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贈美人
夕陽度西嶺,群壑條已瞑;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听。
樵人歸欲盡,煙鳥樓初定;
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
——宿業師山房期丁鮑不至•孟浩然
夜半,月皓星明。
「您要將我送人?」乖順依偎在璋嘯王爺懷中,獨孤曇訝異低語。
璋嘯王爺正享受著緩慢順撫長長青絲的細滑觸感。「這只是暫時的。」他突然拉緊她的長發,挑起她的下顎,男性的唇俯下重重咬吮兩片丹紅,再以舌尖吻會滲出的血絲。「這是我給你的任務。」
不可否認,他非常喜歡獨孤曇,因為她的乖順,因為她沉默的善解人意,也因為她體內流著他的血液。
這朵「月下美人」可是打兒時起,便吮了他的血慢慢成長的,他們不是父女,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
他是她,她也是他。
天底下沒有人能比得上他們無比詭譎卻又無比親昵的關系。
「主子,曇兒該怎麼做?」
果然,他的心思方稍轉動,她的問題便逸出口。
璋嘯王爺很滿意地在她唇上輾轉許久,擁著她一身的嬌柔軟媚。
「把那人當成我一般看待,他要你做什麼,照辦便是。然後……」
末尾的話語,輕輕灌入她的耳中。
他喃過一回又一回,如同催眠般侵入她潛意識的深層,成為她的使命。
「可听清楚了?我的曇兒。」璋嘯王爺俯下臉龐,吹息輕輕拂過她的頰側。
「是的,主子。」
一半兒迷蒙、一半兒享受,獨孤曇微微扭動身子,不知道這種騷動會怎般撩撥著男人。
「曇兒……曇兒……曇兒……」
罕見的溫柔,浮上璋嘯王爺眸底,但短暫得一現就逝,猶如曇花乍綻便謝的絕代風姿般。
但是,對獨孤曇而言,卻已心滿意足。
她會為了主子做盡任何事。
「哦!原來璋嘯王爺想色誘你。」仔細聆听李昕的話,李旭下了明顯的結論。
「不錯,他想得很周全。」李昊也說。璋嘯王爺有著謀反之心,真是件令人扼腕的事,這等的人才,若為大唐天朝好好效力的話——
「喂喂喂!講清楚、說明白一點嘛!是他打算用美女來色誘找,不是他要來色誘我,好嗎?」李昕努力辯解。被璋嘯王爺色誘與派女人來色誘,可是差以毫厘、謬之千里。這種誤差光是用想的就很恐怖耶!
李旭不動聲色看了李昕一眼。「如果他會親自‘出馬’,我也不會太驚訝。」
「噗!」李昕浪費了一口上等好茶。「二皇兄,我還不知道你會說笑話。」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在笑了?」
李旭睨了過去。
「沒有……」李昕小狽也似的皺皺鼻頭。唉!二皇兄真的太「冷」了啦!
「看來,璋嘯王爺打算將咱們三兄弟的斗爭更加白熱化,自己再從這分裂中取得一些動手的時機吧!」李昊慢慢地沙盤推演,對璋嘯王爺的用意微微心寒。
也許璋嘯王爺就是夠聰明,才會使出最簡單的手法,方能輕易達成目的——若他們兄弟三人沒有同心協力的話。
篡位,似乎是歷代梟雄汲汲追求的目標,而年輕的璋嘯王爺長袖善舞,上疏明稟諸多修改律法,治道整渠,澤福于百姓,表現得比三位皇子更積極、更優秀,所以父皇格外器重他,不僅僅是封官,甚至是加爵賜封號。偶爾他們三人還可听聞父皇的輕嘆,好似感慨親兒不如璋嘯王爺的十分之一。
有了這般輝煌的成就,難道還不能魔足璋嘯王爺的野心?是不是沒奪取到終極的權利便勢不罷休?
這是于李旭與李昊心中翻轉的思緒,倒是李昕像個沒事人般,愉快地哼起調兒,樂得不亦快哉。
「你很樂嘛!嗯?」
有人看不順眼,兩記眼神瞪了過來。
「三皇弟,你不怕璋嘯王爺相贈的美人,會對你有所不利嗎?」
李昊想的卻是其他。
他可不願意三皇弟和那不知名的美人翻雲覆雨時突然氣絕身亡。
「哎呀!放心,女人美是很美,但終究不過是個女人嘛!」李昕笑笑的說。
只見當事人氣定神閑,對于璋嘯王爺贈美女一事,非但沒有提高警覺,甚至可以說是樂不可支。
奇怪,他究竟在興奮什麼?
李昊與李旭瞪著李昕好一會兒,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他們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粉眼影,抹胭脂,擦香料,著絲衣,插步搖,盛裝打扮的獨孤曇娉娉婷婷地在房內等候著,模樣兒美麗、高傲、也孤挺。
她以冷漠制造出藩籬,將自己囚禁其中,與他人隔絕;但是今日,將有人會抬喜轎來將她接走,離開璋嘯王府,她無法想象那會是什麼光景。
按照世間的算法,她從六歲起便在璋嘯王爺身邊,如今已過了十年……她已經十六歲了……
突然想起這種事,讓她覺得有些可笑,嘴角輕輕往上一揚。
「曇小姐,該走了。」
整裝終于結束,丫鬟一左一右服侍著獨孤曇走出曇苑,走出璋嘯王府。
站在王府門外,獨孤曇突然有種塵埃落地的感受,撫著悸動未平的心口,獨孤曇坐入轎內前,忍不住再度回首凝望精致、壯麗的璋嘯王府。
「曇小姐,該走了。」
護送的侍衛上前提醒。
其實每個人都盯著獨孤曇瞧,不要說是外人,連璋嘯王府內的男丁,亦不曾見過她的容顏,只能憑空猜測,更想窺看。
但是,璋嘯王府中的下人皆知,曾經有個大膽的男僕企圖扯下她遮面的絲紗,可他非但沒有成功,還被璋嘯王爺逮個正著,後來被挖了雙眼,更被斬斷雙腕逐出王府,最後餓死在街頭。從那個時候起,再也沒有人敢跟獨孤曇多說一句話,除了璋嘯王爺,她是徹底和其他人隔絕。
喜轎在騎馬的侍衛領路下出發,開始在長安城內九彎十八拐,走到所有的人馬都七葷八素時,才在一處青瓦白牆的小巧宅邸前停下,大門上懸著「逍遙居」的匾額。
像是早算得準準的,「咿呀」一聲,大門洞開,走出一名笑眉笑眼又笑臉的年輕男人。
獨孤曇意識到已經到達目的地,轎簾同時被挑掀起。
她沉默且詫然地看著未來但也只是暫時的新主子——李昕。
罩面的絲紗一被扯下,獨孤曇的絕色乍現,李昕的臉馬上亮了起來。
「哈哈……嘿嘿……嘻……哎呀!反正你就是那個璋嘯王爺要送給我的絕世小美人對不對?」
「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垂涎三尺」、「迫不及待」;都是李昕此刻的最佳寫照。
不會吧?
主子叫她來暫且服侍的便是這種人嗎?罕見的詫色布滿小臉,縴臂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獨孤曇從沒這般仔細打量過一個人。黑色劉海覆著額眉,半掩盈盈笑眼;俊鼻下的寬嘴大大咧著。
她不懂如何批判美與丑,但她就是覺得逼近的這張臉孔——好、討、厭!
獨孤曇下意識想退後,無奈端坐在椅子上的她根本沒有地方能退,縴細的身軀被高碩的身軀牢牢圈住,就連要移動都嫌困難。
「絕世小美人,你好香喔!」李昕的驚喜可不是故作的,他確實是很高興,「也好軟喔!」
他突然往細女敕的臉蛋捏一把,惹得獨孤曇驚叫一聲。
「嗯——真是色香味俱全啊!」
他萬分陶醉的說。
色香味俱全?她長得像一盤菜嗎?獨孤曇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便教李昕摟得死緊,她本欲抗拒,卻因為想起璋嘯王爺的囑咐而硬生生忍下。
她逼迫自己要柔順謙恭,將他當成璋嘯王爺一般听而從之,但這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該怎麼說呢?兩人的個性、談吐、氣質截然不同啊!
「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李听笑問。天啊!她居然在他的熱烈攻勢下發怔?真是太不給他面子了嘛!
「獨孤曇。」
她輕聲應道,一半的心神仍在渙散,另一半的心神則在苦苦思考眼前的情勢。
「獨孤曇……嘖嘖!看著我。」李昕以雙掌貼住她的頰,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態度輕薄的在她的俏鼻上印下一吻。
「啊!」
獨孤曇驚叫一聲。
好可惡!這下子算個是惹出了她的怒氣,沒有多加思考,她舉掌就想摑下去。
但是李昕的反應更快,雙臂箝制住她,原本在鼻尖上的吻貪婪地往下移動,最後在兩瓣溫潤女敕紅上放肆起來。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卻見他淘氣的對她眨眼,強健雙手巧妙的把她的手腕囚禁在同一只大掌內,從容不迫的將兩人的軀體貼靠在一塊兒。
好熱啊!獨孤曇不明白自己怎麼了,體內莫名的翻滾著一股熱流,燒著她的血脈、焚著她的四肢,有一種嚴重的空虛感覺,好似被掏出了一個巨大的洞,深不見底。她乖乖又軟軟、舒舒又服服地偎在他懷里。
好怪啊!這個暫且的主子的懷抱,竟不似璋嘯王爺般冷寒,反倒教她熱燙得有些禁受不住。
「好乖的小美人。」似乎是相當滿意她的柔順,李昕的毛手毛腳不曾打住餅,上上下下、左左右有,秀發、頸膚、雙臂、腰肢……愈模愈隨意放恣。
「呃?」從未體驗過這等陣仗,獨孤曇的迷惑逐漸加深,漸漸慌亂起來,她開始用手拍打他的胳膊,長長的秀發在掙動之際不停拂過他的臉,雙腳不自覺的挨蹭著他結實的長腿
獨孤曇陡然停止掙扎,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咦?怎麼不繼續了?」真是教人失望說。李昕惋惜地搖頭,怨嘆自己的「享受」不夠長久。
呵呵!沒關系,來日方長嘛!他有的是時間跟這個小美人慢慢「廝磨」。
「你餓不餓?」
李昕沒理會她那種小雞力氣的掙扎,一把抱起「手舞足蹈」的佳人,開開心心地朝半掩的門走去。
「三皇爺有什麼吩咐?」小仔子見狀,忙不迭的迎上前來。
李昕開心的吩咐,「準備膳食,我們要在園亭里用膳。」
「逍遙居」雖不如一般皇室的簧舍巍然、雕龍畫棟,卻是精巧雅致得有另一番風情。
青瓦是琉璃,白牆是玉琢,園亭還有座蓮池,蓮葉田田,不難想象暑夏之際的熱鬧景況。
如今時逢秋初,微風帶涼,池岸水畔的金菊紫苑倒也清新可愛。
「來,嘴巴張開喔!啊——」
一筷子佳肴夾至獨孤曇唇邊,她先是睨了熱切過頭的李昕一眼,才張開櫻桃小口,納入那筷子的美味。
「嗯!很乖,很好。」
李昕滿意而熱切地盯著她咀嚼,等不及她吞咽下,就把筷子塞到她的手中,「來,換你了!啊——」他可是迫不及待她親手為他吃食呢!
什麼意思?獨孤曇瞪著他,遲遲沒有動作。
「啊——啊——」快呀!李昕不停對她「拋媚眼」,嘴巴愈張愈大。
獨孤曇慢慢伸筷夾起一塊肉片,還是在猶豫中。
「啊!啊——啊——」
快點啦!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李昕想吃得眼楮仿佛在冒泡泡。
終于,獨孤曇將肉片塞入那張恐怖的大嘴巴。
李昕發出魘足的嘆息,眯起眼,似乎正在溫柔鄉中享受般。
「我還要!」
不滿意她的正襟危坐.他硬是把自己的**蹭近她身側,再順勢一倒,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再也不肯起來。
「你……」
盡避隔了層層布料,獨孤曇還是感覺到他的體熱,她瞠大水眸,愣愣的看著枕在腿兒上的他噘起嘴唇,隔空對她「啵」了一聲。
一陣麻意竄上她的身心!好可怕喔!一個大男人,怎麼做得出這等秀氣的舉止?
或許璋嘯王爺要她特別注意的,就是這個暫時的主子,果真是與眾不同啊!
把那人當成我一般看待,他要你做什麼,照辦便是,然後,你要仔細記住他有什麼異樣,是否隱藏了什麼和密,待我去探消息時,你必須一一稟告……
「小美人,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呀?」大手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李昕笑謔的眼神掠過一絲精芒。
「呃?」
獨孤曇還是有些恍惚,李昕見狀,刻意不悅地嘟起嘴說︰「哦——你不專心,這樣怎麼對得起我呢?討厭!」哼聲哼氣的,他故作小女兒嬌態。
「嘔——」
獨孤曇還來不及覺得惡心,一旁已經有人吐了起來。
「三皇、皇爺,您好、好、好惡——嘔嘔——」小仔子還沒說完,又吐了。
「小仔子!」
李昕半轉過身子,「你是吃飽太閑是吧?」居然選在這種時刻給他漏氣!
「爺,您怎麼每次都把帳往奴才頭上算?」小仔子喊冤,「若不是您老是這麼不正經,奴才我可就不必時時刻刻為您擔心這個、操心那個的,頭發都不知道白了多少很哩!」
「這樣啊——」
李昕眉一挑,手一招,「來來來,」他示意模不著頭緒的家伙上前低下腦袋,然後——
「哎喲!」
小仔子發出慘叫,「爺,您拔我頭發做什麼?」會痛耶!小仔子抱著腦袋瓜子猛跳腳。
「看看是不是黑的呀!」
李昕頑劣的大笑,他的指間纏著幾根發絲,還故作炫耀的晃動。
好差勁的人!
獨孤曇下了定論,她頭一遭對人有了「感覺」,不同于主子璋嘯王爺,這感覺甚至強烈到讓她肯定——
對這個暫且的主子,她是討厭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