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那群人揮動馬鞭,馬兒撒蹄奔走的聲音,傅孟君心中一緊,沒命似的在茂密的野林里拔腿狂奔。
樹枝刮破了她的衣衫,也在她臉上劃下好幾道血痕,腳下磕磕絆絆的,好幾次被樹根絆倒在地,腳上全是傷。
可她不敢停下來,就怕被那伙人追上,她不要命的拼命跑,最後實在筋疲力盡了,只好找了棵粗壯的大樹躲起來。
她縮在樹後,將自己抱成一團,胸口不停地喘,豎長了耳朵听著周遭動靜。
「人去哪兒了?」
驀地,交談聲從不遠處傳來,她心下一驚,趕緊用雙手掮住口鼻,就怕自己的喘息聲會曝光形跡。
「找到了,她在這里。」
有道人影不知何時靠近,傅孟君一窒,抬起頭看,對上紅蓼面無表情的臉。
紅蓼朝著另一方大喊,「傅將軍在這里! 」
傅孟君從來沒這麼惱過自己,她太天真了,竟然以為紅蓼是真心待她好,原來她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才會效忠于她。
如今傅孟君大勢已去,紅蓼便一點情分也不顧的選擇背叛,原來不管身在哪個時空,人性都一樣丑惡。
顏佑誠利用她、設計她,眼下又有一個紅蓼背叛她……凌泉罵得對,她真的是傻瓜,一個善良好騙的傻瓜。
這一刻的傅孟君,心寒至極,怨的不是紅蓼,而是她自己。
她不該忘了凌泉時時掛在嘴邊的告誡,是她害了自己。
「你逃不了的,還不如乖乖就範。」紅蓼冷玲的說道。
傅孟君靠著背後的樹干,緩緩站起身,與此同時,左振剛派來的人馬已團團將她圍住。
「將軍有令,人若逮著,直接除掉,以防後患,只要把尸身帶回去交差即可。」
听見青衫男子這般說道,傅孟君心底發涼,腦中一片空白。
驀地,一道凌厲的風聲劃破眾人耳際,就在眾人還未看清那是什麼時,紅蓼淒厲的慘叫聲已先回蕩在山林里。
傅孟君定楮一看,發現紅蓼月復部中了一箭,她一邊發出慘叫一邊跪下來。
「有埋伏!」青衫男子大喊。
下一刻,又一支箭奇準的射中青衫男子,而且這回是直接命中要害。
「快逃! 」見領頭的人額心中箭慘死, 其余的人嚇傻了,紛紛逃竄。
紅蓼捂著中箭的月復部,朝著傅孟君伸出手。「將軍……救救我……」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傅孟君完全無法反應,就這麼瞪大水眸呆在原地。
「救救我……」紅蓼發出可憐的求救聲。
傅孟君于心不忍,正想上前查看她的傷勢,驀地,一道聲音制止了她。
「你要是救她,那你就是世上最傻的人。」
听見熟悉的低沉聲音,傅孟君頓時淚水奪眶,轉身一看,凌泉一手握弓一手持箭,寒著張俊臉走來。
「凌泉……」踫上這樣的生死關頭,她害怕得哭了。
「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除了我,誰也信不得,你卻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他語氣冰冷的訓斥。
「我以為紅蓼她是真心為我好……對不起……」她愧疚又懊悔的低下頭,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凌泉無聲嘆了口氣,將箭放回背後的囊袋,拉起她的走往另一個方向走。
「救救我……」紅蓼倒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叫聲。
傅孟君僵了一下,下意識想回頭看,凌泉卻扯住她,硬是將她帶走。
她不安的望向凌泉,他沒看她,神情冷酷的直視前方。
「那是她的報應,誰也救不了她。」
這一刻,她才明白凌泉是個狠起來就絕不輕饒的人。到底是出身于打打殺殺的黑道家族,恐怕這種事他見得比她多。
「一個人值不值得他人伸援手, 端看于他的人品,這個人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甚至背叛了信任她的主子,這種人絕對留不得。」凌泉這麼對她說。
傅孟君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低著頭,忍住滿眼的淚,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回到剛才的山道上。
馬車已經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匹馬被綁在一棵樹旁。
凌泉始終寒著臉,他先將弓擱回背上,再將她抱上馬,緊接著坐上馬背。
「你會騎馬? 」她紅著眼眶好奇地問。
「我會的可多了。」他的語氣依然冷冰冰的,也不看她一眼,逕自揮動馬鞭。
馬兒開始奔跑起來,傅孟君第一次坐在馬背上,不禁有些害怕,伸手抱緊了身前的凌泉,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
她知道凌泉在生她的氣,他氣得沒錯,他好不容易安排了這一切,卻因為她錯信了人性,導致功虧一簣。
思及此,傅孟君靠在凌泉背上,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馬兒穿過了蓊郁的山林,越過了另一片山谷,最終來到一處山中隱密的深處。
凌泉將馬兒拉停,在原地繞了個圈兒,眼尖地瞧見竹林盡頭有一間茅草屋,他甩了甩馬鞭,示意馬兒往那頭去。
「那里頭有人嗎?」到了茅草屋前,傅孟君不由得緊張地問。
「我去看看。」凌泉下了馬,抽起配戴在腰間的瓖玉短刀,進到茅草屋里查看。
傅孟君動作笨拙的從馬背上爬下來,懸著一顆心緊盯著草屋,生怕里頭又會有什麼埋伏。
所幸,片刻過後,凌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剛才抽出的短刀也已收起,他走過來,將馬兒牽到屋旁,系在木梁上。
「這是間空屋子,進來吧。」他冷淡地說宗,便兀自往屋里走。
從沒遇過他用這麼冷酷的態度對待,傅孟君當下竟然不知所措,直覺得委屈。
好吧,她沒資格委屈,他們會論落至此,全是她害的,她是罪人,活該受到他這樣的對待。
傅孟君一臉懺悔的走進屋里,先是望了望簡陋的擺設,然後往里走,看見凌泉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張長凳上,月兌下了衣衫……
她立刻掮住雙眼。「你、 你在做什麼?!」
他冷冷地說,「你以為我還能做什麼? 」
聞言,她拿開雙手,這才看清楚原來他手臂受了傷,雖然那傷口不算深,可滿溢而出的鮮血仍是染紅了整片衣袖。
她臉色發白,立刻靠上前。「你受傷了? !」
「紅蓼向左振剛的人通風報信,左振剛派人來偷襲我,我才知道你那邊出了事。」
「左振剛的人怎麼有辦法偷襲你?你身邊有很多人保護著啊,何超呢?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邊嗎?」她慌張又震驚地問。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說,「永遠別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她呆住,好半晌才意會過來。「你的意思……何超也……」
「哪里得勢就往哪里靠,這本來就是人的天性,何超與首輔府的人充其量都是皇帝的人,一旦情勢對我不利,他們自然會選擇對他們有利的那一方。」
見他把話說得雲淡風輕,彷佛這種事不過是家常便飯,不值得一提,傅孟君頓時心里更難受了。
「對不起,是我太傻了,要不是……」她咬了咬唇,淚水已經滿出眼眶。
一只手臂將她摟進懷里,她抬起臉兒,看見凌泉滿臉無奈。
「你這丫頭就是太善良,現在總算信我的話了?」
「信了。」她哭著點頭。
見她難過,他心底也不好受,抬起沒受傷的那一手,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我怪你,是因為你差點害了自己,不是怪你連累了我。」
他不必猜也知道她肯定是為了他的傷而內疚。
「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她垂下眼,淚眼婆娑看著他手臂上的刀傷。
「別擔心,出來時我帶了藥。」他從箭袋中取出了幾罐小藥瓶。
一听到他為了趕來救她,連替自己上藥的時間都省了, 她更愧疚了。
「我來幫你擦。」她接過藥瓶,在他身前蹲下來,替那只鮮血淋灕的手臂上藥。
「別擔心,這點傷不痛。」見她臉色慘白,他反而笑著安撫她。
「你以前也受過傷嗎? 」為了轉移對血的恐懼,她一邊上藥一邊問。
「在國外也常打架啊。」他笑笑地說。
「看起來你應該是打贏的那一邊。」她勉強扯笑。
「那當然,怎麼說我有優良血統。」他自嘲的說道。
「那射箭跟騎馬也是打架學來的?」
「我爺爺對我期望很大,我在國外除了念書,什麼都得學,馬術、射箭什麼都得會,簡直把我當成皇室接班人。」
原來他這麼優秀,她還以為他頂多是腦袋好。書念得比別人好一點,沒想到他根本是文武雙全。
「藥上好了,可是沒紗布……」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凌泉解下腰帶,自行將傷口包扎好。
「這樣不就得了。」他臉色有些疲意的微笑。
看出他的疲態,她的心跟著揪了一下,趕緊扶他起身,來到茅草屋的內間,這里頭格局簡單,擺設粗陋,就一個外廳與一個內間。
內間里擺著一張滿是灰塵的榆木炕,她解上的斗篷鋪上去,然後扶著他躺上去。
興許凌泉是真累了,也沒抗拒她的安排,乖乖便擺布。
他平躺下來,將那只受傷的手臂橫放在胸前,另一手拉住準備起身的傅孟君。「去哪兒? 」
「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水源跟糧食,我們要在這兒歇息,總要有點水跟糧食。」
「這里荒山野嶺,哪里會有水源跟糧食,別亂跑,我會擔心。」他皺眉阻止。
「既然這里之前有人住,肯定會有水源的,你相信我,如果有什麼事,我會立刻大叫,我不會走太遠的。」她一臉嚴肅的保證。
見她這般堅持,凌泉只好放手讓她去。「小心一點, 有事就喊我。」
「放心吧,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那些人應該找不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