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不及洞房花燭之夜就要好在一塊兒,對惠羽賢來說,內心不見半點負擔。
她原就不是拘泥禮法的性情,要不當年也不會在大川激流中救了被視作「叔嫂通奸」的樊磊和朱玉雲這一對。
兩人在一塊兒了,那必然是心中愛戀用言語已難道盡,漫望去深入彼此血肉中,去感受元初的脈波與命動,是兩情相悅,是心有靈犀,是兩塊半月玦合成一個飽滿的圓。
她得到心上之人,也讓他得到完整的她。
只是……彼此不都是初回嗎?可閣主大人如此這般游刃有余,能對嗎?
「那是為兄在腦中設想過無數回,斟酌再三又細細琢磨,才有此番之大成。」
散發盤坐在她身側的俊美男人渾身上下僅披著長衫,衫擺掩住了下|身要處,要不然躺著的她張眼就得直面他命根處,還真沒辦法找他問話。
結果,听听啊听听,什麼叫「設想過無數回」?還斟酌又琢磨?
原來她已被閣主大人意yin了無數回啊。
「為兄不yin你,還能yin誰?賢弟若要討回公道,盡可將我yin回去。」男人一臉清淺安然,答得理所當然。
他從容取來金絲竹洞簫,窗欄外晨曦透進晶石山壁灑入,他便在這溫涼的清光中舉簫吹音,應是古樸幽微的音色竟被他吹出絲絲的暢所欲為。
欸,連她對音律這麼沒天賦的人都能听得出來。
閣主大人盡避面上不顯,身心靈卻歡快得很啊。
她都疑自個兒難不成被他那個……什麼……采陰補處陽了去之類。
然,靜靜听著他的簫聲,靜靜瞅著浸潤在清光中吹簫的他,似是他在靜悠然間徐徐建出一個氣場,將她環抱,將他們倆包圍。
她如浮蕩在一團暖流中,四肢百骸輕松了,眼皮甚沉,不覺間又睡著。
再次張眸時,他伏在她身上,遮掩的長衫早被棄在一旁,白與蜜潤的兩具luo身親昵疊著。
他親著她的眉心,低低問了句。「為兄龍精虎猛的,賢弟要不要讓我生?」
惠羽賢第一時間只想嘆氣,隱隱又覺好笑,忽而明白他的用意,原來是怕她會過于吃力,所以故意以簫音誘她深睡,而她睡飽了,一張眼就等著「被宰」。
真要說,他都三十有五,她也扎扎實實是個大齡姑娘,不抓緊時候,老祖宗那兒欠下的債肯定還不上,別說三男三女,連一兒半女都得努力再努力。
但就如她那信念,即使跌倒了也要抓把土啊,既要生孩子,也得痛快生。
養了精、畜了銳的她主動攬下他的頭,吻著他多汁的唇,腰肢一挺,修長玉腿環上他勁瘦有力的腰臀。
「兄長……我、我要yin你到底……」她以為說得很有氣勢,可惜瞼蛋太紅、眸光太柔潤,氣息溫暖過了頭,一切氣勢盡化涓涓柔水,將他含進。
以她長年習武的身軀都覺得快被搖散了架,可見男人有多「龍精虎猛」。
但,這樣很好,她極歡喜,只因……他在她還里。
極致的一刻降臨時,連成一體的兩人緊緊相擁,惠羽賢知道自己在笑昏昏沉沉且迷迷糊的,但她禁不住想翹起唇角。
他在親她的嘴角、親她的笑渦,大手撫著她腰間柔韌的線條,低聲又道——
「賢弟今日該成親了,為兄等你來嫁。」
惠羽賢終于、終于又終于地確定了,她一開始沒听錯,之後更沒有听錯。
閣主大人說——明日你與我成親吧。
後來又說——為兄等你來嫁。
她被求娶,一次又一次,一切皆暗暗進行中,她卻絲毫沒往心里去,還當那些話是亂風過耳,左耳進右耳出,沒想當真。
還有他那深意潛藏的一句——
原想把此事留待明晚再做盡,可眼下看來是等不及了。
她終于明白他所謂何事。她啊,真要嫁人,洞房花燭夜卻提前一晚先行。
一雙大紅燭、一幕又一慕的大紅喜幔、雙喜的剪字花東貼一片、西黏一張,隨意一瞥盡是喜上加喜的氛圍。
男女成套的燦紅大喜服,樣式十分簡單,料子卻用得極好,為真絲所制,襟口、袖底與衫擺處分別用金紅絲線繡有花開並蒂蓮紋。而除了新人穿紅衣,三位老祖宗亦穿得紅彤彤,白到發亮的發上更簪著紅花,笑得那是一整個顴骨高突、唇紅齒白。
就連尋常一身黑的玄元也換上新制的紅衣。
雖說少年一開始換得心不甘情不願,但一听到要幫銀白巨蟒扎幾朵大喜彩在頭上、身上,他立刻換衣,抓著數朵喜彩竄去尋找巨蟒蹤跡。
谷中山月復內的婚禮未見賓客,亦無宴席,整個過程簡單扼要、簡潔有力。
惠羽賢梳洗冼過後換上大紅喜服,長發仍束作一把甩在身後,足下套著紅緞靴,即使穿著女款喜服,顧盼間仍是英氣勃勃,俊氣橫生。
男款喜服與她的其實無多大差別,皆是長衫合袖寬擺,除尺寸不同處,另一個不同之處是,男款喜服的刺繡圖紋色澤偏沉,不如女款的繡紋鮮艷出彩,卻帶出沉穩內斂的味兒,現如今套在謫仙般俊美出塵的閣主大人身上,當真美到清麗絕倫,俊到人神共憤,所謂「郎艷獨絕」、「江湖第一美」完全擔得起。
老祖宗挑了一個好時辰,三位同時上座,坐得四平八穩。
惠羽賢接過閣主大人遞來的喜彩彩帶,由他領著去到老祖宗面前。
跪拜、磕頭、起身,再跪拜磕頭,再起身。
他們連行九次磕頭跪拜的大禮,最後老祖宗嚷著。
「夫妻對拜、夫妻對拜啊!快!」
待一對新人對拜過後,老人家中氣七足地高喊︰「送入洞房——」
跟著惠羽賢發現,她與閣主大人當真是被「送入」洞房。
幻宗的御氣之術博大精妙,都不知老祖宗使什麼法子,她幾乎是足不沾塵地被無形氣流揪著走,想後退一步都不能,至于剛與她拜堂成親的男人……她猜他根本懶得抵拒,便順著者人家給的這一陣風入洞房。
今早三位老人家見到她就笑,還當著她的面「光明正大」地竊竊偷笑。
她想,昨晚主大人潛進她房里,直到今早才踏出的事兒,老祖宗們肯定是心知肚明,知道他們倆干著什麼事。
她再如何不拘小節,想起那樣的事被長輩們知道了去,還是羞到想找個洞把自己埋掉!
「想什麼呢?」男嗓低幽。
額面被輕彈一記,惠羽賢才見手中揪著一朵喜彩不放,她把新郎倌扔到一旁置之不理,自個兒都愣愣地「罰站」了好半晌。
剛回神還有些憨態,她皺皺鼻頭,晃了晃手中的喜彩。
「兄長這幾日總往谷外跑,把修復晶石甕室的活兒全推了,老祖宗不僅半點不惱,指揮我和玄元干活時還笑咪咪……原來兄長是跑出去置辦這些東西。」
看來,他應該早就跟老人家「串通一氣」,修復之事交給她頂著,他則負責讓兩人拜堂成親。
至于為何會這般安排,她仔細再想,其實是能明白的。
此時房中燃著一雙龍鳳喜燭,燭火熒熒,彷佛也帶松脂香氣,凌淵然探指去模那些在她臉上跳動的小火光,問道——
「在這兒拜堂成親,覺得委屈了?」
他面上表情依然不多,惠羽賢也都習慣了,表情雖貧乏,語氣有時也挺冷淡的,但她曉得他的心,只要一直專注著,就能望啊望進他深幽幽的眼底、心里。
對于他所問,她搖頭道︰「這樣很好,沒有委屈。」
他一靜。「……何來很好之說?」
「倘是離開谷中山月復才拜堂成親,老祖宗定然不來的。三位老人家是凌氏的老祖宗,是乘清閣的大恩人,更是兄長與我的大恩人,兄長與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這個‘高堂’之位少了老祖宗總歸不夠圓滿,你我是該對老人家好好磕頭跪拜。今日這樣辦了,老祖宗瞧起來好生歡喜,我瞧著,心里也踏實些……只是……」
她微抿唇瓣,腦袋瓜晃了晃。
凌淵然極淺地笑了。
她說的都中,與他心意相通,但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的拜堂成親,就不知他家「賢弟」有無覺悟?
「只是什麼?」他淡然問。
惠羽賢五官微微糾結。「只是昨夜……昨夜你與我這樣那樣的,老祖宗定然是察覺到了……」一頓,她猶抱希冀咬咬唇問︰「還是其實是我多想了?」
「老祖宗自然是知道的。」他平靜地戳破她的希望。
「噢……」想想也是。她抓著喜彩往自己臉上埋。
凌淵然又道︰「畢意賢弟昨夜叫得那樣響,整座山月復皆傳遍了。」
惠羽賢倏地抬頭,瞠眸瞪他,「我沒有!」
她發現男人俊漠眉目,唇角卻略深,知他很可能是故意捉弄,但還是急著想確認。「我才沒有……沒有什麼傳遍山月復啊對不對?兄長。」
凌淵然抓下她手中喜彩放到桌上,從善如流道,「對,沒有傳遍。」見她吐出一口氣,兩肩放松,他又道,「但真的挺響的,不過為兄喜歡听。」
「噢!」惠羽賢哀叫了聲,兩手捂臉,上身往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傾去,垂頭喪氣中的腦袋瓜恰好頂在他胸口。
她沒臉見人般直搖頭,頭頂心來來回回直他胸口,凌淵然又一次感到心疼、心軟,遂抬手模模她的頭,輕拍了拍。
「這是在山月復里,沒誰能听了去,無妨。至于老祖宗嘛,老人家有心要听的話,即便是一葉落地,他們亦能知音。」
這……完全沒有安慰到人好不好!
惠羽賢兩手揪著臉蛋亂揉,開始現自虐舉措,覺得皮肉痛一痛說不定能把那股極度丟臉的挫敗感驅散一些。
下一刻,她猛地被閣主大人打橫抱起。
「哇啊!」她驚愕到一時間忘記茶毒自己。
其實會嚇到喊出聲,真的不能怪她。
在她記憶中,除幼小時候被爹娘這般抱過,習了武藝走踏江湖後,真遇上老弱婦孺需援手者,都是她去挾抱、橫抱或背負人家,還沒被誰這樣抱起過,至少她清醒時候是絕對沒有的。
好……好怪!她竟不知手腳該怎麼放,擱哪里才好?
「攬著為兄。」似瞧出她的別扭,凌淵然輕聲握點。
她臉蛋很紅很紅,有大半原因是被自己虐紅的,但心跳得真的很快。
被閣主大人橫抱在懷,頓時會生出一種「啊!是啊,我也是嬌俏的女兒家」的感覺。
兩只小腿一放松,身子也放松,她听話地將兩條胳臂勾在他肩頸上,還神來一筆地把腦袋瓜也一並偎靠過去。
這麼做似乎取悅了閣主大人,她被摟得更緊,發上被他微重地印落一吻。他抱著她從大窗欄上飛出。
山壁晶石所發出的光與誘進的月光融出深藍、寶藍與蒼灰相疊的顏色。
在那高處,有人衣袂飄飄,燦艷紅衫翩若驚,更似火焰流星飛馳而過,晃眼已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