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亞牽著她的手,浸步走在花田里,天際浸布著絢麗的雲彩,襯映著無垠的紫色花海,仿佛置身于一幅油彩畫。
他們靜靜地走著,手握得那麼緊,心卻如鐵一般沉重。
誰也不願打破這一刻的寧靜安詳,就怕……就怕一旦開口,淚會止不住的落下。
「勾魂使者下一步會怎麼做?追緝我們嗎?」終于,徐書亞沉沉啟嗓。
「我不知道。」伊湘琦艱難地答道。「姨婆只警告過我,千萬不能被夢中的勾魂使者踫觸到,否則會有危險。」
「我明白了。」他回眸望她一眼,那眼神如此深沉,鋼鐵般的堅毅。
她卻不明白,一臉茫然的回望。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踫到你。」他斬釘截鐵的承諾。
她心頭一暖,眼眶含淚,正欲開口,驀地,天際轟然一聲巨響,絢麗的雲彩似被一雙手撕去,瞬間褪去原來的黑暗。
倏忽之間,天空再次被黑暗吞蝕,徐書亞拉起她的手,奔向了莊園。
然而下一秒,眼前景致仿佛成了一張脆弱的海報,被硬生生撕毀。
「書亞!」望著不斷崩塌的周遭,伊湘琦尖叫出聲。
徐書亞轉身將她抱住,那雙陰沉的褐眸,透過她被吹亂的發,看見了自黑暗天際中飄落的勾魂使者。
「別動!」徐書亞緊緊抱住正欲掙扎的人兒。
「發生什麼事了?」她靠在他懷里,被他堅實的胸膛遮去了視線。
「他們來了。」
「什麼?」
尚未反應過來,伊湘琦忽被徐書亞一把抱起,下一刻,他們所站之地亦跟著塌毀,一切景象轉瞬粉碎。
她一眨眼,下一瞬,眼前場景再變,他們竟身在一座古城。
「這里是哪里?」她在他懷中仰頭問。
「我們的前世。」他望著遠處天際,目光陰晦地說。
伊湘琦愕然,正欲再揚嗓詢問,卻見不遠處的湖畔邊,一座花團錦簇的水榭里,一個容貌與她如出一轍的女子,正伏案書寫,一側站著身穿古衫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的面貌竟與徐書亞相仿,伊湘琦驚詫不已。
驀地,天際劈下落雷,雷電交加,雷聲隆隆,水榭里的那對男女卻是置若罔聞,透過紙墨交談,笑容相對。
徐書亞牽著伊湘琦來到水榭外,近距離地看著那兩人親昵互動。
「……這就是我們的前世?」她怔怔地望著那對男女,一臉不可置信。
「我是落魄王爺,你是想幫我奪權的巫女。」他笑說。
「原來我前世是個巫女啊,難怪姨婆想讓我當靈媒,看來我真是有這方面的天賦。」她恍然失笑。
水榭里的男女不知聊了些什麼,竟緊緊相擁在一起,目睹此景,伊湘琦不由得紅了雙頰。
徐書亞轉眸笑睞,傾身在她頰上一吻,正欲將她摟入懷里,天際卻再次陷入黑暗。
天崩地裂的景象再次上演,徐書亞的夢境又將被摧毀。
這一次伊湘琦已有所準備,她緊緊抱住徐書亞,等著他帶領她前往下一個夢境。
「伊湘琦,你回來!」
驀地,宛若被撕裂一般的天際,傳來了姨婆的聲響。
「徐書亞,你答應過我,你不會讓湘琦陷入危險,你得放手讓她離開!」
姨婆的呼喚聲,響徹了整個夢境,震搖了天地。
聞聲,徐書亞神情明顯動搖,摟住伊湘琦的雙臂,一度準備抽離。
「書亞,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要分離。」伊湘琦紅著眼央求。
徐書亞目光沉哀地望著她,陷入了天人交戰。
與此同時,勾魂使者已在不知不覺中逼近,兩人卻渾然未覺。
「快走!」霍地,天際傳來姨婆的催促聲。
徐書亞抱緊伊湘琦,眨眼瞬間,夢境再轉,這一次勾魂使者沒能被他們甩開,而是一同來到新夢境。
然而,他的夢境尚且來不及建構,一半是虛無,一半是綠地,天際猶然一片黑暗,勾魂使者直朝他們而來。
「書亞!」伊湘琦指著即將追上他們的勾魂使者尖叫。
見狀,徐書亞一把推開了她,上前擋住貝魂使者。
「走!」他轉頭對她吼。
「不——」她爬起身上前抱住他。
天際遠方傳來姨婆的念咒聲,隨著念咒聲反復響落,勾魂使者忽爾齊刷刷地停下。
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名無臉的白衣人,他來到勾魂使者的面前,下一刻,勾魂使者拿出手銬,一把將白衣人銬住,白衣人便隨勾魂使者離去。
徐書亞與伊湘琦震驚地望著這一幕,當他們看見白衣人背後以朱砂寫上徐書亞名字,隨即明白那白衣人肯定是姨婆施的法術。
「快來這里!」
夢境某一處再次傳來姨婆的叫喚,驚醒了猶處在震驚之中的兩人。
徐書亞握緊伊湘琦的手,直朝著姨婆發出呼喊的方向而去。
夢境持續在崩毀,另一頭勾魂使者帶走的白衣人,忽然一陣虛軟,幻化成一張符紙。
勾魂使者停住,齊同看著倒落于地的那張人形符紙,似是後知後覺發現上當,隨即轉身追上來。
「快點!別被追上!」
姨婆的呼喚聲越來越遠,已有些模糊,徐書亞與伊湘琦緊握雙手,腳下所踩的地,正一塊塊地崩落。
「姨婆,你在哪里?」伊湘琦慌張地大喊。
「這里!快過來——」黑暗的某處傳來模糊聲響。
他們循聲奔去,腳下卻驀然踩空,突來的下墜,迫使兩人緊握的雙手不得不分開。
「書亞!」伊湘琦朝著下墜速度比自己快的徐書亞尖叫。
「湘琦!」直線墜落中,徐書亞仰著臉,朝她伸出了手,卻在快構著她指尖的那一瞬間,一道強大的力量將他拉離了她。
黑暗中,她的尖叫聲越飄越遠,直至再也听不見,徐書亞才絕望的閉上眼,任由那道力量將自己拉出夢境。
一片死寂的VIP病房里,徐書亞的手指微微一顫,緩緩掀動眼皮,睜開了兩條眼縫。
病房外的徐母與林特助察覺後,立即喊來護理師與醫師入內查看。
與此同時——
另一樓層的單人病房里,不久前方被推出加護病房的伊湘琦,亦緩緩睜開眼,並流下了淚水。
一年後——
嗶嗶兩聲,電子門鎖解開,修長的高大人影在玄關月兌去皮鞋,緩步入屋。
深邃褐眸在客廳里巡視一圈,最後在落地窗邊的貴妃沙發椅上,尋著了新婚不久的妻子。
他步伐緩慢,姿態有些僵硬的走向沙發上酣睡的人兒。經過一年的復健,他已從原先只能靠輪椅代步的狀態,好轉到能自由行走,連原本不看好的復健師都頻喊是神跡顯現。
然而他比誰都清楚,真正的神跡,只發生在他的夢里。
若非姨婆作的法,騙過了勾魂使者,更耗盡所有功力,引導他倆從另一世界返回現實世界,他不會有今天。
徐書亞來到沙發旁,伸手撫上被夕陽染成嬌紅的秀顏。
伊湘琦睡得極熟,對于頰上的輕撫,只是嚶嚀一聲,微微調整姿勢便又繼續入睡。
「湘琦?」徐書亞彎下腰,湊近她面前,低沉呼喚。
「……嗯?」貴妃椅上的睡美人緩緩睜開眼,對著正在親吻她的丈夫漾開甜笑。
「做夢了嗎?」他熱切地凝視著她,唇邊那抹溫柔的笑,足以融化她的心。
「沒有。」她回以微笑,雙手摟上他的後頸,主動一吻。
「媽訂好了餐廳,我們先去接姨婆,再一起過去餐廳。」他一邊低語,一邊深吻著他美麗的妻子。
「書亞,今天徐總來過電話。」她小心翼翼地提起。
「嗯?」他平靜的等待下文。
「他說徐光奕去美國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她松了口氣的說。
他神色冷峻,語氣平淡的說︰「我向父親承諾過了,我不會追究這件事,是徐光奕自己要走的。」
事後,徐長晏向徐書亞坦承了一切,所謂的酒駕車禍,其實真是忌妒心作崇的徐光奕教 。
在徐長晏的哀求下,徐書亞選擇了原諒與寬容,同時徐長晏亦深感有愧,因此主動讓出了繼承權。
兜兜轉轉一圈,亞懋集團終究還是要由對的人來繼承,原來徐爺爺所說的愛與容,竟是險些用徐書亞的一條命來成全。
「討人厭的事情說完了,來說點開心的。」她適時轉移話題,同時往旁邊喬了下位置,拍拍足以容納兩個成人的貴妃椅,示意他落坐。
知道她是擔憂他仍需持續復健的腿傷,他听話的在她身側坐下,一同靠坐在柔軟的貴妃椅上。
「今天打掃的時候,我在你房間找到了這個。」她秀出了手里那只香奈兒耳環。
他眉頭一皺,盯著那只耳環,一時竟想不起從何處得來。
某人卻賊兮兮地笑了,「原來真的是被你撿走了。」
聞言,徐書亞依然皺眉不解。
「這是當初我被鬼纏的時候,姨婆特地幫我作法,說是讓耳環代替我擋煞,要我戴到它自行掉落為止,掉落之後,那鬼就會從我身上離開。」
「原來是這樣。」他赫然失笑,總算能將當初百思不得其解的謎解開。
「那個鬼後來怎麼樣了?」她好奇地問。
「當我從醫院醒來,就不見它的蹤影。」他也想知道那只鬼最終去了何處,只可惜沒人可以回答他。
「你說,它會不會是完成了前世心願,所以放心去投胎了?」她揣測起來。
「或許吧。」他輕撫她的發,順著她一相情願的美麗想法附和著。
她靠在他懷里,雙手緊緊圈擁住那具溫熱的身軀,嘴角揚起了心滿意足的美麗弧度。
「書亞,你說,如果那時候沒有姨婆幫我們,我們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或許,繼續在我的夢里逃亡吧。」
做為一個見多大風大浪,無所畏懼的大男人,每當他回想起夢境中的那些事,竟也因為那些未知世界的能量,以及夢中所見的勾魂使者感到害怕。
「書亞,如果我們的孩子也是夢游者,你會怎麼樣?」她不安地望著他。
他溫柔一笑,俯首吻了吻她的額心,貼心的舉止,登時安撫了她心底的焦躁。
「我會告說她,不要害怕,有這樣的天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況且她還有個能看得見鬼的爸爸,沒有什麼好怕的。」
「有你真好。」她幸福雌嘆。
「蜜月就去爺爺的莊園吧?」他含笑提議,並附在她耳邊沙啞低語︰「听說女乃女乃就是在那里懷上父親的。」
她秀顏瞬間炸紅,縴手輕捶他胸膛一下,輕罵一聲討厭。
他上揚的性感薄唇貼上她,含吮住柔軟的芳唇之前,又補上一句低沉的撩撥。
「不過,我不介意你先在台灣懷上孩子。」
「徐書亞!」某人害羞得耳根子都紅了。
他翻了個身,覆上了她香軟的嬌軀,吻去了她未竟的嬌嗔。
那只香奈兒耳環自縴手滾落于地,靜靜地躺在夕陽余暉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