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襲黑衣的烏恩奇匆匆離開了謝家,被侍御阿大攙扶著,兩人一塊兒步行至北陡鎮外,一直走到了樹林里,這才召來了黑狼。
烏恩奇渾身都疼,甚至騎不了馬。
那晚听到謝月清在睡夢中叫著爹爹,第二天,他忙完了公務以後,就向父汗告了假,帶著阿大騎了快馬,趕到了北陡鎮。
烏恩奇打听到,原來謝月清的父親是個被判了流放的大官兒,而且還病得就快要死掉了,難怪她這麼擔心。
想了想,他去了北陡鎮外的半山林的萬蛇谷,據說那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藥草,九頭蛇。
九頭蛇據說可治百病,卻生長在潮濕陶黯的萬蛇谷里。烏恩奇歷盡九死一生,甚至還被一條大蟒蛇給卷住了腿,最終,他殺死了蟒蛇,這才拿著草藥匆匆下了山。
將草藥與銀兩贈與謝月清之父以後,烏恩奇又匆匆往回趕。這一趟已經出來了五六日,父汗那里已經堆積了不少公務了吧?得趕快回去處理。
嗯,當然了,族中公務要緊,那個口是心非的謝月清也很要緊。
騎著馬兒趕路的烏恩奇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天鬧出的烏龍,也就是她床上有血的那件事,後來烏恩奇听了阿大的解釋,這才知道原來女人每個月都要流血。
做女人居然這麼慘,看來他應該要對她好一點了。
那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每次她故意對他凶的時候,她一定自己覺得她的樣子可以活活把他嚇死吧。
其實她凶起來的樣子太可愛了,軟軟的、又嬌嬌的……想到這兒,烏恩奇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已經過了五六日了,始終不見烏恩奇的影蹤。
謝月清的月事已經過了,她才打起精神,打算出去走走,一出了帳篷,一個面生的婆子朝她走了過來,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謝姑娘好,請問姑娘認得這個嗎?」說著,婆子還舉起了一件東西。
謝月清一看,是條鞭子,鞭子造型奇特,若是沒認錯,便是卓瑪公主的鞭子。
婆子朝她點點頭,「謝姑娘,請借一步說話。」
謝月清疑惑地跟著婆子走到了一個無人之處。
那婆子跟她說了一大串,意思就是卓瑪公主要拜托謝月清讓大王子在火神節的那天晚上,一個人去烏塔河邊,與卓瑪公主相見。
謝月清疑惑地看了婆子一眼,她下意識就想拒絕。
可接下來,婆子又說了一連串卓瑪公主是如何如何喜歡大王子,而且卓瑪公主與大王子既是青梅竹馬身分又相當,早就已經被大閼氏內定為大王子的未來妻子了。
還說了,就算大王子再怎麼喜歡她,可依著她是個漢人女奴的身分,恐怕連給大王子作妾也不配。
不過,卓瑪公主是尊重謝姑娘的,只要謝姑娘肯幫公主這個忙,一旦事成,卓瑪公主的部下便會立刻護送謝月清回北陡鎮。
這婆子也是個能言巧辯的。更重要的是,謝月清想回去照顧爹爹。
末了,婆子笑盈盈地說道:「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謝姑娘也能早點兒回去,與令尊團聚不是嗎?」
說完,婆子便快速離開了,謝月清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心中有些迷茫。
那婆子說得沒錯,婚姻大事,講究的是門當戶對。烏恩奇和卓瑪公主確實般配,到時候他倆和好如初,她這個外人也回到爹爹身邊,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謝月清心里不知為何,頗有些不是滋味。
「爹爹還等著你回去呢。」謝月清努力說服自己,這樣做就對的。
這一天直到了深夜,烏恩奇人還是沒回來。
謝月清怔怔地坐在自己的窄床上,心亂如麻。
陽曲過來服待謝月清洗漱歇息,見了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陽曲忍不住說道:「姑娘 ,奴婢大膽說兩句,你不要生氣。」
謝月清看著陽曲,強顏歡笑,「你不必對我這麼客氣,你有話就說吧。」
認真講起來,她其實連陽曲都不如,她是俘擄是女奴,而且陽曲好歹還是烏恩奇母親的侍女。
陽曲想了想,然後開了口,「姑娘,我人笨,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我看得出大王子是真的喜歡你的,他那麼寵你,只要有眼楮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
謝月清不認同,那些都是烏恩奇故意裝的。
陽曲繼續說道:「再說,你就算不念著他的真心,哪怕是為了回家這個目的,你是不是應該對他好點啊?多順著他點兒,說不定他一開心,就答應你了。」
謝月清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會兒,「你說得對。」
陽曲還有一肚子的話要勸她,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明白了,她還有點不習慣,「那,等他回來你可要對他好點。」
「嗯。」謝月清漫不經心地應道。
是該對他好一點兒了,不然,過了火神節,也許她和他,就再也沒任何交集了。
又過了一天,烏恩奇終于回來了。
陽曲遠遠的一見到他,便興奮地叫了起來,「大王子回來了!」
待在王帳里的謝月清听見陽曲的喊叫,心跳忽然加快,她起身小跑了幾步,想要出帳篷外可剛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剎住腳,慢慢退回了帳內。
然後,她隨手拿了條抹布,假裝在擦桌子。
「姑娘,大王子回來了!」陽曲跑去提醒她,推著她往他身邊去。
謝月清有些緊張地轉過身,她與他面對面,差點兒撞了個正著。
烏恩奇有些憔悴,風塵僕僕的,像是趕了許久的路。
他望著她,見她雖然眉眼之間有些陰郁,但氣色還好,于是放下心來,笑道:「想我了吧?」
謝月清一呆。
那個、那個……陽曲還在旁邊呢,他、他憑什麼說她想他,還、還說得這麼直白,這謝月清忍不住又想凶他。
可是……一旁的陽曲一直在朝著謝月清使眼色。
謝月清明白,陽曲這是在勸她,要她對烏恩奇好一點,于是,她忍著面頰的發燙,低聲說道︰「你、你渴了吧,我給你倒杯茶來。」跟著,她又急忙地轉過身,手忙腳亂地去倒茶。
陽曲悄悄地退了出去,帳篷里便只剩下了謝月清和烏恩奇。
謝月清很緊張,茶盞倒滿了都沒察覺,開水漫出來,流到她的手上。
滾燙的刺痛讓她清醒過來,她啊了一聲,連忙放下茶盞和茶壺,將燙傷的地方湊到唇邊吹。痛,火辣辣的。
烏恩奇幾步跨過去,將她的手拉過來,按在他的耳朵上。
冰涼的溫度讓她的疼痛減輕了一些,她望著他,他也望著她,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焦灼。
「你、你受傷了?」離得近了,謝月清才發現他的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烏恩奇忽然低頭,攫住她的雙唇,狠狠地吻她。
謝月清腦袋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她瞪大眼楮看著他,不知所措。
她很甜很香,像草原上甜沁沁的雪蓮果,讓人欲罷不能。
烏恩奇托住她的後腦,將她按向了自己。
他差點死在萬蛇谷的時候,他就發誓,無論如何,回來之後他都要馬上要了她,就像阿大說的那樣,收拾她,收拾到她心軟為止。
他的吻霸道而繾綣,彷佛久別的戀人再次重逢,訴不盡的情深意長。
謝月清下意識就想推拒。
可是,她只覺得心尖兒一顫,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從心髒跑到眼楮,讓她想流淚,她閉上眼楮乖乖任他為所欲為。
彷佛過了一百年那麼久,烏恩奇終于放過了她。
謝月清渾身發軟,靠在他的懷里細細密密地喘息。
烏恩奇滿意地舌忝舌忝嘴唇,回味她的味道,然後抱著她到圈椅坐下。
謝月清羞不可抑,她將臉藏在他的懷里,一聲不吭。
烏恩奇模著她的長發,悶笑,「想我了?」
「才沒有。」謝月清悶聲悶氣地反駁。
「女人真是口是心非,又膽子小。好好好,你沒有想我,是我想你了,所以我回來了。」烏恩奇笑嘻嘻地說道。
謝月清听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慢慢平復自己的情緒。
過了很久,她才發現不妥,于是從他懷里起來,到旁邊的圈椅里坐下。
烏恩奇覺得心滿意足,但也不想逼得她太過,于是含笑望著她,彷佛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謝月清想起自己和卓瑪公主的約定,于是整顆心慢慢冷了下來。
「你……怎麼受傷了?」她假裝不在意地問道。
烏恩奇沒所謂地笑了笑,「一點小傷,沒事。」
「那麼深,還說沒事兒。上過藥了嗎?」謝月清一邊說他一邊去找藥箱。
烏恩奇拉住她笑道:「別找了,我有話對你說。」
「嗯。」謝月清點點頭。
「過幾天就是火神節,你也去吧?」烏恩奇滿是期待地看著她,他不想她有任何被逼迫的感覺,「很熱鬧很好玩的。」他又加了一句,企圖說服她。
謝月清想著自己接下來就要算計烏恩奇了,這讓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就放軟了,「好啊,火神節是、是做什麼的啊?」
烏恩奇便將火神節的由來跟她講了一遍,謝月清听完,竟有些感慨。
「原來是這樣啊,少年格日樂圖為了族人,終于獻祭了自己,成為火神;而他的戀人烏婭為了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並與他相會,最終她變成了月神。這真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烏恩奇笑,「是的,所以部落的男男女女都會在這一天大膽向喜歡的人表白,不負己心。」說到不負己心的時候,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她看。
謝月清垂下眼皮,「這樣啊,那應該會很熱鬧。」
烏恩奇不想逼她,他相信他用最大的誠意和耐心,終有一天,她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