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來的日子,小曇忙得腳不沾地,傅錦淵及林嬤嬤都覺得過去那個女漢子回來了。她從早忙到,看得傅錦淵于心不忍,便免了她近身伺候洗漱更衣,林嬤嬤也主動攬過洗衣晾衣等活兒,至于灑掃等事就吩咐魏田去做。
小曇則忙著曬干花材,制作花茶,身為花仙統領,她找花材一點都不困難,她也以花為主題,做了韓式裱花糕點、食用糖霜,好看又好吃,絕對能制造話題,轟動京城。
不是她自大,她做的食用花糕,將林嬤嬤的一顆老女人心都融化了。
而周景浩更是以風卷殘雲的速度掃光甜糕,她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屬螞蟻的,是個甜食控。
楊曉寧就是正常少女,看著舍不得吃,一吃了又停不下來,拜求她教她。
傅錦淵雖不愛甜,但見花糕在色香味上都極為特別,他嘗了一口,甜而不膩,配上花茶確實極搭。
面對他們贊賞的目光,小曇是自信卻不驕傲,將功勞全推給夢中見聞。
另外,她還畫了一張圖表,那是仿造英式下午茶制作的三層盤架,由周景浩找了工匠做出來,再給她看過,確定沒問題後就加量生產。
有鑒于喝花茶的杯子與中國的茶具不同,慶幸的是,夏和王朝已與洋人通商,所以楊曉寧幫她找到專門販賣洋貨的商鋪,找到她要的西洋式茶組,只是飄洋過海,耗時費月的運過來,價格自然高,楊曉寧忍痛買下,但還是忍不住肉疼的嘀咕,「不過是造型怪一點的茶杯茶壺嗎?那陳家陶器工坊也做得出來,哪要這麼貴?」
由于只有五十組現貨,小曇從善如流,拿出一組,讓她送去陳家陶器工坊試做開發,待日後茶樓生意做大,這筆錢就不給洋人賺了。
另外,她還得試茶,請了臨時工曬了幾種花卉,在比例上調配各式花茶,寫明養顏美容,還是清毒降火等功能,方便店家向客人說明推薦。
就連茶樓也做了些小小的修繕及布置,茶樓位于街角,臨街的窗被敲了磚,窗口做大,室內光線變好,再掛上竹簾半卷,窗台砌成現代感十足的透明窗,里面擺飾以花入食的點心,糖霜花、裱花糕點、各式花形餅干,再擺上西洋的花鳥彩色茶具,就吸引不少百姓駐足,好奇的向店小二詢問。
大堂及二摟雅間借由屏風的擺設、古樸茶具及花卉擺飾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茶樓的種種改變,很快就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天天過來參觀的人愈來愈多,不過知道新品上市的時間還得再等等,因此踏進大堂的人還是不多,但不可否認,那看似真花卻能食用的新式花糕茶點已經引起老百姓的好奇心,紛紛猜測那吃起來會是何種味道?
小曇即使忙得昏天暗地,但也不忘山莊里還有她心心念念的蝴蝶蘭跟福夢花要養,在照顧上,不假手他人也不打折。
傅錦淵卻好像閑了下來,大都留在書房,鮮少進城,但茶樓新計劃的進度,他皆有掌握,這一日,他更是來到傳香茶樓。
被小曇視為辦公室的後院側廳擺了四張小桌,桌上皆有茶水,她、傅錦淵、周景浩、楊曉寧各自就坐,她拿起傳單,各分一張給他們,這是她為了打響下午時段所印的傳單,她打算讓人去發放,上面還寫明,為慶祝下午茶開幕,一連三日,天天將送出百朵的裱花糕點。
「白送?」楊曉寧又肉疼了。
傅錦淵也看著小曇,其實不光是楊曉寧在心疼那不斷消失的銀子,他和周景浩亦然,畢竟他的錢不多,而小曇這陣子購置食材、修繕茶樓也要錢,這些日子在外觀看的人多,進樓的人少,光看到今日送過來的月帳,他就看到滿江紅。
周景浩歉然的看了義兄一眼,不是他想讓他看紅通通的字,而是他這小幫幫主這個月也入不敷出,偏偏小曇東南西北般的種種需求,吐出去的銀子比以往還要多,他真的擠不出來,加上楊曉寧作帳堅持要真實呈現收支,如此一來,待小曇的新品上市,是盈是虧才能清楚。
小曇當然知道銀子吃緊,所以她也緊趕慢趕的盡其所能加快做好上市準備。
「一連三日送出百朵裱花蛋糕,這叫造勢,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傳單上寫的,不吃不可,吃了會想,不吃也會想,這天下第一茶點到底是什麼?屆時,大少爺,就等著數銀子吧!」
眾人又說了些事,楊曉寧突然看了小曇一眼。
小曇前陣子找她問了「茶樓激烈交戰」的事,因為她這陣子進出茶樓,听了一些卻不完整,楊曉寧便原原本本的向她說個明白。
小曇對福儀郡主潑髒水的行為舉止生氣又難過,還跟她交代日後若是又有福儀郡主的八卦,一定要跟她說。
小曇此時看到楊曉寧欲言又止,顯然一旁的周景浩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以下巴努了努傅錦淵又搖搖頭。
小曇就看向傅錦淵,「有些事就算現在不說,日後我還是會知道的。」
傅錦淵苦笑,看向楊曉寧,她一見他神情松動,早就藏不住話的說了,「那毒婦見不得咱們茶樓推出下午茶活動而備受矚目,在外讓人亂傳,說傅大哥孝期未過,就忙著賺錢,她撥了好幾百兩黃金到別莊給他,不明白他為何不用,偏要用他親生母親的嫁妝搞得風風火火,好像她這當母親的人,對他不管不顧……」楊曉寧做了個想吐的表情,「她真的很敢演,前陣子參加宴席,竟紅著眼眶拜托大家要來咱們茶樓捧場,因為她無顏過來,她覺得自己做母親做得很失敗,也愧對情同姊妹的樊夫人。」
周景浩跟著接話,「別以為她這惺惺作態沒用,還真有一派人覺得哥罔顧她的感受,愧為人子,要知道,我朝最重孝道,因這一派人要大家抵制別來。」
小曇听得都傻了,這些紛擾流言她真沒听見,只是福儀郡主做人一定要如此算計嗎,上回污蔑傅錦淵讓兩個丫鬟懷孕,還有這次……她一定要把傅錦淵的名聲抹黑,不累嗎?
「所以,倘若開幕沒人來,絕不是你的問題。」傅錦淵一臉認真的看著她。
這是在打預防針?她笑了,「我不擔心美食的吸引力,連天上神仙無法擋,何況人。」她說得輕松,美食的號召力可不是蓋的。
「你怎麼知道連天上神仙都無法擋?你又不是仙。」周景浩出言調侃。
她一挑眉,「我還真是……咳……仙開始不是人嗎?人不都吃五谷雜糧?」她差點說錯話,好在腦轉得快。
傅錦淵看著她一臉自得的愉悅,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怎麼笑了?」換她不解。
「好像不管有什麼問題,到了你這里就不是問題。」傅錦淵是真心贊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無絕人之路,要相信天助自助者。」她拍拍胸脯。
「嘖嘖嘖,小曇,哪天我跟你一起睡覺好不……噢……痛。」周景浩痛呼一聲。他的肩膀被狠狠揍了一下。
「你說什麼?」楊曉寧火冒三丈,左手的拳頭仍蠢蠢欲動。
傅錦淵的臉色也不好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黑幽得讓人心驚膽跳。
周景浩這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他臉一白,急急的搖手又搖頭,「大大的誤會啊,我是說這丫頭原本是文盲,但看看她現在說的話、她的樣子,我是想進到她夢中也見識見識啦!」
此話一出,傅錦淵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小曇已經笑到噴淚。
楊曉寧也覺得冤枉了情人,咧著嘴,笑得靦腆。
沒想到,周景浩突然又咕噥一句,「要說那一種睡覺也是找你睡啊,才能生胖女圭女圭。」
她粉臉暴紅,羞得狠狠瞪他一眼,「誰跟你生女圭女圭!」說完急急的跑出去。
周景浩大笑出聲,「口是心非,哥,我們不找女人生得出娃嗎?」
莫名的,傅錦淵有些不自在,看了小曇一眼就別開臉。
小曇原本還笑得沒心沒腦的,不知怎麼,就這一眼,她的臉好像也紅起來,為什麼?她還真不明白。
這一日,天朗氣清,傳香茶樓的下午茶時段隆重開張,然而從中午開始,門前已擠滿等待領取免費花糕的人潮,人龍一路拉得長長的,將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小曇看著長長的隊伍,忙讓伙計發放號碼牌,一百號之後的人,明日請早,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哀號,有人反應極快,干脆直接上門用餐,這一人動作,其他人馬上仿效,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里里外外都客滿了。
但因午茶時間未到,花糕不供應,眾人只能隨便點個東西殺時間。
至于仍在排隊的人龍,由于今日天氣不冷不熱,店小二備來溫茶讓他們喝茶解渴,這茶帶著花香,的確很有一番滋味。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單朵裱花杯子蛋糕特別插上長長竹簽,有如糖葫蘆似的,一支一支的送給排隊的老百姓,花款不同,姿態不同,連香味也不同,眾人一拿到驚呼連連,滿臉驚訝。
茶樓內也傳出一聲聲的驚喜聲,茶樓外的人透過兩個特別大的窗子往里看,眼楮也瞪大了,紛紛議論起來,那一張張桌上擺的洋人茶具已經夠特別了,三層高架甜心盤上的茶點各個不同,精致得讓人都舍不得吃,卻又口水直流。
這一日,傳香茶樓靠著以假亂真的裱花糕點,再加上說書人口沫橫飛的說著節奏快、詼諧幽默兼之灑狗血的新戲,很快的在京城造成轟動。
然而,這些糕點只在下午時段供應,總是有些客人吃不到。
但做生意就要細水長流,何況,客人少的時段,她除了得手把手教廚房的老師傅做花糕外,她還要教他們一些港式茶點,既是茶樓就要開發更多新花樣。
時間日日推進,午茶成功的打進京城貴婦圈和文人雅士圈,茶樓位子更是一位難求,茶樓從上到下忙得腳不沾地,楊曉寧更是收錢收到手軟。
轉眼,一個月已過,下午茶熱潮不減反增。
其他城鎮的勛貴富豪也蜂擁而來,連帶地也拉抬京城客棧的住宿率及其他餐館的來客率,畢竟傳香茶樓消化不了這大批客人,其他店家就能撿些外來客,因此即使原先因為福儀郡主而抵制拒吃的人,到後來也都私下偷偷讓家里的人來茶樓訂位,之後更是成了熟客。
茶樓生意上軌道,傅錦淵約五、六日就會來巡視一回。
即使他左手殘疾而失了世子之位,但不可否認,他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淡漠氣質也很吸引人,而且,再過一個月他孝期即過,很多人的心思也跟著活絡起來。
傅錦淮雖然成了侯府世子,但論外貌、才氣都比不上他,再加上傅錦淮表面上看似風評尚可,實則福儀郡主為他壓下不少丑聞,但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有許多人知道傅錦淮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若是日後丑事連環爆,他世子之位肯定不保,屆時,這世子之位不又回到傅錦淵身上?
于是,茶樓的二樓雅間及後院的小間廂房都不約而同的來了不少未婚的名門貴女,若是踫上傅錦淵巡視,這些千金貴女還會想盡辦法的來個巧遇。
這種事天天上演,茶樓上下皆看得了然,傅錦淵是桃花朵朵開,激起不少閨秀蕩漾的春心,但他卻根本無感,怎麼來怎麼去,該干啥就做啥,多一個眼神也不給人。
這一日,他照例來到茶樓後院的側廳,這里已經被小曇定為辦公處,是他們幾個主事休息及嘗試新品、看帳的所在。
周景浩坐在自己的桌前,看著賬冊上的數字,再抬頭,看向小曇的眼神都變了,「敢情你是財神婆來著,這些數字?天啊!」
「可不是嘛,這錢簡直像是流進來的,我從來沒見討這麼多錢,甚至天天都得往錢莊里存,不敢放在茶樓呢。」另一張桌子的楊曉寧對小曇超級崇拜,尤其她那雙做裱花的手,好神奇,就像仙人施法術,她好想學,但還真的找不出時間。「對了,小曇,你這樣來回山莊實在太累了,何不住在這里,反正這里還有閑置的房間,就在我房間的隔壁,如何?」
「我不累,何況我還要回去照顧那些花兒。」小曇也很堅持。
「還是考慮考慮吧,這樣真的很辛苦。」傅錦淵看著似乎又尖了下巴的小曇,眼中浮現心疼。
「只要能為大少爺多做一些事,我一點也不辛苦,還做得很開心呢。」她發自肺腑的真心道。
傅錦淵一愣,怔怔的看著她,心里的悸動越發強烈,整個人也熱了起來。
但小曇神經太粗,不知道自己的話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太好了,這才是我的好姊妹。」楊曉寧朝她比起大拇指,意思是跟她一樣灑月兌,正視自己的感情,要不然看一堆大家閨秀天天往茶樓來,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都要替她擔心了。
小曇對她這句話沒有任何想法,但以為她是贊同自己的話。
稍後,小曇跟楊曉寧就去忙活了,周景浩以手肘敲敲傅錦淵,笑得眼眯眯,「哥真是好福氣,別辜負人家,要惜福啊,雖然她只是丫頭。」
「她不一定是那個意思……」傅錦淵莫名的感到窘迫,可心里涌動著一股說不出的欣喜。
周景浩把他暗爽的神態看在眼里,小曇真厲害,能讓過去冷冰冰的義兄出現這種喜不自勝的神態,笑容也添了溫度,真是好樣的。
茶樓生意愈來愈火紅,下午的生意也帶旺其他時段,天天都是高朋滿座,員工也一波波召募進來。
但小曇仍忙得不可開交,她在下午時間上工,其他時間不是在辦公處寫說書的新戲本,就是在望月山莊照顧花。
傅錦淵等人都覺得她太累了,卻不知她是忙得不亦樂乎。
此刻,她坐在莊子的秋千架上,吹著陶塤,听著輕快流淌的樂聲,看著那片蝶蜂飛舞的花圃內,那一株終于肯往上長的小苗,還有多長了好幾個花苞的蝴蝶蘭,她微微一笑,用力的將秋千蕩向蔚藍天空,她相信一切都會愈來愈好。
夜幕低垂,花街柳巷里,一棟掛著一串紅燈籠的紫紅樓房前,多名薄紗女子巧笑倩兮的在門口送往迎來。
二樓特等廂房里,粉色紗燈一盞盞的掛滿寬敞的房間,一幅屏風後方有一環狀的大型軟榻,幾名男女或坐或躺,前方有張圓形大桌,上方盡是美酒佳肴。
紗燈映照下,一名嬌艷美人穿著一襲透明粉色牡丹裙,展現豐腴婀娜的身段,她一雙丹鳳眼波流轉,勾魂似的半倚在傅錦淮的懷里,柔弱無骨的伺候他喝酒。
「再來一口,嗯……我不依,再來嘛。」她嬌嬌嗲嗲,听得人身子都酥麻了。
傅錦淮邪笑一聲,伸手握住她那涂著艷紅蔻丹的縴指,輕咬一口,美人嬌呼,他放聲哈哈大笑,引來美人一聲嬌嗔——
「世子爺欺負人!」
其他軟榻上,也坐著幾名貴公子,懷里皆躺著身穿薄如蟬翼的粉紗羅裙、暴露玲瓏曲線的美人兒。
傅錦淮瞧著他懷里媚眼如絲的小騷貨嘟起櫻桃小嘴,一手在他胸來回撩撥,一手端著酒杯喂他美酒,不禁樂呵呵的笑著。
這幾個公子哥兒邊撩美人邊聊事兒,話題百無禁忌,就連前陣子傅錦淮讓三個女人滿街追著跑的事也拿出來嘲笑幾回。
傅錦淮早不復事發時的狼狽,反而是充滿驕傲,這也起因于這幫好兄弟贊賞他的生產能力何其強大,于是一件丟臉事兒便硬生生的轉個彎,成了他的驕傲,拍胸脯保證他胯下那玩意兒就是強。
美人兒笑得花枝亂顫,心里卻是很瞧不起。
傅錦淮就是個敗家子,只是靠著家族庇蔭,在朝堂上得一個低品閑職,難成大器,皇上偶而看在老祿王的分上才派點不痛不癢的小差事給他,但他也處理得不周全,最後不是他娘就是老祿王出來收爛攤。
狐朋狗友交了一堆,時不時的往各家妓院打發時間,若非出手大方,幾家青樓的花魁姊妹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這種沒用的紈褲子弟。
此時幾人聊起了近最火紅的傳香茶樓。
「老實說,我府里的賬房幫我算過了,傅世子,你放印子錢的賺錢速度可比不上傳香茶樓收銀子的速度啊。」其中一名公子說。
「銀子能收多久?不過是是圖個新鮮而已,那些像花的甜點,也只是姑娘家的玩意兒,沒多久就會退了熱度,到時你比一比。」傅錦淮嗤之以鼻。
幾個美人兒言笑晏晏,聰明的沒有搭話。
放印子錢是殺頭的大罪,但眼前這幾個哪個不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就算知道他們干這種吸血貸款的事,也沒人有膽子捅到官府去,畢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商戶就做了這種自尋死路的事,到最後連全尸都沒有,還賠上一家老小。
不過,傅錦淮听到好友們對傅錦淵的茶樓日進斗金的事說得有鼻子有眼楮的樣子,也不由得心動起來,可能嗎?不過就是間破茶樓能日進斗金?
「世子爺,哪一日也帶奴家去嘗嘗嘛,那包廂听說已被預訂到年底,茶樓既然是世子爺的哥哥所有,您要進去,應該連等都不必等,是不?」美人兒嬌問。
「那是當然,不過,去不去得看你伺候得爺舒不舒服?」
他邪笑一聲,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在眾好友嘻笑怒罵聲中,往後方層層帳簾隔開的紅緞描金大床走去。
繁華的京城大街上,一輛輛馬車直往傳香茶樓去,大門前,人潮亦是進出不斷,店小二里里外外招呼來客,不時的哈腰高叫,嗓子都快啞了,腰也酸得不行。
隨著傳香茶樓生意大好,也吸引來不少重量級客人,那排場想來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勛貴高官。
店小二們將這些人都領到後方較具隱私的典雅小院,這里花朵開得正盛,再搭配小巧的庭園造景,頗有置身郊外之感,若是再配上單獨說書或樂曲輕彈的節目,更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趣味。
這些貴客讓接待的人戰戰兢兢,好在他們離開時都是一臉笑意。
也因此,茶樓上下更是佩服小曇有先見之明,她在修繕茶樓時,就讓人將後院原有廂房再隔成幾個小包廂,另外再開個側門,專門給一些重量級貴客或出手闊綽又重隱私的客人進出,而這些包廂裝潢雅致,還附有小小淨房,讓客人內急不必外出。
此時,在後院的辦公處,傅錦淵、小曇、楊曉寧、周景浩在用完午膳後開了個小小的檢討會,四人在看到賬本上的數字時都有種作夢感,一個月近五千兩的營收,這還是扣除支出後的淨收入。
周景浩于是提出將下午茶時段應的花糕改為整日供應,但小曇不贊同,「什麼時間都吃得到,吸引力就少了。」
「我也贊成小曇說的,物以稀為貴,隨時過來都可以吃到,那還急什麼呢?」楊曉寧也這麼說。
周景浩看向傅錦淵尋求盟友,沒想到他也是贊同她們,他只好放棄,他倒不是貪婪,而是覺得打鐵趁熱,客人都是圖新鮮的,在別家還沒有能力仿效前,先狠狠賺上一筆的概念。眾人又聊了些事,楊曉寧與周景浩便去前頭店里巡視。
小曇托著腮,仍眉開眼笑的看著桌上那盈金亮眼的賬本。
傅錦淵看著她,「你是最大的功臣。」
她明白他指的是帳上盈余,她抬頭看他,「不對,這是大家一起努力得來的,對了,賺這麼多錢,大少爺開心嗎?」她可一直沒有忘記「贖罪」二字。
他莞爾一笑,「當然。」
尤其是她的努力有了回報,那些絡繹不絕過來的客人代表的是對她手藝的肯定,他也從她眼中看出她的歡愉。
「好,我一定會讓大少爺一直開心下去的。」
「說得好像都是你的責任。」
「本來就是。」她下顎一抬,一副舍我其誰的神態。
他心頭悸動,像是有什麼掉在心湖,蕩漾出漣漪,只是,她的雙眸如此澄淨,看不到如他一般的深深情動,他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慶幸的是,她對他沒有別的心思,日後,能遇見一個比他的處境更單純的男子,過著簡單的幸福生活,畢竟,福儀郡主就不好應付,還有個不省心的紈褲弟弟。
難過的是,他不曾為任何一名女子動心,初次識得情滋味,但她卻似乎未有同樣的心情。
或許這樣更好吧,在她的心也放在他身上之前,他有更多時間去處理一些事,掃除那些烏煙瘴氣的重重障礙,未來她跟他的日子就能簡單些,幸福也更容易些。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小曇該到廚房上工了。
這陣子,他會陪著她同行,待客人多、廚房也忙碌起來後,他才到茶樓巡視,兩人各自忙活。
她總要他早早去巡視,這樣才能早早回莊子休息,然而她並不知道,他很享受留在廚房的時光,靜靜看著她如何做出那一朵朵讓人愛不釋手又舍不得入口的裱花蛋糕。
所謂旁觀者清,廚房里一些學習手藝的廚師及打下手的副廚都戚覺到傅錦淵看著小曇的目光如兩泓春水,帶著溫暖的情意,不似對他人的淡漠疏離,然而,她卻毫無所覺。
他們也曾在旁暗示敲邊鼓,奈何小曇不上心,笑得沒心沒肺。
時間在忙碌間靜靜流逝,突然楊曉寧出現在廚房,這時候外面客人多,結賬的也不少,所以她一出現,眾人忙活的手一停,訝異的劉劉看向她。
「你們繼續忙,小曇,你跟我出來。」
她拉著她的手走出了熱呼呼的廚房,看小曇額冒細汗,粗枝大葉的楊曉寧用袖子替她拭拭汗,退後一步,打量她的服裝儀容後,才拉著她往後院那些小廂房走,一邊跟她解釋。
原來有一對看來就很不簡單的年輕男女要見她,這陣子,尊貴的人物楊曉寧也見過不少,但這兩人看來就很不同,身邊還跟著威風凜凜的侍從,所以她也不敢拒絕,只能拉著小曇往廂房去。
兩人所在的廂房是茶樓最貴的包廂,地點隱密,大小兩間房僅有一牆之隔,中間有門可以互相進出,小曇昵稱母子房,一家大小餅來喝下午茶,大人一間,小孩一間,各自暢快,但那是現代觀念,此為古代,孩子鮮少帶出來,多是家奴照顧,因而,多半是主子居大間,隨行侍從待小間。
兩人一過來,就見大間的廂房門口站了四名高大挺拔又面無表情的黑衣侍從,其中一人看著楊曉寧,再看看她身邊的小曇,「就是她?」
「對,她就是你們主子要見的廚娘。」她連忙回答。
小曇也朝幾人點頭。
這名侍衛示意兩人等等,上前稟報,就見里面傳來一聲嬌俏嗓音,「快讓人進來。」
侍衛將門一開,楊曉寧跟小曇走進去,房門隨即被關上。
雅致又寬敞的廂房內,楊曉寧立即向在座兩人介紹道︰「她是小曇,就是負責茶樓花糕甜點制作的廚娘。」
小曇屈膝行禮後站直身子,再看向在座的兩人,頓時明白楊曉寧說的話。
坐在桌子左後方的女子身著美麗繁復綴了寶石的刺繡衣裙,嬌俏明媚的臉上透著貴氣,而坐右方的男子高大英挺,一身寶藍色雲紋團花窄袖袍服,身上同樣散發著貴氣。
在她打量間,微服前來京城貴婦圈最當紅下午茶「朝聖」的三公主蕭苓蘭,與被她拉來的二皇子蕭寰也是目不轉楮的看著小曇。
眼前的少女一襲素雅裙裝,頭發簡單的編辮後盤起,再系上淡藍方巾,身上穿了件同色系的圍裙,整個人看來清清爽爽,如六月晴空,更難得的是,這一步一步走來,帶了股淡淡花香,怎麼看都不像個粗鄙的廚娘,那氣質宛若天生,一雙璀璨靈活的眸子,讓人一見都忘了要說話。
「兩位客官看著我就飽了?」小曇突然笑說。
這段日子,她進進出出茶樓,對這樣的目光已經很習慣,天生麗質難自棄啊,她就算附身在小曇身體,但那股花仙氣質及香味是壓不住的,再加上她日日用自制花膏保養肌膚,這張臉跟一雙小手可是粉女敕細致,讓她驕傲得很。
被個小泵娘打趣,兩個天清貴冑可尷尬了,一旁伺候的粉衣丫鬟跟一名看來眼楮特別犀利的年輕侍衛同時上前一步,開口喝斥,「放肆!」
楊曉寧生生被嚇了一跳,飛快的看向兩人,蕭苓蘭跟蕭寰同時瞥了兩個下人一眼,兩人瞬間低頭,退後一步。
蕭苓蘭再看向小曇,正要開口時,小曇笑眯眯的說了——
「這里是茶樓,來喝茶便要心平氣和才好,氣氛不佳,吃的喝的可都減了滋味,損失的是客官。」看著單以眼神就讓兩個下人閉嘴後退的男女,她若無其事道︰「廚房還有活兒要做,不如我先回廚房幫兩位客官做些特別好吃的,客官品嘗後若有問題,再找我過來問答如何?」
楊曉寧詫異的看著小曇,沒想到她有一顆肥膽,自己此時還戰戰兢兢的站著,不敢多吭半句呢。
蕭寰與蕭苓蘭最愛微服出巡,他們也看過不少老百姓,但如此落落大方的小泵娘,倒是從未見過。
蕭苓蘭當下就對她有好感,「好,你有什麼好吃的全做出來。」
小曇一愣,「所有的?」
「對,所有的點心。」她就是大器。
「行,可算起來很貴唷。」小曇把話說在先,雖然她明白他們一定付得起,但她先前針對這種財大氣粗的貴客開發新的貼金箔花糕,價位抬得極高,有的還是付得肉疼,批評個沒完沒了,她得先把話說白。
蕭苓蘭朝後方的粉衣丫鬟使個眼神,該名丫鬟就從袖內拿出一迭銀票交給小曇,楊曉寧偷瞄一眼,看到上方金額時倒抽了口涼氣。
小曇眼楮早亮了,她笑得眼兒彎彎,「行,小的馬上去做。」
蕭苓蘭噗哧一笑,「哥,這是一枚小財奴嘛,跟那張臉及氣質真不搭。」
「但很可愛。」蕭寰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小曇不在乎兩人怎麼說她,笑眯眯的拿著銀票退出去後,就將銀票交給一直處于發怔狀態的楊曉寧,再擺擺手,轉身就往廚房忙活了。
楊曉寧拿著一迭輕飄飄的銀票的手都在發抖,小曇怎麼敢收?這一張都是五十兩,一迭是多少……這是搶人吧?不,這遠比搶匪還好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