有什麼辦法?」
「柳二爺重色,不是良配,妹妹甩開這婚事是剛好,不然進了門也是吃不完的苦,買東西可以買好看的,但要嫁人,光好看可不行。」徐靜淞頓了頓,「早上眉仙看中莊五爺,是因為她記得那個跟她抽中同一支簽的人,端了好幾碗佛寺的結緣粥去給在那邊乞討的乞丐,要不是莊五爺秉性仁厚,不然你姊姊也看不上。」
「我看,我也學著姊姊低嫁好了,門戶相當的會被嫌長得不好看。」
「這東瑞國又不是只有柳二爺那種人,三嫂沒長得很好看,但你三哥也是很尊重我,束雨別急,一定會有合適的人出現。」
賀東雨呆了呆,對耶,三嫂最多算清秀,但三哥長得可真的好,何況三嫂是高嫁,這種婚姻通常難以和諧,但他們夫妻恩愛,羨煞旁人,三嫂現在懷孕,要是生出了兒子,地位便穩固了。
賀東雨鑽進徐靜淞懷中,「三嫂你說,我以後會不會像你這麼幸運。」
「肯定幸運的,你年紀漸大,跟各家小姐來往時,肯定會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老太太即使重男輕女但也不是不疼愛你們,大太太心雲,跟嫡出謹分毫,幸運了十幾年,將來又怎審還不好,你說,要不是大太太想著讓你們見面,邀了柳家,不然都不知道柳二爺這麼重外貌,還好有這一見,把壞運氣擋掉了。」
賀東雨連連點頭,「是我讓嫡母費心了。」
算了,她也不希罕柳家,京城適婚人這麼多,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徐靜淞吃完飯,坐在美人榻看書,心想過年真厲害,才一天就覺得超忙,賀彬蔚已經傅量來,他已經來了,不過人害文江證,兄弟還有點事要商量。
春分給她端過養胎茶,她拿著小口小口的喝。
不一會,程嬤嬤匆匆議二三女乃女乃,朱娘子派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姜姨娘要過來了。」
噗——
徐靜鍛一口茶噴了出來,也不管髒,「姜姨娘過來做啥?」
她都免了讓鏡矩了兩人也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而懸在天都快黑了,又冷,她不在屋子待著,跑到朗霞院來做什麼?
還有一個朱娘子,在洞房花燭夜大呼小叫,都還沒修理她呢,賀彬蔚說要賣了她,自己還給她求情,她居然又來嚇自己?
程嬤嬤疑惑中有著深思,「那個朱娘子說,樹大好遮蔭,姜姨娘是扶不起來了,今日透這消息,一來是謝謝小姐當時救她,二來希望小姐看在她忠心,將來收了她。」
徐靜淞皺眉,這又有幾分真,因為朱娘子那種人就是牆頭草,當時看著姜姨娘美貌有孕,還有老太太這靠山,所以拼命的表示忠心,但可能看一看又覺得姜姨娘前途無望,還是想到她這個主母身邊來,有一句話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概可以形容。春分,小雪這幾個人講話的確可以比姜姨娘身邊的有安,常康來得大聲。
但姜玉琢來干麼?如果求見,不能不見,萬一她在垂花門外凍出個好歹,是她這個主母的狠心跟責任。
但讓她進來,感覺沒好事耶,徐靜淞忍不住想,該不會她身體怎麼樣了,想來她這邊轉一圈,然後賴到她身上來吧?
以前在徐家時,听說大伯拿著藤條要打大伯娘,後來才知道是大伯娘嫉妒金姨娘又有孕,叫她到房間來,給她吃了桃仁紅花等活血的藥材做的東西,金姨娘當天就小產了,大伯心疼金姨娘,不但要打大伯娘,為了安慰金姨娘,還說要讓她當貴妾。
徐靜淞記得大廳上,大伯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真沒有,金姨娘都生兩個了,她這時下藥做什麼。
說來也是,大伯娘真要下手,金姨娘怎麼可能連生徐謹月跟徐荷月,更別說大伯有九個孩子,真的妒婦,如何有這麼多庶子女?
但金姨娘也是梨花帶雨的哭說自己有了第三胎,很高興,喜歡吃肉喜歡酸,一定是男的,可沒想到大太太狠心,這樣就沒了,金姨娘楚楚可憐訴苦,「老爺,奴婢想給您添個兒子啊,奴婢身賤,但求老爺給四少爺討個公道。」
四少爺就是她月復中流掉那個。
後來大伯娘也生氣了,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居然抬起花梨木椅子就往金姨娘那邊砸,「我先砸死你,這樣被打死路上有個伴,老爺你敢打就打,鬧上堂大家一起丟丑,反正我沒兒沒女,怕什麼。」
然後大伯就龜縮了,大伯娘有個再從堂叔是當官的,勉強算官戶,真要上了堂肯定徐家不對,更別說姨娘本就是下人,主母怎麼樣都可以。
還有,大堂哥徐昭寶正慢慢接掌家業,人人都知道徐家船驛有個大爺徐昭寶,說一是一,要是這時候徐家鬧丑事,女人在後宅,不丟臉,男人天天外面走動,可沒臉見人。
徐靜淞一直記得那天,母親李氏原本不想讓女兒看這些,後來是老太太發話,全部留下來。
「女孩子們以後都會遇到的,早點看清也好。」徐老太太說。
後來大伯娘還是把事情鬧大了,她那個再從堂叔透過關系請了一個退休的老御醫來,專精是婦科,一診就說孩子是自己落的,不是喝藥——金姨娘自自己小心沒小孩還怕被休。
于是想出道方法可以黑主母一把,又不用。
大伯娘大概是被大伯那幾個藤條給氣瘋了,後來叫了些人上府,把這事情說了再讓人傳播出去,大伯氣得跳腳,可也沒辦法,現在每個人看到他都問,那個狠心姨娘發落了沒,他舍不得金姨娘的花容月貌又不想被問,只好不出門。
至于金姨娘,不過禁足幾天就沒事了,誰讓大伯寵她。
這也是大房女兒說親困難的原因之一,雖然只是金姨娘一人的錯,但外人通常會覺得是徐家大房不好,甚至,徐家的都不好,要不是自己八字重,五妹婉藹有個好生養的大屁屁,恐怕說親也沒這麼順利。
話說回來,難不成姜玉琢想使金姨娘這招?可是有葉嬤嬤在,她若孩子有恙,應該也瞞不住。
徐靜淞心想,想不通,我迎不起,我躲總行了吧。
「程嬤嬤。」徐靜淞站起來,姿態威風凜凜,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沒用,「她沒這麼快到,趁這間隙,我們趕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