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港式茶餐廳的二樓包廂里,大病初愈的姜母咬下一口豆沙包,笑盈盈的也給身旁的任水韻夾了一顆。
「媽好偏心喔,水韻一回來,就只看得見水韻。」姜芷蕾佯裝吃醋的哇哇叫。
任水韻沒好氣的幫她夾了一顆珍珠丸子,姜芷蕾卻很故意的把珍珠丸子夾起,放進了身旁某人的碗里。
「哥,我不想吃這個,給你吃。」姜芷蕾對兄長眨眨眼。
任水韻當下驚慌失措,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睜大水眸,來回瞅視著同桌的兩兄妹。
姜至聿夾起了珍珠丸子,慢條斯理的放進嘴里品嘗,活似個專業的美食評論家。
任水韻一顆心卜通卜通直跳,生怕這兩兄妹說出不該說的話。
姜芷蕾差點被她那一臉神經質給笑翻,礙于爸媽在場,只能自制的忍住笑,偷偷使了個眼色過去。
任水韻立馬瞪回來,不期然的,正好與姜至聿深沉的眸光撞個正著,她像是打開了自動避開的雷達系統,一秒低下頭,咬起豆沙包。
「水韻,你這次回來,還有打算再出去嗎?」
用餐至一個段落,姜母一邊用著熱茶,一邊問起任水韻的生涯規劃。
「嗯……我還在考慮。」任水韻模稜兩可的答道。
「你不是已經拿到碩士學位了,還有必要留在國外嗎?還是你有工作考慮?」在家中一向寡言的姜父難得開口追問。
「我還在想。」她笑笑,繼續打太極拳。
「還是因為男朋友的關系?」姜母忽然問。
「媽!」姜芷蕾喊了一聲,狀似不滿。
任水韻心口抽了一下,下意識往某人那方瞥去,可隨即又打住。
慢著,她這是在做什麼?她的事與姜至聿何關?
「別以為你媽老了就不會玩年輕人的東西,我也有臉書,最近打算來玩IG,我去逛過任水韻的,有張照片特別閃。」
人老心不老的姜母,掏出最新型號的隻果手機,滑開螢幕便跳出任水韻的IG帳戶,再輕點兩下,放大某篇文的主照片。
「這位跟你臉貼臉拍照的帥哥,應該就是你上回在群組里提到的男朋友吧?」
不知是刻意或無心,姜母特地拿高手機,讓所有人看清顯現于螢幕上的照片。
照片里,任水韻一身時尚裝扮,與另一名同樣打扮時髦,挑染成銀白發色,五官深邃似混血兒,眉宇間透著幾分調皮氣息的大男孩,兩人臉貼臉對著鏡頭微笑。
「這才幾歲啊!任水韻,你搞姊弟戀喔?」姜芷蕾故意酸溜溜地說。
「Kane小我三歲。」任水韻毫不遮掩地招認。
「這是混血兒嗎?五官長得可真漂亮。」姜母仔細打量起照片里的年輕男人。
「Kane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他的爺爺就住在倫敦,所以他才會選擇去倫敦念書。」任水韻知無不答。
姜芷蕾悄悄覷了一眼身側的兄長,卻見姜至聿仍然好整以暇的喝熱茶,剝毛豆吃茶點。
怎麼回事?哥都不介意嗎?難道這三年來,她的認知嚴重錯誤?
「長得可真帥!那他怎麼沒陪你一起回來?」姜母一副急著認識對方的表情。
「Kane有工作。」任水韻閃爍的眼神泄漏了心虛。
「他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姜父追問。
「他是模特兒,有簽給經紀公司,目前都接些平面廣告,偶爾才會接到秀場通告。」
「這種男生應該很花心吧。」姜芷蕾故意這麼說。
「對啊!那種圈子不都很亂嗎?你要不要再多考慮?」姜母憂心起來。
「阿姨,你想太多了,我跟Kane目前只是在交往,又沒打算結婚。」
「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找個穩定的對象交往。」
「媽,哥都還沒結婚,水韻急什麼。」姜芷蕾抗議。
話題一轉,眾人的焦點順勢落在姜至聿身上。
姜至聿一派氣定神閑,淡淡回視眾人,最終凝定在任水韻臉上,後者像是老鼠踫上貓,連忙垂下眼,塞了一顆蟹黃燒賣到嘴里。
「至聿,你還沒打算定下來嗎?」雖然是自己的兒子,可姜母也不敢逼得太緊,只能語氣溫婉的追問。
「沒對象。」姜至聿答得簡潔。
「上次跟你一起來家里的那位小姐呢?」姜母又問。
聞言,任水韻的動作一頓,剛夾起的燒賣滾回小蒸籠里。
幸而這細微的小舉動,除了她自己,誰也沒察覺。
「我記得那位是吳董的女兒,你上回不是跟她出去吃飯?」
兩年前姜父正式退休,姜至聿辭去了紐約的工作,回來台灣接手姜家公司,盡避如此,但姜父實際上是退而不休,畢竟商界人脈是他打起來的,他得幫兒子牽線打點,牢牢鞏固才行。
「只是聊工作的事。」姜至聿輕描淡寫,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提起。
「她沒有約你私下吃飯嗎?」姜母比當事者還心急。
「吳董的女兒也是留美的,跟你應該很有話聊,你怎麼不約約她?」
姜父難得對這種事發表意見,由此可見兩老對于兒子尚未成家一事,只是嘴上不提,心中還是頗為著急。
「哎喲!」姜芷蕾連忙出聲插話,「我們不是在聊水韻男朋友的事情嗎?」
話題被拉回來,姜家兩老只得幸幸然地打住。
任水韻思緒一團亂,只是木然地低頭吃著燒賣,听見姜芷蕾的嚷嚷,這才抬起眼望向姜至聿那方。
姜至聿泰然處之,俊朗臉龐上毫無情緒起伏,無從窺探他對那位吳小姐的觀感。
看來,先前姜芷蕾「無意間」向她透露,姜至聿身邊出現了合適的交往人選,指的應該就是這位吳小姐吧?
真好笑!他不也有了交往對象,前幾天何必對她動手動腳!
胸口無端一陣悶,任水韻了無食欲,假裝拿起手機查看訊息。
「啊,我忘了等等跟一個朋友有約,阿姨,抱歉,我得先走了。」
隨意拋了個借口,任水韻起身匆匆離去。
「水韻,還有件事忘了跟你說。」姜芷蕾喊住她,「婁學長要我幫他傳話,他說他一直在找你,要你跟他聯絡。」
「婁學長?」姜母好記性,瞬間被勾起陳年回憶。「該不會就是以前跟蕾蕾交往過的那一個吧?」
想起糗炸的青春叛逆期,姜芷蕾臉色漲紅,別扭地解釋︰「哎!媽,你無聊喔,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婁學長早就結婚了……不過,前陣子也離婚了。」
姜至聿瞥向任水韻,見她毫無反應,心下了然。
「我知道。我就是跟他有約。」任水韻平靜的說道。
「原來如此。」姜芷蕾點頭。
「那我先走了,阿姨,叔叔,再見。」
打完招呼,任水韻匆匆離開包廂,下了樓付完帳,剛步出茶餐廳大門,腕上驀然一沉。
她轉身,迎上姜至聿冷峻的面孔,當即楞住。
「姜至聿,你做什麼——」
「我爸媽就快出來了,不想被撞見的話,就跟我走。」
冷冷丟下話,姜至聿緊握她手腕,將她帶離餐廳。
封閉的前座空間里,任水韻坐立難安,卻又不願看向駕駛座里的男人。
「你知道婁柏安離婚的事?」姜至聿忽爾揚嗓。
「知道。」她冷淡的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離婚?」姜至聿目光灼灼地盯緊她。
「我不會過問別人的私事。」她輕蹙秀眉,不悅地斜睨回去。
「那你說,我該不該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她微楞,隨即反應過來,「姜至聿,你發什麼神經,你要跟誰在一起,那是你的事,何必來問我!」
「任水韻,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你是真蠢,還是假笨?」
「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麼,總之,你少來煩我,我跟你之間沒什麼話好說的!」
「我們之間確實是沒什麼好說的。」
姜至聿冷漠的附和一聲,反听楞了氣憤的任水韻。
「因為我發覺,跟你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實在無法溝通。」
「什麼?你說我什麼?!姜至聿!你別太可惡——」
憤怒的質問未竟,姜至聿一把將她拉向自己,封住她的唇,含住她的舌,狂肆地吸吮翻攪,搗弄起芳腔。
任水韻傻了,尚未反應過來,唇已被攻佔。
速處車燈照來,她心慌地推開姜至聿,跌坐回去,短短一分鐘,唇已被吮腫,口紅斑駁。
駕駛座上的男人,仿佛出閛狩獵的猛獸,黑瞳灼灼,仿佛燃放著兩簇篝火,等著在黑夜中圍剿獵物。
「被別人撞見怎麼辦?萬一阿姨跟叔叔下來牽車,不小心被他們看見——」
「我們是在偷情嗎?」他嘲弄的打斷她驚慌失措的嚷叫。
任水韻楞住,當下語塞,無話可說。
「真是瘋了……我要下車。」她拉開車門鎖,卻怎麼也打不開車門,只能憤而瞪向已透過中控鎖鎖住整輛車的車主。
「如果你是要去見婁柏安,那你放棄吧,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姜至聿,你夠了!」任水韻氣炸,嬌艷臉蛋被怒氣染紅,更添柔媚。
姜至聿不予理睬,直接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揚長而去。
「你要載我去哪里?」
「回家。」
「哪里的家?」她瞪大晶眸,一臉難以置信。這男人幾時變得這麼失控又不可理喻?
「我的,你的,你自己選。」姜至聿淡睨她一眼。
「好,回我家。」幸好!既然是他讓她選的,那她當然選擇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