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御不知大王心思,是上天告訴臣,說大王對臣是女子一事感到迷惑。」鳳御再度進開柔音。
「你還真听得見上天說什麼……難道此回你前來見孤王,也是上天旨意?」樊應槐斂起訝異神情,沉聲問道。
「上天沒指示臣求見大王,只是言明大王今晚將召見鳳御,但是……」語音微頓,鳳御眨了下眼,一排細女敕若羽的長睫毛半掩著靈秀黑眸,也斷了她接下來的回答。
「但是什麼?直言無妨。」樊應槐應聲道。
「上天說大王沒耐性,等人等久了,會生氣。」因此,她沒等徽王傳令召見,就逕自先往書房來了。
鳳御原是實話直說,只是听在殷續耳里,卻是猶如逗人發笑的閑談,讓他忍不住進出低笑聲。
因為這確實是樊應槐最大的缺點,只不過連他這個多年好友都不敢如此直言,免得鬧僵了關系。
所以鳳御這般直言,可真是一針見血,直直地往樊應槐心里刺去了。
「孤說你啊……」樊應槐斜睨了殷續一眼,對于友人扯後腿的笑聲感到頗為不滿,「鳳御為臣、孤王為帝,鳳御這樣同孤王說話,孤王若不高興可是能抓人問斬的,你這個職司擬詔的典侍非但不替她緊張,還以取笑孤王為樂,不擔心孤王一氣之下抓你們問罪嗎?」
蹙了下眉頭,樊應槐繃了繃臉,威嚴天生的氣勢讓他說起要脅之語還真有三分味。
「王上,她是足以令百姓對王上的敬重多添幾分的鳳御,所以臣明白,王上再怎麼生氣,也不會草率處罰鳳御的。」殷續吞下笑意,拱手應聲。
至于他自己為什麼敢笑,實在是因為這書房除了他們三人再無他人,他才不小心……
「你倒真有信心。」樊應槐哼了一聲。
「臣不是有信心,而是臣明白,等王上知道鳳御為何怕王上等不及而發怒,因而先行一步,王上便不會再發火了。」殷續瞧瞧鳳御規矩立在案前的玲瓏身影,聲調里忍不住滲入幾分淡淡微憂。
「怎麼說?」樊應槐微眯起眼,不知是否他多心,怎麼他老覺得殷續提起鳳御時,始終是話里藏話?
「王上,因為鳳御的足踝上系有五寸金鎖。」殷續捺著性子說明道,「傳說鳳御雖生為凡身,卻有仙籍,所以帝王為了不讓鳳御離開凡間、飛回天上,便以金子打造五寸細鏈,鎖住鳳御雙腳。」
「什麼?」樊應槐不禁蹙起了眉心。
金鏈子?鎖雙腳?姑且不論這是什麼荒誕不實的沒根據傳言,光是听了就讓樊應槐感到不滿,這簡直是把鳳御當犯人對待嘛!
「由于有這樣的傳說,因此鎖住鳳御的雙腳,就成了傳統。」殷續續道,「此舉一來是避免鳳御行路過急,一跑便飛回了天上,三來是限制鳳御、令步伐變小,讓人看了覺得優雅沉穩。」
不過,有心人這般穿鑿附會,卻苦了鳳御本人啊!
這種限制,讓鳳御與犯人無異,只不過為了區分,好讓這腳鏈符合鳳御的尊貴身份,因此才不用鐵鏈而用金鏈。
「荒謬!」什麼傳統?如此對待輔國有功的朝臣,可是明君所為?
徽國先王雖然昏庸,但歷代之中不乏治國有功的賢君,難不成這些人真的都遵循這個傳統,讓代代鳳御宛若人犯?
「此事為真,大王。」鳳御靜悄悄地听著樊應槐的反應,與生俱來的本能讓她明白,樊應槐對此事抱著極端的懷疑。
彎身稍稍拉高了裙擺、直至小腿肚,她露出了一雙蓮足,好佐證自己與殷續的話語。
即使她這樣的做法在樊應槐等人看來不合禮教,因為姑娘家原就不該輕易將腳暴露給丈夫以外的男子看,不過……
鳳御並不知道這些,她打小入宮、當了鳳御,學的盡是如何聆听天上旨意,如何輔佐帝王,所以宮內規範,她記得了,君臣之禮,她學會了,可對于男女之……她了解有限,而且也沒人教過她。
畢竟鳳御進了宮,為的可不是飛上枝頭當鳳凰,這些事自然沒人去在意了。
對她來說,大王有所疑惑,她就解惑,僅此而已,所以她裙擺拉得自然,卻弄得樊應槐與殷續滿心尷尬。
匆匆別過了視線,殷續沒多瞧見,而樊應槐卻卡在看與不看、兩邊都不是的情況。
因為鳳御此舉,無非是要證實傳聞不假,他若補瞧就白費了她的美意,但看了嘛……又有所避諱,怎麼說鳳御都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
只是,就在他難得無法果斷決定的時候,那女敕白的小腿與包裹在繡鞋之中的秀足已映入了他的眼簾,瞬間便勾去了他的視線。
金鏈瓖掛著澄澈翡翠、罕見紫玉,雕以美麗的花葉圖紋,牢牢地系在一雙白女敕而縴細的足踝之上,以金線繡成的鳳凰穿梭在鳳御腳下的小巧繡鞋上,那活靈活現的彩雲編織其中,宛若歷代鳳御的心聲。
這景象,確實是不夠人道,但不可否認的……
眼前這墓鳳御微掀裙擺、露出滑女敕小腿,再襯上精致繡鞋與華貴金鏈的模樣,可說是十足十地吸引人。
至少,勾住了樊應槐的心思。
其至讓他在剎那間有了錯覺,以為自己見著的是臨凡仙子,而不是朝臣鳳御。
說實在話,樊應槐真的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這鳳御沒了五寸金鎖,是否真能回天上去?但他能夠明白這傳說變成徽國傳統的起因。
誰教姑娘家的小巧蓮足栓上美麗金鏈後,看來更添細女敕動人的嬌小,而走起路來,亦因步伐縮小、顯得飄逸靈秀,更增一分仙人之姿。
就連原本對此事感到荒謬為實的他,在見過鳳御的蓮足與金鏈後,都因此頓生欣賞之音……
「王上?您可看清楚五寸金鎖了?」殷續早就轉過身去,避免冒犯鳳御,可當他瞧見樊應槐動也不動,眼光像是黏在了鳳御的腳上,連忙低聲面問。
「孤,……看清楚了。」樊應槐輕咳兩聲、拉回心緒,故作鎮定地應聲。
听著樊應槐的話,鳳御這才將裙擺放下。
殷續在樊應槐的示意下回過身,為了免去三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他連忙開口道,「王上既然明白鳳御的確實走不快,那麼方才的事……
「罷了!」不管是鳳御當面提他沒耐性等人,還是惹得殷續發笑一事,都算了吧!不然的話,反倒顯得他這君王沒了氣度。
為了轉移注意力,樊應槐轉向殷續問道,「倒是孤王懂你同情鳳御的原因了,瞧那鏈子,拴著要人如何行走?豈不與關著犯人無異?」
「啟稟王上,事實上,鳳御的日子與人犯無異,除了君王召見,或是面會君王、祭天等大事,鳳御是不得擅葛鳳鳴宮的。」
「還真是關犯人。」樊應槐輕斥了一聲,又回頭瞟了眼鳳御,瞧她靈秀縴細的小泵娘模樣,忍不住蹙了蹙眉,低聲往殷續問道︰「續,孤王對鳳御的事確實所致不多,因此一直不覺得奇怪,可如今一見……」
「有什麼問題嗎?王上。」殷續輕聲問道。
「鳳御該不是掛著傳達天啟之名,可事實上卻是歷代帝王金屋藏嬌的名堂吧?」樊應槐看看鳳御,心里越來越覺得這事大有可能。
「王上怎會如此猜想?」相較于樊應槐,殷續卻是听得差點失笑。
「你瞧鳳御,漂亮又生女敕的小泵娘一個,還戴什麼五寸金鏈。簡真就像是歷代先王為了獨佔美姑娘,而刻意編派出來的各種借口下的犧牲品。」至于怕鳳御飛走,那根本是謊言。
畢竟若是將為民造福的想法丟開,單以一個男人的心情來看待鳳御的話,眼前這縴細精致得宛若一尊瓷娃兒的美麗小泵娘,可是十足十地勾動著男人的保護欲與獨佔欲。
所以,男人才會想把她鎖在屋里,不讓任何人看見她,其至用漂亮鏈子拴著她的腳,令她什麼地方也去不了,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這……王上……」殷續終于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音了。
只是為了不讓樊應槐又失大王威儀,他這回極為小心,沒敢放肆地大笑。
輕咳一聲、掩去失笑的窘態,殷續搖搖頭,表示事情並不是樊應槐所猜想的那般。
不過,也怪不得樊應槐會有這般想法,因為他對于徽國的大小事雖是了若指掌,但唯獨對這個鳳御,不但是不聞不問,其至連有哪些相關制度都不清楚,也真夠列為徽國歷代帝王中的特例了!
但樊應槐就是這脾氣,因為不想身為一國之主卻立下迷信榜樣,所以便連半點怪力亂神的事都不踫,結果矯枉過正,讓他對這些一般百姓個個清楚的事,是半點也不懂。
只是他既然身為臣子,帝王有問,他自然必答,總不好教樊應槐自己去翻找宮內制度的書冊吧?
「王上,鳳御不是由君王來挑選的,更非特意選些漂亮姑娘,一切僅是湊巧。」殷續拱手續道:「鳳御是由先代鳳御自徽國孩童里挑出繼任者的。」
「從孩子里挑?」樊應槐蹙了下眉。
居然要個孩子來承擔這樣的重責大任?
「是的,由于孩童尚未踫觸太多險惡人心,因此心思單純、能夠听得上天聲音,所以徽國每年都會聚集有資質的孩子,在宮中加以教養、訓練,再由天年將近的先代鳳御選出繼任的孩子。」殷續細細解釋道。
「那麼,她也是這麼選入宮的鳳御……」雖然明白了鳳御的選任由來,可是瞧這靈秀姑娘,還是花樣年華便要被關在宮里,真有些不人道。
「是的,而且鳳御一入宮,便直到天壽已盡,否則不再離宮。」殷續點頭道。
過去,曾有風御天壽九十三,歷經三個帝王的更替,所以絕無帝王藏嬌風御這回事。
再說,在樊應槐改制以前,後宮每年都會從各地美女,供君王享樂,因此從前的後宮絕不缺女人,不差一個風御。
只能說……樊應槐還著能聯想。
「那豈不是被關著一輩子了?」樊應槐越听越覺得不滿。
「也算是……所以王上,這位鳳御雖年輕貌美,但她可是先代鳳御在十四年前選出的。」所以怎麼樣都不可能跟帝王的私心享樂扯上關系的!
這回答讓樊應槐更是吃驚,「什麼?十四年前?她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那她當鳳御時不是……」
「臣三歲進宮、五歲當上鳳御。」鳳御點頭接著應答。
听她說得干脆,樊應槐卻是有股無名火直往腦門上竄去。
這是什麼見鬼的爛規定?
一個三歲孩子,光是要跟爹娘分離進宮,就已是令人不舍的傷心事,更別提要她五歲就當上鳳御了。
先撇開她當年到底懂事沒有的問題,在一個好動的五歲孩子腳上鎖上鏈子,讓她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這還有沒有天理?
怪不得、怪不得啊!難怪殷續會這般同情鳳御,因為就連他在听過這些事情之後,也不由得對鳳御興起不舍的心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