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日,大乘正忙,有一場大祭祀即將舉行,上至皇宮,下至整個龍陽城都進入忙碌狀態。
這番祭祀主要是向老天乞求讓大乘國泰民安,因此每年場面都十分熱鬧,一舉行就是整整三天。
為了讓自己來年會更好,從皇宮到民間,約莫半個月之前就會開始做準備,不論是烘焙糕餅、瓜果裝盆、宰豬宰羊或殺雞殺鴨,要做的事可多了,人們都忙得團團轉。
李新也不得閑,他是皇室代表,因為是儲君,他得代替李繼堯操辦所有祭祀事宜,天未亮就得進宮听取大臣們的報告,準備的每樣物品都要完美到位,還有得拿捏用度,不能鋪張浪費,也不能小氣丟了皇家顏面。
這祭祀是皇家與百姓共同參與的,也是民間唯一能親睹皇家活動的一個機會。
祭祀後會有娛樂活動,一般是皇子皇孫們的射箭、馬球比賽,而民間百姓能在外圍觀看。
為了操辦這場祭祀與相關活動,李新幾乎是早出晚歸,他出門前江婉霏還在睡夢中,他進門時江婉霏已經入睡,所以雖然他們的寢房是正對著,只隔著一個小花園,但他足足有十來日沒見到江婉霏了。
這天,他刻意提早結束宮里的事情回家,就為了想和江婉霏說說話,看看她的容顏。來到江婉霏的寢房外,他見她房中的燈還亮著,便敲了門。
「誰?」
「是我。」
听出聲音是誰的,江婉霏起身開了房門,入眼就是一臉疲憊的李新。
這些日子她沒見著李新,心底也一直發悶,老在身邊打轉、天天對她噓寒問暖的人突然不見了,她也是會擔憂與想念的,但她知道他正在忙祭祀的事情,不便打擾他。
可這次的聚少離多,才讓她驚覺自己在無意之間把他往心上放了。
看見他,她的心莫名雀躍起來,而瞧見他因忙碌而疲憊不堪,她為之心疼。
「才回來?」她問。
「是。」
「用膳了嗎?」
「未曾。」其實是他刻意不在宮里用膳,想回來讓她作陪。
「這會兒只怕廚子都收拾好了。」江婉霏皺眉起來。
「我已經讓廚子準備了,陪我喝一杯好嗎?」
因為好幾日沒與他一起用餐了,江婉霏點頭接受了他的邀請。
兩人來到寢房外小花園的涼亭,李新把從皇宮帶回來的醇酒往桌上放,他還帶回了外域使者送來的茶點,是李繼堯賞給他的,他特地帶回來想讓江婉霏品嘗。
「這糕點看起來很美味。」
「的確不錯,是外域使者帶過來的,我特地帶回來給你嘗嘗。」
「你看起來很疲憊,祭祀儀式籌辦得不順利嗎?」
「還算順利,只是瑣碎事情較多,這是大慶典,父皇命我負責,馬虎不得。」
「嗯,還是要抓時間休息,可不能先累倒了。」
她大概能想象這祭祀究竟有多繁雜,就像大廟建醮,也是很久之前就得開始籌備,有時一整天都在祭拜,連晚上都不能睡覺,這兩者多半是有類似之處的。
李新開了酒,替自己和江婉霏各倒了一杯,「這酒也是使者帶來的,听說是用谷物制的,你嘗嘗。」
江婉霏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入口時,她便知道這是什麼酒。
那是威士忌,以谷物蒸餾出來的烈酒,入口香醇,入喉辛辣,濃度極高。
「很香濃。」
「的確不錯。」
飯菜未上桌,李新已經喝下兩杯烈酒,因為酒精作祟,加上空月復與疲憊,他開始有了睡意。
「你的腿借我當枕頭一下。」他說完便側體朝她的大腿躺了下來,此舉讓江婉霏錯愕得完全無法反應。
她全身僵住,就像那風中的化石。
此舉太曖昧了,一般只有情侶和夫妻才會做這種事情啊!
李新太放浪形骸了,被撞見了該怎麼辦?
她覺得應該要把李新叫起來,但看他累得雙目緊閉,她突然又不舍了起來。
她四下看了看,心底突然產生了僥幸心態,想著夜深了,眾人皆入睡,應該不會被撞見。
但很不巧,這一幕被江婉霏身邊的丫鬟芳兒看見了,她覺得事態有些嚴重,若不向皇後報告,屆時事情傳到皇後耳里,她反而要遭殃,所以掙扎許久後,她還是寫了信,用飛鴿將此信傳送給皇後知曉。
翌日,李新照常進宮去籌辦祭祀事宜,他前腳方走,後腳太子府就來了一個太監,他是來傳皇後口諭的。
「讓我進宮見皇後?為什麼?」
「皇後旨意,你照辦便是,哪來那麼多問題!」太監不怎麼客氣的回話。
听太監那口吻,江婉霏心里著實不舒服,她可以感覺到來者不善,在這種時候,她格外想念自由自在的現代。
在現代多好,人人平等,沒有人能對她呼來喚去。
但想也沒有用,人在大乘,身不由己,皇後位高權重,若她拒絕召喚,恐怕不是砍頭就是打入大牢。
「公公請稍候,我去換套衣服就來。」
因為打算要出門看診了,她穿著一套白袍,覺得以這樣的裝束去面見皇後不太禮貌,所以想換套衣服,再則她覺得有必要讓人幫她傳話給李新,畢竟她與皇後沒有熟稔到能坐下來閑聊的地步,皇後的突然召見讓她頗為不安。
當然也可能是她宮斗戲看太多了,所以對皇宮內院沒什麼好感。
回寢房前,她先找到了在花園忙著的太子府總管劉坤,他年歲已高,只掛著總管的職位,基本上沒在管事,事情多半都交給徒弟去做,他沒事就充當園丁蒔花弄草。
劉坤對她極好,所以托他傳話,她也比較放心。
「江大夫還未出門啊?」見她迎面走來,劉坤放下工作起身寒暄。
「劉坤,我今個沒法去醫館替人看病。」
「怎麼?人不舒服嗎?」很愛工作的江大夫不看診,讓人很不安哪!劉坤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非也非也,我很好,身體沒有什麼問題,是皇後娘娘突然召喚我,我得進宮一趟。」劉坤在宮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表面上大乘皇宮不像過去的朝代斗爭得那麼厲害,但還是會有暗斗在。
江非不是宮內人,為何皇後娘娘會召見她?莫非皇後娘娘瞧出什麼端倪了?
劉坤是個明眼人,他是除了李新與明月以外最先瞧出江婉霏是個姑娘的,但他沒有揭穿,因為他覺得其中必有理由,沒必要打探太深。
「皇後娘娘不舒服嗎?若是,怎麼不是找御醫而是找您呢?」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您找老奴,是要我替您傳話給殿下嗎?」
這老人家真是讓江婉霏佩服到不行,太會察言觀色了,「你可真是好神通,我都還沒開口,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在皇宮待久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會變強,江大夫擔心的事老奴也正在擔心,您的事,老奴會帶到太子殿下耳邊的,您放心。」
「太感激你了!」
「去吧,讓皇後娘娘久候不妥。」
「我明白,那就麻煩你了。」
向劉坤道了再見,江婉霏便前往前廳與皇後派來的公公上路。
他們前腳離開,劉坤後腳跟著出了太子府,上了馬,準備替江婉霏傳達消息。
這是江婉霏第二回進宮,第一次是因為她立了功,李繼堯要獎賞她,這回進宮,她心底卻一直忐忑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乘著橋子一路到皇後寢宮前,在外頭等候皇後傳喚。
許是要給她個下馬威,皇後並未馬上召見她。
她在外頭等候,時間緩緩過去,她粗估自己最少在外頭站了半個時辰之久。
這擺明是故意整她,但這是為何呢?她哪得罪皇後了?她怎麼也想不出來。
若是在現代,她早轉頭離去了,哪還容得人家如此端架子。
奈何她身在古代,又只是個小小的民間大夫,既無萬貫家財,也無龐大勢力,雖然太子這後盾算強,可他在娘親面前也是得低頭的。
就等著吧,還能如何?
還好如今天氣涼爽,多站會兒不礙事,要是夏日,只怕頭殼早被曬到快要著火了。此時門扉開啟,皇後的侍女香凝站在階梯之上,傳達皇後的旨意,「皇後娘娘宣你晉見。」
「謹遵懿旨。」
江婉霏拾級而上,越靠近,心越忐忑,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她硬著頭皮來到皇後的跟前,上回和李新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後娘娘對她還挺客氣的,這回卻是隔著簾子見面,皇後娘娘坐在墊子上,她只瞧見了皇後娘娘的裙擺。
本來她還擔心是否是身分被發現了,但皇後娘娘此舉讓她明了一件事,她的身分並未被察覺,因為只有男子晉見時,皇宮里的女子才會遮上廉子。
為此,她略略松了一口氣。
「草民叩見皇後娘娘。」又跪地了,這點她很難入境隨俗。
皇後並未馬上讓她起身,而是讓她繼續跪著,「大膽江非,你該當何罪?!」
果然沒好事,只是皇後娘娘指的是哪樁,她听得一頭霧水,「回皇後娘娘的話,草民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你到我兒身邊究竟有何目的?」皇後的火氣從收到飛鴿傳書之後就沒有消停過,現在看到江非,她心頭的怒火更旺盛了。
她認為李新會鬼迷心竅,問題都出在江非身上,肯定是他長得太漂亮,才會讓李新心猿意馬。
一個平民女子尚且不能留在太子身邊,更何況是個美麗勝過女子的男子,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若大家知道太子有斷袖之癖,他的未來就毀了。
「草民不懂皇後娘娘的話是何意思。」江婉霏越听越茫然。
「先救了太子,讓他對你死心塌地,再到他身邊魅惑他,讓他迷亂心智,你存心要毀了太子是不是!」皇後對江婉霏指控歷歷。
現在皇後的意思是她是意圖接近太子,包括她救了李新一命,都是她精心設計的計謀?
她突然好想大笑,笑皇後抬舉她了,但接著她怒了,因為她的好意被當成了驢肝肺。
「草民只是個大夫,見人有難無法見死不救,那日就算躺在荒郊野外的是個普通人,草民也會對其伸出援手。草民沒那麼深沉的心計,且對太子毫無惡意,怕是皇後娘娘您誤會了。」
「本宮的眼楮是雪亮的,不會看錯。」
「草民斗膽請問娘娘,您看見了什麼?是親眼所見,又或者是道听涂說?」
「放肆!竟敢質問娘娘!」一旁的侍女香凝大吼了起來。
「草民斗膽,望娘娘恕罪。」江婉霏跪在地上,低頭致歉。
「本宮問你,昨夜你與太子都做了些什麼事?」
江婉霏的記憶開始倒帶。
昨夜她與李新在庭院的涼亭喝酒閑聊,李新喝了兩杯烈酒,忽然躺倒在她的腿上休息,當時她嚇得不輕,擔憂被人瞧見,環顧四周好幾,確定並無被人撞見,沒想到事情還是傳到皇宮來了。
由此可見,太子府里有皇後娘娘的眼線,但究竟會是誰呢?她東想想、西想想,芳兒的身影突然跳進她的腦袋。
最靠近她的人就是芳兒了,但她不願意去懷疑身邊人,她待芳兒不錯,若真是芳兒出賣她,叫她情何以堪?
「昨夜太子多喝了點酒,累了,沒細想便隨意躺下,並非因為面對草民才那麼做的,望娘娘明察。」
「荒唐,你們就不知人言可畏嗎?」皇後怒罵。
「當時見太子疲憊,不忍叫醒他,是草民疏忽了,娘娘恕罪。」
江婉霏越應對越心煩,左一句恕罪,右一句恕罪,雙膝都跪麻了,皇後娘娘還不打算讓她起來,她一把火直往腦袋沖上來。
她不懂,老天爺為何這樣整她?她不過只是想找姊姊,壓根沒想過要到這種鬼世界來,誰來救救她啊!
她的心正在哀號,李新便像天神般的闖了進來。
「母後為何要為難她?」
「放肆!你那是什麼態度?為了他,你連基本禮儀都忘了嗎?」
兒子未經通報貿然闖入,還用那種口吻質問,皇後很難忍受李新的態度丕變,自然又把錯怪在江婉霏頭上,她覺得李新的轉變都是江婉霏引起的,因此她更容不下江婉霏了。
「兒臣失禮,望母後恕罪,但兒臣希望母後不要因為兒臣的疏忽,降罪于沒犯錯的人身上。」
「太子若不想本宮怪罪江非,那就請自重,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儲君,未來大乘皇朝的皇帝,是大乘子民的希望與表率,你身上不能留下任何污點,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李新不語,也未做任何承諾,他只是將跪在地上的江婉霏拉起來,但她跪太久,腳都麻了,根本站不起來。
原本李新想抱起她的,但突然想到,若他那樣做,皇後會更加憤怒,甚至把錯都算在江婉霏頭上,所以他打住了念頭,只是伸手架起她,讓自己成為她的臂膀。
「走吧。」
當他倆步出皇後寢宮前,皇後再度放話,「請太子牢記本宮說的話!」
江婉霏的斗志暫時消失了,她突然對攢銀兩興趣缺缺,不看診,連醫館都不想進去,也不想待在太子府,她滿心都想著,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她故意不和李新踫面,知道他早早就進宮處理祭祀事宜,很晚才會回來,她故意裝睡,他出門她便跟著出門,然後在他進門前上床睡覺。
她每每出門都是去找怪博士,看他做研究,但看到試驗失敗,她十分郁悶,告訴怪博士自己要外出幾日,放下最近攢的大部分銀兩就離開了。
她真的興起離開太子府的念頭,但是她知道李新不會讓她離開,所以她決定先去外地透透氣再做決定。
她不想讓人跟著,寫了封信給李新,然後什麼也沒帶,馬也不騎,馬車也不坐,以步行的方式走出太子府,假裝自己只是上街逛逛,上了街才向馬商買了一匹馬。
住進太子府之後,李新每天都會抽空教她騎馬,他告訴她騎馬不會暈車,所以她勉強跟著學,雖然騎術有待加強,但總算是能騎馬上路了。
買了馬後,江婉霏便朝西方走,她听說西去便是大乘皇朝第二大城市景陽城,李新提過他曾經有個拜把兄弟住在景陽城,她想去看看他常掛在嘴邊的城市,也想踏上沒走過的路線,便一路向西而去。
她馬術不好,因此速度十分緩慢,據說到景陽城一般約莫一日便可抵達,她卻足足騎了三日才到。
景陽城確實十分熱鬧,它不像萬里縣那般蕭條,也不像龍陽城那麼五光十色,而是有著獨屬于它的風情。
趕路餓了,她隨意在路邊一家面攤坐下來,恰巧旁邊是一家首飾店,她有意無意地瞄著里頭,意外看見了她遺失的那支發簪。
顧不得送上來的面,她留下銀子,起身快步沖入首飾店,指著那支簪子說︰「掌櫃的,請讓我看看那支發簪。」
「公子是行家喔,這簪子是古董,您中意的話,可以賣您便宜點。」掌櫃的客氣招呼,賣東西也很有一套,一開始就用降價的方式來吸引買家。
但對江婉霏來說,多少銀兩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那支發簪。
她感覺得到,一切都是從她買了發簪開始發生的,她買了發簪,遺失後她先救了李新,緊接著她穿越了,而且在這里再度與李新重逢,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得令人覺得詭譎。
也許它能帶她回到現代也說不定。
「我買。」連價格都沒問她便說買了,但掏荷包的時候才想到,大部分的銀兩都給了怪博士,怕荷包里的銀子不夠,她轉口問︰「多少錢?」
「這是古董,您應該看得出來,這價格……」
「貴了我就不買,您也知道,所謂的古董,經過很多人的手。這是舊貨,而且用過它的主人可能已經魂歸西天,這種東西要賣出去得靠運氣,說不定我之後,再也乏人問津。」
她怕掌櫃開高價,故意把話說得嚴重了些,不過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越想越覺得這發簪挺邪門的。
被她說得覺得有點毛毛的,掌櫃的看著發簪,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然後他飛快地把發簪送到江婉霏面前,決定月兌手。
「賣了賣了,就這個價。」掌櫃比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兩?」
「五十兩。」
「三十兩,這是我的限度,您願意就賣,不願意我就走人。」
殺價是這樣的,丟出個價格,假意要走,不要回頭觀望,賣家通常會喊住人賣,在現代很多人都是用這招術殺價成勸,她決定試試,看靈還是不靈?
果然才走兩步掌櫃的就喊人了,「賣了!賣了!」
其實掌櫃的才花十兩收購,眨眼賺上二十兩,賺很大了。
銀子可以再賺,這發簪可遇不可求,能買下來,江婉霏心底著實開心。
她有感,這發簪是回去的關鍵物之一,如今發簪歸來,可能代表著她正在回歸的路上。
發生皇後找麻煩那件事後,江婉霏就離開太子府,雖然信函中江婉霏說是暫時去透透氣,不用尋找,可是李新總覺得江婉霏根本是打算一去不回。
他沒照做,依然派出一大隊人馬到各個縣城尋找,不管是她走過的路線還是未曾踏足的
地方,都一一搜尋,但手下的回報卻讓他失望至極。
他激動地說︰「再找!即便要把每個縣城翻過來,也得給我找到!」
此時,走訪景陽城的龍武命人送回了好消息。
報信的人說,他們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拿著江非的畫像向看守城門的士兵求證,有士兵認出他來,確定他的確進了景陽城。
龍武則仍留守當地,並向縣府調派更多人馬,展開大規模的搜尋。
「備馬。」
向來不管事的劉坤一听便跳出來阻止,「我的好殿下,您忘了皇上囑咐您負責操辦祭祀大典嗎?繁瑣事務太多,您不能離開京城啊!」
「不去將她帶回,我如何安心操辦祭祀大典?」李新激動的說著。
是他疏忽,江非才會被母後叫去訓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但母後卻把錯都算在江非頭上,這很不公平。
他不放心她一人獨自在外闖蕩,自從經歷過萬里縣的事件之後,他對大乘的治安產生了懷疑,覺得唯有把她放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劉坤,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先替我盯著祭祀大典的進展,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絕對不會影響到祭祀大典。」為了找人回來,李新不得不請德高望重的劉坤再出來操心勞力。
劉坤倒也不是怕做事,只是怕李新會耽誤祭祀大典,屆時就不是皇後訓斥江婉霏那麼簡單了,可能連皇上都會覺得江婉霏是個禍害,覺得她的存在會影響李新的行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殿下,您可以不去嗎?」
「不可!」李新堅決表態。
劉坤懂了,知道江婉霏對李新而言,比任何人事物還要重要。
主子很重情分,斷然不會為了顧及自己的江山而置最重視的人不管,身為他的奴僕,所能做的就是讓他無後顧之憂。
「殿下放心,老奴定會瞪著大眼盯著,絕不會讓祭祀事宜出差池的。」
「你辦事我一直很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交代妥當李新便出門了,他片刻不停的策馬奔馳,巴不得替馬插上翅膀,讓他能立即飛奔到江婉霏身邊。
他知道她是受委屈了才會一走了之,信中雖無情緒起伏,也說了會回返,但他就是不放心,怕她獨自難過,怕她躲著傷心掉淚。
他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景陽城,到達驛站後,副領軍向他報告,說江非還沒出城門,目前應該還在景陽城內,但每家客棧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江非這個人。
「也許她喬裝了。」
「屬下拿畫像給客棧掌櫃和小二指認,但每人都說沒見過江大夫,屬下正打算挨家挨戶去查問。」
「太擾民了。」
「把每個縣城翻過來找」只是他情急之下說的蠢話,他身為太子,為了一己之私大肆擾民有失分寸,傳到父皇耳中肯定會令父皇動怒。
「挨家挨戶就不必了,派人到每個城門守著,江大夫遲早要出城門。」
除了下達命令,他還親力親為,自己也準備找一個城門守著,雖然這樣太費時,但他鐵了心要等到江婉霏。
或許是他真情感動天,他抵達城門時,就這麼巧看見江婉霏正要出城門。
這回她竟然變裝成一個樵夫,難怪他的部下都找不到人。但不管她變裝成什麼模樣,他都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驛站官房,江婉霏和李新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僵。
江婉霏以為自己肯定會被罵,但李新並沒有罵她,只是嘆了口長氣,然後在她猜想著下一刻到底誰會先憋不住開口的當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僵住了,但思緒並未停止運轉。
這擁抱很溫暖,讓她幾日來的疲憊與委屈都得到了舒緩。透過這個擁抱,她感受到他的擔憂與不舍,她知道,當她在皇後那受委屈時,他比她更難受,因為皇後是他的娘親,而她是他最重視的人,夾在其中,他不會比她好過。
「沒事啦,我說了只是出來透透氣,干麼這麼擔憂,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她試圖用言語安慰他。
「如果真的只是出來透透氣,又何必喬裝打扮?」他瞄了她全身上下一眼,忍不住戳穿她的謊言。
她只能尷尬的笑著。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能替你討回公道是我對不住你,你可以打我或者罵我,我不會還手。」
「打罵太子爺?饒了小的吧,小的還想把頭留在脖子上。」
「小的?」她的自稱讓李新發噱,這還是他第一回听她自稱得那麼卑微,她總是「我我我」的,說話十分理直氣壯。
人總得面對現實,在這里她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人家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砍了她的頭。還好這里只有他倆,不然他這樣抱著她是要天下大亂的。
她不得不提醒他,「太子爺就饒過小的一命吧,你我都是男子,你這樣抱著我,傳出去小的肯定要性命不保。」
李新不僅不松手,還把她往自己的胸口壓得更緊,兩人的胸部緊緊貼著,就算江婉霏很努力地用布纏胸,和人貼得太緊還是會露餡的。
這接觸太直接,一把火直接沖到腦門,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你覺得我會蠢得連你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分不清楚嗎?」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當男子看待?」
「昏迷前,我十分確信自己所見為真。」
難怪他看她的目光總是愛意泛濫,原來她從頭到尾都白裝了。
也虧他忍得住,「那你為何不揭穿我?」
「你不說必有你的理由,等你想說時你自然會說,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再度從我身邊逃開。」
「我不屬于那里,遲早都得走的。」
李新再度把她的腰束緊,一改方才的彬彬有禮,很嚴肅地說︰「你當然屬于那里,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在的地方全都屬于你。當然,沒我的允許,除了那里,你哪也別想去。」
好個霸道太子!「方才你還說尊重我,現在態度卻馬上大轉變。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愛上哪就上哪,你不能約束我!」
看她怒了,李新有些後悔剛剛語氣太重,「我一時心急,口氣重了些,我向你致歉,但你可否不要動不動就想從我身邊逃走?」
「你能留我到幾時?別忘了你是太子,總有一天你得進皇宮。」
「即使進了皇宮,我仍要帶你走。」
他的心意她不會懷疑,但有些時候或許連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你真的以為你能大剌剌地把我帶進宮里嗎?」
皇後娘娘容得下她嗎?一個江湖郎中,又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平民姑娘?
不,不管是那一個身分,皇後娘娘都不會看上眼的。
「只要你願意,我會去請我父皇成全你我。」
「我不願意。」
她不想一輩子被束縛在那座宮廷之中與人爭斗,總有一天她得回家,屆時一樣得斷舍離,所以她不想給他沒有未來的希望。
李新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他很認真的瞅著她,說︰「我會一直說服你,一直一直,到你點頭為止。」
看著他那般執拗,江婉霏突然感到心疼。
她是真的陷進去了,她很擔心哪日真能回去了,會因為他而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