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東宮傳出一道消息——廢太子鳳慶自盡身亡。
這消息一傳出,震驚了朝野,引起一片嘩然。
然而三日後的午夜,卻又傳來一道消息——朱耀廣舉兵叛變,其擁戴之人正是「已逝」的廢太子——鳳慶。
這一下,眾人才明白死在東宮的只不過是個替身,真正的鳳慶早已逃出生天,與朱耀廣會和,一同殺到了鳳城外。
鳳謠沒料到自己派人殺的竟是個冒牌貨,他知朱耀廣定會叛變,因此早在皇宮里埋伏了重重兵力,唯一的變數便是鳳慶沒死。
也因這個變數,拖延了這場爆變結束的時間,這讓鳳謠很心急,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夜發生的事,似乎不止如此……
不僅是鳳謠,遠在邵府的邵紫兮也一直覺得心神不寧。
望著外頭的夜色,她的眼皮跳個不停,心緒怎麼也難以平復。
「希望事情能順利……」她心系鳳謠的安危,卻不知房中突然多了個人影,直到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她才驚覺房里多了個人。
她心一凜,連忙大喊,「來人。」
男人卻是低低的笑了,沉聲說:「你找誰?若是那些暗衛,很可惜,都被我的人給解決了,若是找鳳謠,就更可惜了,此時他正被困在皇宮里,就是能僥幸月兌身,我也早已帶著你遠走高飛。」
邵紫兮听了,心一沉。退後了幾步,「你究竟是誰?為何屢次抓我?」
見她臉上寫滿著防備與憎恨,男人很是受傷。「綺兒,你為何怕我?難道你真忘了我嗎?」
「我不是我娘!我是邵紫兮!」她將手往袖口縮去,一雙眼緊盯著他,就怕他突然上前抓她。
「不!」黑面罩下的臉孔猙獰著,他執拗的說,「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嘴,我記得你的一顰一笑,你明明就是我的綺兒,我就知道你沒死,你只是附身在那個嬰孩身上,是你回來找我了我知道的……」
這人瘋了!
想過自己面對的人是個瘋子,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瘋,她是附身沒錯,可她不是白雨綺,也與白雨綺沒有半點關系,偏偏眼前的人不這麼認為,執著的以為她就是她那早逝的娘親。
瞪著他那身連眼楮都讓人無法窺探的裝扮,她心生一計。
背脊爬滿細細密密的冷汗,邵紫兮忍著心頭的恐懼,試探的說:「或許……是我忘了你能不能多說一些我們相識的經過,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她也不過試探性的問了下,沒指望他會說實話,卻沒想到男人竟十分高興,低聲說——
「對,你說的沒錯,我查過書,附身之人的確有可能忘了前世記憶……綺兒,都怪我沒查清,你忘了無妨,我會將我們的一切都告訴你……」
他告訴她,兩人在他六歲時初識,那年白雨綺隨母進宮,他與她,便是在那時相識,再之後,他便常常溜到白府找她玩,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塊玩耍……
他說了很多他與白雨綺兒時的回憶,可大多都是一起爬樹、一塊搗蛋的小事,邵紫兮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听到了重點——
「你明明答應我嫁我為妻,可你卻食言了,在我娘親過世時,竟嫁給了邵銘諍!」說到這里,男人似乎十分憤怒。
邵紫兮有些啞然的問:「你和我娘……咳!和我差了幾歲?」
她從這人口中听出不少訊息,尤其是她娘親對待他的態度,似乎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更其者,就像對待一個小弟弟一般,這讓她突然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綺兒,你當真什麼都忘了,連我小你六歲都記不得了,若不是當時我年紀太小,你又怎麼會迫于無奈,嫁給別人……」
男人沉浸在他與愛人的回憶之中,卻不知邵紫兮在得知他的年紀時,臉色變了變,她輕聲說:「這麼說,我十六歲嫁人的時候你才十歲?這不可能……你若才十歲,怎麼與曾萍兒行男女之事……」
若她沒記錯,曾萍兒說過,這男人不止一次佔了她的身子,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乖乖听命于他,對她娘親下藥,而她,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一再否定自己的猜測,不但沒懷疑過眼前的男人,甚至大方的與他交談……
一想到自己竟連在眼皮子底下的凶手都沒發現,邵紫兮不禁暗罵自己蠢。
听到曾萍兒的名字,男人嗤笑了聲。「那惡心的女人,我怎麼會踫她!踫她的人不過是我的替身罷了!」
他心里只有白雨綺,也只愛著白雨綺,怎麼可能會去踫別的女人,他會設計曾萍兒,也是因為看不慣她脅迫、嫉妒他心愛之人,讓她失身不過是個小教訓,畢竟,他最後還是如曾萍兒所願,讓她嫁給了邵銘諍了不是?
「替身……」這名詞讓邵紫兮確定了眼前之人的身分,不再與他迂回,咬牙說,「這麼說,鳳慶也是你救出去的?是不是,鳳、潤?」
听她猜出他的身分,男人也干脆的拉下面罩,赫然就是景王鳳潤。
他朝她走去,笑得十分燦爛。「綺兒,你還是如以往的聰慧,我救出鳳慶,也是為了你,有鳳慶那小子拖住鳳謠那礙事的家伙,我才能順利的帶走你,是不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再不會讓任何人趁虛而入了……」
邵紫兮卻是心底發涼。
才十歲的孩子,就能設計曾萍兒對他言听計從,並弄了假死藥,想讓她娘親假死好霸佔她,這得多深沉的心機才做得到……
鳳潤的瘋狂,讓她打心里覺得恐懼,見他向前走來,忙向後退去,不著痕跡瞥了眼外頭的夜色,冷聲道「我不會跟你走。」
鳳潤臉上的笑容僵住,倏地陰沉下來,「為什麼?因為邵銘諍?還是鳳謠?綺兒,不管是誰,過了今夜,他們都得死,再也沒有人能阻撓我們……」
這話讓邵紫兮心一緊,急聲問:「你做了什麼?」
他大笑出聲,「沒做什麼,只要帶走你,這邵府便會陷入一片火海,不僅是邵銘諍,這整個府邸的人都得死!至于鳳謠……」
「我怎麼了嗎?」
突如其來的人聲,讓鳳潤心頭一驚。
邵紫兮卻是喜出望外,望著那不知何時到來的身影,心里的大石這才放下,雙眸泛紅的低喊,「鳳謠……」
見她紅著眼,鳳謠眉眼一柔,溫聲說:「別怕,我在。」
「這不可能……」鳳潤怒紅了眼,低吼著,「鳳慶那家伙呢?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明明給了鳳慶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煙,讓他一攻入皇宮便點燃,只要毒煙一點燃,在場的人都得死,唯有服了他「解藥」的鳳慶一行人能夠多活一會兒,可鳳謠現在卻好端端的出現在他面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這與他交情不淺的叔叔,鳳謠的心里也不好受,沉聲說,「你給鳳慶的解藥是假的,你說他會蠢到去用嗎?」
鳳慶是蠢了點,可他怕死,且不輕易相信人,鳳潤給了毒煙也給了解藥,可就算鳳潤當面試了藥,但鳳慶那怕死的性子,肯定會再試一次,這一試,果真發現所謂的解藥壓根是假的,不過是晚一刻鐘斃命罷了,他怎麼敢用?
更別提,就算鳳慶真蠢到不要命的對他們用毒煙,自己也有辦法解,不僅是毒煙,就連父皇的毒,鳳謠也早讓人給解了,之所以留下德妃,並假意逼她拿出解藥,與之周旋,不過都是一場戲,一場逼朱耀廣叛變的戲,為的就是永除後患。
當然,這場戲的另一個目的,還有引出欲綁架邵紫兮的幕後之人,果不其然,那人出現了,即便不願相信,可這人果真如他所料,正是鳳潤。
他想得比邵紫兮還要深,早在她同他說鳳潤認得白雨綺,他就起了疑心,也想起了他這個叔叔和傅銘展的武功可是師出同門,這麼一來,就不難猜出黑衣人正是鳳潤。
「沒用的家伙!」鳳潤暗罵了聲,雙眸一眯,猛地朝邵紫兮抓去。
鳳謠眉頭一挑,卻沒動,反倒是邵紫兮動了,只見她手一揚,掌中一片粉末飛出,朝鳳潤臉上灑去。
鳳潤沒料到邵紫兮會朝他下手,雖是一驚,動作卻是極快,手一揮並屏息,閃過那猩紅的粉末,然而卻也因這個插曲,鳳謠已將人給帶走,並退出房間。
「鳳謠!」他怒紅眼,低吼,「把綺兒還我!」
鳳謠怎麼可能會肯,將人緊緊護在皇旁,冷聲說:「想把人帶走,也要看你還有沒有命活。」
對這個皇叔,他曾經是敬重的,可在得知他竟是想傷害邵紫兮的人之後,他對他,便再沒有半點尊敬,有的只是怒意與殺意。
听他這麼一說,鳳潤這才驚覺,他雖屏住了呼吸,且閃去大量的毒粉,可那毒素此時仍以極快的速度穿透他的衣服,滲入他的皮膚之中,很快的,他便感覺到身上微微發熱脹疼,那灼熱的感覺,讓他暗叫不好。
「綺兒!你對我下了什麼毒?」
邵紫兮不語,只是憎恨的瞪著他。
倒是鳳謠十分好心的回答他,笑得十分邪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不覺得這毒,很熟悉嗎?」
這可是他特地請人改良過的蔓陀情毒,不僅毒素更強、且毋須服用,只要沾上一點便會中毒,一刻鐘內未能與人jiao合,便會爆體而亡,死狀極為淒慘,且這改良後的毒,最狠絕的便是,從毒發昏迷至清醒,剛好一刻鐘,就是想找人解毒,也來不及。
他和邵紫兮早就事先服下了解藥,就等著幕後主使自投羅網。
聞言,鳳潤臉色倏變,果然感覺到正緩緩上揚,毒素卻令他四肢發軟,眼看便要昏迷過去。
他心一痛,在昏迷之前朝著邵紫兮大喊,「綺兒,你對我當真這般無情?我愛你呀!打從六歲一眼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甚至為了你,可以不要皇位,你對我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
生于皇宮,他比鳳謠還可悲,生母是來自邊陲小柄的和親公主,又因那小柄毒術盛行,先帝對她一直不甚寵愛,甚至有些懼怕,僅僅踫了她一次便徹底的冷落,卻沒想到僅這麼一次,便有了他。
他的母妃天性善良,雖生在奉行毒術的國家,卻從未想過使毒害人,可卻因先皇的冷落,又懷有龍子,讓她成為眾人針對的對象,不僅被百般欺凌,甚至想害她一尸兩命,好在母妃擅毒,能分辨各式毒物,歷經千辛萬苦,他們母子才能安全。
然而那些人卻不放過他們母子,甚至連身為嬰孩的他都敢痛下殺手,這一切,讓他的母妃性情大變,一扳倒那些欺凌他們母子的敵人後,決定要讓鳳鳴王朝成為他們每子的囊中物——母妃堅信,只有得到至高無上的帝位,他們母子才能安全。
因此他打從懂事,便會使毒,善偽裝,母妃其至在他六發那年就替他培養了替身,那替身大他五歲,原本與他僅有五、六分相像,卻被母妃用毒藥硬生生改了樣貌,並命其學習縮骨功,就為了有朝一日,助他登上寶座。
可惜母妃因長年受到欺凌,在生下他後,身體便大不如前,又殫精竭慮為他籌謀,在他十歲那年,終是熬不住,撒手人寰。
臨終前唯一的遺言,便是要他當上鳳鳴王朝的皇帝……然而他卻辜負了母妃的期望,他的心早在看見白雨綺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斗志,在他眼里,什麼都不重要,只有他心愛的人才最重要。
哪知他機關算盡,最後卻得到白雨綺的死訊,鳳潤大受打擊,也是那時,他徹底的瘋了!
鳳潤就算再成熟,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母妃死了,心愛的人也死了當時他壓根就沒想到是曾萍兒搞的鬼,只以為是他煉藥失敗,是他的那顆假死藥害死了自己心愛之人……他不願相信,于是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認定白雨綺沒死,她附身在邵紫兮的身上,因為只有這麼認為,他才能活下去。
再後來,他為了等邵紫兮長大,一直蟄伏著,他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查找關于離魂附身的雜記,壓根無心去爭奪帝……
沒想到他的付出與犧牲,如今卻換來邵紫兮狠心的對待,這讓他痛不欲生,一雙眼死死的瞪著屋外的她,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絲對他的情意,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絕望。
「我不是白雨綺。」邵紫兮絲毫不同情眼前的男人,一想到他為了一己私欲,在前世囚禁她、污辱她,讓她過著非人的日子,她只有恨。
望著他期盼的神情,她冷聲又道:「我是邵紫兮,白雨綺,我的娘親,早在生下我的那刻便死了,而害死她的,正是你和曾萍兒。」
就算殺害白雨綺的人不是鳳潤,可若不是因為他。白雨綺又怎麼會死?她又怎麼會一出生就沒了娘親的底護,在後來的日子白白受了這麼多的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鳳潤听見這話時慘白了臉,原本就已搖搖欲墜的身子,更是摔倒在地,在昏迷前,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我不相信……綺兒,告訴我,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然而邵紫兮再一次給了他殘酷的答案。
「我恨你!」她冷漠的說道,接著緊緊環住身旁的男人,柔聲說:「我愛的人只有鳳謠,也只會是他。」
這麼一個為了她連死都不怕的男人,她怎能不愛?
鳳謠聞言,也緊緊的擁著她,眸底深情無限,啞聲回應她。「我也愛你,兮兒。」
兩人互訴情衷、相視而笑的畫面讓鳳潤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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