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出乎向千離意料之外的,這一聲冷喝竟然不是出自司徒言征之口,反而是出自應行之口。
更叫她意外的,是司徒言征的沉吟不語。
方才听了他的那一番話,姑且不論他是真心或假意,既然他嘴里說傾心于她,那麼對于她要以身犯險這件事,應該是絕對的反對才是,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張口否決她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你確定回到向家能夠護住自己的安危?」
「四皇子,不能讓離姐兒回去那個狼窩,向家的人是只講利益,不講血脈親情的,你……」
應行一急便哇啦哇啦的說起來,可對于他的抗議,司徒言征只是抬了抬手,便制止了他的激動。
「你應該知道她不能一直藏在我的別莊,昨日的剌客若是向家派出來的,那就表示若是千離不回向家,這樣的暗殺絕對不會終止,更何況她若是再繼續失蹤下去,到時就真的恢復不了身分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在听到向千離想要以身犯險時暴跳如雷的原因。
「可是……」理是這個理,但一想到向千離要回去面對那些人,應行便擔心得不行。
「要對付向家這樣的人家,光憑著一腔熱血是不行的,除了以更高的權勢壓迫之外,我們還要為千離築起一道堅不可催的後盾,讓他們生懼而不敢妄動。」
「這是當然,可是……」
如今的應家不得皇上青眼,他又如何能夠建功立業呢?
「我已經為舅舅求得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讓舅舅明日就去兵部,三日之內就能領兵出發,平定西北之亂。」
聞言,應行的眸心一亮,連司徒言征再次自作主張地喊他舅舅,都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出身武將世家,他自然知道靠著打仗是獲取權勢最好的方式。
可是……他現在可是離姐兒唯一的親人了,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從不畏懼,可若是連他都走了,誰能護持她的安危?應行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向千離听到司徒言征的話,立時喜形于色,若是舅舅能借著此次機會,重振應家家威,將來對昭哥兒也有著莫大的好處。
「舅舅,過去三年,我也是自個兒待在向家,他們也沒能奈我何,你別擔心。至于這一回,你不只得自己去,還得把昭哥兒帶去。」
只有把向昭帶到向家鞭長莫及的地方,她才能夠安心,至于戰場上的廝殺,她相信舅舅絕對會將昭哥兒護得滴水不漏。
「可是,這回他們是鐵了心要殺你,連死士都派出來了,你這一回去不正等于羊入虎口嗎?」
「所以我更要光明正大的回家去啊,總不能讓我一直躲在這莊子里吧?更何況我想,四皇子也不會讓我以身涉險的。」
眼見應行猶豫不定,雖然極度不願,向千離還是搬出了司徒言征來說服應行,而此舉自然是讓司徒言征龍心大悅,連忙滿是笑意,打蛇隨棍上地說道——
「舅舅大可放心,這一回我一定會護著千離,令她毫發無傷的。」
瞧著兩人堅定的面容,應行就算再魯直也清楚的知道,這件事再沒有他說話的余定,無奈之余也只能同意了,而一直在旁靜靜听著幾人對話的向昭,自然也是一臉的躍躍欲試,一切便成了定局。
就在應行和向昭暢想未來的豪情壯志之中,司徒言征手中的湯匙也不斷地將那黑漆漆、苦兮兮的藥喂進了向千離的口中。
佛龕前點著一根檀香,裊裊而起的香霧帶著一抹可以讓人平靜的香氣,平常這香氣的確可以讓向老夫人心情平靜,可今日聞再多也依舊讓人煩燥不安。
方才,二皇子那里傳來了消息,派去誅殺三丫頭的死士竟然全軍覆沒了。
他們向家站到二皇子陣營已經許久,本以為可以借著迎娶應掌珠從而得到應家的軍權,更接近目的。
可誰知道應老爺子因為與中陽王有舊交,而中陽王不肯支持二皇子,甚至更屬意行事低調卻資質不凡的四皇子,說四皇子命格中有龍氣,無論二皇子怎樣討好禮遇,中陽王的態度卻是分毫不移。
所以,三年前二皇子才會心一狠,設了個局陷害中陽王,明明當時中陽王是要出兵抵御北遼的入侵,二皇子卻買通中陽王很是親近的下屬,由那位下屬寫了一封血書以三百里加急呈給皇上。
血書上頭所寫的便是中陽王暗中調集兵馬,欲起兵叛變。
而二皇子更是發動了跟隨他的朝臣和言官,包含向老夫人的兒子向棲雲為中陽王羅織了許多的罪名,當那些被動了手腳的證據呈在御前,自然惹來了皇上滔天的怒火,當即派出禁衛軍和欽差,當場斬殺了中陽王。
三年前的那一場陰謀殺掉了中陽王,同時也引來了皇上對應家的猜疑,而為了與二皇子一派更加緊密的結合,他們甚至不惜逼著應掌珠服毒自盡,還迎娶了和二皇子同陣營的端瑞長公主為向棲雲的續弦。
本來,這些都是暗地里進行的計劃,明面上他們向家的立場保持中立,這是為了博取皇上對向家的信任,進而可以在皇上面前為二皇子美言,使得皇上對二皇子有更多的倚重。
所以他們向家逼殺應掌珠的事絕對不能傳了出去,一旦傳了出去,向家墮了名聲事小,若是招來皇上對向家的猜忌,那麼他們向家與二皇子的這一局棋就白下了。
因此,二皇子在確認了三丫頭還活著的消息後,便將手中的死士借調給兒子,想要在秘密還未外傳之前先取了三丫頭的性命,讓她到九泉之下陪伴她的親娘。
會這麼做,並非是她這個做祖母的心狠,而是這事攸關著家族的利益,所以即便是親生孫女也要舍棄。
可誰知道,那些死士卻剌殺失敗!
沒想到四皇子平素這樣不爭不搶、不顯山不露水的,身邊原來也圍繞著一群武功高強的護衛,那些派出去的死士竟然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任務沒有達成,三丫頭自是還好好的活著,偏偏他們已打草驚蛇,若是三丫頭當真如她所想的,裝傻充愣了三年,那麼她肯定還記得那夜發生的事,如若三丫頭豁了出去,將她娘的死因說了出去,那麼……向家的聲譽便要墜入谷底,或者皇上盛怒,直接端了他們向家……
想到這里,向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便愈轉愈快、愈轉愈快……
「娘!」
隨著這聲聲的叫喚,佛堂的門簾也跟著被掀了起來,年近而立卻依然面如冠玉的向棲雲不等守在外頭的魯嬤嬤通報,疾步闖了進來。
「急慌慌的像什麼樣子?說過多少次了,遇事便要沉穩再沉穩。」
一見兒子那慌張的模樣,向老夫人忍不住皺著眉頭低斥了一句。
若不是兒子處事這樣不周全,在逼迫應掌珠時讓三丫頭瞧見了,向家如今又何至于會落入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面,逼得她為了保全向家的富貴榮華,還得殺了自己的嫡親孫女。
「娘!」被罵得臉色悄然一沉,可向棲雲向來畏懼娘親的威嚴,所以只是抿唇不語,沒有多說什麼。
「二皇子那里有什麼消息嗎?」
「十五個死士,沒有回來一個,四皇子那兒似乎也沒有任何的異樣,二皇子也曾悄悄遣人去莊子那兒打探,但一切如常,沒有異狀。」
向棲雲恭敬地將自己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個時間沒有消息,絕對不是好消息。
「那二皇子的意思呢?」
「二皇子的意思是斬草要除根,若是這事傳到皇上的耳里,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只怕咱們和二皇子都討不了好。」
「嗯,那就這麼做吧!除了再派二皇子的死士出手之外,你立刻派人去將昭哥兒給接回來。」
昭哥兒和三丫頭是嫡親的親姊弟,若是狙殺行動再次失敗,必要時刻,昭哥兒會是他們牽制三丫頭最好的利器。
可向棲雲聞言卻是有些猶豫,向千離是女孩,縱是血脈,可是沒了也就沒了,但向昭不同,他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司徒禮嫁給他這麼多年,除了生下一個女兒之外,肚皮就再沒有消息,所以他並不想將向昭扯進這種事情之中。
「娘……昭哥兒和此事沒有什麼關系的。」
「我並沒有想對昭哥兒如何,但三丫頭能夠不動聲色地裝瘋賣傻那麼多年,只怕也是個心狠的,若是到時死士又失手,那麼有昭哥兒在手,還怕三丫頭不听話嗎?」
「這……端瑞她……」
向棲雲還是有些猶豫,沉吟不語,除了舍不得向昭之外,他也很清楚司徒禮驕縱蠻橫的個性,之前是人在外頭插不了手,若是向昭日日生活在她眼前,只怕她會忍不住想方設法的弄死他。
「放心吧,只要二皇子還用得上咱們,那端瑞就算不看我們母子倆的面子,也得看看二皇子的面子,總不會讓你絕了後,再說若是三丫頭真壞了事,你真的甘心這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嗎?」
向老夫人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幾句話便戳中了向棲雲的弱點,讓他當機立斷下了決心。
「那好吧,我立刻讓薛總管快馬去接昭哥兒回來。」
「嗯。」
對于兒子的屈服,向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語重心長地細細交代道——「無論如何,這段時間你都得小心再小心,竟能讓二皇子的死士全數覆滅,看來
這幾年四皇子在封地也不是沒有別的念想,他們神仙打架,我們莫要成了被殃及的池魚了,至于三丫頭你也別再想了,終歸是她與咱們沒有緣分,一心掛念著自己的親娘,卻沒有將我們當成一家人……」
向老夫人還在叨念著,誰知守在外頭的魯嬤嬤卻突然急急的敲了門,然後快步走了進來,附耳在向老夫人的耳邊細細的說了一句。
只見向老夫人才听完了魯嬤嬤的話,臉色又是一沉,急急地站了起來,對著面露訝異之色的向棲雲說道——
「四皇子親自送了三丫頭回來,此時已快到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