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一口已有壓力,吃人一碗,壓力如山大,尤其知道許家經濟狀況不好,江婉霏根本不敢多吃一口飯。
本來若是只有她一人,典當了首飾或許還能撐上一陣子,但那些銀兩她並沒有真的拿來飽餐一頓,有一部分她讓許默替老女乃女乃抓了藥材,還叫許默買了幾只母雞等著下蛋,她認為老女乃女乃的病時常復發和營養不良有關系,當然得讓老女乃女乃吃得營養一點。且她觀察到許默常餓肚子,那對成長中的小孩來說並非好事,吃雞蛋也能讓他成長茁壯。
為了省錢,她有時候還是會忍著和他們一起吃野菜,但野菜的粗縴維讓她腸胃不適,她真的不想繼續過這種日子,如此過了三天之後,她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擺攤看診。
在現代,流動攤販是很有錢途的,小小攤位不用太多成本,少了租金,扣去成本就是實際利潤,所以有不少人都靠著擺攤發家致富。
她現在租不起房子開醫館,再則,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因此學江湖郎中擺攤替人治病是最合適的。
她花少許銀兩買了廉價的桌椅、簡單的紙筆墨,再加上一面布面招牌,上頭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醫術高超江郎中。
她深信這樣的招牌肯定會引人注目,人是好奇的動物,看到奇怪的、高調的、離譜的,都很愛湊熱鬧,所以她故意這樣寫,用以引人注意。
果然她一坐下就有路人開始擠過來左看右瞧,然後有人問了——
「你長得比姑娘美,真的會看病嗎?」路過的人忍不住出言調侃。
看診除了要會把脈,觀相也能瞧出人身體的狀況好壞,例如一個人面黃肌瘦,雙眼色黃,此人肝膽肯不好,一個人的傷口潰爛久而不愈,此人糖分肯定偏高。又例如一個人眼歪嘴斜,肢體抖動,此人多半是曾中風過。
眼前這愛碎嘴的男子正巧中了其中之一,他雙眼色黃,皮膚蠟黃,一看就是肝不好。
若要提升自己的知名度,藉由他人宣傳更能達到效果,江婉霏深諳這層道理,所以她決定找這個愛講話的廣播電台替她宣傳。
「這位兄台平日是否總是感覺疲倦想睡,身體又是否會時常無故發熱,偶會莫名惡心、嘔吐甚或是月復瀉?」
愛碎嘴的男子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瞅著江婉霏,感覺她像個妖怪,怎麼沒把脈就把他平日的癥狀說得那麼神準?!
「你別胡說八道,我生龍活虎得很……」他突然月復痛如絞,話都沒能說完,馬上匆忙跑去借茅廁。
熟稔他的人馬上知道是怎樣的狀況,深覺江婉霏的醫術十分了得,忙搶位置坐下來請她把脈。
「大夫,我平日總覺得胸口特別悶,就像被團火給燒著,您說我這病要不要緊呢?會不會要了我的命啊?」
胸悶火燒心,這癥狀多半有兩種可能性,一是胃食道逆流,二則是心髒有問題。
「你平日會不會感覺有酸味一直沖上來?」
「對對對,著實有那回事。」
「是否在喝完甜湯之後,情況更為明顯?」
「對!」男子點頭如搗蒜,根本已經把江婉霏當成神醫看待了。
除了把脈,問診也是一種看病的方式,過去她看病時會藉由問診得知病人平日的情況,從而判斷病人得了何病,輕則吃藥針灸,真吃不好,她仍會建議對方去大醫院做檢查。
「大夫啊,您看我這病能治好嗎?我看了無數回大夫,抓了無數帖藥方子煎服,可怎都吃不好。」
「你想不想好?」
「自然是想啊,誰喜歡生病了!。」
「那好,一錠銀子。」
江婉霏歷史劇看多了,知道一錠銀子在古代算很多。她剛剛問診時觀察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全身上下穿金戴銀,擺明就是要讓人知道他很有錢,當下她就做出了決定,往後替人看病,窮人不收費,財大氣粗者收雙倍。
男子看了不少大夫癥狀都沒好轉,為了這火燒心的癥狀,他很舍得花錢,「要是大夫能醫好我的病,還有後謝。」
江婉霏沒多說什麼,打開了針灸包,在病患的足三里、內庭、中脕各扎了一針,然後低頭開起藥單,邊書寫邊吩咐著,「我幫你開張藥方,你照著抓藥,並且三餐盡可能不食甜食、不食油炸,飲食七分,少量多餐。」
「如此就會痊愈?」
「此病不會斷根,但只要你照著我說的去做,肯定能有改善。」
甜點不吃苦在心,魚肉不炸不香酥,吃不能吃飽,喝得喝少,這日子听起來就很難過,「什麼都不能吃,那我空有銀子有什麼用處?」
「逞一時口月復之欲,得一身病痛纏身,想有何結果,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下一位。」
旁听等候的人開始躍躍欲試,但沒銀兩的人只能閃得遠遠的,有的咳嗽不止,有的哀聲連連,看了就令人于心不忍。
「今日不論有銀子還是沒銀子,皆可來看病,有錢看病銀子就爽快給,沒錢看病冊子上記一筆,有錢再還,還不起就下輩子還賬,要看病的來吧。」
「這樣不怎麼公平啊。」
見到有人碎念,江婉霏還是老神在在,「有錢看病是福氣,沒錢看病慘兮兮,你們希望自己是有福氣之人,還是要當那個沒錢看病的可憐蟲?」
本來眾人心里很不平衡,但被江婉霏那樣一說,即便被坑了也不敢多吭一聲,乖乖的把荷包里的銀子掏出來。
「師父,您真行,那些人平日嘴巴可刻薄了,現在都讓您給治得服服貼貼的。」
許默很听老女乃女乃的話,人前人後都喊江婉霏師父,江婉霏糾正了他幾回,但忙起來也就沒空理他了,任由他在身邊打轉,偶爾也會派些小差事給他,暗自覺得有個勤快的小苞班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說了不要叫我師父。吶,這是你的打工費。」
「什麼是打工費?」
對了,這里不是現代,很多詞句這里肯定沒人听得懂,江婉霏告誡自己下次得更小心。
「干活的薪俸,以後你替我跑腿,我就會給你薪俸,你再也不許去市集里當扒手,做不做得到?」
老女乃女乃有交代,要許默無論如何都要待在江婉霏身邊幫忙順便習醫,現在能當個小跑腿,又有薪俸可領,這對小小年紀的許默而言就像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大禮物。
「如何,怎不回答了?做不到?」
「行!師父怎麼說,小默就怎麼做……」
打斷他的未竟之語,江婉霏接口說︰「還有一個條件,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叫我師父,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會收你為徒,你若做不到,我一樣馬上離開。」
「是,師……大夫,您怎麼說,許默就怎麼做。」怕江婉霏真的一走了之,許默只得配合地妥協了。
畫像貼滿了各個城鎮,畫像里的姑娘長得像天仙一般美麗,吸引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贊嘆,也有人開始扼腕,會出現在告示榜上的人非奸即盜,漂亮也枉然。
這告示一路從龍陽城貼到三岔口,又從三岔口貼至了濮陽縣。
濮陽縣是位在三岔口北方,那里不算熱鬧,但卻是進龍陽城必經的路線之一,往來商隊不少,因此帶給濮陽城不錯的經濟利益。
龍武領了李新之命,帶一隊人馬準備前往萬里縣,因為前去萬里縣調查的人傳訊回來,爆出了足以驚天動地的內幕,李新便派龍武先行前往。
趕了不少路,人馬皆疲憊不堪,為了讓馬匹有足夠的休息,一行人暫時在濮陽縣的驛站落腳,準備等馬匹吃飽喝足了再繼續趕路。
之前龍武奉李新之命讓人在各城鎮張貼告示,但為免讓宵小覺得有機可乘,故沒在告示上說明所尋的是救命恩人,有些地方官搞不清楚狀況,以為要找的是逃跑的官奴,因此發文通緝,濮陽縣便是一例。
龍武一行人剛安頓好馬匹,濮陽縣令便帶著人跑來找龍武了。
「呂縣令如此匆忙,是有何要事嗎?」
「是,民眾來報說發現了太子要緝拿的那名女子的行蹤,下官特來知會龍將軍一聲。」
「當真?」
尋人已有段時日了,但一直未有下文,他還在想,說不準太子爺的救命恩人根本就是從敵營來的。
「千真萬確,下官有派人去查看了一下,回報說那人確實和捕文畫像里的女子長得一模一樣。」
「人在何處?」
「就在濮陽縣里,只是……」
瞧濮陽縣令似乎有些難色,龍武忍不住問︰「只是什麼?」
「太子爺要抓的是個女子,那人卻是……男子……」
「縣太爺現在是在尋本將軍開心嗎!」龍武蹙起眉宇,微怒質問。
濮陽縣令被龍武一瞪,恐懼的直說︰「下官不敢!是因為那人真的和畫上女子長得一模一樣,下官才來請示將軍,是否要去瞧一瞧?」
也是,是或不是都得去探探,忙了半月有余,他甚至連相似的人都沒遇著過,現在不去瞧瞧,萬一真是太子爺的救命恩人,那他就罪過了。
「帶路!」他決定去瞧瞧,哪怕只是謊報,總是一個希望。
隨著濮陽縣令前往目的地,見到眼前之人與畫中女子真的如出一轍,要不是性別有異,龍武真要認定眼前之人便是太子爺記掛著的救命恩人。
「將軍,他、他就是您要緝拿的通緝犯。」男子直指著江婉霏說道。
這什麼狀況?江婉霏有些錯愕地望著將她團團圍住的一隊官兵,听到男子指著自己說是通緝犯,她更加莫名。
她把視線停格在帶隊的龍武臉上,等著看他玩什麼把戲。
「你是何許人?」龍武也呆住了,他沒想到世上有人會長得如此相似,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問我?」要問人名諱,不是該先自我介紹?這人還真沒禮貌,而且那眼神太神氣了,活似他問她就該答。
但觀察了他的穿著打扮還有身邊那隊人馬,她能猜到他大概是什麼身分,肯定不是她能隨意得罪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乖乖配合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回將軍的話,我叫江非,是個行走江湖的郎中。」
「你是個男子?」
「自然是。」
「你可知畫中人是誰?」龍武攤開了畫像,讓江婉霏與它面對面。
江婉霏看著畫像,心道︰這不就是她?!這人怎會拿著她的畫像來找她?
對于這群人的來意不甚清楚,江婉霏自然是不敢隨意搭腔,只簡單扼要地回答,「小的不知。」
對于沒把握的事情,一問三不知就對了。
「你與畫中人長得一模一樣。」龍武斬釘截鐵的說著。
「小的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像個姑娘!」她故作委屈與不悅,就怕氣勢弱了會露出破綻。
「驗明正身就知道是或不是了。」一旁的濮陽縣令想討功勞,出言提議。
驗明正身?說什麼鬼話!
「將軍嘲笑小的像個姑娘在先,又想當眾羞辱小的,小的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您要這樣當眾羞辱小的?都說大乘皇朝視百姓如珍寶,可小的一點也感受不到啊!」
怒從中來,因為听說大乘很珍視老百姓,所以她決定放手一搏,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大膽應對也許有機會化險為夷。
果然這一招奏效了,龍武喝令眾人退了一步,不再步步相逼,她的話提醒了他,他的行為太過沖動莽撞,不只險些壞了大乘的聲望,也有負太子爺的囑托。
他是來找太子爺的救命恩人,不是來抓通緝犯的,若這人真的是太子的救命恩人,那他就冒犯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像畫中人的人,即便兩者性別有異,他也不敢隨意走開,怕會錯過。
「本將軍因為急于尋人,方才有諸多冒犯,請見諒。」
「您是大人物,小的不敢與您計較,不過既然您都知道冒犯了,那是不是可以讓您的人退遠一些?你們這樣,小的無法替人看病了。」
「本將軍還有問題想請問大夫。」
「時間就是金錢,問我問題是要收銀子的,窮人記賬,富人加倍,您看起來大富大貴,就收您這樣吧。」她比出了四根手指頭。
「那是何意?」
「四錠元寶,您愛問什麼我就回答什麼。」她開高價,目的就是要讓龍武模模鼻子離開。
「你開黑店嗎!」
「不、不,我不是開黑店。收費一事本就沒個標準可言,您想從我這里得到您想要的答案,那付出合理代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當然您可以決定問或不問,這絲毫勉強不得的。」
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龍武從兜里掏出了一個荷包,往江婉霏的桌上一放,「回答我的問題,這袋銀子就都是你的了。」
穿越幾日了,江婉霏已經約略知道如今的物價大概多少,她拿起那個荷包,掂量了下它的重量,又打開荷包看看里頭是不是真金白銀,確定無誤後才同意了這個交易,「將軍請問,草民知無不答。」
「你可曾去過三叉口?」
江婉霏對這世界的地理位置與名稱並不熟稔,但這三叉口她倒是听許默提過一兩回,許默說三叉口就是敵國邊界,不過三叉口離濮陽縣有段距離,所以她還未曾踏足過。
「未曾。」
「未曾?」
「是的,未曾。」
難道真認錯了?龍武不死心又問︰「那你也未曾在那附近救過一個身穿黃金盔甲的人?」
「沒去過,自然不可能在那里救人……等等,將軍說黃金盔甲?受傷的人穿黃金盔甲?莫非是肩膀受了箭傷,還是毒箭?」
龍武皺眉,滿口沒去過三叉口,卻對于太子爺當時的穿著與情況了如指掌,很明顯這人在說謊,但這是為何呢?
江婉霏很吃驚,她的確救過一個身穿黃金盔甲的男人,但是她十分確定自己是在現代救的,當時她還看到載滿高山蔬菜的卡車呼嘯而過,那是這年代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肯定弄錯了,穿黃金盔甲的古人不可能只有一個,應該只是巧合。
龍武卻不認為這是巧合,他寧可錯認也不願意錯過,在請不動江婉霏的情況下,他只得采取緊迫盯人的戰術,時時刻刻守著她,另一方面他則派人快馬加鞭回龍陽城去向李新稟報。
見連回許家了眾人仍跟著,江婉霏很生氣,「你們這樣緊迫盯人未免太過分了吧!」
「您大可如常過日子,本將軍與我的部屬絕對不會打擾大夫過日子。」
「所以你們不打算走是不是?」
「除非大夫願意跟我去一趟京城。」
「不可能。」
「那麼我只好繼續在此駐守了。」
知道打發不了人,江婉霏決定來個視而不見,她病照看,飯照吃,日出做,日落就拎包走人。
就這樣,幾日的日日夜夜,許家外頭都有人看守著,江婉霏老神在在,但是許家老女乃女乃卻十分憂心,她從破舊的窗子往外瞧著,邊瞧邊問︰「恩人可曾得罪過什麼官人?」
「我初來乍到,沒什麼機會得罪誰,有的話也只是因收費太昂貴,得罪了那些舍不得花銀兩看病的人。」
「那怎麼那些官爺成天守在咱們家不走呢?小默說……官府的告示板上貼著緝拿您的畫像……」
「只要他們不打擾我們過日子,他們愛在外頭待多久我們也管不了,您就當他們不存在即可,我沒犯法,他們奈何不了我的。」
「真可以那樣做嗎?」
江婉霏爽朗一笑,說︰「我就是那樣做。」
她真的一點也不擔憂,若沒猜錯,要找她的,應該就是她在山區救的那個自稱太子的家伙。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許家老女乃女乃,他們對她就恭敬得像對待老祖宗,那麼救了身分尊貴的太子,他們會如何待她幾乎可想而知,所以她真的一點也不擔憂。
龍陽城至濮陽縣,快則半個月,慢則兩三個月,但有良駒又另當別論。接獲報信後,李新騎乘良駒,快馬加鞭,在短短十日內便抵達濮陽縣。
他只見眼前擠滿了人,他的人馬成列的圍繞著那群人潮,人潮之內是什麼情況根本無法得知。
龍武見他前來,上前想要行大禮,被他揮手阻止了,這回他是穿著便服來的,並不想太過招搖。
他緩步上前,擠入人潮中,還是看不到最里頭,他忍不住問一旁的人,「這里為何這麼多人在此?可是在看什麼熱鬧?」
「江大夫在看病,要看病後頭排著,別想插隊啊!」後頭有人率先喊話。
這肯定就是龍武信中所提的江湖郎中江非了,听說江非對他的傷勢了如指掌。
龍武沒說的是,這江非非常搶手,等著他看病的人幾乎把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李新想擠入人群,但並非那麼容易,他奮力向前還是挪不到半尺,最後是穿著軍袍的龍武往前一站,人群自動分開成兩邊,硬生生替他開出一條羊腸小道。
「還是你行。」他沖著龍武揶揄著。
「您說笑了,沒您屬下可成不了大事。」龍武回以正經八百的姿態,即便他知道李新是在開玩笑,但他還是不敢造次。
李新終于擠到江婉霏面前,她正垂著頭專注的寫著藥方子,嘴上念念有詞的叮嚀病患什麼能吃、什麼動不得,除了藥療、食療還得身體力行,這套診治法子他還是頭一回听到。
這江非什麼疑難雜癥都看,一旁還有個小桌子擺著一堆瓶瓶罐罐,只見看病的掏銀子買得不亦樂乎。
「這藥膏做什麼用的?」
「過敏藥膏,蚊咬腫痛特別有效果,我家小兒一抹立馬見效,不僅不癢,還很快就消腫。」買藥膏的病患頭頭是道地介紹著,活像他才是賣藥膏的。
等到前面的病患看完診,李新一股腦坐到江婉霏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讓江婉霏替他把脈。
因為龍武擋在前,後面的人只能忍著怨言讓李新插隊。
「公子,插隊不是好的行徑,煩請重新排隊。下一位!」
「放肆!你可知你面前坐著的是誰嗎?」龍武難得動怒,他可以忍受江婉霏對他的無禮,但不能忍受她對李新無禮。
李新對龍武搖了搖頭,示意他閉嘴,然後自顧自起身致歉,「我的確不該插隊。」他笑著起身,走到最後面排隊。
他看著江婉霏替人針灸,她的扎針技巧十分熟練,下針迅速又精準,看起來就是行醫多年的老手。
人潮總會散去,他站在後方靜靜觀察江婉霏,腦袋里有許多問題,他記得自己看到的明明是個女子,為何眼前這人是男子裝束?若這人不是她,那他們又為何長得如此相似?
他曾經和救命恩人怒目相視,但托她的福,他才能保住性命,所以那張臉化成灰他都不會忘記,根本不可能認錯人。
他深信眼前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新耐著性子等前方的病患逐一散去,才緩緩落坐,把手放在江婉霏身旁的把脈枕上。
江婉霏抬起頭與他對視,並問︰「公子肩膀上的箭傷應該痊愈了,今日哪里不適?」
其實從方才李新插隊時,江婉霏就認出他了,但她沒有張揚,仍舊老神在在的替人看病,在這段時間里,她已經想好一套應對之策了。
「妳果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找到救命恩人,李新十分興奮。
「是我救了公子沒錯。」江婉霏點點頭說道。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我找到妳了。」
「公子找我何事?」江婉霏看了一眼龍武和那些將她的攤位圍得水泄不通的士兵,便信了李新真的是個太子,畢竟要調動一隊士兵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傷口還未愈合?當時你真不該私自把箭拔下的,撕裂傷會產生不規則傷口,愈合會比較慢,而且傷口也易留下難看的疤痕。當然這也可以透過……」她差點說可以透過醫美手術來美化傷口,但立即打住了。
「托妳之福,我的傷已經痊愈,真是多謝妳的救命之恩。大夫說了,若非我當時獲得實時有效的醫治,只怕性命難保。」
江婉霏點點頭,一點也不客套的說︰「的確,當時若非我出手救你,你的命真的會保不住,所以你這條命等于是我給你的。」
「可以那麼說。」
「你既然傷勢已經痊愈,那麼大費周章地派一大批官兵通緝我,究竟是何用意?」江婉霏的目光從龍武掃到兩尺外團團圍住攤子的官兵,意有所指地問著。
「通緝?我並未通緝恩人,只是想找到妳,請妳到我府中作客。龍武,你是怎麼辦事的,怎讓我的救命恩人感覺我在通緝她?」
「屬下知錯,請殿下恕罪。」龍武雙膝跪地,還是不小心暴露了李新的身分。
他這一喊,剛剛不讓李新插隊的小老百姓馬上嚇得退離好幾步外,並且跟著龍武一起跪地,頭低垂著,都快要貼到地面上了。
「都退下吧。」李新哪有空閑理會閑雜人等,揮退了眾人,他再度把注意力放回江婉霏身上,笑笑地對江婉霏說︰「我的人呆頭呆腦地搞混了我的意思,冒犯恩人的罪過就算在我頭上吧。」
「整個濮陽縣的人都知道官府貼告示在找我,還有人說我是什麼江洋大盜,才會賞金那麼高,這可是嚴重影響了我的聲譽。」
「所以更該要把帳算在我頭上。」
這回答令江婉霏听得十分無語,是這年代比較不一樣,還是這個太子爺比較蠢,怎麼盡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扣?她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當時的他根本就像只刺蝟,一踫就扎人。
「所以你請我去你府里到底有何用意?」
「報恩,還有還債。」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說來听听,這恩你打算怎麼報?害我名譽受損,這債你又打算怎麼還?」
「一切都按照恩人的要求去做,恩人想我怎麼報恩還債,我就怎麼報恩還債。」
「我收費非常昂貴的,平日看小病就有三五錠銀子,這回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說這沒個百八十兩好像說不過去。」
一旁的龍武听不下去了,他冷著臉說︰「你不要獅子大開口!」
「無妨,不過就是百八十兩,我的命是恩人救的,給箱珠寶都不算多。這樣吧,只要恩人跟我回京城,我可以養妳一輩子。」李新突然靠近,在咫尺外瞅著江婉霏說道。
突然湊上來的臉龐和氣息讓江婉霏的心莫名漏跳了好幾拍,她被無數人追求過,但一心只想把醫術學好,所以沒什麼戀愛經驗,也和男人沒什麼互動,唯一有接觸的就是病人。
可是,方才她的確被李新搞得很不自在。
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她快速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拍著桌子怒不可遏的說︰「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讓你養一輩子象話嗎?走走走!別在這里妨礙我替人看病。」
李新其實沒想太多,純粹急于報恩罷了,但是江婉霏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他興起了一股捉弄她的念頭。
「這樣看病能賺多少銀子?我養妳一輩子,妳就不需要如此辛苦了。」
本以為獅子大開口能讓李新知難而退,誰知道李新竟然如此痴纏,她怎能和他一起回京城,古代太子都住在東宮,女人進了皇宮就很難出來,再說,萬一被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不被砍頭才怪。
她還得找回去的管道,不能被困在深宮內院里。
但她猜想這個太子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頭疼了許久,她想出了一個法子,「你給我一日的時間考慮考慮。」
「好,我明日再來。」李新信了她,以為她真的要考慮,所以爽快的允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