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世上最敏感的生物──女人,伊湘琦當然听得出林特助口中的調侃。
她當下頗為火大,懶得與非當事者計較,轉向徐書亞,以非常不客氣的目光與口吻反駁。
「先生,上一次你也是一直盯著我的腳看,你究竟是哪里有問題?」
徐書亞漠然的表情起了變化,有些高深莫測,又似在琢磨些什麼。
沉默片刻後,他揚嗓道︰「我勸妳最近別騎車,也別一個人過馬路。」
此話一落,甭說是伊湘琦,一旁眾人亦狠狠愣住。
只因這席話听起來實在很像……很像是在撂狠話下達威脅。
伊湘琦瞪大水眸,不敢置信地反嗆回去︰「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會不會太夸張了?我做了什麼事,你要這樣威脅我?」
又來了,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徐書亞皺起峻眉,俊臉一沉,當下不願再多談。
徐書亞直接邁開包裹在西褲底下的長腿,繞過伊湘琦繼續往前走,其他隨員愣了愣隨即提足跟上,徒留伊湘琦一人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
「什麼嘛!派頭這麼大,該不會是混黑道的?」
伊湘琦轉過身瞪了瞪被一伙人簇擁的徐書亞,看那一群人大陣仗的,讓她忍不住做起聯想。
當她咕噥著轉回身,不悅的往前走,另一端已走遠的徐書亞忽又停步回首,望向走廊上逐漸走遠的縴細背影。
只見她腳邊拖行的那半截魂體,依然死死地拽抱住女人的雙腳,徐書亞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
雖然這已不是他頭一次看見別人身邊的「異象」,但罕少會讓他踫上同一個人兩次;因為,那些被鬼魂纏上的人,大多都在他撞見之後不久便出大事。
那個女人是如何一再逃過鬼魂的糾纏作祟?
「徐先生,那個店員有什麼問題?她曾經得罪過徐先生嗎?」
見上司特地停下腳步回頭查看,又想起方才那句威脅,林特助不禁好奇起來。
「我不認識她。」徐書亞淡淡收回眼,繼續邁開步伐走出醫院大廳。
「啊啊啊啊!痛死我了!」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伊湘琦,秀氣的臉蛋因疼痛而扭曲,嘴里嘶嚎聲聲慘叫,鄰隔病床上的杜語葶,一邊啃著手中隻果,一邊扭頭覷了覷近來特別倒霉的表姊。
「我從沒看過有人來醫院探病,結果自己在樓梯跌倒,弄到骨折住院的笨蛋。」
「要不是為了探妳的病,我怎麼會在醫院樓梯跌倒!」伊湘琦不悅地嚷嚷。
最悲慘的是,她不僅從樓梯上摔倒,還弄灑了那一鍋香菇雞湯,熱騰騰的湯汁正好淋在骨折的那條腿上,當場一級燙傷。
「姊,妳最近是不是特別衰?」杜語葶停下啃嚼的動作,用起一抹很靈異的目光,上下瞟視鄰床的女人。
伊湘琦被她那抹眼神盯得心底發毛,不由得兩手抱胸,忍住了一個沒由來的寒顫。
「妳別亂說話,我才不像妳那麼衰,被色鬼纏上,弄到洗個澡還能在浴室摔倒跌個腦震蕩。」伊湘琦嘟囔道。
「欸,妳也沒多好。」杜語葶白她一眼。「妳少在那邊半斤計較八兩,妳的『夢游』可是我們家族里最嚴重的一個。」
聞言,伊湘琦沒有反駁,只是懊惱地躺回病床,悶悶不樂起來。
「怎麼了?」杜語葶見她如此反常,不由得心生疑竇。「難不成……妳最近又……夢游了?」
伊湘琦刷地一聲坐起身,單手重拍一下沒上石膏的那條腿。「對!我怎麼給忘了!」
「忘了什麼?」杜語葶困惑。
伊湘琦兀自回想,喃喃自語︰「那天──遇到那個黑社會大哥的那天,我上班時打了一個瞌睡,我夢游了,然後……然後過馬路時險些出車禍。」
「妳真的夢游了?!什麼時候的事?」杜語葶驚呼。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伊湘琦懊惱地扯著長發,嘴里念念有詞,「對了,真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衰的,我肯定卡到陰了……」
「我看妳還是去找姨婆吧,讓姨婆幫妳處理。」
這種事情杜語葶可不敢再亂開玩笑,畢竟這是她們家族流傳下來的一種「特殊天賦」,每當有人在無形中施展了這份天賦,過後不久便會出大事,屢試不爽,代代無例外。
「別吧!去找姨婆肯定會被她纏上,我還是自己去寺廟拜拜就算了。」
伊湘琦虛月兌似的癱回病床,一想起那位難纏的老人家,她整個人都蔫了。
「不好吧,姨婆可是神通廣大,她一出馬保證妳立刻跟衰運說掰掰。」
「……有沒有可能,我真的卡到了?」伊湘琦忽爾左右張望,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弱聲量說著。
杜語葶被她弄得整個人發毛,抓起雪白被單罩住自己,躲在被里神經質地啃著隻果,一邊悶著聲嚷叫。
「拜托妳不要把奇怪的東西帶來這里,妳──妳去頂樓花園曬曬陽光,吸取一下陽氣,看能不能把身上的陰氣曬掉吧。」
「也對,姨婆不是說了,如果身上有陰氣,就容易招來不干淨的玩意兒,我去頂樓曬曬陽光。」
伊湘琦吃力地挪動身子下了病床,一邊拄著拐杖一邊步出病房,搭上往頂樓空中花園的電梯。
這間是某私人財團開設的醫院,標榜一流的儀器設備,更有著一流的醫療團隊,頂樓更設置供病人散心的空中花園,簡直可媲美五星級飯店。
「咦?奇怪?怎麼搞的──」
她明明按了頂樓的顯示鍵,為何電梯在前一層樓就停住?
叮!電梯門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裝潢華麗,宛若飯店大廳的迎賓廳。
伊湘琦愣在原地,拄著拐杖出了電梯。
「VIP病房,非相關親屬的來賓請止步。」她望著立牌上的標示文字喃喃復誦出來。
原以為會有醫護人員出來驅趕,可她四下張望,發覺櫃台後方無人候著,迎賓廳里的燈雖亮著,卻是一片死寂。
伊湘琦當下有點莫名恐慌,正欲轉身返回電梯時,驀地,她胸口一陣悶,一抹難以言喻的異樣觸動,在心底蕩漾開來。
拐杖驀然打住,她轉過身,望向樓層深處那亮著米黃色燈光的長廊。
猶豫了幾秒鐘,她終究按捺不住好奇,緩緩拄著拐杖往長廊深處走去。
長廊盡頭左右各兩間病房,其中一間暗著,于是她下意識往燈亮著的那一間病房走去。
當她來到病房外,探出手準備轉開門把時,背後驀然傳來好大一聲尖叫。
「妳干什麼?!妳是誰?」女人高亢的尖叫聲,在死城一般的寂靜空間響起,
伊湘琦嚇了一跳,連忙縮手,別過臉望去,看見一名渾身名牌加持的貴婦,怒氣沖沖的奔來她面前。
「妳是誰?妳怎麼會來這里?妳認識徐總嗎?」貴婦嚴厲的質問起來。
「呃……抱歉,我走錯病房了。」伊湘琦心虛的紅了臉,尷尬地道歉。
「走錯病房?!」貴婦拉高音量,擺明了不信。
此時,一名身穿淡粉色制服的護理師快步走來,向貴婦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剛好踫上交班空檔,所以櫃台沒人,才會讓這位病人誤闖。」
「你們這是管理上的疏失,要好好改進!」貴婦不客氣的指責起護理師。
「小姐,這里不是一般病房,麻煩妳趕緊離開。」另一名護理師上前攙扶伊湘琦,協助她加快腳步離開此地。
貴婦則是揚起臉,高傲地開了房門,昂首闊步的步入病房。
然而,就在房門開啟的瞬間,伊湘琦一個不經意的撇首覷睞,當下震愣住。
那張大床!床上的老人!
伊湘琦瞪大水眸,呆怔在原地,直到房門重新合上,身旁的護理師出聲催促,她才匆匆轉回臉,努力拄著拐杖往外走。
重新搭上電梯,她背靠著金屬鏡牆,整個人發了一身冷汗,鏡牆倒映出她慘白難看的臉色。
過去「夢游」的經驗太多,亦曾經在現實生活中遇見夢境中的主角,可那些人大多是她熟識的親友,要不便是親友的親屬一類。
換句話說,她不曾在現實生活中,踫見過夢境中的陌生人。
這還是人生頭一遭……
叮!
冥思間,電梯門再度開啟,當伊湘琦夾好拐杖,準備踏出電梯時,當下又是一愣。
不僅僅是她,門外的護理師亦愣住,嘴上笑容當場僵住。
「小姐,妳需要幫忙嗎?」方才那位協助伊湘琦搭上電梯的護理師,用起古怪的眼神打量起她。
是的,沒有錯,她明明按下了往頂樓花園的電梯鍵,但不知為何,電梯竟然在上升之後又返回了VIP樓層。
伊湘琦臉色沒比護理師好看到哪兒,她慘綠著小臉,瘋狂按著電梯往下的按鍵,也沒搭理護理師的關心,整個人嚇傻了。
看著電梯一層層的往下降,返回她病房所在的樓層,她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她拄著拐杖拚命往外走,卻在踏出電梯的那一刻,拐杖莫名地絆了一下,當場重心失穩的跌坐在地。
「小姐,妳沒事吧?」走廊上的其他病房親屬趕緊前來幫忙。
伊湘琦早嚇得六神無主,只能緊閉著小嘴,恍惚地搖搖頭,在他人的協助下重新站起,然後一拐一拐地回到病房。
「妳的臉色怎麼變得更難看了?」躺在病床上翻雜志的杜語葶,一抬頭便撞見表姊異常慘白的小臉。
伊湘琦將拐杖往旁邊一扔,像跳跳虎般的僅靠一腳跳動,開始收拾起個人物品。
「姊,妳怎麼了?」杜語葶被她一語不發的舉動嚇到。
「我不住院了……我要出院,現在就出院!」伊湘琦驚慌失措的低嚷。
「妳瘋了嗎?妳腳上的石膏還沒拆耶!」
「不然就是辦轉院──對!轉院就好了!」
「長懋醫院是這附近最好的醫院,妳是要轉去哪里?妳到底怎麼了?」
杜語葶受不了她的神經質,索性掀被下床,一把搶過她的行李袋。
伊湘琦被她這一吼,心魂甫定,一**跌坐在床沿。
「妳還記得,姨婆曾經說過,我們在夢游時遇見的人,基本上在現實生活中都是熟識的,要不就是有連帶關系的人。」
「我記得呀。」杜語葶點著頭,一臉狐疑地瞅她。「妳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事?」
伊湘琦輕拍胸口,緩了緩呼吸,一臉驚恐的吐嗓︰「我看見了上回夢游時的夢境主人。」
「那是誰?」杜語葶蹙眉不解。
「我不知道……那是我不認識的人。」伊湘琦頹然地搖首。
「不可能,姨婆不可能亂說,我們家族的夢游癥已經遺傳好幾代了,她比誰都清楚,妳夢見的那個人,肯定與妳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杜語葶理性的分析著。
「妳在哪里看見對方?對方有沒有認出妳?」
「剛剛看見,就在頂樓前一層的VIP病房。」伊湘琦一臉生無可戀的頹喪。
「VIP病房耶!懊不會是什麼大總裁吧?」杜語葶發揮起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浪漫細胞,開始做天馬行空的聯想。
伊湘琦瞪她一眼。「對方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還總裁咧!」
「噢。」杜語葶連忙收勢,不敢再亂作聯想。
「這件事我覺得太詭異,就這麼剛好我來這里探病,就這麼剛好我在這間醫院摔斷了腿,就這麼剛好在上頂樓時鬼打牆的闖入VIP病房……」
杜語葶陡然打斷她,「等等,妳的意思是說,剛才妳在電梯里發生了靈異事件?」
伊湘琦心有余悸的點點頭。
杜語葶二話不說,立刻著手幫忙打包行李。
見此景,伊湘琦傻了傻,反倒是她一把搶回行李,不悅地質問︰「妳這是在做什麼?」
「幫妳打包行李啊!」杜語葶又將行李搶回來,將伊湘琦的個人物品全掃進去。
「妳這個俗辣!」伊湘琦不高興的開罵。
「拜托妳,快點把髒東西帶走,別留在我這里。」
「杜語葶!」
「不要在髒東西面前喊我的名字!」杜語葶伸手覆住伊湘琦的嘴巴,東張西望著,彷佛真有其他人在場。
伊湘琦深感無奈,只能對著神經質的表妹大翻白眼,同時在心中哀嘆──為什麼她們偏偏傳承了這樣詭異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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