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書寒的暗中運作之下,烈熊王國果然誤判情勢,大軍來勢洶洶地挺進金鷹王國,與前些日子小打小鬧,只是威逼要他們交出烈熊王國皇帝不同,這次是鐵了心要進佔金鷹王國,彷佛自家皇帝死了也在所不惜。
這一次,蘭書寒親自帶兵前往,因為情報收集十分準確,加上原就是蘭書寒要坑殺烈熊王國,所以當大軍一來,以逸待勞的金鷹精兵簡直是摧拮拉朽般地破了他們的陣勢,幾乎滅掉了他們四成的兵力。
蘭書寒的謀劃可不止于此,他要的是烈熊王國再不能成為金鷹王國的夢魘,如果可以就直接吞並了他們,所以在破了烈熊王國大軍之後,他們勢如破竹地繼續進攻,由邊境開始佔領烈熊王國的城市,兼並他們的領土。
金鷹王國立國數百年,基本國策就是守成,第一次有人能夠開疆拓土,蘭書寒成就了不世之功業,他失去皇位還願意替國家百姓打天工,美名更是傳頌四方,而在朝中坐享其或的蘭書殷也沾光成了賢明君主。
只是那自戀的家伙有哥哥幫他征伐烈熊王國,還一天到晚唉聲嘆氣,怨自己在史上留名的原因竟然不是因為自己的美麗,而是因為戰爭這麼丑陋的事,要是這種抱怨被百姓道了,就算他是皇帝,肯定一樣被噓到天邊去。
在這樣的氛圍下,坐鎮中軍的蘭書寒看似意氣風發,但他的心之沉重,卻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已經不知道幾頓飯沒吃了,挑食的他對軍中食物完全提不起胃口,只能勉強以清水充饑,真的餓到受不了才吃幾口饅頭或雞蛋,雖然在人前看起來沉穩,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十分浮躁。
他知道浮躁是因為空虛,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解決烈熊王國這個大患,對金鷹王國長遠來說絕對是福國利民的。
可是同時他的內心一直在咆哮,明明是心中最重要的人,卻無法關心,也見不到面,只能偷偷想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這個地方,而不是去擁抱她。
大軍駐扎在一處山坡上,他走出軍帳來到坡頂,望著下方烈熊王國的城池。
城池外是一片狼藉,雙方已經在城外文戰了幾次,城牆上充斥著刀痕或大石擊出的凹痕,血液將好幾塊地方染成深色,還有幾只禿鷹搶食著尸體,這個原是生機勃勃的地方轉瞬間變得死氣沉沉。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蘭書寒不由百感交集,坐上皇帝的位置,已是榮華富貴、權力的最高點,他還能尋求什麼?難道要繼續征戰,勞民傷財,讓百姓的苦痛成就他的人生?
那些犧牲的將士,原本應該也有對光明遠景的期待吧?但是他們英魂從此留在了戰場之上,換得的是什麼?
人生苦短,為什麼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突然想起陸小魚的俏臉,光是她的微笑,就足以撫慰他如今的心浮氣躁,如果能與她同桌共飲,吃著她親手做的羹湯,甚至褪下華衣,與她一起守著大河畦的食坊,日日攜手看日出日落……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蘭書寒想著不自覺地露出了笑臉。
等戰事了了,他是不是也能去追求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但是那些跟隨他的人怎麼辦?那些對他有所期待的官員和百姓們又該怎麼辦?
他身旁護衛著的士兵看到他這副表情,都像見了鬼似的。因為這位主帥自從上了戰場,就再也沒有笑過,治軍嚴謹,現在實然笑了起來,笑里居然還有種蒼涼的味道,也不是因為什麼原因。
「元帥。」一個士兵由帳幕里出來,稟報道︰「用膳了。」
「知道了,回去吧。」蘭書寒並不想吃,但他若繼續待在這里,他身旁的士兵們也沒辦法休息,只能一直守著他,他可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回到軍帳,已經擺在桌上的食盒令他有了點新鮮感,這群士兵或許是看他吃得太少,怕他出事,所以紋盡腦汁變花樣?
蘭書寒唇角微抿,來到桌前坐下,打開食盒,那撲鼻的香味令他眼楮一亮,心中感到十分意外。
在軍營里吃的大多是冷菜,如此還能散發出勾人的香氣,做這菜的廚子肯定不是一般厲害,而且食盒中的菜色香味俱全,還都是他平時偏愛的,足見這個廚子對他的見識也頗深。
蘭書寒真的被引起食欲了,他執起筷子,夾起一顆肉丸子吃了一口,頓時身軀微震,瞠大了眼,不敢相信入口的味道居然是那般的熟悉與溫暖。
他又不信邪地夾了一口青菜,入口爽脆鮮女敕,再來是一塊糕點,口感綿密細致……這味道分明只有一個人做得出來。
蘭書寒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倒了,發出巨響,引起外頭士兵的注意,全部都沖了進來,然而他們還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到蘭書寒一個箭步沖出了軍帳,趕緊追了上來。
蘭書寒腳步不停的沖到了伙房外,嗶地一聲闖了進去,讓里頭的人嚇了一大跳,但定楮一看,竟然是元帥,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蘭書寒已經顧不得他們的心情了,單刀直入地問道︰「本帥的晚膳誰做的?」
幾名伙夫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搖了搖頭,伙夫長苦著臉道︰「元帥,那個……我們沒有偷懶,是您身邊的蘇良蘇先生說,不必準備元帥的晚膳……」
蘇良!蘭書寒急忙沖出伙房,讓一群緊張的伙夫們肩上一松,每個人都是拍著胸脯暗道好險。
不一會兒,蘭書寒又拖著一**人馬沖到了幕僚的大帳,猛地拉開了帳簾,里頭好幾名正在用膳的幕僚,看到他帶人殺進來的狠勁,俱是傻眼,不明白他的來意。
「蘇良!」蘭書寒只鎖定了坐在中間的蘇良︰「今晚本帥的食盒是怎麼回事?她來了嗎?」
蘇良被點名,心猛然一跳,後來听到蘭書寒的問題,方才放松下來,說道︰「怎麼可能?元帥您的食盒是送情報的探子一起送來的,我們用銀針試過了,沒有毒。」
送情報的探子?那也就是幽影那些人了,看來陸小魚是透過幽影送食物他。
也是,她太了解他挑食的個性,在蓬萊鎮的時候,她不忘日日為他下廚,只因為他吃不慣胡一刀做的菜,現在他來到了情勢更艱難的沙場上,她更放不下了,是嗎?
只不過,蘇良一向是理智的,送來這個食盒,很可能動搖自己堅定的心志,他不會不明白,卻還是這麼做了,這讓蘭書寒不由沉默地盯著他。
蘇良意會過來他的意思,苦笑道︰「元帥,我知道您在想什麼,就屬下的立場,即使拿到了這個食盒也不應該送去給您的,這不是砸了自己的飯碗嗎?」
對蘇良這些幕僚而言,幫助蘭書寒登上帝位才是往後功名利祿的保障,他們來當太子幕僚,等的不就是雞犬升天的那一天?
「然而,屬下知道您重情重義,這場戰爭令您產生了許多迷惘。屬下從來沒有看過您這個樣子,或許您追求的目標已經不一樣了,卻礙于人情世故、礙于眾人期盼,只能把痛苦吞下。」蘇良語重心長地道。
一旁的幕僚也都點頭附和。「我們跟了您這麼多年,不只當您是主子,您待我們如兄弟,我們也是。所以,我們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幸福,或許那個食盒能讓你擺月兌迷惘,看清自己的方向,我們也就硬著頭皮送了。」
「你們……」蘭書寒動容地看著這群從他剛當上太子就一起努力、一起共患難的幕像們,「我蘭書寒如何對得起你們?」
「您只要對得起自己,就是對得起我們了。」蘇良與眾人一起笑了起來,「何況,我也都對自己的才能學識很有自信,可不是一定要在誰的底下才能有未來。」
「本帥明白了。」蘭書寒此時總算有種撥雲見日,心朗氣清的感受,內心的感動也是無可言喻。
他的選擇已經很清楚了,那在遠方等待著他的佳人,他還能再讓她失望嗎?不,當然不行。
他的眼里閃過了一絲柔光,接著望向眼前對他一樣有著期盼的幕僚們。
「你們放心,無論我蘭書寒未來如何,絕對不會讓你們埋沒了!」
營帳里赫然爆出了歡呼聲及笑聲,一向老成持重的蘇良更是用著古怪的表情說道︰「感謝元帥提拔。不過,元帥您可別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們,看得我們很毛啊……」
「……你這家伙,看來讓你跟著陸樽是本帥錯了,你沒把他帶上正途也就算了,居然還被他帶壞了!」
三個月後,與烈熊王國的征戰終于進入了尾聲,最後以烈熊王國割讓大片土地,簽訂停戰條約,成為金鷹王國的屬國,約定每年進貢做為結束。
蘭書寒再一次震撼了整個金鷹王國,他的聲名傳遍天下,鋒頭比皇帝還利,甚至不乏有人支持他登基,認為他才是真命天子。
此外,軍中也不時傳出蘭書寒的軼事,比如他只吃京城大河畔靠近城牆那家食坊的食盒,除了那位老板娘做的菜,再不吃其它的東西,連皇宮御廚做的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于是食坊一下子火紅了起來,而真的吃過的人也對老板娘的廚藝大為驚嘆,真要說勝過皇宮里的御廚也不為過。
這些事不管是不是謠言,蘭書寒都沒有多加說明,他只心心念念牽掛著大河畔食坊里那抹窈窕的倩影,不知道是否等急了呢?
他一個人帶著幾個護衛,月兌離了大軍,快馬加鞭花了不到一個月就回到京城,而且回京後第一件事並不是進宮面見皇帝,而是先來到了大河畔。
離上回兩個人見面,之後整軍北伐直到戰勝,已經過了整整半個年頭了,如今都刮起了秋風,吹動河畔揚柳,蕭瑟的涼意襲來,竟讓他有些裹足不前。
他這是怎麼了?近情情怯嗎?蘭書寒搖了搖頭,將腦海里那奇怪的感覺抹去,放慢了腳步來到食坊前,卻見食坊大門深鎖,連門口那塊小小的招牌都拿了下來,門窗上積了灰塵,像是有一陣子沒人住了。
蘭書寒心頭一驚,惶恐瞬間席卷了他,他忍不住喚住了一個路人。
「怎麼回事?食坊為什麼不營業了?」
陸小魚的食坊雖然低調,在這一帶也算小有名氣,蘭書寒剛好問到一知情的人,只見對方笑吟吟地回道︰「你不知道嗎?這家食坊的女老板要發達啦!以後怕也不做生意了。」
「什麼意思?」蘭書寒皺起了眉。
「你不會相信的,是皇上駕臨啊!皇上親自欽點食坊的女老板入宮為妃!」這件事在京城當地已經成為美談,那人說得眉飛色舞︰「听說皇上微服出巡時,對這食坊的女老板一見鐘情,就向她求親,女老板見皇上風度翩翩,也就答應了,她也沒想到這一答應就是麻雀變鳳凰,攀上高枝了……」
「不可能!」蘭書寒難以置信,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他知道這其中必有隱情,一個普通百姓不會知道的。
如果陸小魚真的想進宮當妃子,她一開始巴著他就好了,何苦獻出自己後又離開他?這根本說不通。
蘭書寒不相信,叫了暗中一直守護著食坊的幽影探子詢問,對方竟是苦笑著說他並不知內情,總之有一天陸小魚就突然進宮了,之後再也沒有出來,即使皇宮里也有人,但顯然還不夠級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得到這個答案,蘭書寒反而冷靜了下來,他二話不說帶著護衛進了皇宮,直闖蘭書殷所在的御書房。
他踫的一聲推開門,里頭大臣正與蘭書殷報告事情,見狀嚇了一大跳,然而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人敢責怪蘭書寒,畢竟蘭書寒的身分太特殊了,連蘭書殷都巴望著他把皇帝撿回去做。
「你最好告訴我,你和小魚之間是怎麼回事。」蘭書寒陰著一張臉,開門見山地問道。
蘭書殷摒去了閑雜人等,只剩他們兩兄弟在書房時才慢慢說道︰「皇兄,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倆一見鐘情,情不自禁……」
蘭書寒不耐地打斷了他。「不要和我說廢話!你為什麼要娶小魚?」
「我是說真的,我難得遇到長相不輸給我的人,所以向她求親,而她也答應了。」蘭書殷很是無辜,一副不明白蘭書寒什麼發怒的樣子,「我知道他是陸樽的妹妹,皇兄你和她相處了一陣子,也把她當妹妹一樣,有我這個丈夫,應該也算嫁得好吧。」
「她怎麼可能答應嫁你?」蘭書寒沉聲問,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嫁給我什麼不好?包吃包住還付份例給她,誰叫你不當皇帝,不然你也可以想娶誰就娶誰……」因為被蘭書寒盯著,蘭書殷越說越心虛,最後索性把事情一推。「皇兄,不信你自己問她。」
他笑了兩聲,立刻召來內侍,讓他們把正在宮里做客的陸小魚帶來。
不一會兒,陸小魚真的在蘭書寒面前翩然出現。
她並沒有蘭書寒所想的那般思念成疾、憔悴消瘦,反而臉色紅潤、精神飽滿,見到他也沒有太興奮或意外的表情,只是像在看一個普通朋友那般看他。
蘭書寒見了她的模樣,徒然一沉,「小魚,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不就是我要成親了。」她指了指蘭書殷,若無其事說道︰「嫁給當今的皇上。」
「我不相信。」即使她隱藏得再好,蘭書寒都看得出有一絲絲的不自然。
「你有什麼好不相信的?嫁給他,我從今以後就可以住在雕梁畫棟的宮殿之中,錦衣玉食,出入有車轎,還有宮女內侍可以使喚,想想都舒坦啊。」她直視蘭書寒,有些賭氣般地說著。
對于這麼爛的理由,蘭書寒卻是充耳不聞。「你如果要那些榮華富貴,當初我就可以給你了,我不相信你會貪圖那些。」
「你問過我嗎?」陸小魚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語氣尖銳的反問︰「你有問過我要不要嫁給你?沒有吧,你又怎麼知道什麼是我想的,什麼是我不想要的?」
蘭書寒語塞,他確實沒有問過,因為他一直認為兩人之間有著非凡的默契,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麼,他加果問了,等于戳破了那一層窗紙,凸顯出兩人間的雲泥之別,那才真的是注定勞燕分飛。
末了,他只能苦澀地問道,「那你那一夜之後何必離開?」
陸小魚的神情越來越冷漠,說的話也越來越不客氣。
「因為你一直沒有響應。我都付出了全部,你的心卻依舊不在我身上,認為國家大事比我重要,甚至連一點求親的意思都沒有,我陸小魚可不會一直拿熱臉巴著一個男人。」她示威似地抬了抬下巴,比向了蘭書殷,「你看,我現在隨便選,不就選到一個九五之尊了嗎?」
「你……」
對蘭書寒來說,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他不相信人心可以變化得這麼快,不過多久的時間,她怎會變這麼多?
那當初與他的愛慕什麼?她又為什麼送食盒給他,而且一送就是好幾個月,怕他在戰場上挨餓,當他好不容易看清楚自己的心,要來給她響應了,她竟然翻臉不認人。
真的是他明白得太晚,所以她死了心琵琶別抱,還是她始終在利用他?但是那種生死相隨的感情,他絕對不相信是騙人的!
蘭書寒腦子里一片混亂,完全想不透她的絕情是為什麼,他的理智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心愛的女人要嫁自己的弟弟,簡直是一場笑話。」
「皇兄,你就祝福我們吧?」蘭書殷突然開口,手還搭上陸小魚的肩膀,「這次大軍凱旋而歸,再加上我要納妃,喜上加喜,剛好一起慶祝,到時皇兄一定要出現啊!」
陸小魚不著痕跡地掙開他,淡淡說道︰「皇上,那我先下去了。」
听到刀要走,蘭書寒連忙阻止。「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陸小魚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停步。「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了,不必試著挽回。」
最後這一句話,讓蘭書寒整個人凍結了,那種冷進了骨子里的感受,讓他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她就這麼離開了,蘭書殷也聰明的不與蘭書寒獨處,連借口都沒找就開溜了,留下了大受打擊的蘭書寒呆立在御書房一整晚。
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了,話說得十分輕巧,但在落在心里頭的重量,卻足夠壓垮一個人全部的信念。
大戰告捷,皇上下令辦了大型的慶祝宴會,在皇宮內外廣場大開宴席,讓一定階級以上的宮兵們能來共襄盛舉,沒能進宮的也都有賞賜。
外頭歡聲雷動,皇宮里亦是喜氣洋洋,蘭書殷要納妃了,這是他第一個主動開口要納的妃子,只可惜是個平民百姓,不能像迎娶皇後那般大張旗鼓,但也舉行了一個象征性的迎娶儀式,是蘭書殷給新妃的補償。
要是換了別人,大概也就是由內侍入宮,檢查一子之後便編入後宮名冊,如果皇上喜歡就加一個封號,這樣就算完成納妃了,哪里像陸小魚一樣,不僅皇帝親迎,為她辦了典禮,連帶幾位皇室要員,文武百宮甚至是其它後宮佳麗都來參與了。
不消說,蘭書寒必然在受邀之列,但見他臉上的寒霜及渾身的凜烈之氣,就知道他有多麼「願意」來參加這個儀式。
陸子龍也喬裝混了進來,想看看自己女兒完成終身大事,倒是陸樽不見蹤影,反正這家伙一在宮里就趕著去討好自己的女人,缺席這種場合也不奇怪。
屆時陸小魚出現,場面還能不能維持平和,幾個明白人都知道關鍵在蘭書寒身上,所以蘭書寒身旁也放著重兵把守,美其名是維持皇宮秩序,事實上是怕蘭書寒失控鬧事。
比較機靈的早就打听清楚了,這個陸小魚與蘭書寒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而蘭書殷搶了蘭書寒的皇位還不夠,現在連心上人都要搶,難怪對方發火了。
不過歷史是由成功的人撰寫的,蘭書殷如今是皇帝,就算他做得再過分,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只能默默看著。
迎妃的儀式就在一種詭譎的氣氛之中開始了,陸小魚穿著一襲紅衣,頭上蓋著蓋頭,裝扮十分簡單的由宮女陪伴進了宮殿,而當她進門那一剎那,蘭書寒就握緊了拳頭。
他不相信!不相信曾與他共患難的她,會在最後關頭棄他而去!
蘭書殷卻是很沒良心地笑得開心,坐在龍椅上等著陸小魚走近行禮。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相當靠近陸小魚的妃子突然從觀禮行列沖了出來,擋在陸小魚前面,接著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陸小魚的前胸。
「啊!」陸小魚悶哼一聲後緩緩倒下。
在旁目睹這一切的蘭書寒目眢盡裂,覺得他的天地都要崩潰了。
「該死,你想做什麼?」蘭書殷反而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人,急忙讓護衛將那名妃子拿下。
蘭書寒已顧不得旁人眼光,一臉難以置信地朝陸小魚快步走去,看著那把刀就這麼插在她的胸前,汨汨地流著鮮血。
「快叫太醫!叫太醫谷凝香來!」他撕心裂肺地大吼,恨不得這刀是插在自己身上。
原本老成持重的陸子龍也慌了,他飛快地掏著身上所有的金創藥還有止血藥,但顫抖的手連藥瓶都拿不好,灑了一地。
「哈哈哈,你們不用救了,她死定了。」那名妃子長得十分清秀,一點也看不出竟會如此凶殘。
「皇上,要怪就要你如此薄情寡義,臣妾自皇上仍是八皇子開始就跟著皇上,可是等到皇上終于登上龍椅了,臣妾卻只被封了個才人,而這個來路不明的陸小魚卻成為高了臣妾好幾階的妃……臣妾不服,不服!」
蘭書殷皺著眉。「所以你要殺小魚?」
「沒錯!她該死——」那名妃子像是失去了理智,即使被制住,仍然激烈地表達出自己的恨意。
蘭書寒完全不理會身旁的一切,只是緊張又害怕地看著懷里陸小魚的氣息漸漸微弱,卻無計可施,「小魚,小魚你醒醒,你不能睡,不能睡啊……」
陸子龍也失控的朝蘭書殷太罵,「該死的!你們皇宮不是有神醫、有許多仙丹妙藥嗎?還不快點拿出來救小魚!」
不過短短幾句話的時間,陸小魚在蘭書寒懷中沒有了呼吸,猶如安詳睡去一般,再也沒了聲息。
這一幕震撼了在場所有人,好好一件喜事變成了憾事,皇上會如何震怒?蘭書寒又會如何報復?會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金鷹王國又陷入混亂?
然而,眾人想象中的混亂都沒有發生,蘭書寒異常的冷靜,俊逸的臉龐甚至沒有任何表情,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種冷靜反倒讓人不寒而粟。
他低下了頭,像是與最親密的伴侶說話那般,對著陸小魚說道︰「你不會真的死的,你還沒有成為我的妻子,怎麼會死呢?」說完,他抱起了她,轉身欲走。
蘭書殷絲毫不怕刺激了蘭書寒,居然攔在他面前。「她是我的妻子……」
「她永遠不會是你的妻子!」蘭書寒平靜地道,淡然的目光下閃動著寒意,「你沒有好好保護她,讓她遭受如此傷害,你還敢說她是你妻子?」
蘭書殷氣不過,出言反駁。「難道你就有好好保護她了嗎?她和你在一起那麼久,你給了她什麼承諾?你連自己的皇位都保不住,又能給她什麼好生活?現在……現在她香消玉殞了你才要帶她走,那有什麼用?」
他的話無疑是最殘酷的指控,蘭書寒無言以對,也不想解釋,伊人已去,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他轉了另一個方向欲將人帶走,蘭書殷卻也往旁邊踏了一步,再次攔住他。
「滾開!」蘭書寒沉聲道,聲音中的洶涌情緒已經快忍不住了。
「憑什麼?」
不顧蘭書寒對陸小魚是何情感,今日她嫁入皇宮,就是他蘭書殷的人,蘭書寒憑什麼帶走她?
「憑我愛她,她也愛我,你不存在我們之間。」蘭書寒用一句話就定義了三個人的情感糾葛。
他向前一步,這一步的氣勢將蘭書殷逼退了一步。
蘭書寒冷著聲,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道︰「她要承諾,我給她一輩子,無論她變成什麼樣,我都會在她身邊!她想要榮華富貴,我給她,想要權力利祿,我也能給!只是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懷中的陸小魚身上,目光剎那間浮現濃到化不開的悲哀,幾乎讓人室息。
「她想要的,始終只有我,她想過的……是只有我和她的生活。」
蘭書寒自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忍著沒有對蘭書殷出手,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若是再逼他,連他自己都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
未料,平時還算機靈的蘭書殷今天卻像是吃錯藥一般,硬是不讓他把人帶走,「等等,你不能帶她走。」
蘭書寒終于變臉了,所有的憤怒、仇恨、埋怨、後悔等等情緒一股腦全沖了出來,他惡狠狠地盯著蘭書殷,失控地吼道,「蘭書殷,不讓我帶走小魚,這個代價你付不起!我一直沒有取回皇位,是我不想,而不是我不能,因為我知道小魚不想被束縛在宮里,我不知道你和她達成什麼協議,讓她願意嫁進宮為妃,若只是為了氣我,那麼這個結果也已經夠了。」他連皇弟或皇上的尊稱都沒有用了,直呼其名,蘭書殷相信,如果自己再堅持下去,搞不好真的會被兄長給殺掉。
那冰冷的肅殺之氣幾乎要把現場傍凍結,連悲痛萬分的陸子龍都被這股氣勢所影響,凝重地看了蘭書寒一眼。
「不是這樣的……」蘭書殷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盯著蘭書寒懷中的陸小魚,「唉,小魚姑女乃女乃,你再不醒來,我這皇冠被人摘掉也就罷了,怕就連腦袋也被人摘掉了。」
此話一出,陸子龍變了臉,蘭書寒更是臉色鐵青,心頭狂跳,目不轉楮地盯著懷中的人兒。
果然,只見陸小魚緩緩張開了眼,滴溜溜的直望著蘭書寒,而後者仍處在震驚之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她、她沒死?那……那她方才為什麼失去了氣息?
這一切怎麼回事?
蘭書寒輕輕放下了她,想要確認顫抖著手撫模她慢慢恢復紅潤的臉蛋,一向清朗的眸子起了一層水露。
「你沒事……沒事……」
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沖擊。
那種天地瞬間崩塭,又轉瞬重建起來的心情並不是常人所能夠體會的,他沒有因此瘋狂已經算是自制力非常強了,若要他再說些什麼表達自己的心情,那真是強人所難。
「小魚!」陸子龍也跑了過來,這時候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露餡,確定女兒真的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在場的幾名大臣及嬪妃看了這戲劇性的轉變都傻眼。
但大伙兒都是人精,心知肚明這其中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所以即使有疑問也全吞到肚子里,靜候情況的發展。
「好了,可以放開我了。」那名刺殺陸小魚的妃子輕輕掙扎了一下。
侍衛在蘭書殷的頷首下放開了她。
她頑皮地朝蘭書殷眨了眨眼,長長地吁了口氣,「皇上,我替你辦好了這件事,該給的獎賞記得給,可別真的宰了我。」
見她當眾把兩人的約定說了出來,蘭書殷苦笑點頭。
與她交換了一記彼此心里有數的眼神,接著後者搖了搖手,很落落大方地離開了現場,這種灑月兌的性格令蘭書殷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你們也全都下去吧。」他轉回視線,大手一揮,讓那些來充場面的看官們離開,接下來,就是皇家內部的事。
蘭書寒震驚了良久,終于稍稍平復了過來,他也意會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局,而這個局的目的就是讓他崩潰。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他深吸了一口氣,緩和自己依舊激烈的心跳。
很奇怪,照理來說被騙成這個樣子,他應該暴怒才是,然而現在的他只有失而復得的放松及喜悅。
如果沒有她演這麼一出,他還不知道自己愛她愛到可以與整個皇室決裂的地步。
陸小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背後的陸子龍一眼,用手拍拍衣服,把胸口那把假刀拆掉,嫌惡地看了下自己滿胸口的假血,才昂起下巴,余慍未消地說︰「我只是想讓你們自己親身體驗看看,至親之人死去是多麼痛的一件事,誰叫你們要騙我!」
聞言,蘭書寒與陸子龍同時一愣,心頭像是被重擊了一拳,俱是苦笑起來。
原來陸小魚今日來這麼一場,是在報陸子龍詐死之仇,而她似乎也很清楚那件事是蘭書寒與陸子龍串通的,今日的一切是他們自作自受。
「小魚,你怎麼知道爹沒死?」陸子龍問道。
這不僅僅是出自他個人的好奇心,也是一種警惕,身為地下情報殺手組織的一員,居然被人看出了破綻,他必須弄清楚自己失誤在哪里。
「你們派來食坊保護我的那個人,右手虎口上有個繭,我一看就知道那人和爹練的是一樣的刀法。」陸小魚解釋著,「我本來就覺得爹的死很蹊蹺,而書寒派來保護我的人為什麼和爹有關系?我只稍微向那個人套一套話,就知道爹並沒有死,如此自然也得知書寒就是和爹串通之人了。」
「原來如此……」陸子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看來他馭下不嚴,思緒欠周全,要多多檢討才行。
「那你又為什麼要嫁給蘭書殷?」這次換蘭書寒問。
陸小魚詐死他不介意,反正那是他欠她的,他認,他最介意的,是她要嫁給別人這件事,說到這個,陸小魚沉下了俏臉,杏眼圓睜地瞪著他。「因為你這家伙明明沒有要娶我,卻又一直釋放對我余情未了的信息,我不爽嘛!」
聞言,蘭書寒模模鼻子,相當無態,她的不爽可是害他差點嚇到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呢。
「如果我們倆注定沒有結果,那麼在那一夜之後……」陸小魚說到關鍵之處,害羞地停頓了一下,索性直接說道,「對我們最好的方式就是大家老死不相往來,讓這份感情在歲月中淡去消失,但是你偏偏又要找我,找到了我又馬上跑到邊境搞什麼親征……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她在大河畔的思念,已經滿溢到自己都無法容忍的地步,不能愛卻又要給她愛,也不管她承不承受得住,簡直欺人太甚。
所以她要反擊,而她的反擊就是把自己的痛苦,讓這群不懂得為他人設身處地的男人,全部承受一遍!
有了這樣的心思,加上蘭書殷也發覺蘭書寒對她的重視,因此設法與她接觸,希望她可以說服蘭書寒接下皇帝大位,兩人都想設計同一個人,一拍即合,才有了今天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戲。
而蘭書寒在絕望谷底走了一遭,發現全是自己自作自受,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天啊……原來我的自以為是竟然造成了這麼大的誤會。」他正色望著她,終于有機會好好和她解釋自己所做的一切,「小魚,你知道為什麼我一回京,第一個處理的不是皇宮內的事,而是調集了所有能用的力量來找你嗎?因為,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遠超過國事與天下事。」
現在,對于在她面前表白情意,他已經不會有任何的忌諱或顧慮,就這麼坦然地道︰「等我找到了你,你卻不願見我,我猜想你對我有怨,既然你不會再消失了,那麼我就先去將我的責任了結,解除烈熊王國的威脅,待我無事一身輕了,就能給你承諾,給你你想要的一輩子,否則,萬一我在戰爭中出了意外,你不就要當寡婦了嗎?」
陸小魚沒有想到他的避不見面背後竟有這種考慮,看來她倒是有些誤解他了,不過,她仍然不解他話語中的暗示,「但你打了勝仗不就是要當皇帝了嗎?」
「誰告訴你我要當皇帝?」蘭書寒淡淡地道。
一旁的蘭書殷听到這句話,眼楮都快凸出來。
不會吧,他千辛萬苦幫陸小魚整兄長,氣得一向冷靜淡漠的兄長火冒三丈要宰了他,結果兄長並沒有想要當皇帝?
那他究竟為誰辛苦為誰忙?!
蘭書寒可不管蘭書殷在想什麼,徑自對著陸小魚深情款款地說道︰「就算我成為九五之尊,迎你入宮又如何?我的後宮三千隨時能置你于絕境,就像當年我仍是太子時,在宮里舉步維艱的情況,我自己嘗過那樣的苦,怎麼舍得讓你也嘗?」
所以……陸小魚美目漸漸發亮,她發現這個男人開竅了,而且正要帶領她走向她最期待的那個方向。
「所以,愛當皇帝的人就去當吧,小魚,你不是想在大河畔開食坊嗎?你原本的店鋪因為我關了起來,那麼我們就讓它重新開張吧。」蘭書寒終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臉,看起來是那麼真摯、那麼溫暖,「至于那天下廚藝第一人的名號很快就會變成真的,畢竟我這個親征大元帥只認定食坊老板娘的手藝。」
「那個謠言是你放出來的?」為了她曾經夢想當天下廚藝第一人?陸小魚難以置信,他居然用這種方法替她造勢?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看著蘭書寒的目光也變得古怪,這個蘭書寒的心計未免太深了,為了完成心愛女人的夢想,連這種招數都可以使出來。
不過老實說,這招還真有用,成功將陸小魚的廚藝捧到了金鷹王國的最高點,當然她本身的確也有這個本領,吃過的人都不會覺得是過譽。
「那不是謠言,至少在我心中,那是真的。」蘭書寒真心地說了自己對她的評價。
陸小魚整顆心都快因為他融化了,對比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你……」陸小魚柔柔地望著他。
「小魚,我們走吧。」他朝她伸出了手。
這一次,陸小魚再沒有猶豫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手上。「好,我們走。」
于是,兩個有情人也不管這是什麼場合,旁邊有什麼人,就這麼自顧自的朝宮殿外行去,陸子龍也隱回暗處,默然消失,只剩下傻眼的蘭書殷站在原地,那比女人還美麗的臉上盡是無助與挫敗。
「喂喂喂,你們走了,那我這皇位怎麼辦?」
慢慢走遠的蘭書寒頭也沒回,只是隨意揮了揮手,
「是你自己要坐上去的,你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