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洢楚這陣子過得相當滋潤,看的是邢澈買給她的書,穿的是他買給她的布料做的衣裳,吃著他派人買來的花生糖和點心,左相見她遠比嫡女還受到寵愛,馬上幫她換了新院落,添上新僕人,她這個庶女可說是一夕之間大翻身。
她的生活也變得剌激無比,一入夜,邢澈時常會偷偷帶著她外出夜游。
去哪兒呢?他竟帶她到曾經鬧鬼的命案現場,帶她到她差點被惡鬼吃掉的凶宅,還有到一個據說是她受到一個小鬼請托,和他一起挖出尸首的林子里,雖然現在的她看不到鬼,但陰森森的氣氛還是把怕鬼的她嚇得不輕,只能緊捉住他的衣袖不放,然後他便會笑說,有他陽氣罩身不用怕,又讓她覺得好溫暖。
而隨著和他相處的時間漸多,一起去的地方變多,林洢楚腦海里浮現的片段就愈來愈多,她發現自己似乎很常被他凶,他總是在瞪她,但她並不討厭,覺得這些都是讓她會心一笑的回憶。
她還回想起邢澈沐浴的畫面,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偷看他沐浴,害她開始擔心,她真的如他所說的,夜夜大膽的爬上他的床。
回憶的片段也都很瑣碎,一幕又一幕的閃過腦際,她只能拼拼湊湊,還不太完整,但她相信,有朝一天她一定能全部想起來的。
大概是連日來習慣了邢澈的陪伴,林洢楚發現,他才前腳一走,和她爹一道開始想念他,雙手托腮,一想起他便傻笑,儼然一副陷入愛河的模樣。
「小姐又在傻笑了。」秋兒送完茶點後,朝桂娘道︰「小姐一定在想李當家。」
「李當家對小姐是真好,簡直是捧在手心上疼,只是,李當家會娶小姐當正妻嗎?」桂娘不禁嘆道。
府里的人都知道,左相其實是想將三小姐嫁給李當家為妻,下人們都在臆測,李當家的身分絕對不只是個有錢商人而已,才讓左相那般看重,直想將嫡女下嫁予他。
當然也有另一說法,左相是怕與皇親貴冑或高官結親勢力太大,惹皇上不悅,為證明他對皇上忠心不二,才會想將嫡女嫁給商人。
而桂娘猜想,左相其實是打著將三小姐嫁給李當家為妻,小姐做妾的主意,她可不樂意,那麼一來,小姐肯定會受三小姐的折磨。
秋兒倒是挺樂天的,「別想太多,依李當家只寵咱們小姐,看都不看三小姐一眼,他肯定會娶咱們小姐當正室的!」
「希望如此了。」桂娘衷心希望。
兩人聊完後,沒多久,一批下人浩浩蕩蕩的前來。
桂娘認出了為首的是江氏身邊的紅人莊嬤嬤,平常都用鼻子看人,現在她家小姐得寵翻身了,自然她也有底氣應付她了。
「莊嬤嬤帶了那麼多人來,是有什麼事嗎?」她挺起胸膛問。
莊嬤嬤裝客氣假笑道︰「我們是奉夫人的命令,來四小姐的房間。」
這天外飛來的一句,讓桂娘十分震驚,「搜什麼房?這是怎麼回事?夫人沒事干什麼要咱們小姐的房?」
「來人,進去搜!」莊嬤嬤沒回答她的話,就想直接領著丫鬟們闖入房。
「你們太囂張了,怎麼能隨便搜房!站住!」桂娘追了過去想阻止,秋兒也追上,倒是這院子里新添的丫鬟听的是夫人的命令,不敢有所動作。
在莊嬤嬤身後有幾個個頭高大的粗壯丫鬟,擋下她倆,不讓她們靠近。
可桂娘也不是吃素的,仗著寬胖的身材和丫鬟打了起來,用力的捉對方的頭發,怒聲喊道︰「放肆!你們一個也別想進去!」
林洢楚人在房內,听到外面大聲吵鬧,打開房門一看,就見莊嬤嬤帶著人擅闖進屋,還關上房門,將桂娘和秋兒關在門外,不讓她們進來。
林洢楚十分錯愕,憤怒的道︰「這是在做什麼?」
「四小姐,是夫人要我們來搜的,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說完,莊嬤嬤馬上吩咐丫鬟們開始搜。
驚人的畫面在林洢楚面前上演了,她們居然翻箱倒櫃,將她的房間弄得一團糟。
「住手!都給我住手!」林洢楚嘶聲喊道,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江氏要搜她的房間。
她見丫鬟們翻起她的床被,忍無可忍,卻被莊嬤嬤擋下,她生氣的道︰「你們是強盜嗎?馬上給我離開!」
「嬤嬤,找到了!」在這時候,搜床被的丫鬟從枕頭布里取出一張紙條,交到莊嬤嬤手上。
看到那紙條,林洢楚完全傻住,「為什麼我的枕頭里會有這紙條?」
莊嬤嬤攤給她看,冷冷一笑,「四小姐,這是你和男人幽會的證明,看來,要請你到夫人那兒一趟了。」
和男人幽會?
林洢楚看著字條上寫著她的名字,寫著有多麼想她,約在幾時見面,她搖頭道︰「這紙條我從沒見過,我也不認識這個人。」
她腦袋一轟,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是有人栽贓我!」
肯定是林洢芳眼紅她受到邢澈的喜愛,為了除掉她,想毀了她的清白,讓邢澈嫌棄她。「你少血口噴人!隨便一張紙條就說我家小姐和男人幽會,分明在污蔑我們小姐的名聲!」桂娘已用著寬胖的身材撞開了房間,朝著莊嬤嬤憤怒道,後方兩名粗壯的丫鬟很快的捉住她,連秋兒也被捉著。
「四小姐,你要自己走,還是要被押著走?」莊嬤嬤收起紙條,一副她是罪人的姿態,傲慢的道。
「我自己走。」林洢楚行得正,看她們要如何憑空栽贓她和男人幽會。
她朝被捉住的桂娘和秋兒點個頭,要她們放心,接著隨莊嬤嬤走去。
就在這時,新添的丫鬟里有個人悄悄離開,她是邢澈安排的人,幫著他注意林洢楚身邊的大小事,就怕林洢楚被欺負了,眼見有緊急狀況,她馬上趕去稟報邢澈。
來到江氏的院落,林洢楚確實是惴惴不安的,但要說她和男人幽會,也得要有證據,她告訴自己,現在不必什麼事都容忍,她有邢澈保護,不必怕。
林洢楚鼓足勇氣踏進廳里,就見江氏坐在主位上,林洢芳站在一旁。
林洢芳一見到她,就冷著臉朝她走來,林洢楚還沒有所反應,已被她用力掮了一巴掌。
「林洢楚,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不檢點的和男人在夜里幽會!」
林洢楚捂著臉,感到火辣辣的疼,她轉向林洢芳,怒聲駁回,「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這就是你和男人幽會的證據!」林洢芳從莊嬤嬤手上取過一張紙條,上頭字跡蒼勁有力,分明是男人的字。
林洢楚轉向江氏辯駁,「母親,這張紙是誰寫的我不知道,不能單單在我的枕頭布里找到就說是我的,我是被有心人陷害的!」她朝林洢芳看了一眼,她是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
江氏蹙了蹙眉,「你說你是被陷害的,可是字條里的那個男人周平,說你和他常靠著下人幫忙傳紙條,約在外頭私會,還說你們已私訂終身。」
林洢楚驚呆了,「周平?他是誰?什麼私訂終身?」
「把人叫進來。」江氏朝下人道。
沒多久,下人從偏廳把人領過來,那是個麻子臉的男人,一看到林洢楚,情緒激昂的走向她,「楚兒,我是來向你提親的!真是對不住,我不小心跟你母親說出了我們夜里幽會的事,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一定會娶你進門!」
憑空多出了這個說與她在夜里幽會的男人,林洢楚受到極大的驚嚇,看到他朝自己步步近逼,她一個閃開斥喝,「說謊!我根本不認識你!也沒有和你幽會,更不想嫁給你!」周平一臉受傷的道︰「楚兒,你怎能說出這種話,我們說好了,只要我來提親你就要嫁給我,你說我們沒有幽會,但這信是你親手寫的,讓下人交給我的呀!」他掏出懷里的信,攤給她看。
林洢楚倒抽口氣,那娟秀的字,與她的字跡如出一轍。她馬上向江氏解釋,「母親,那不是我寫的,是有人仿我的字,而且這是他的一面之詞,並沒有證據證明我認識他,我和他又是如何幽會的!」
林洢芳冷笑道︰「要幽會還不簡單,鑽狗洞不是你最會的嗎?」
「母親,不是三姊說的那樣,我沒有鑽……」林洢楚愕然住聲,她看到江氏那隱隱帶著得意,還和林洢芳互看了眼,她瞬間明白,她們母女是一丘之貉,想想林洢芳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有辦法找個男人來誣陷她,很明顯是江氏所為,而那個狗洞肯定到現在還沒補,就算被填平了,也一定會再被挖開來,好證明她是從狗洞里離開府里的。
林洢芳看她說到一半停住,哼笑道︰「心虛到說不出話了吧,前天晚上,有丫鬟看到你偷偷模模來到後花園的牆邊,當時還不明白你想做什麼,原來你是要鑽狗洞和男人幽會,和男人私訂終身啊!」
這時,周平滿臉失望的對林洢楚道︰「楚兒,我們是真心相愛,為什麼你要說不認得我?你明明對我說,只要我來提親,就要嫁給我的!」
林洢楚看著林洢芳和這人一搭一唱,江氏冷眼旁觀看好戲,覺得好惡心,要是他們以為這麼做就能逼她認她沒做的事,那就錯了!
她先朝林洢芳道︰「是哪個丫鬟看到我偷偷模模到後花園的?你把她叫過來和我對質,我也有證人可以幫我證明,我根本鑽不出去那個洞,爹和李當家可是親眼看到我卡在洞里出不去,你不要含血噴人!」
她見林洢芳臉色一變,說不出話,再沖著周平問︰「還有你倒是說說,我和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在哪里認識的?」
周平驚慌失措,看了看江氏和林洢芳,遭她們狠瞪,只好硬著頭皮道︰「這個……我們是在兩個月前認識的,當時你正巧溜出府,差點撞到我的馬車,我下來查看,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
林洢楚听到他的回答,一語戳破他的謊言,「兩個月前我可還在昏迷中,我昏迷了整整一個月才醒來,是要如何溜出去,還差點撞到你的馬車?」
周平慌張的忙改口,「這……是我記錯了,是一個月前才對。」
林洢楚叉著腰斥道︰「別說謊了!你分明是胡謅,連究竟是一個月前,還是兩個月前認識我的都搞不清楚!」
「不,我沒說謊,我是不小心記錯的……」
「那你說說,我們平常都約在什麼地方見面?幾月幾日見面的?你說我寫紙條給你,讓下人交給你,那麼我是找誰傳字條的?我把那個人叫出來對質!」
「這……」
林洢芳倒沒想到林洢楚死不肯承認,也沒有一點懦弱的樣子,真是被她平常乖巧的模樣給騙了,不過既然有心栽贓她,她又能如何,最後也只能乖乖嫁給這個麻子臉!
對,栽贓她就是要除掉她,讓李當家厭棄她!
林洢芳揚聲斥道︰「林洢楚,你這一個月來竟都和這男人在夜里幽會,真是不知廉恥,敗壞林家的名聲!你也太對不起李當家了,李當家那麼寵你,你竟背著他偷人,李當家一定感到失望透頂!」
林洢楚听到這一句話,都快吐血了。「林洢芳,你太過分了!這個人說的話漏洞百出,你還硬要說我偷人!」
「安靜!」坐在主位上的江氏拍了桌面,銳利的眼直視著林洢楚,「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洢楚,我也只能把你嫁給周平,好掩蓋你的丑聞,要不傳出去可真會丟光林家顏面,放心,李當家那邊我會去說的,相信他很快就會忘記你。」
林洢楚看著這對狼狽為奸的母女,終于明白她們設下這一局的目的,是要將她嫁給別的男人,而不管她如何辨駁,擊毀她們所有指證歷歷的話,她都會被迫嫁給這個人。
「母親,你為了幫三姊,背著爹陷害我嫁別人,就不怕被爹發現嗎?爹同意你這麼做嗎?」林洢楚將父親搬出來,父親知道她得邢澈的寵愛,絕不會隨便讓她嫁阿狗阿貓的。
林洢芳哼笑,「林洢楚,你無憑無據就說我和娘陷害你,爹會信你嗎?」
林洢楚瞪著她,「憑你嫉妒我,這就是動機!李當家喜歡我,他瞧不上你,你懷恨在心,才想除掉我!」
「你說什麼?」林洢芳听得怒瞪美眸,沖向前要打她。
但林洢楚一把便捉下她的手,平常有在種菜勞動的她,可是比只會剌繡的三姊力氣大得多。她望向怒氣騰騰的林洢芳,無害一笑,「沒錯,我晚上是和男人幽會,但是你知道嗎?我是和李當家幽會。」
林洢芳不敢置信,大受打擊,「你胡說!李當家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未婚男女在夜里幽會,可是有損名譽的。
「李當家喜歡我,他對我承諾過會娶我為妻。」林洢楚對著她一字一字的說,好讓她听清楚。
林洢芳嫉妒上身,朝她怒吼,「不!你胡說!李當家才不會想娶你為妻,你只是個庶女,你算什麼!」話雖這麼說,但她也是怕李當家真的要娶林洢楚為正室,才會設下此計要除掉她。
江氏見女兒拉高嗓音叫嚷,實在不成體統,馬上朝莊嬤嬤命令,「還不快把三小姐拉走!」
林洢芳馬上被拉遠,卻一臉頹喪,顯然被林洢楚的話擊倒。
江氏厲眼望向讓女兒變成這德性的始作俑者,原本她想著,李當家就算看上這丫頭,她也只有做妾的命,女兒才是嫡妻,但李當家完全不理睬女兒,她覺得不行,再這樣下去女兒會成為府里的笑話,沒想到收拾這丫頭沒那麼容易,果然她跟她那個狐狸精娘一樣,只是表面上裝無害。
林洢楚被江氏凌厲的盯著,忍不住發毛,她可以對付林洢芳,可江氏不好應付,她握有實權,是可以拿捏她的主母。
終于江氏開口了,犀利的冷道︰「林洢楚,你當真以為李當家會相信你是清白的嗎?你不過是個粗俗的庶女,他會迷戀你多久?你爹晚點回來,我多的是理由說服他把你嫁給周平,你最好先想想怎麼做才是最好的,若是願意嫁人,我這個母親會幫你準備厚重的嫁妝,不願意的話……你也不會好過,李當家肯定是不會要你的。」說完,她下令道︰「把四小姐關在西邊的柴房里,派人看守。」
听到柴房兩字,林洢楚臉色大變,全然失了先前的冷靜,「我不要被關在柴房,你不能這麼對我!」
反抗無用,兩名嬤嬤一左一右將她強行帶走。
林洢楚被帶來西邊的柴房,這間柴房已經沒在使用,平時用來堆棄雜物,她一被推進來,難聞的霉氣馬上充斥她的口鼻,當門關上,幾乎漆黑一片,引發她強烈的恐懼。她回頭猛拍木門,大聲喊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在娘親過世後,只要她稍微不听話,或吵著要找爹,江氏就會將她關在柴房里,父親縱然知情,仍默許江氏懲罰她。
所以她向來很怕被關在柴房,尤其入夜後,伸手不見五指,常讓她覺得黑暗里有什麼鬼怪會傾巢而出,她也因此很怕鬼。
「來人啊,快放我出去!」林洢楚拼命的敲著門,用力嘶喊,不知喊了多久,喊到嗓子都啞了,木門仍然沒有開啟,她整個人似失去力氣的滑坐在地上。
「澈哥哥……」她喃喃念著邢澈的名,冀望他來救她,然而他才剛和父親出門,壓根不知道她出了事,桂娘、秋兒她們就算知道她被關著,也無法抵抗江氏救她出去。
這時候的林洢楚就如當年被關在柴房里無助的孩子,只能縮著身軀,將頭深深埋入膝蓋里。
她被關了多久了?半時辰?一時辰?
林洢楚不知不覺的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柴房里有幾片木板裂開,冷風颼颼灌進來,將她冷醒,沒有東西可以擋風的她,只能雙手環抱住自己,蜷曲成一團。
就在她又要睡著時,木門終于打開了,她冀盼的以為是邢澈來救她了,匆匆想站起身,卻感到頭暈腦脹,只能勉強扶住牆起身,沒想到來人竟是林洢芳。
「你來做什麼?」既然都撕破臉了,她也不必客氣的喊她一聲三姊。
林洢芳先前受到她的羞辱,怎麼想都不甘心,才會來柴房看她,她知道這丫頭的弱點,她最怕被關在柴房里。
「我是來看看你這副可憐相,你還在想著李當家來救你嗎?他和爹一道出門,沒那麼早回來,你最好听我娘的話,別妄想麻雀變鳳凰,安分點嫁給周平,那家伙是長得丑了點,但也是小有家產,配你這個左相庶女正好,要不搞到最後場面難看,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林洢楚感到頭暈又全身發冷,覺得很不舒服,但她不想讓林洢芳感到得意,她逞強的收回扶著牆的手走向她,自信的笑道︰「林洢芳,你不會得逞的,就算你是林家嫡小姐,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盡如你意,人心更不是你可以掌握的,等李當家回來,他是絕不會被這等詭計給騙的!」
林洢芳看她說得這麼自信,毫無畏懼,頓時惱羞成怒,「你笑什麼,一個低下的庶女也敢在我面前這麼囂張,我要撕了你這張臉!」說著她向前一跨,甩她一巴掌。
林洢楚縱使身子不適,也站不太穩,仍卯足勁向前捉住林洢芳想摑她的手,咬牙切齒的瞪視她道︰「又想打我嗎?來呀,我們來打一架,我是不會打輸你的!」
林洢芳打不到她,又听到她說要和她打一場,氣得扭曲了臉,「誰要跟你打架,你真是個粗俗的女人!」
「你想甩人巴掌又有多高雅,你這個脾氣差,愛裝模作樣、表里不一的假貴女!」林洢楚從以前就覺得林洢芳是個愛裝模作樣的人,終于朝她說出真心話,覺得大快人心。
林洢芳听了氣急敗壞,「你說什麼?你說我是個脾氣差、愛裝模作樣、表里不一的假貴女?看來不好好打你板子,教訓你一頓,都爬到我頭上撒野了,來人啊!」她欲支使她帶來正在外面候著的丫鬟。
「你想打誰板子,想教訓誰一頓?」林洢芳的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林洢芳的丫鬟們個個瑟縮在那男人的後頭,哪敢听她的話動手。
林洢楚正面迎視,倏地亮了眼眸,是澈哥哥來救她了!
林洢芳沒認出這聲音,還以為是誰多管閑事,一個轉過身,頓時嚇得半死,「李、李當家!」她馬上鎮定下來,指著林洢楚道︰「這丫頭背著你和男人在夜里幽會已經有一個月了,她不知廉恥,背叛了李當家,所以我娘才會將她關在柴房里懲罰她……」
「和她在夜里幽會的人是我。」邢澈噙笑糾正,不管她錯愕的神情,越過她踏進柴房,又轉向她,唇邊的笑在乍看之下竟變得森冷可怖,「對了,我剛好听到,你要楚楚別妄想麻雀當鳳凰,最好听你娘的話嫁給周平,不知道周平是誰?左相大人知道嗎?」
這一听,教林洢芳刷白了臉。
林洢楚一直在強撐,見邢澈終于來了,一安了心,整個人虛軟無力的往下滑。
邢澈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打橫抱起她,當然也看到她那左臉上未消的五指印,在踏出柴房時,冰寒的銳眸狠瞪了林洢芳一記,「知道嗎?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現在不會還好端端的站在這。」
林洢芳一對上他眼底的恨意,像是想置她于死地,瞬間腿軟了,還是丫鬟扶住她才沒摔倒在地。
邢澈一出柴房,王恩等護衛們才趕到,可以想象他有多麼心急如焚,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到柴房解救林洢楚。
邢澈抱著林洢楚,發現她的身子異常熱,他連忙要王恩去叫大夫來,然後施展輕功將她帶回他的院落里。
邢澈將她安置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模了模她的額頭,真的很燙,馬上喚來下人端水進來,他親自擰了布巾敷她額頭,見她左臉上的紅腫,又為她冷敷消腫。
真是該死,縱使他在接到消息後馬上趕回來,還是沒辦法及時回來救她,還是讓她被那對母女欺負了—
看著林洢楚那飽受苦楚的小臉,邢澈心都擰疼了。
他對她感到萬分愧疚,心里有如被萬根針剌痛著,懊悔不已。
他都想起來了,在他趕來柴房,听到她和林洢芳的執爭,看到她捉著林洢芳說要跟她打一架,對上她那不服輸的雙眼時,霎時他腦海里閃過好幾個畫面,想起了過去和她的相遇——
明明都是同樣的一雙眼,為什麼他一直都沒有想起她呢?
她,是他曾經救下的小女孩,當時十七歲的他隨著父親進入左相府,閑逛時,他看到有個小女孩遭到另一個打扮華貴的女孩欺負,他忍不住出手幫她。
「你以為爹還會疼你嗎?別痴心妄想了,爹討厭你,他不會理你的,你死心吧!」
「不,爹不會不理我的,我要去找爹。」
「把她捉住,別讓她跑走!」
「放開我!」
啪!她臉疼得很,惡狠狠撲了上去,「三姊,你以為我怕你嗎?來跟我打一架,我是不會打輸你的!」
「真是粗俗,我才不會跟你打架。看來,你非要打板子才會听話,我要代替我娘教訓你,來人啊,捉住她!」
「這是在做什麼?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還要打人,快給我放開她!」當年十七歲的他,阻止了這場暴行。
「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小丫頭,你可真行,居然說要打架。」他向來不太搭理小孩子,但他覺得這個小女孩很有勇氣,很得他的緣,忍不住模模她的頭,說了這麼一句。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她一雙眼熠熠發亮。
「我叫邢澈。」
「那麼澈哥哥,以後你還可以來找我玩嗎?」
「當然沒問題。」他個頭很高,彎與她平視,「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洢楚。」她很有精神的回道。
「衣廚?你的名字太奇怪了,我來幫你取個小名好了,要取什麼好呢……」他看著她的小臉……想到了,「看你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叫你楚楚吧。」
她笑得像花,「澈哥哥,那我們打勾勾,你一定要再來找我玩。」她的食指勾上他的。
他也勾上她的,「好,我們約定,我一定會來找你。」
當年的他替她取了楚楚這個小名,也和她許下約定,然而他一踏出左相府,便忘了約定,也把她忘得一干二淨……
邢澈懷著愧疚,望著床上緊閉雙眼的人兒,沙啞的對她道︰「楚楚,對不起,我把你忘了那麼久……」
林洢楚發起高燒,陷入沉睡,她一直在作夢,先是夢見她小時候的回憶,當時娘還活著,因為總在生病,心情總是悶悶不樂,父親都會哄著娘,也對她很好,可自從娘死去後,她便陷入苦難,和澈哥哥短暫相遇後,她才感覺到人生還有希望。
接著,她夢見自己魂魄出竅,想都沒想到,她會以生靈的姿態和澈哥哥相遇,和澈哥哥一起生活,這是她不敢妄想的美夢,可以和澈哥哥朝夕相處,而她也在忘記澈哥哥的情況下,再一次愛上他。
最後,她夢見自己鼓起勇氣邀請澈哥哥一起出游,想對他表明心意,途中卻遭到剌客追殺,她施念力為他殺敵,看到自己變成半透明,她知道,她就快消失了——
楚楚,相信我,你不會魂飛魄散的,你會回到你的肉身里蘇醒過來,我答應你,我會去找你,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名字,我們會再相見的!
楚楚,我們會再相見的……
耳畔響著邢澈的吶喊聲,林洢楚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因為恢復所有的記憶,情緒激動,幾近快無法負荷,且早已淚流滿面。
邢澈一直都在照顧發燒的林洢楚,府里的劉大夫來看過她,說她受到風寒,加上壓力過大而發燒,喝過藥就能退燒。
他親自喂她喝藥,可她睡得並不安穩,不知是夢到什麼,有時笑,有時蹙眉,倒是流了很多汗,他為她擦汗,喚丫鬟為她更衣,直到看到她退燒了才松了口氣,稍微合下眼休息,豈料他一睜開眼,就見她滿臉是淚的醒過來。
邢澈馬上挨坐到床邊,模了模她的額頭,確定沒有再發燒後,關切的問︰「楚楚,你是哪里不舒服?還是臉疼?我很抱歉,我和左相去的地方太隱密,當我的手下找到我,我再趕回來,都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我無法阻止她們欺負你……」
邢澈愧疚的望著她滿是淚水的小臉道︰「桂娘都告訴我了,她們是如何栽贓你,桂娘也說,你小時候最怕被關在柴房,怕有鬼,楚楚,我真的很抱歉,我太晚回來了,讓你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我明明該保護好你的。」
在邢澈開口說話時,林洢楚眼底含著淚,情緒還沒平復下來,直到他說起一連串愧對她、自責沒保護好她的話,她才回神,看清楚他的臉,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趕緊出聲道︰「不,不是公子的錯,我不是在怪公子,不是因為害怕才哭的……」
見到他臉上的訝然,她遂然想起她喊了他什麼,緩緩從床上撐起身子,雙眸瞅著他道︰
「澈哥哥,我全想起來了,想起我當生靈時的事了。」
邢澈看她坐起,听她這麼說,渾身一震,「楚楚,你說,你全都想起來了?」
記憶全部回籠的林洢楚,望著眼前的男人,感到生命變得完整,不再缺角,她回想起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了,有爭吵,有歡笑,她想起自己有多麼喜歡他,和他分開時有那麼痛苦,有多麼害怕她一消失會再也見不到他。
林洢楚眨著淚眼,微笑的道︰「嗯,我都想起來了,想起好多和澈哥哥在一起的回憶,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生靈出現在澈哥哥的家門口,原來在那一天,我听到我爹說要害你的話後想去警告你,卻被我爹發現,我爹派人追我,想把我關起來,我努力的跑,跑到一半突然下雨,又打起雷,我被一記響雷嚇到,從台階上摔了下來,就此昏死過去。
「可我依然惦記著要提醒你提防我爹的事,所以我的魂魄來找你,只是我沒想到,我會失去記憶,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了……」
邢澈看著她講完前因後果,心情是既復雜又震撼的,原來她會摔傷頭陷入昏迷是為了要救他,就算化為生靈,就算失去所有的記憶,她還是出于本能的惦記著他的安危,為了救他而來到他面前。
他困難的發出聲音,「楚楚,我……我也想起來了,當我看到你對著林洢芳說要跟她打一架時,我終于想起,當年有個小女孩也說過同樣的話,有著同樣的眼神,我想起來了我曾經來過左相府見到你的事。
「對不住,楚楚,我居然把你給忘了,忘了我們的約定,我不是故意的,回去後我課業一下變得太重,有太多事要做,後來便沒有機會再到左相府。楚楚,我對不起你,你是那麼奮不顧身的想救我,而我卻把你忘得一干二淨……」
林洢楚看他心生愧疚,萬分懊惱,她急著道︰「不!澈哥哥不要說對不起我,我反而要感謝你,因為和你相遇,才讓我的人生有所期待,才讓我能堅強的長大成人,而且第二次的約定,你不是遵守了嗎?你真的來了,就像天神般出現在我面前,說要娶我為妻,說要把我從這個地方救走,我真的很開心,比實現第一次的約定更加讓我開心。」說完,朝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邢澈見她一點都不責怪自己,還笑著對他說了這些話,他忍不住低頭,沙啞的道︰「你真是個傻瓜。」
林洢楚湊近他,取笑道︰「澈哥哥也是個傻瓜,這樣子很丟臉,快把眼淚逼回去。」
「誰說我在哭?」邢澈抬眼瞪向她,他沒哭,但他的眼眶確實紅了。
林洢楚是故意鬧他的,她並不想看到他內疚的樣子,寧可被他瞪。她像是想到什麼,怯怯的問︰「澈哥哥,我是左相的女兒,真的……沒有關系嗎?」
在她消失前,便想起她的名字和身分,卻不敢對他說。
邢澈牢牢地瞅著她,斬釘截鐵道︰「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我要是真的那麼在意這層血緣關系,就不會和你見面了。」
林洢楚听到他親口這麼說,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太好了,因為我……我爹是壞人,他要害你,我真怕澈哥哥表面上說不在?但心里仍有芹蒂。」
「又說什麼傻話。」邢澈沒好氣的一哼。
林洢楚想到父親的作為,一陣心痛,「我爹對我漠不關心就罷了,但他竟然想殺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他,就算要我大義滅親……」
邢澈捂住她的口,臉色凝重道︰「不,你不用大義滅親,左相要是知道你幫我,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楚楚,我只要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就夠了,別做些讓我擔心的事。」
「嗯。」林洢楚被他這麼盯著看,看到他眸底的擔憂,听話的點了頭,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捂住臉。
「又怎麼了?」又哭又笑的,現在又捂臉,他都快招架不住。
林洢楚嬌羞的無法看他一眼,「我……我想到那一天我邀你出游,想說的話還沒說完……」終于,她鼓起勇氣放下手,對他道︰「澈哥哥,我……我喜歡你。」
邢澈听她示愛,會心一笑,「這也是我在那一天想對你說的話,可惜錯過了,但現在也不晚。」他挨近她耳邊,在她耳邊低語——
「楚楚,我最喜歡你了。」
林洢楚臉紅了,嘟著嘴糾正他,「是我最喜歡你才對,我可是在九歲時第一次見到你,就留意起你這個大哥哥,我還曾偷偷去過你家門前找過你,故意走到你面前,希望你認出我來,但大概我不是什麼美人,你只和我擦身而過,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邢澈不知道這件事,望著她,非常篤定的道︰「怎麼不跟我打聲招呼呢?如果你主動對,我說你是楚楚,我一定會認出你來,說不定你努力點,我就會被你這個小丫頭迷得無法自拔。」
林洢楚听得心花怒放,能和澈哥哥情投意合,她真的是太幸福了!她興奮的伸出右手想捏臉,再次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你的臉都腫了,還捏。」邢澈連忙扣住她的手。
「我……太開心了嘛!」林洢楚呵呵笑著,「等等,你說的我的臉都腫了,真的嗎?我要看鏡子,快拿鏡子給我。」
邢澈真不想給她鏡子,怕她受不了打擊,但不給她,怕剛退燒的她硬要下床拿,最後還是遞給她。
果然,林洢楚看著鏡中的自己尖叫,在她的左臉上有著被指甲劃傷的傷口,導致她的臉紅腫,就算已經抹上藥膏,也沒那麼快消腫。
「天啊,我的臉都腫成豬頭了,好丑!」她唉唉叫,只差沒流下兩行淚,抬頭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澈哥哥,就算我的臉變成豬頭,你也要娶我,不能嫌棄我喔!」
邢澈頓時被她逗笑,向前勾起她的下巴,「要我證明我的真心嗎?就算你的臉變成豬頭,我還是親得下去。」他傾身吻上她的唇。
江氏私底下干的好事,林豐當然知道,當時他正和李煥待在隱密的茶館雅間里,和同盟的宮員密會,豈知話還沒談好,李煥的手下便找上他,說是林洢楚在府內出了事,李煥當下便撇下眾人離開。
回府後他才知道,竟是妻子和嫡女一同陷害林洢楚,模仿林洢楚的字捏造她和男人私下寫信,又找來男人演戲,誣陷她和那男人幽會,存心逼她另嫁他人,看到李煥對這件事表達出相當的不滿,林豐表明他會公正處理後,大發雷霆的將江氏母女叫來廳里大罵。
「你怎麼當嫡母的,我千交代萬交代要善待洢楚,你做了什麼?竟用這種下三濫的計謀對付她,想將她嫁出去,又把人關在柴房里,害她發高燒,結果惹毛了李當家!」
江氏向來以夫為天,這會兒面對丈夫的怒氣,感到膽顫心驚,但仍有幾分埋怨,「咱們芳兒受委屈,我實在看不下去……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你想將芳兒嫁給李當家,要是李當家堅持娶洢楚那丫頭為正室,那麼我們芳兒不就丟臉丟大了……」
林洢芳正低著頭抽噎哭泣,面對父親的怒火,一個字都不敢吭。
林豐狠瞪著這對母女,「真是婦人之見!你以為我真會讓那丫頭當正室嗎?那丫頭能成什麼事,不過是李當家圖新鮮才看上她,到時候真要娶也是娶芳兒當正室,你在替芳兒操心什麼?竟不知輕重,幫她出這種主意,讓我在李當面前丟了臉!」
江氏自然不知道,林豐計劃要讓林洢芳嫁給雍王,好讓嫡女日後當上皇後,生下擁有皇室血統的儲君,屆時,雍王就沒用處了,他的孫子將成為江陵國的皇帝,他要輔佐自己的孫子成為皇帝,讓林家更為強盛,橫霸朝野。
沒錯,林豐只是想利用雍王,想要雍王身上流的皇室血脈而已,在未達目的之前,他必須將雍王當祖宗供著,事事順著他,讓他開心才行。
林豐看到不停哭泣的女兒,怒火又涌上心頭,他厭煩的罵道︰「芳兒,你真是太驕縱了,你就這麼不能容人嗎?就算不是那丫頭受寵,李當家也會有其他女人,你一樣要和他人共事一夫,到時李當家寵著哪個妾室,你都要一個個除掉嗎?」
林洢芳搖頭泣訴,「不是的,爹,我不是容不下她,如果李當家肯對我稍微好一點,不是把她當成仙女,把我看成草,我也不至于……」
「你就少說兩句!」江氏怕丈夫生氣,阻止女兒說下去。
但林洢芳再也忍不了,將熊熊怒火宣泄出口,「他們真的太不知羞恥了,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分吃花生糖,看起來是那麼甜蜜,我才會一時鬼迷心竅,想著只要沒有她,只要讓李當家厭惡她,李當家就會多看我一眼。」
林豐听了更怒,「所以你這個大家閨秀的教養全不見了,只想著使心眼陷害人!你給我待在你的院子里好好反省兩個月,不準出門!」
林豐又罵向妻子,「你這個當娘親知道她這惡毒心思,竟還幫著她,個個不長腦袋,李當家那邊我會去說,明天你去跟洢楚賠個不是。」
「什麼,要我跟丫頭賠不是?」江氏不甘願的拔高嗓音。
林豐狠瞪她,「總得補償她,她心情好,不覺得委屈了,李當家才會高興。」
「……是。」江氏被丈夫一瞪,打了記哆嗉,不敢多說話,馬上帶著女兒走。
林豐見母女倆走了,仍未消氣,這對蠢母女真是氣死他了。
「大人,請消消氣。」他身邊的心月復劉新,馬上奉上茶水。
林豐接過茶喝,消消氣,腦海里一閃而過,突地頓住。
「大人,您怎麼了?」劉新服侍左相多年,很會看他臉色。
林豐馬上問他,「在一年前,雍王不是發生過誤吃花生過敏的事嗎?」
「是的,小的有印象,當時雍王吃到花生後,先是皮膚紅癢,接著喉嚨腫了起來,還請大夫來看過,說再晚一點,會有性命危險。」
林豐蹙眉,「可芳兒卻說,雍王吃了花生糖……」
「雍王既然知道他吃花生會有性命危險,為何還會吃下?」劉新也困惑的道。
林豐也這麼想,真是太奇怪了,不對勁,但芳兒看起來不像在說謊。而一有這個困惑,先前他覺得雍王奇怪的地方,全都一個個冒出來。
雍王向來喜歡美人,會看上那丫頭讓他匪夷所思,但男人向來圖新鮮也沒什麼,大概是他覺得那丫頭鑽狗洞很有趣上了心。只是,也太專寵那丫頭了,听說送去的那些美婢,他一個都沒踫,只招她們進來下下棋、喝喝酒,卻不留宿,說是怕那丫頭不開心,還曾有大膽的美婢半夜模進他的房里,被他凶狠的趕了出來。
是送上門的美人,雍王趕得出去?據他所知,雍王生性風流,不是柳下惠,就算再怎麼專寵一個女子,也不可能為她守身如玉,他總覺得雍王對那丫頭太過神魂顛倒,和他所認識的雍王差太多。
還有,好幾次他都覺得李煥很陰沉,看他的眼神變得銳利,他曾當作是錯覺,現在想想,真的足錯覺嗎?雍王這一切的轉變,又是從何時開始的?
林豐慢慢回想,雍王在住進左相府前,曾失聯整整十天找不到人,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後來雍王主動和他聯絡,說是他回了西赫國一趟,當時他沒有起疑,向來行事隨心所欲、偶爾也會沒知會他就回西赫國,現在回想起來,是在那一次之後才變的。
林豐突然冒出了一個令人悚然的念頭,現在住在他府里那個長相和身形都和李煥如出一轍的男人,在那張臉皮之下,真的是雍王本人嗎?
他又回想起前些日雍王喝醉酒,闖進他院落里的事,當時侍衛長說以為是有人闖進來,在派人追時突然遇上雍王,雍王卻說他看到貓,該不會……是他有同伙闖進來被發現,他在幫同伙掩飾?再者,盆栽墜地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書房……
「劉新,去查查雍王失聯的那十天里的行蹤,看他是不是真的回西赫國。」
「是。」
林豐往前走到窗前一株盆栽前,看到被蟲啃食的樹葉,他伸手折斷,低頭又道︰「小心起見,再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