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用膳時間,司徒昭一進暫充做飯廳的偏廳,看見滿桌子的飯菜便忍不住嘖嘖出聲。「嘖嘖嘖,瞧這一桌子的菜,不得不說你這小子還真懂得厚己薄彼啊,我和丫頭平日吃的可連你這一半豐盛都不到,真是好一個待客之道啊。」
一旁服侍的心靜有些听不過去,忍不住出聲為她家少爺辯駁。
「司徒大爺,這些菜是少爺特地吩咐廚房為您和喬姑娘準備的,平日我家少爺也只是四菜一湯而已。」
「喔,原來是我誤會了。小子,你這待客之道不錯,以後繼續保持。」司徒昭不以為然的說完,人已率先入了座,伸手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站在一旁伺候的心靜和心澈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這人也太沒規矩了吧?
司馬君澤不著痕跡的看了她們倆一眼,揮揮手道︰「你們倆都下去吧,以後司徒大叔和喬姑娘在此用飯都不需要在旁服侍。」
兩丫鬟輕怔了玉,正欲開口說什麼,就听那位司徒大邊吃邊說一二「你這小子上道,知道有人站在一旁看我吃東西會影響到我吃東西的胃口。」
你那大口吃東西的模樣,哪像被影響胃口了?心靜和心澈同時在心里月復誹。
「都下去吧。」司馬君澤又說了一次。
兩丫鬟對望一眼,只能福身退下。
見兩丫鬟退出偏廳後,又見大樹那機靈的小子在門前晃了一下,司馬君澤立即放下心來招呼喬雨青上座。
「喬姑娘,請。」至于另外一位已經吃得滿嘴油的客人就免了。
喬雨青點頭坐下,接著竟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碗筷就這麼一道接著一道菜的吃了起來。
司馬君澤有些錯愕,也有些目瞪口呆,還好他極快的掩飾住自己的神情。
他原以為喬姑娘會知禮守禮些,畢竟這段時間她給他的感覺距離大家閨秀也不遠,沒想到在用膳上她倒與司徒大叔一樣豪放不羈、隨心所欲?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他心之所向。
他扯唇微笑了一下,端起飯碗,舉筷夾菜——「等一下,你先別吃。」喬雨青倏然出聲道。
司馬君澤的筷子倏然停在半空中,他不解的看向她,眼中帶著疑問。
「那道菜我還沒試過。」喬雨青說著將筷子伸向他原本要夾的那道菜,然後夾了一筷送到自己的嘴巴里品味咀嚼了起來,直到下咽之後,這才對他點頭開口道︰「可以了,那道菜沒問題,你可以吃了。」
司馬君澤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如何開自己現在的感受,她不可能會是……
會是他想的那樣吧?應該不會吧?不可能才對。
「喬姑娘,你、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無法不問。
一旁吃著飯菜的司徒昭抬頭瞟了他一眼,輕飄飄的嘲諷道︰「在幫你這小子試毒啊,看這些飯菜有沒有毒,你看不懂啊?」
「什麼?」司馬君澤渾身一震,震驚的看向喬雨青。「喬姑娘……」
「你別听大叔的,我只是在試菜。」喬雨青忍不住白了司徒昭一眼,對司馬君澤解釋道,「有些食物與藥性相克,雖說我已經把食單交給了廚房,但為了以防萬一,由我親自把關比較安心,畢竟機會只有一次。」
「哼哼哼,當初我不是一樣也只有一次機會,怎麼沒見你這丫頭為我試過一道菜?」司徒昭不滿的哼聲道。
「我說過大叔的情況不同,這里沒人會害大叔,也沒人傷害得了大叔。」喬雨青沒忍住的又給他一記白眼。
「你剛不說什麼食物和藥性相克嗎?這事我可一點都不懂,怎麼不見你這丫頭為了以防萬一也替我試菜?」司徒昭回嘴道。
「我開了食單給廚房。」
「說得好像這回你沒開食單給廚房一樣,總之你這丫頭就是偏心。」司徒昭下了結論。
喬雨青無言以對,也不敢再去看司馬君澤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迅速地將桌面上的每一道菜,連同沾醬都試了一遍,確定沒問題之後說了一句,可以吃了。便低頭專心吃菜,一聲也沒再吭過。
這餐司徒昭吃得心滿意足,另外兩人卻有那麼一點食不知味。
喬雨青是尷尬,雖說她對司馬君澤的態度始終如一,盡心盡力的幫他治病,盡心盡力幫他防御幕後黑手的迫害,盡心盡力幫他舒壓解惑、排解抑郁,這些都是她自願的,但被人這樣大刺刺的點明出來,感覺還是很不自在。
但相對于她的尷尬,司馬君澤的心情就是筆墨難以形容了。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喬姑娘對他很好,溫柔耐心、體貼入微,除了替他治病的大夫之外更像一朵解語花。他們相處得非常自然,與其說是病人與大夫,還不如說是像朋友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長這麼大,從未交過朋友,因身子不好的關系,身邊除了服侍他的下人之外,來來去去的都是醫者大夫,而且年齡一個比一個年長,他們和他除了病情病況之外,根本無話可說,可是喬姑娘不同,她年紀雖不大,見識卻極廣——這應與喬老大夫的教導有關——與他極談得來。
除此之外,她對他所做的都是大夫的事,為他治病,為免心情影響到病情,都他舒解抑系,為他的身體不再被毒害,影響她對他的治療,幫他防御毒害,陪他抽絲剝繭尋找凶手,甚至幫他找來機靈的大樹,和武藝高強的司徒昭做他的護衛。
他真的以為她對他的好是身為女子的個性使然,才會比其它大夫對病人更加細心周到、體貼入微,以為這就是醫者仁心,以為這樣很正常,結果卻不是這樣……嗎?
司徒大叔說她偏心,是偏向他嗎?
答案很明顯。
但是這是為什麼呢?
司馬君澤的人生在此之前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議別的事,更別提是男女間情情愛愛的事,也因此對于喬雨青的「偏心」,他根本沒能想明白是為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不為她剛才所做的事心生震驚與震動,尤其是在司徒大叔說出那句「試毒」之後,只因為他前些日子才在這個山莊里被人下過毒。
總之,他現在的心情真的是復雜又混亂,有些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為他「試菜」這件事?是該阻止她呢,還是讓她繼續?
還有,她對他的偏心……
「唉呦,真是吃太多吃太飽了,我到院子里去消消食。」司徒昭突然站起來道,然後轉身就出了偏廳,留下一對極度不自在的男女。
活了三輩子的喬雨青覺得自己應該先開口說些話,不能讓年紀閱歷都比她輕的司馬君澤為難。于是她開口道︰「剛才大叔所說的話你不必介意,我是一名大夫,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治好病患的病。」
「我知道。」司馬君澤看向她點頭答道。
「那就好。」喬雨青對他燦爛一笑,但不可否認心底是有些失望與失落的。原來她對他做了那麼多,他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原來真的很重要,否則真的只會徒增枉然而已。她低下頭,掩去眼底的自嘲。
「我知道喬姑娘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要替我治病,但是我不明白為何會有「偏心」的狀況?」
「什麼?」喬雨青愕然抬頭看他,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這麼突如其來又直截了當的問她這個問題。
「我想不明白,喬姑娘為何會偏心于我,司徒大叔即將成為喬姑娘的干爹,照理喬姑娘要偏心的人應該是司徒大叔不是嗎?」司馬君澤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臉上有著明顯的疑惑與不解。
喬雨青望著他明顯不解卻清透正直的雙眼,突然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家伙根本就還沒開竅。
這事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在這時代二十歲男子成親早的,說不定都有兩三個孩子了,他竟然還能單純到這種程度,真是……
喬雨青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但是認真想一想,這樣的情況又覺得合情合理。
司馬君澤過去的人生一直都在受病體所困,時不時還得與死神拔河,根本就不可能會去想成親的事,自然對男女之情懵懂不解了。
唉唉唉,這可怎麼辦呢?她要不要趁這機會向他告白?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了,她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免得等她治好了他的病,他的身子愈來愈好,人愈來愈帥,最後卻被別的姑娘家給盯上,成別人家的相公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身為司馬太師嫡長曾孫的他能夠做主自己的婚事嗎?
想到這,喬雨青就像突然被澆了一頭冷水,原本還躍躍欲試的沖動情瞬間就冷卻了下來。她之前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呢?
上輩子司馬君澤苟延殘喘將近三十年,早已被司馬家遺棄並遺忘了,自然不會有人來干涉他的任何行為與決定。
可是這一世不一樣,他現今還年輕,再加日後病愈有了健康的身體之後,以他的聰明才智,司馬家是絕對不會放過他這麼一個優秀的子孫的。
她一個被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大夫收養的孤女,有什麼資格配得上人家啊?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扯上婚姻大事恐怕也是沒用。
「喬姑娘,我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是,你可以不必回答。」司馬君澤突然出聲道,只因為她的臉色愈變愈難看,讓他有種心生愧疚與于心不忍的感覺,他沒有想逼迫她或為難她的意思,他只是想不透才問,真沒其它想法。
「不會,不唐突。」喬雨青深吸一口氣後,抬頭直視他的雙眼說︰「對你偏心,是因為你的病情特別,身子底弱,不謹小慎微不行。」
「是……這樣嗎?」司馬君澤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牽強。
「嗯,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喬雨青一臉誠懇認真的點頭道。
司馬君澤雖然對她的說法有疑慮,但之前他都想作罷不為難她了,現在就不該再追問下去。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頭應道︰「好。」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順,喬雨青每天都按部就班的為司馬君澤治病,而他擔心下毒害、刺客暗殺等都沒有出現,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喬雨青對此有點擔心,司徒昭卻是老神在在,而司馬君澤呢,則是……呃,心不在焉?
沒錯,就是心不在焉。
喬雨青發現近日司馬君澤總是在發呆,要不就是與他們說話時突然神游,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或者是在煩惱什麼。
若這事發生在前段時間的話,她肯定會上前關切、為他難解憂。可是現在她無法再這樣做了,因為自從上回恍然大悟,自己與他的未來可能會是兩條平行線之後,她就一直努力調整自己對他的感情,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不再對他有特殊待遇。
上輩子她對他的遺憾是沒能救他性命,而不是沒能嫁給他,這輩子她能救他,且知道他也在這片天空下活得好好的,這就足夠了。
所以,她決定在他還沒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而他也尚未對她有一絲心動之情,將兩人的關系回歸到大夫與病患的身分。
她會藏好自己對他的情感,等到他病愈之後,在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笑著與他道別,祝他鵬程萬里。
愛不是佔有,她只希望他這輩子能展翅高飛,伸展抱負,做他想做的事,然後順其自然的娶妻生子,平安順利的安度一生。
有時候想想,喬雨青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根本就是個聖母,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可是她又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毀了他們倆的一生,甚至是疼她愛她的爺爺的生活吧?司馬家的權勢可不是喬家這樣的平民百姓可以對抗得了的。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非要男人不可,前兩輩子她都可以一個人過一生了,沒道理這輩子一個人就活不下去。
喬雨青從來就不是個猶豫不決、優柔寡斷之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堅定的執行,也之所以司馬君澤近來才會老是心不在焉的,因為他發現她變了。
司馬君澤說不出她哪里變了,因為她依然對他體貼入微,為他試菜試藥,為他針炙號脈,事必躬親毫不懈怠,但他就是感覺到有些地方變得和以前不同了。
他一直在回想過去兩人的相處,比較現今的差異。
很多事情真的禁不起回想,因為越想就會越發現當初的自己真的很愚蠢。
司馬君澤不懂自己怎會如此理所當然的以為,她對他的所做所為都是身為一名大夫的職責,理所當然的享受她的體貼入微,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的煩惱與心事丟給她,再理所當然等她為他想解決辦法?
他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愈想愈懷疑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因為身子不好的關系,他自小到大沒少麻煩人,可也因為如此,凡是自己能做,能力所及之事,他從不愛假手他人。說他自尊心太強,他就是不想讓自己真的成為一個廢人,一個除了只會拖累家人之外百無一用之人。
可是在接受喬姑娘為他治病的這段期間,他到底為什麼會變得如此依賴她呢?
不,這不是單純的依賴,而是信任,是推心置月復。
他對她到底何時開始有了這種信任,又是怎麼會如此輕易又毫不設防的相信她與信任她,甚至直到現今領悟到這件事之後,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司馬君澤每每想到這就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思。
到底為什麼呢?
他不斷地想著這個問題,卻沒發現自己早已偏離了原本的目的,忘了去比較喬雨青之前與現今的差異。
「今天是第二十五天,只要再過五天就能徹底清除深入你五髒六腑的異毒。之後只按照我告訴你的方法繼續調補氣血,固本培元,不出幾年,你的身體就會康復到與常人無異。」
喬雨青拔下司馬君澤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感覺又向成功邁進了一步,雖然那一步同時也是在向與他分道揚鑣的那一天靠近。
但是俗話說得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既然總是會走到那一天,早一天晚一天對她其實也已經沒有太大的差別了。
「君澤,若沒事的話你早點休息,我先回房了。」她收拾好銀針轉身要走。
「喬姑娘請等一下。」司馬君澤突然出聲叫住她。
喬雨青停下腳步,轉頭看他。「還有什麼事嗎?」
司馬君澤先下床將衣服穿上,系好腰帶才看向她說︰「可以請喬姑娘陪我走嗎?」
喬雨青眨了眨眼,雖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此要求,但也同意的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房門,來到小院。
今天夜色濃稠如墨,不見星月。
曲廓上掛了幾盞燈籠相對明亮,替深沉的黑夜帶來了一些光亮與溫度。
兩人沉默地並肩走著,在院子里繞了一個圈之後,司馬君澤卻還是不發一語,喬雨青無奈只好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她開口問他。
「嗯。」司馬君澤輕聲應道,但這一聲後又過了半晌,他還是一聲不吭。
「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口?」喬雨青不得不再次出聲問道。
「我覺得這半個多月來,你對我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同。」司馬君澤猶豫了下,終于把這個想不透的問題給丟了出來。
這下換喬雨青沉默不語了。
「我說不出哪里不同,但就是能感覺得到不同。」司馬君澤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因為說不出來,所以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比較,過去你對我的態度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喬雨青不由自主緊張的握了下拳頭。他發現了嗎?
「結果,」司馬君澤突然搖了搖頭。「我還沒比較出其中的不同,卻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喬雨青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他,月兌口問道︰「什麼問題?」她已經太習慣替他分憂解難了。
司馬君澤也是習慣了對她吐露心事,所以在听見她開口問他後,心里一喜,連想都沒想就老實的回答了她——「我發現我很信任你,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信你。過去除了我娘之外,我好像從未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依賴一個人,這種事過去從未發生過,讓我想不透。」司馬君澤停下腳步來轉身面向她,認真地凝視著她問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喬雨青呼吸一窒,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她看了他半晌之後,才側頭避開他專注的目光,平靜地開口說︰「或許這是因為我是唯一讓你看見希望,能夠治愈你身上沉積的大夫吧?」
司馬君澤皺了皺眉頭。雖說他並不知道是為什麼,卻又清楚知道答案絕對不是她說的這一個。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他告訴她。
「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了,畢竟這是你的感受,而非我的。」喬雨青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呃,漆黑沒有星月的夜空,正欲對他說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各自回房休息之類的話時,卻發現漆黑的屋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上頭的樣子。
說時遲,那時快,被她懷疑的「東西」動了一下,寧靜的夜里立即傳來「咻」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朝他們射過來。喬雨青毫不猶豫的立刻撲向身邊的司馬君澤,將他揚聲大叫——「有刺客!」
「咻」聲響起的瞬間,原本因看他們兩個年輕人沉默的漫步在夜色中感到有些心塞而回房的司徒昭立即破門而出,像只大鵬鳥般的飛上屋頂朝刺客所在處擒了過去。
那刺客非常機警,一擊不中也不戀戰,一個翻身就從屋頂上翻了下去,于屋頂上消失離去。
「哪里走!」晚了一步的司徒昭怒聲喝道,急起直追,瞬間也跟著消失于屋頂。
一切事發來得快也去得快,被撲倒在地上的司馬君澤腦袋還是懵的,結果這次的危機就結束了。
「君澤你怎麼樣,你沒事吧?」喬雨青從他身上爬起來,有些緊張與擔心的問道。
下意識里,她還是將他當成上輩子和這輩子剛見到他時那個弱不禁風的司馬君澤,而忘了經過這些時日她細心的幫他調養之後,不管是他的外觀或內里其實都已與尋常男子無異,是個昂藏十尺、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子。
司馬君澤沒有回答,卻是先轉頭看向那支深深地射入樹干內的羽箭。從羽箭射入樹干的高度與深入來看,如果他真被那支箭射中的話,絕對會被穿胸而過。
如此要命的一箭,如此危險的一箭,她怎會撲向他?又怎敢撲向他?如果那支箭來得更快,或者她來不及將他撲倒,只來得及將他撞離原本他站的位置,而她又剛好撞在那個位置上的話,那麼那支要命的箭是不是就會射在她身上?
司馬君澤伸手撫胸,突然傳來一陣揪緊的疼痛。
「怎麼了?胸口不舒服嗎?」喬雨青迅速問道,一臉嚴擔憂的神情。「手伸出來讓我號個脈。」
「喬姑娘,先讓奴婢扶少爺起來,夜深露水重,少爺不能一直坐在地上。」
剛才那一陣喧鬧將原本待在屋里的三個丫鬟都給驚了出來,心靜更是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你說的對。」喬雨青愣了一下,才急忙點頭道,她完全就是關心則亂。
「少爺,奴婢扶您起來。」心靜上前道。
喬雨青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讓她突然心生警戒,既然要扶人就必須先把雙手伸出來,可是心靜卻不知為何將一只手藏在了袖內。
她的警戒與疑惑心剛剛升起,就見心靜藏在袖內的那只手一動,銀光一閃。
「小心!」
喬雨青大叫並再次撲向司馬君澤,隨即整個人渾身一僵。
熱辣辣的劇痛從她右後肩處泛開,疼得她幾乎要閉過氣去,整個人瞬間栽進司馬君澤懷里,壓在他身上。
「心靜你做什麼?」慢一步趕過來的心澈難以置信的驚聲大叫。
「姑娘!」小彩也跑了過來,小小的身子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頭就把心靜給撞了開來,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趕來的大樹,立即揚聲大叫,「大樹哥哥快點抓住她,她要殺少爺,姑娘受傷了!」
大樹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有眼楮會看,所以听見小彩說的話後,二話不說就沖向心靜,並用這段期間司徒大爺閑極無聊而教他打的一套拳法,三兩下就把面露狠戾之色的心靜給制伏了。
那頭大樹怎麼擒人,這頭的司馬君澤完全無暇關注,他整顆心、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跌在自己懷里的喬雨青身上。
血從她後肩傷口處流出,浸濕了她的衣裳,也沾濕了他環抱住她身子的手。
他從來都不知道血的溫度會燙人,從來都不知道姑娘,或者該說她的身子會是這麼縴細柔弱,從來都不知道害怕到極致會渾身顫抖,渾身發僵,渾身無力,想動個身體或抬下手都辦不到。
他從來都不知道……
「喬……喬姑娘?」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顫抖沙啞得連他都認不得這是自己的聲音。
「喬姑娘?雨、雨青……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