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煙一連到山里采了三天藥,采回來的藥草一部分哪來救治那男子,絕大部分則是炮制成了成品。
為了男子身上的傷,她還特地做了一味藥——七日黃。
七日黃主治割傷擦傷等外傷癥狀,只要是見血的傷幾乎都能用,且功效了得,小傷口能迅速愈合,大面積的傷也能在七日之內痊愈,故而稱之七日黃。
七日黃算得上是十分普及的外傷用藥,雖然愈傷效果極佳,然而中藥不比西藥,抗菌效果並不佳,若無天天換洗,很容易產生膿包,變成金包銀。
所謂的金包銀,便是外皮完好,內部化膿,最後需將愈合的外皮切割開來,將膿引流而出,然而這樣的結果實在有些本末倒置。
夏以煙前世是家中的獨生女,從小就被家長輩當成藥鋪接班人培養,學習到的秘方不在少數,可以說是泡在藥材中長大。
加上她畢業于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後繼續攻讀研究所,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被教授著重,擔任助教,以她豐富的藥學經歷,七日黃這點小缺點對她來說自然是件小事。
她制出的七日黃不僅沒有原先的缺點,抗菌效果好,甚至能加快傷口愈合的速度,不過三日,男子身上的傷口便已愈合了大半。
不過外表的傷好了沒用,不管她灌了多少藥,男子依舊昏迷不醒。
家里多養了個人,雖說人昏迷著,但喂點米湯提供營養還是必須的,然而他們家的米缸早就見底,現在家中的米都是古益送來的,為此,她又受了古秀娥不少眼色。
為了早日擺月兌讓人接濟的日子,夏以煙決定要進城一趟,將這幾日炮制好的藥給賣掉。
看著炮制的藥材,彷佛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她彎起了嘴角,打算將七日黃給帶上,她相信改良過的七日黃應該能替她多掙些錢。
背起竹簍,她轉身吩咐一雙弟妹︰「松兒、卉兒,阿姊要進城一趟,你們倆乖乖看家,記得,若是壞人來了,趕緊跑,知道嗎?」
「知道。」夏以卉乖巧的應聲,夏以松卻是躊躇了一會兒,問︰「阿姊,我們要是跑了,大哥哥怎麼辦?」
被救回的男子一直昏迷不醒,兩個小家伙不知道怎麼稱呼他,便喚他大哥哥。
夏以煙愣了下,她倒是忘記屋里還躺了個不能動彈的家伙,想了想,她才說︰「那些壞人要抓我們,是因為我們有被賣的價值,沒人會抓一個身上帶傷的人回去,所以你們不用擔心,顧好自個兒就對了。」
親疏有別,她自然得先顧好自家弟妹,至于榻上的男子,她把人救回來已是仁至義盡了,如果真不幸被王豐那群人給遇上了,她也沒轍。
夏以煙不曉得,她在說這話的時候,整整昏迷三日的男子竟在這時睜開了眼,且困惑的發出了疑問。
「抓人?有人要抓我?」男人什麼都想不起來,自是搞不清楚狀況。
听見這低沉帶著些微沙啞的問話,夏以煙驀地回過身,瞪著那從榻上坐起的男子。
「你、你醒了?」夏以煙忙問︰「你昏了整整三個日夜,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夏以煙好一會兒,這一瞧,他發現比起在窗戶前熟睡的她,眼前這雙眼靈動、巧笑倩兮的她,似乎更美。
夏以煙見他不應聲,傻傻的看著自己,擰起了眉,低聲又問︰「你還好嗎?」
男子回過神,朝她露出一抹笑。「很好。」
他這一笑,讓夏以煙嚇得倒抽了口氣。
那張猶如豬肝色一般腫脹的豬頭臉,配上那咧嘴笑,即便以一個古人來說,他的牙齒又白又整齊,仍然怪嚇人的,她忙低下頭對一雙弟妹說︰「你們倆天外頭玩,順道和古天叔說一聲,人醒了。」她可不想小孩子晚上作惡夢。
誰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壓根沒被嚇著,睜著眼好奇的看著那男子,脆聲說︰「哥哥,你終于醒了,阿姊為了照顧你,已經好幾日沒能睡好,連床都讓給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對他們來說,夏以煙就是他們的全部,一切都得為她著想。
男子當然知道夏以煙這幾夜都在照顧他,他並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時間多半在半夜,那時夏以煙早已支撐不住,趴著入睡,所以兩人一直沒打照面,然而知道歸知道,听夏以松這麼說,他那過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听聲向她道謝,「多謝姑娘相救,請問姑娘芳名?」
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問題。
「夏以煙,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憂的以,輕煙裊裊的煙。」她大方的報上自個兒的閨名,眨著圓眸,迫不及待的反問︰「你呢?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你告訴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讓人來接你。」
自從救了他之後,古大叔天天愁著臉在她眼前晃,就怕眼前的男人一個不小心死了,更怕她一個姑娘家收容外男,被人說閑話,這下好了,人總算是醒了,瞧他身上的穿著,雖然是髒污,卻不難看出衣料細致,想必家境不差,說不準把人送回去之後,還能得到一筆報酬呢。
這一猜想,她忍不住笑了,看著他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誰知他的回答險些讓夏以煙昏死過去。
男子見她笑,也揚起了一抹笑,撫著自己受傷的後腦杓,有些無奈,「我傷了腦袋,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里,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打從第一次醒來,他便發現了自己失憶的事實,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有關自身的任何事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何方人氏……他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在山里發現了他,也是他失憶後第一個見到的人,不僅救了他,還將他帶回家里,甚至為了收留他和人有了爭執……這些他有看印象,也因此,他對夏以煙產生了一種類似雛鳥般的依賴心態。
「你、你剛說了什麼?開玩笑的吧?」她剛才幻听了對吧?肯定是。
那像畫布一般精采的臉一臉認真,又說了一次,「沒開玩笑,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腦袋一片模糊,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你在山里救下我。」
他那時重傷昏迷,身上大量出血,他知道,再這麼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條,就在他等死之際,卻因她絆了一腳而清醒,當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眼前這精致柔美、顯得有些惶然無措的小臉。
這一眼在他心里落了根,也因此當他清醒過來,得知自己什麼也想不起時,並沒有慌張,只因他看見了在窗戶前熟睡的夏以煙。
那一刻,他莫名的感到心安,相較他的淡然,夏以煙卻是晴天霹靂。
「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嘴角微抽,她問。
「是。」他說。
「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深呼吸,又問。
「忘了。」他抿唇答道。
「連家在何方都不曉得?」那雙漂亮的眼眸有著最後的期盼。
「不曉得。」他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
夏以煙身子一晃,跟蹌了下,喃喃低語,「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霉運,難得做一回好人,居然撿了個失憶的家伙回來,難道是天要亡我……」
「阿姊,你怎麼了?」夏以松擔憂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以煙忍著心悶,勉強揚起抹笑,對一雙弟妹說︰「松兒,你帶卉兒去和古大叔說一聲,阿姊和哥哥有事要說。」
夏以煙發話,兩人當然得听,他們乖巧的點頭,小手拉著小手,往屋外走去。
支開了弟妹,夏以煙再也忍不住哀額,哀怨的看著那霸佔她床榻的男人,問︰「你打算怎麼辦?」千萬別說要賴著她。
「不曉得。」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墨瞳滿是茫然。
「要不,我帶你去報官?」現代走失,都是把人領去警察局,古代走失,應該同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絕,至于為何拒絕,他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他不能去官府,否則會有大麻煩。
「不報官?行,那你何時離開?」她回得十分直接了當。
「我傷還沒好……」男子有些無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一雙墨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里面有著淡淡的期盼。
他像只走失的可憐小狽,既無辜又無助,茫然且渴求的看著她,讓夏以煙的心被戳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家經濟條件壓根沒法子再多養一個人,她只得硬心腸道︰「那就等你傷好,你傷一好,就得離開。」
男子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無處可去。」
一個連自己姓名都想不起來的人,能去哪里?
再者,他雖然失憶,卻不是傻子,他身上全是刀傷,這些傷不會平平白無故出現,這說明有人想殺他,而他卻該死的什麼都想不起來,若是他冒然出現在人群之中,恐怕不會如這一次那麼好運。
夏以煙眼角一抽,咬牙問︰「所以?」
「所以 ……」男子抬眸看向她,有些可憐兮兮,輕聲說︰「能不能收留我?」
他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但此刻的他是個溺水之人,而眼前的夏以煙就是那浮木,除了緊緊的攀上她,他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就知道!
夏以煙無力的閉了閉雙眼,輕啟紅唇,很想硬下心腸說出一句不行,偏偏她的心不夠硬,到嘴的話硬是轉了個彎,「我家窮,養不起一個吃閑飯的人。」她絲毫不覺得說實話有麼好難為情的,若她家財萬貫,又會在乎多養個人?
听懂她話里的軟化,男子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有力氣,能干活。」
「現在大旱,你有力氣也耕不了田……」夏以煙悶聲說。她不懂耕田,一雙弟妹又小,就是想靠家里那塊出產不佳的田地過活都沒辦法。
誰知,她話一落,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巨大的雷響劃破了雲霄。
這變故讓夏以煙瞪大眼,她抬頭看向窗戶,就見豆大的雨珠伴著雷響,嘩啦啦的傾盆而下,一掃連日來的熾熱。
「下雨了。」男子臉上的笑容更甚,愉悅的說︰「我能耕田了。」
夏以煙︰「……」
不帶這樣的,現在是連老天都在欺負她是嗎?
就這樣,在古益反對卻又忍不住心軟、一雙弟妹舉雙手贊同下,夏家多了一名新成員。
「你們三個顧家,阿姊出門了。」夏以煙看著眼前的一大兩小,低聲吩咐。
一連三個月大旱,老天終開眼下了場大雨,這雨一下就是三日,整整三日沒辦法來藥,也進不了城,夏以煙急得嘴上險些要長燎泡,好在今日雨停了,她迫不及待的要進城。
「好,阿姊你路上小心。」夏以松和夏以卉乖巧的應聲,身旁卻傳出一道不認同的聲音——
「你一個人進城?我不放心。」
夏以煙挑眉,看向那已能長時間坐起身的男人,「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因為你長得美。」他正色答道。
夏以煙生得極美,可她自己似乎沒有自覺,居然打算這模樣進城,他怎能放心。
一句話讓夏以煙粉臉微紅,她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臉龐,啐道︰「阿燕,我不曉得你一張嘴居然這麼貧。」
他失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夏以煙見他衣裳上繡著一只飛燕,便隨口替他取了阿燕這個名字。
「我說的是實話。」阿燕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其實夏以煙不管長怎樣,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更別提,她的模樣的確生得好,不只是她,就連年紀小小的夏以松和夏以卉,也是一個俊美一個嬌俏。
「長得美又不能當飯吃。」雖然被夸贊是件好事,卻不能阻止她進城,睞了他一眼,她收起羞澀,正色道︰「再怎樣還是得吃飯,再不進城,這些藥都要壞了,你們別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走了!」
朝他們揮了揮手,她轉身就走,就怕耽誤時間,賣不了東西。
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阿燕墨眸一沉,有些心堵。
他知道夏以煙為了他,欠了古益不少人情,也知道家里多了他一個人吃飯,原本就困苦的日子變得更加艱辛,可恨他身上帶傷,就是想幫忙也力不從心,這無力感……讓他下定決心要快點好起來,他不能成為夏以炳的累贅。
夏以煙背著竹萎,有些艱難的走在滿是泥濘的田道上。
連日大雨,路面上滿滿的水坑,原本的泥土小徑變得軟爛不堪,讓人難以行走。
若是可以,夏以煙也不想步行,可惜她沒錢,就是想花錢搭牛車入城都沒辦法,只能踏著泥一步一步往嚴城走去。
途中水坑極多,夏以煙在避開的同時,不免會從水窪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這一看,她不得不承認阿燕說的極對。
她這副皮相實在是生得極好,雖然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蠟黃,卻不去天生麗質。
標準的鵝蛋臉,杏眼又大又圓,似乎藏了一汪春水,眉毛彎彎,朱唇小巧,微微嘟起,顯得格外的甜美。
「這樣進城肯定出事……」前世電視劇看太多,強搶民女這事電視演演就算了,要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哭都來不及。
她四處張望了下,看見在風中搖曳的淡紫紅色花朵時,露出了一抹笑,「是地黃,真是巧了。」她開心的拔起地,取下塊根,拿起一旁的石頭搗了起來,接著又找了幾種天然的草木染料,將之融合,才往柔女敕的小臉上抹去。
忙活了好一會兒,她才滿意的看向水坑里,原本甜美可人的小臉變得有些黝黑,彎彎的柳眉被她加粗了一倍,就連那粉女敕的唇都讓她弄得黯沉無色。
一個悄生生的美人兒頓時成皮膚黝黑、眉目平瀲,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凡小丫頭。
這一番喬裝耽誤了她不少時間,待她來到城門外,已是正午時分。
大雨過後,太陽特別的炙熱,經過一個上午的步行,她是又累又餓,只能強撐著精神排隊進城。
一入城,街道上的繁榮讓夏以煙眼楮一亮。
這就是古代的集市?似乎比電視上熱鬧了許多。
嚴城內的街道不比外頭的泥濘路,而是鋪著正正方方的青石板,路上人來人往,兩側的攤販熱情的叫賣,路上行人笑鬧聲滿滿,雖不至于到人聲鼎沸的地步,卻也是熱鬧非凡。
夏以煙睜著一雙圓潤的大眼,一邊走著,一邊好奇的四處張望著,在經過一間賣燒鴨店面,聞到那撲鼻的焦香味時,肚子突然發出一聲響,讓她俏臉一紅。
「不行,辦正事要緊。」捂著肚子,她低下頭快步走過滿是罪惡的一條街,直到縈繞鼻尖的食物香氣散天,她才啐了口氣,在古益所說的西大街走去。
西大街是嚴城藥鋪的集中地,後坑村的村民采了藥草,都是來這販賣。
「廣春|藥鋪……廣春……找著了,就在這。」看著眼前的藥鋪,夏以煙頓時眉開眼笑,高興的就要走進去。
誰知她才剛踏上石 ,便沖出一個人,像趕蒼繩一般的朝她揮著手,不耐的說︰「我們不收藥材,趕緊走!」
夏以煙臉上的笑容一僵,卻還是客氣的問︰「請問你是馮掌櫃嗎?」
古大叔同她說,廣春|藥鋪是原先之前常來販賣藥草的藥鋪,里頭的馮掌櫃對她不錯,可憐她一個幼女還得拉拔一雙弟妹,曾告訴她,若是有合適的藥草,他都會收購。
而眼前這人,一雙三角眼,還留著八字胡,一副刻薄樣,明顯和古大叔口中那和藹的老人不是同一人。
「馮老頭?」他挑起那稀薄的眉毛,嘖了聲,「又來了個找馮老頭的,怪不得這藥鋪的藥材會這麼差,都怪那死老頭愛裝好人,我告訴你,那老頭回鄉去了,這藥鋪現在的掌櫃是我李掌櫃,你趕緊走,順道告訴你同村,以後廣春|藥鋪不再收購你們這些散戶的藥材。」
真晦氣!都怪他貪便宜,為了省幾兩銀子,盤下馮老頭的藥鋪,要是知道這老頭的客人還沒上門賣藥材的人多,他也不會盤下,搞得每日都得像趕蒼蠅一般的趕人。
馮掌櫃回鄉了?夏以煙因這消息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揚起笑,說︰「李掌櫃,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藥材?我炮制好的藥材和其它人不同,質量有一定的保證,你瞧瞧就知道。」說著她放下背上的竹簍,取出藥材。
「有什麼好瞧的,趕緊離開!別耽誤我做生意。」一個窮酸丫頭能有什麼好藥材?李掌櫃才懶得搭理,看也不看,轉身便要進去。
夏以煙卻不能讓他離開,匆匆拿了包藥材,打開來,湊到他面前,「掌櫃,你先別走,你看,我的藥材都是炮制好的,處理的方法也和尋常藥鋪不同,你……」
啪的一聲,夏以煙手上的藥材被李掌櫃一掌給打翻,「給我滾!都說不收了,你怎麼這麼煩人?再不走我就讓人把你打走!」
他甩頭便走,踏著那被他打翻的藥材走了進去。
看著散落一地的藥材,夏以煙的心抽痛了下,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這個八字胡居然敢這樣糟蹋她的藥材!
圓潤的杏眸醞釀著風暴,她冷冷看著他,道︰「賠錢。」
「啥?」李掌櫃以為自己听錯,掏了掏耳朵,「你要我賠錢?」這丫頭是不是傻了,還是說,她打一開始就是來訛詐的?
「你打翻我的藥材,難道不用賠錢?」她方才拿出的是一包炮制好的白芷,通體雪白的白芷被打翻在地上,沾染了泥沙,甚至還被踩了幾腳,藥材不能賣了,至少得賠給她同等的價錢,兩人的爭吵引來了過路人的圍觀,不一會兒,藥鋪外便圍了一群看熱鬧的民眾。
「這是在吵什麼?」路人甲問。
一旁比他早到的路人乙好心的報告目前進度,「我剛來不久,正巧看見那個八字胡把人家小泵娘的藥材給打翻了,還說要把她給打走,那小泵娘也是硬氣,居然沒被嚇跑,還敢和八字胡叫板,要他賠錢。」
「這小泵娘挺大膽的呀!」路人甲看著夏以煙那瘦弱卻挺直的小身板,贊許的說。
「可不是,這廣春|藥鋪之前的馮掌櫃是個好的,對我們這些鄰居也和善,可惜回鄉去了。這八字胡可就不一樣了,為人小氣不說,還會偷斤減兩,我跟你說,上一回我婆婆來抓藥,回家一秤,硬是少了半錢呢!」
眾人倒抽了口氣,「真的假的?這八字胡可真是黑心 !」對他們而言,少了半錢的藥,可比少了半斤的米還嚴重,畢竟誰知道會不會因為藥性不足而治不好病?
也因此這事還沒完,眾人心里的秤子已偏向了夏以煙,對李掌櫃指指點點。
李掌櫃見狀,險些氣飛了一對八字胡,大聲的說︰「要我賠錢?休想!不報官抓人就不錯了。我都說了不買你的藥材,是你硬要推到我面前,現在藥材翻了,你還反過來向我要錢,這明擺著就是敲詐!」
說她敲詐?夏以煙眯起了眼,這是瞧她年紀小好欺侮是不?
眨了眨一雙大眼,水霧揚起,她啞聲說︰「李掌櫃,我、我沒有,我只是想拿藥材讓您瞧瞧,您不買,難不成我還能逼你買不成?可您就算不耐煩看,也不該把我的藥材打翻,這些藥材都是我辛辛苦苦采來的,又熬了幾不日夜才炮制好,您打翻了,我沒法子賣錢,自然得向你要賠償,我沒有敲詐……」
夏以煙雖然喬裝過了,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泵娘怯生生的立在哪兒,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跟一個長相刻薄的奸商相比,大伙自然更偏向夏以煙,再次指指點點了起來。
「小泵娘說的有理,你不買就算了,怎麼能打翻人家的東西?」
「還想報官抓人呢,要報官,也是先報官抓你這奸商。」
「說的好!要是官來,我們就在這替小泵娘作證!」
如願達到效果,夏以煙眨了眨迷蒙的雙眼,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個小小弧度。
看來熱心的民眾比她想象還多呢。
李掌櫃听見要報官,臉都綠了,他可不想惹麻煩,要是真有人多事,去舉報他偷斤減兩,他這生意還怎麼做?
他惡狠狠的瞪著夏以煙,不甘願的從懷中掏出幾文錢,憋氣的說︰「罷了,就當我倒霉,拿去!」
夏以煙接過他扔來的銅錢,低頭一看,才十文錢,她咬著唇說︰「李掌櫃,我這些白芷有一斤半呢……」
李掌櫃瞪了她一眼,又扔了五文錢給她。「拿了錢就快滾!」
一斤白芷的收購價十文錢,斤半他給足了十五文,這對一毛不拔的李掌櫃來說,可是少見的大方。
誰知夏以煙握著手心里的銅錢,還是不邁腳,「李筆櫃,我這些白芷都是炮制好的,這成色在外頭可找不到,才……十五文連我的炮制工錢都不多 ……」她這可是大實話,術業有專攻,她雖不懂東耀的行情,可她腦袋里裝著的可是流傳千年的藥學歷史,她相信她的炮制方法肯定遠遠超過此時技術,這點從在她踏進廣春|藥鋪時嗅到的藥香味就能得知。
「炮制?」李掌櫃本來要惱,听見這話頓時大笑,「你一個丫頭跟我談炮制?」
他這才想到這瘦弱的小丫頭好像打一開始就一直喊著她的藥材都是炮制好的,要知道,一個好的制藥師博可是千金難求,就是他再小氣,也知道這錢省不得,光是請個制藥師博,一個月的月錢就花了他好幾兩。
可他現在听見了什麼?她說這些藥材都是她炮制的?這話可真是笑掉他的牙。
听見他輕蔑的語氣,夏以煙也不急,彎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芷,遞給他,「李掌櫃,您自己瞧瞧,這些白芷是不是炮制好的?」
李掌櫃本來不屑一顧,可一聞到那淡淡的白花香,再看那不薄不厚,切得剛剛好的白芷時,那雙三魚眼頓時一亮。
白芷的斷面大多為白色或是灰白色,可這小丫頭手上的白花卻是十分漂亮的乳白色,且質面堅實,色澤滑亮,氣味芳香,就是他請來的老師傅都制不出這樣的好藥。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信這些藥會是眼前這一個十四、五歲的黃毛丫頭制出的,只以為是她家中之人所制或是走運拾到某人掉落的藥材,而他更相信是後者。
不論這藥從何而來,藥是好藥,然而……
這制好的藥材價錢可翻了不止一倍,更別提這白芷還是上等的,就是可惜這些藥材讓他給打落在地,還踩了幾腳,可還是遠遠超過十五文錢的價值,當然,這話他可不會說。
他轉了轉眼楮,心中頓時有了主意,面上卻依舊不屑,嗤聲說︰「你這小頭究竟是誰家的孩子?這藥材可不是人人都有法子制,你以為只是切一切就是炮制?別開玩笑了,總之,十五文錢已經給你了,這些白芷就歸我,你趕緊走,再待下,我可真要報官了。」
聞言,夏以煙眯起了眼,她可沒漏看那雙三魚眼一閃而逝的驚喜,這家伙擺明是想佔她便宜,要是她就這麼退縮了,她便不叫夏以煙。
潤了潤唇,她脆聲說︰「白芷的炮制法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就是麻煩在耗時,首先要先挑去雜質,用清水洗淨,再用溫水浸泡一時辰,接著撈起瀝干,再放入缸內悶潤,每天翻動兩次,使其全部浸透後取出切制成橫片、曬干,經過以上的步驟,白芷才算是完成。」
她頓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白花性味辛、溫,主要能散風除濕,通竅止痛,消腫排膿,還可用于風寒頭癥、牙痛及瘡瘍腫痛,對于女人還有一個功效,那就是能夠養顏美白。」
「養顏美白?」一旁看熱鬧的婦人一听,低呼出聲,「這藥還能美白?我長這麼大還真沒听過呢……」
「說不準是真的,你瞧小泵娘那架勢,說得頭頭是道,懂的還真不少,我看呀,這藥還真是這小泵娘制的,真是不簡單。」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頃刻間便信了夏以煙,不得不說,這些古代人實在是純樸得很。
李掌櫃听了也有些猶疑。難不成這些藥真是眼前的黃毛丫頭制出的?
不,這不可能,這樣的功夫與技術,沒有數十年的經驗是制不出的。
捻了捻那微翹的八字胡,他哼了聲,「會說不代表會做,夠了,我沒時間和你瞎扯,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說罷,便彎要撿起地上的白芷,誰知夏以煙阻止了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掌櫃沉下了臉。
夏以煙笑了笑,將手上的十五文錢遞了回去,揚聲說︰「既然李掌櫃不識貨,我也不強求,被踩壞白花就當做我倒霉,這些藥材我帶走了。」她慢條斯理的收拾著地上的藥材。
「這……這……」李掌櫃一听,急了,卻說不出阻止的話,只能杵在一旁干瞪眼。
將掉落的藥材全數收起,確定沒有遺漏半分之後,夏以煙這才站起身,對他甜甜一笑,「耽誤李掌櫃的時間,我很抱歉,我相信這西大街總有識貨的藥鋪,我這就離開。」
轉身時,她眼角一掃,果真見到別家藥鋪的伙計在一旁看熱鬧,這情景讓她唇兒微彎。
鬧出這一出不為別的,就為了打知名度,她相信去下一間藥鋪販賣藥材時,絕不會再有方才那樣的待遇自然,她能得到的也不會只是五文錢。
這樣想,方才因李掌櫃踩壞藥材而生的壞心情也就散了。
她正打算往下一間藥鋪走去時,被一道沉穩的聲音給喚住。
「你的藥材,我全收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夏以煙有些不敢置信,她轉過身,看向從人群中走來的兩名男子。
走在前頭的男子身著一身藍色衣擺,頭帶玉冠,腰間懸了塊碧色玉佩,臉上掛著一抹溫煦的微笑,配上那俊逸的容貌以及一身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人心生好感。
他身後的男子高他約半顆頭,身穿銀白色袍子,腰纏黑色繡金絲腰帶,腰間一根紅線懸桂著青色環佩,那俊美無儔的面容跟清冷的氣質,高貴得讓人不敢近身。
看著眼前瘦弱的小泵娘,藍焄俊溫聲又說了一次,「小泵娘,你的藥材我全要了。」
這一次夏以煙可听清楚了,驚喜過後很快恢復鎮定,看著藍焄俊,遲疑的說︰「這位公子,可要先驗驗?我的藥材都是炮制過的,價錢和尋常藥鋪可不一樣。」
在看過廣春|藥鋪的藥材後,夏以煙對這朝代的技術有一定的了解,讓她對自己的制藥技術更有自信,自然不願賤賣,雖說眼前二人不論是穿著還是氣質皆不凡,可這年頭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不少,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不識貨的李掌櫃,想佔她的便宜。
「那就驗驗,不過這里似乎不太方便,不如我們到前頭不遠的酒樓相談?」雖說藍焄俊對夏以煙的自信與傲骨有些欣賞,卻也不是爛好人,若不是眼尖發現那些白芷的確是上品,他也不會出聲買下。
他的干脆讓夏以煙松了口氣,應下後,她便同兩人來到酒樓。
進了酒樓,夏以煙便將竹萎里的藥材一一擺出,脆聲說︰「這里的藥材共有十幾種,雖說是些常見的藥材,不過都是炮制好的,成色和品質絕對不比藥鋪賣的差。」
藍焄俊看著桌面上琳瑯滿目的藥材,挽起衣袖,一一拿起翻看、嗅聞,半晌,露出一抹贊賞的笑容,「的確是好藥。」
雖然只是常見的藥,可這些藥材的質量比他見過的都好,看來這小泵娘沒說大話,確實是有些本事。
聞言,夏以煙也露出一抹笑,抿了抿唇,說︰「既然公子對藥材滿意,那價格——」
她話還未說完,藍焄俊已拿出一只精致的錢袋,放在她眼前,「這是收購藥材的銀子。」
望著那錢袋,夏以煙也不客氣,直接往掌心一倒,當她看見白花花的銀子時,一雙圓眸頓時一亮。
居然有三十兩!
這些銀兩對過了三個月窮日子的夏以煙來說是一筆橫財,雖然很想馬上收入懷中,但她的良心卻陷入拉鋸戰,好半晌,她才艱難的拿了十兩銀子,將剩的二十兩推了回去,「十銀子夠了,用不著這麼多。」
雖然這麼說著,一雙眼卻是依依不舍的看著那閃亮亮的銀子。
藍焄俊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又將銀子推了回去,「這些就當訂金,用以收購你之後的藥材。」
夏以煙眨了眨一雙水亮的眸子,直到消化他話里的含意,才回過神來,「之、之後?你的意思是,你還會收購的藥材?」
她這是歪打正著,找了個大客戶?難不成她的霉運也和一連數月的那場大旱一般,被一場雨給選得一干二淨?
藍焄俊點頭,這才自我介紹,「我姓藍,藍焄俊,是藥香堂的少東家,不卻姑娘貴姓?」
一听是「藥香堂」,夏以煙震驚了,雖然她才穿來三個月,可藥香堂的名號卻是如雷貫耳。
藥香堂是天歷大陸第一大藥鋪,旗下的藥鋪遍布四國,就連盛產毒物的南國,也有藥香堂的分鋪。
她這是走狗屎運了?
讓她有些不可置信,好一會兒才報上自己的閨名,「我姓夏,夏以煙。」
藍焄俊點頭,這才向她介紹身旁一直未開口說話的白袍男子,「夏姑娘,這位是寒公子。這次我們會來嚴城,是為了找幾味藥,收購藥材的是寒公子,若是夏姑娘看緣得到,我們定會高價收購……」
寒辰燁為西楚太子,西楚錢多,偏偏糧食和藥草貧乏,趁著這次來東耀,他自然得多收購一些。
在听完藍焄俊點名的藥材後,夏以煙眼角一抽。
百年人參、靈芝、冬蟲夏草、藏紅花、狗寶、生黃、麝香……要是她能找到這些藥材,怎麼可能過得苦哈哈的?
心里想著,她卻沒說出口,看了眼那自始至終沒說話的寒公子,朝他輕輕頷首當見禮後,才說︰「好,若是有幸找到這些藥材,定會通知兩位,只是不知藍公子會在這嚴城待多久?我家里還有些制好的藥材,若我之後進城,該送到哪幾?還有,既然確定了合作關系,是不是該簽個合約?對你我都有保障。」
開玩笑,好不容易抱了條粗大腿,自然得白紙黑字寫明白,早早把事情給定下。
對于她的直白,藍焄俊非但不惱,反而揚起了笑,「夏姑娘快言快語,倒是個直爽的性子。我會在嚴城再待十日,就住在嚴城的藥香堂,夏姑娘若還有藥材,往後直接送到藥香堂即可,至于合約,自然要簽。」
他是個生意人,當然知道合約的重要,只是他沒想到眼前的小泵娘想得如此周全,他還沒開口,她就率先提起,讓他有些訝異。
既然雙方都有意願,藍焄俊手腳也利落,帶著夏以煙前往藥香堂,將人介紹給嚴城分鋪的陳掌櫃,認了個臉後,便談起了合約,兩人一番討論後,這才簽定。
看著手中白紙黑字的合約書,夏以煙笑到一雙眼都快看不見,小心翼翼的將合約給收入懷中,這才道︰「藍公子,多謝你慧眼識英雄,明兒個我會再送一批藥材過來,到時就麻煩陳掌櫃了。」
慧眼識英雄?藍焄俊愣了一會兒,儼然第一次听見這樣的詞,待他回過神,夏以煙已開心的朝他揮著手轉身離開。
望著那瘦弱卻挺直的背影,他失笑,「真是個有趣的小泵娘……」
「一個鄉丫頭罷了,值得你這麼對待?」直到夏以煙離開,一直未曾說話的寒辰燁輕啟薄唇回道。
藍焄俊是溫文儒雅不錯,卻不代表他是個爛好人,身為天歷大陸第一藥鋪的少東家,他的手腕豈會差?表面的無害不過是讓人卸下心防的偽裝,事實上這家伙精得很,他可不信這家伙會平白無故對一個小丫頭好。
藍焄俊轉身看向身旁的好友,高深莫測的笑道︰「你別小看這個夏姑娘,在我眼里,她可是個寶。」
他為何要對一個小泵娘如此禮遇?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惜才。
身為藥香堂未來的東家,他的眼力自然出眾,一眼就著出夏以煙制出的藥材比起藥香堂最出名的制藥老師博都不差,她拿出的藥甚至更堅實、藥味更醇厚,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招攬至藥香堂,只可惜他目前有要事在身,只好在他人未看出夏以煙的珍貴之前,先將人絡住,待他忙完再來招攬。
對于藍焄俊的評價,寒辰燁不置可否,一是,他對藥材一事並不精通,二是,他們來此是有要事要辦,于是他不再糾結夏以煙的問題,沉聲問︰「還沒有陽的消息?」
提起此事,藍焄俊的好心情頓時低落不少,搖首,「沒有,陽就像憑空消去一般,完全沒蹤跡。」
尋人才是他們到嚴城最主要的目的,他們要找的是東耀國的鎮國將軍,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陽。
慕千陽是在南疆國侵犯城,出兵防衛時失去了蹤影。
在得知慕千陽失蹤的消息,他的心月復燕家軍副將死死的瞞下了消息,快馬加鞭以密信的方式將消息送回皇都,這信除了送到東耀皇帝手上之外,還送到了藍焄俊與寒辰燁的手中。
得知這消息,東耀皇帝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東耀糧多,可惜兵力不強,一直以來受到南疆侵略,每每都要以糧食來換取西楚與北寒的友軍庇護。
然而三年前的臘冬,南疆毫無預警的兵臨霧城,誰也沒想到南疆會舍棄兩國交界的嚴城,轉攻霧城,還選在年節將至的時候,這一戰,東耀被打得措手不及,想求援位王城,的西楚國,卻被封去了去路,只能轉而求助路程稍遠的北寒國,這一來一往,霧城早已不保。
就在東耀皇帝一籌莫展之時,打十歲便離開東耀的慕千陽學成歸來,得知戰況,意向東耀皇帝揚言,只要給他三千兵力,他定在三個目之內讓南疆退兵。
看著年僅十六歲,面容稚女敕卻意氣風發的慕千陽,東耀皇帝將信將疑,因手下無能將,最後只能牙一咬,死馬當活馬醫,撥了三千兵力給慕千陽。
可誰也沒想到,慕千陽竟然真的只用三千兵力,擊退了南疆的萬人大軍,保下了霧城。
經此一戰,慕千陽頓時聲名大噪,東耀皇帝龍心大悅,除了賜了個鎮國將軍的封號,還將燕王遲遲不肯請封的世子之位也賜下,一時之間,慕千陽的風頭無人能敵。
更甚者,在那一戰後,慕千陽手上的三千兵力直接歸屬于慕千陽之下,成了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燕家軍。
燕家軍在慕千陽的麾下經過三年的洗禮,一個個都成了能以一敵十的好將,對他更是忠心耿耿。
誰知,慕千陽卻在一場小小的戰役之中失蹤了,這對好不容易出了個驍勇善戰的鎮國將軍的東耀國來說可巨大的危機。
要知道,慕千陽是東耀的常勝將軍,他的存在讓對東耀虎視眈眈的南疆有所忌憚,若是傳出他失蹤一事,那南疆還不兵臨城下?
為此,東耀皇帝愁得頭發都要白了,卻也只能秘密派人找尋。
寒辰燁與藍焄俊不是東耀皇帝派出的人,他們與慕千陽為同門師兄弟,他失蹤,他們比誰都急,甚至連身為西楚太子的寒辰燁,都特地前來東耀國,與藍焄俊一同找人。
可惜,兩人派了不少人尋找,卻一無所獲。
「再找,定要把人給找回來,還得比東耀皇室那群人快。」寒辰燁俊顏冰寒,沉聲說。
慕千陽這次失蹤並不單純,身為楚太子,他比誰都清楚高門天族之間的齷齪,他已查到慕千陽失蹤一事,種種線索都隱隱指向他的庶弟慕平藍。
「這是自然。」藍焄俊回道,眺望著遠處的東玥山,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