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你會想見我們呢?」
為何?因為雲希望我見你們。白蛇悠哉地在巨大的岩洞中徐行,而且我也想證實我的猜測。白蛇停在裴錦之身前,金色的眼注視著她,你就是……
瓦西里想得到的那名女子吧?
「是。你知道為什麼嗎?」裴錦之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的處境簡直莫名其妙。
你身上有不屬于凡人的味道。白蛇頓了頓,凌雲也有片刻怔忡,彷佛他們倆正以某種感應交換意見,接著白蛇繼續道︰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優閑地居于市井之中,雲也承諾會保護我不受打擾,既然如此,我和他就有著共同的利害依存。
我在這片大地上生活了數千年,也許將近萬年之久,依稀記得那些外來者來到這個世界時,九霄飛來天火,引起大地震蕩的情景,那時我還是只有幾百年修行的小妖,可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但是我知道那個在入夜後擁有無邊神通的男人,將自己的能力分給了他的五個化身……
那些外來者稱他為「天神」。但在我們看來其實有些可笑,在白晝時他的能力可是虛弱許多,怎麼能自稱天神?我們稱他為「夜神」。
夜神的五名化身里,有兩名女性。他們不老不死而且畏懼陽光,原本理當永遠孤獨地活著,但女性化身似乎能選擇生育來放棄永生,其中一名就這麼做了,她選擇與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而她的女兒們、孫女們,乃至所有女性後代,或多或少繼承了她的能力。
我們曾經擔心她的能力會成為我族最大的敵人,但這名女子並無意與萬物為敵,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才是最大的幸運吧?據說瓦西里的能力是統治所有被他同化的闇血族,但在我看來跟這名女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能力是聆听萬物之音,並且與萬物結契,不只妖怪,九天之上,九泉之下,萬物皆能為她所役使,她的名字是「月神」。如果五名使者是夜神的兒女,月神便是夜神最寵愛的長女,但她終究放棄了夜神對狼神的復仇之路。
他們靜靜听著白蛇的回憶,默默猜想這和裴錦之身上不屬于凡人的味道有什麼關聯?難道……
你身上有屬于月神的味道。但是我沉睡了兩百年,不清楚為何會如此。
這恐怕是瓦西里想得到你的原因,因為另一名女性化身已經陷入長眠,而你身上有讓他覬覦的種種可能性。
「只要是女兒的話,那麼悅之也會有危險!」裴錦之著急地道。
「不。」凌雲道,「我認為有什麼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只能問令尊和令堂。因為比起帶走你,帶走裴悅之會容易許多,可是五稜鎮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他和凌曦早就防範過瓦西里可能對裴家人出手,五稜鎮雖然有二叔在,但比起在京城有更多人力能守護,捉裴悅之似乎更為劃算。
「那麼……」凌隆猶豫了半晌,仍是問道︰「你知道被同化為闇血族的人,有辦法恢復嗎?或者,至少月兌離瓦西里的掌控?」
白蛇沉默片刻,才道︰我從未見過被同化後能恢復回凡身的人類。他的話讓凌隆的眼神一片黯淡。但是,白蛇接著道,月兌離瓦西里掌控的,卻不是沒有。
「真的嗎?他們怎麼辦到的?現在人在哪里?」凌隆的激動讓裴錦之心里有了疑惑,當下也有了讓她心頭一沉的猜想。
我只知道這些人最後都選擇離開金陵……但也只是離開,卻未必所有離開的人都能月兌離瓦西里的掌控。
但是,至少他知道不是完全不可能!凌隆握緊了拳頭。
「以你的結界辦得到嗎?」凌雲問。
恐怕有困難。但是,假若是有我的修行,並且又遠在西大陸的話,倒是可以一試……只是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白蛇又強調。
「我會實踐我的承諾,何況我也希望你繼續保護青陽城。」凌雲說道。
難怪我會喜歡你。呵呵……雖然我本來就喜歡美人,和我結契之人必定得是美人,否則我不會甩他們的,畢竟和我結契之後的副作用,得要是美人才有意思啊。
副作用?凌隆默默地想起凌雲身上那股謎樣的魅惑,如果是那樣的副作用,在凌雲身上,難怪相輔相成啊。
凌雲臉上可沒有半點被表白或被夸贊的喜悅,「你可以變回來了。」整個視野里都是白光,讓人眼楮都花了。
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白蛇不滿地嚷嚷,但仍是變回人形。
「最近有個姑娘對我極好,我也覺得她頗可愛,你說我該不該接受她?」變回了人形,男人竟然自顧自地和凌雲聊了起來。
「如果她不介意你是條蛇,而且還可以再活幾千年的話。」凌雲淡然答道。
「那可真遺憾,看著心愛的人死去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男人喃喃道,「看來我得換個身分和模樣,這次我想做生意,你幫我準備吧?」
「如果不想再為情所困,我建議你變成禿頭痴肥的老頭子,相信你的本性不會讓正常的女子毫不計較容貌地愛上你。」凌雲說出這種和他的形象完全不搭的惡劣戲語,讓裴錦之有些訝異,凌隆卻是一臉習以為常。
其實大堂哥和凌曦一樣,肚子里黑到發亮。
「我才不要!我喜歡美人啊!」男人跳腳。
凌雲卻不理他,「如果沒別的問題要問,我們該回去了。」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裴錦之好奇地問。
男人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現在叫白遠,但是真名不能告訴和我結契的人類以外的人。」
「沒關系,」裴錦之感激地笑道,「白遠先生,謝謝你。」
白遠看著裴錦之的眼神變得溫柔,「果然和月神一樣,是個好女人呢。真令人懷念……」
聆听萬物之音的能力?裴錦之可不覺得自己身上擁有這樣的異能。
事實上也許是她不知不覺罷了,裴錦之對照顧動物一向很拿手,甚至只要看到路上的貓狗一眼,就能知道它們想要什麼或害怕什麼。然而這樣的能力在兒時被當成童言童語,長大後也沒有多少影響,即便默默拿出食物喂流浪貓狗,或尾隨它們找到受傷的母貓,在旁人眼里也沒什麼大不了,她說她感覺到小貓一臉憂傷所以跟著去一探究竟,听起來倒像是傻話,誰會當真呢?
好比她抬頭看著晴朗的天色,默默想可能會下雨吧?當大雨傾盆時,她也只慶幸自己剛好想到要帶傘罷了。
這樣想起來,以前家里人要出門時總會問她,今天會下雨嗎?會不會其實家人早就察覺了呢?
也許是因為繼承能力本就有強弱的關系,這些能力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前半生。
白遠的結界涵蓋青陽城與鄰近郊區,裴錦之也就大膽地在凌隆忙碌時下山到城內走走,終于不用女扮男裝,她當然又想買新衣服啦!青陽城不知道時興什麼樣的打扮?她不免滿心期待。
知道她要出門,一名小廝自告奮勇要當車夫接送,裴錦之雖然不想麻煩別人,可是小廝一臉為難地提起少莊主和隆少爺吩咐過,她要出門,身邊至少要有一人跟隨時,她也只好答應。
老實說,多帶一名壯丁替她提東西是對的!凌曦以朝廷向來優待神策軍退役將官為由,給了她一大筆錢,所以她一下山,看到喜歡的東西,自制力薄如紙地大買特買,等回過神時,小廝手里捧著的包裹都已經讓他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裴錦之一臉愧疚地干笑道,將小廝手上一些東西取下來自己拿著,兩人轉身折回馬車停放處。
這時前方不遠處一家酒樓,跑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是隆少爺……」小廝開心地喊道,沒發現凌隆差不多是滾出酒樓,模樣有些狼狽。
酒樓內跑出另一名豐滿艷麗的女子,直接騎坐到滾躺在地的凌隆身上,「不準走!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讓你天涯海角無路可逃!」說話的同時,已經往他被抓花的臉連揍兩拳。
凌隆額冒青筋,正想把她甩開,眼角卻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呃……」小廝一臉尷尬地看向面無表情的裴錦之,「那個……」肯定有什麼誤會!
「走吧。」裴錦之甩頭就走。
抱著大包小包東西的小廝同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狠狠揍了好幾拳的凌隆,隨即飛快追上裴錦之。
走在裴錦之右後方,敏感地察覺到她冰山似的冷臉上有著風雨欲來的狂怒,小廝也只能膽怯地不發一語。
不能怪他不為主子說情,實在是他也明白他家少爺們一個個桃花泛濫啊!
裴錦之回到山莊,就把自己關在房里,連晚飯也沒出去吃。
凌隆稍晚回到山莊時,小廝拼命給他使眼色,他只是臭著臉不發一語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听到他回來的聲響,裴錦之房內的燈就熄了。
她會生氣是好事,下午他其實有點開心,可是她沒有沖上來質問他,也讓他郁悶。
為什麼不直接問他?為什麼寧可生悶氣,也不肯用佔有的態度來質問他?
難道就因為,她還把自己當他的訂金嗎?
凌隆伸手敲裴錦之的房門,她好半天沒有應門。
「我知道你還沒睡,給我開門!」他拍著門板。
「我想睡了。」裴錦之吼回去。
「想睡也得給我開門,不要以為你不開門我就沒辦法進去!」凌隆一點也不退縮地落下警告。
沒多久,裴錦之總算臭著臉來開門,見到他剛回來完全沒梳洗,擰著眉,「沒洗身子沒換衣服,別上我的床,要不我打地鋪也行。」說著轉身就進屋去,彷佛他愛來不來,她都照樣睡她的。
凌隆心頭火起,拉住了她的手,「你要鬧脾氣,直接來問我啊!這樣算什麼?難道我還得自己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才算有誠意?」
這話說得裴錦之心頭一酸,不爭氣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道︰「我沒有要你來!我有什麼資格問?」
原本只是細碎的控訴,說到最後越來越火大,簡直祭出了河東獅吼,吼得凌隆都愣住了。
好奇怪,即便是眼前這樣的窘境,他竟然還是覺得,怒氣沖沖,掉著眼淚大吼著罵他的女人,真是太可愛了。
凌隆伸手蓋住額頭和眼楮,對自己病入膏盲一樣的喜愛感到有些無力。
但真正的無力是,這個女人顯然除了生悶氣,不打算承認對他有一點愛意。
「你好像搞錯了。」放下手的時候,他恢復了平日愛欺負人的模樣,「所謂的訂金,是你要讓我睡的次數,不是你本身。」
「什麼?」這種情境下,這句話似乎有些羞辱,裴錦之不敢置信,硬裝作強勢,卻軟弱地涌上眼眶的淚水,讓她看不清凌隆對她沒轍又心疼的神情。
「你不是訂金。」凌隆為了掩飾害羞地抱緊她,「不認輸好像真的不行啊?我只是想要你……也愛著我,哪怕不能比我更愛你也無所謂,只要你察覺到一點點愛意,然後向我走來,表示一點點佔有的渴望,我就滿足了……為什麼你不肯呢?」他將臉埋在她頸間。
裴錦之怔忡著,緩慢地消化他的表白,直到感覺到有些濕熱滑過肩頭。
她終究心軟得無法自抑,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對不起。」
凌隆身子開始顫抖,讓她有些慌了,「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當然很在意!在意得要死,尤其那女人胸部真的很大……我想你非常喜歡吧?」她說著,口吻黯然而自卑。
「我……我喜歡凌哥哥。可是現在我有求于你,本來就沒資格過問你要去哪里,盡避心里很在意也要假裝不在意,雖然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只看著我。」
他一直都只看著她啊。
「還有呢?」凌隆悶悶的聲音傳來。
裴錦之努力地想,「……我也喜歡你啦!才沒有什麼一點點的愛意……其實我……」哎喲!好害羞哦!
「其實你什麼?」他繼續悶悶地,憂郁地問道。
「我好喜歡你啦!雖然你很愛欺負我,可是我還是喜歡你。」天啊!她說了!她要去躲起來!
「只有喜歡,沒有愛意嗎?」
「一樣吧……」好吧,可能有點不一樣,「有啦!我想我很愛你,不然怎麼會一直被你欺負還不想走開?」她都覺得自己有點悲慘了。
凌隆總算直起身,臉上一點淚痕也沒有,眼里是裴錦之熟悉到咬牙切齒的促狹笑意,「原來如此。」呵呵……
原來如此什麼?裴錦之眯起眼,粉拳悄悄握緊。
「我可不會以讓自己的女人吃醋為樂。」雖然他會很開心啦!但確切地收到她的心意,他需要的就是別的、更實際的獎賞。「你仔細看看我的臉上,像是跟女人廝混嗎?」
就著月光,裴錦之清楚地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抓到破皮流血的爪痕,很是精采。
「怎麼了?」因為始亂終棄被痛揍嗎?
「那女人是阿曦手下的密探頭子之一,不要看她那樣,已經快五十歲了!她手下的人跟我執行任務時沒能全身而退,我明白她的心情,所以就乖乖不還手讓她打了。如果你不信的話,明天我帶你去見她。」只是到時他可能又要被打一次就是了。
「……我信。」他眼楮都被打到瘀血了!
「所以我今晚可以睡你了?」他笑得像得意的狐狸。
裴錦之漲紅臉,「去洗干淨再來!」
「好。」他轉身要回自己屋內,但在她合上門之前又伸手按住門板。
「干嘛?」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笑看著她情緒恢復神速,已經沒事似地睜大眼听著他說話的模樣,「我的白虎玉佩,是我娘給我們兄弟和我姊一人一塊,」他話還沒說完,裴錦之已經伸手要拿起玉佩還他,他卻按住她的手,「目的是將來要送給自己的媳婦兒或丈夫……我沒說的是,我一送給你,你就不能退回來了。」他嘿嘿地笑,在她傻愣住的當兒,快樂地回自己屋內準備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干淨,然後去享受他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