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妃？！」
厲奇朗嚇一大跳，丟開手里的紙杯才要追，卻被雪倫跳到面前攔住。
「朗恩，我們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走開！」
雪倫不死心，干脆一把揪住他的手臂， 「她有什麼好？像只小老鼠似的到底哪里好？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她哪里比得上我啊……痛！」
厲奇朗渾身上下充滿暴力渴望，恨不得能一拳揍昏對方。
「小妃跟你當然不能比。閣下骯髒齷齪、驕縱做作，有誰比得上？我就是不喜歡你，還非常討厭你，看到你就惡心想吐！雪倫•桑德，拜托你了，有多遠滾多遠吧！滾——」
「朗恩！」被甩開而跌坐在雕花椅上的雪倫表情充滿戾氣，精致的五官略微扭曲，目光瞬間變得惡毒。
這邊鬧成這樣，彼此都沒有壓低聲量，在露台花園上己經引起一些人有意無意的窺探和竊竊私語，只是厲奇朗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著趕緊去追羅雅妃。
他搞不清楚羅雅妃怎麼了。
他以為她之所以突然跑掉，主要原因是相信了雪倫那些話。
光想著她對他竟然這麼沒信心，竟這麼輕易就信了別人的話來懷疑他……他的心情真的很差很差，不是普通的差啊！
厲奇朗才要離開露台花園區，卻听到身後一連串聲響——
先是瞬間響起好幾聲驚呼，甚至有人大喊︰「小心啊！」
他下意識回過頭，看到的景象讓他幾乎目瞪口呆。
有人驚呼要他小心，是因為惱羞成怒的雪倫抓起一塊造景用的灰白石頭打算砸他的後腦勺。
他此時轉頭，如果那塊巴掌大的尖銳石頭當真砸下來，肯定會正中他的額頭，但慘劇沒有發生。
「喵唬！」
伴隨發狠的貓叫聲，一道小身影從棕櫚樹上飛撲下來，直接撲在意欲行凶的女人的頭臉上，貓爪亮出，全面攻擊。
厲奇朗听到雪倫高聲慘叫不停，看到花貓糾纏得非常認真。
無論雪倫怎麼拍打思抓，花貓打死不退，那氣勢明擺著就是非抓花壞女人的臉不可！
「小妃！」盡管花園里的光線刻意弄得暈黃暈黃的，實在不夠亮，厲奇朗還是第一眼就認出那是「花貓小妃」。
他月兌口喊出花貓名字，心髒突然狠狠一跳，立刻想到羅雅妃。
這是一種完全沒辦法用邏輯解釋的情況，毫無道理可言。
但他在這一瞬間就是覺得花貓跟羅雅妃……它和她同時抓緊他的心，貓兒和他的小女人之間，在冥冥之中是有所牽連的。
摩天大樓頂樓的露台花園沒有化妝室，羅雅妃是走緊急逃生用的樓梯間，直沖到下一層樓的化妝室才大吐特吐。
幸好化妝室里只有她一個人，不然她嘔吐聲那麼大聲，真的會嚇到淑女們。
把胃里的東西吐光光後，終于舒服許多，但也覺得有些虛月兌。
她才出來漱了口，稍稍整理一下儀容，正打算出去找厲奇朗，並覺得剛才實在非常迫不得已，要不是她快吐了，她也不會讓他跟雪倫待在一塊兒。
想到那個讓人實在有夠火大的女人，她胃部又要糾結了。
就在她專注調整呼吸，努力壓下不適感時，她听到貓咪叫聲。
心髒猛地一震，事情的變化完全迅雷不及掩耳！
這一次她甚至連貓兒的身影都沒看到，光听到一聲貓叫，再張開眼楮時，看出去的視野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不只變成花貓，而且所在的位置居高臨下。
她發現現場是頂樓的露台花園，花貓正藏身在一棵造景用的棕櫚樹上。
前兩次變身花貓「偷窺」，都跟厲奇朗的事有所牽連，有了之前兩次的經驗，第三次變身，二話不說，她一雙寶石貓眼楮就先往底下搜尋厲奇朗的身影。
她很快找到他，當然也就看到危機正在發生！
她看到厲奇朗思開擋路的雪倫，看到後者一臉憤恨地抓起造景石頭，追在厲奇朗身後並且高高抬起手——
「喵唬！」混蛋！敢欺負我男人！找死！
羅雅妃覺得異常憤怒，氣到小小身子瞬間充滿狠勁。
她從棕櫚樹上俯沖下去，狠狠抓花可惡女人的臉。
她不會讓厲奇朗受到傷害的，她要保護他，保護他……
「小妃，醒醒，做惡夢了嗎？小妃——」
熟悉的叫喚傳進耳朵里，羅雅妃感覺面前好像有層層濃霧似的。
她揮著雙手拼命想撥開那些霧氣，突然間，她兩只手腕被溫暖粗糙的手握住，有一股力量將她往前拉，一下子把她從迷霧里拉出來。
「厲奇朗小心啊！」她大叫一聲，張開眼楮。
映進眼中的是厲奇朗的英俊面龐。
他表情是凝重的，眉宇之間有著強壓下來的焦急神色，好看的嘴角此時繃得太緊，下巴線條也太過僵硬。
「我沒事，好好的，真的沒事。」這些話本能地從他口中說出來，仿佛他很清楚她做了什麼樣的惡夢，需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
羅雅妃怔怔然地望著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氣，身軀放松下來。
「你沒事……好好的，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動作太慢，那棵樹有些高，我怕飛撲下來也來不及阻止她，來不及保護你，還好沒事啊……」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沒發覺眼前男人臉色變了變，目光更加深邃。
意識稍微穩定，羅雅妃終于認出來自己身在何處。
「厲奇朗，我……我為什麼住院？這里是醫院的病房沒錯吧？」到處都是柔和粉白的顏色，還有幾台醫療儀器，床邊則有著不少莫名其妙的按鈕和設備……好陌生的環境，但絕對是病房無誤啊！
厲奇朗放開她的手腕，將她的發絲撥到耳朵後。
「你還記得離開露台花園之後的事嗎？」他的聲音很輕，好像在克制著什麼。「你匆匆忙忙跑掉……我耽擱了一會兒才在下一層樓找到你，那時你趴臥在女子化妝室外的長沙發椅上，像睡著又像昏倒，叫都叫不醒，所以才送急診住院。」
「啊？呃……嘿……」羅雅妃咬咬唇露出傻笑。
她記得自己跑掉之後又變成花貓，氣到發狂攻擊雪倫，然後……唔……
對了！好像是駐樓的警衛們听到消息趕上來要料理她這只「惡貓」，她也听到厲奇朗在喊她，種種聲音涌過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跑」。
反正雪倫打算背後偷襲的事己經被她阻擋下來，危機解除，她可不想被逮住，當然要跑得遠遠的。
幾名警衛聯手圍捕，是厲奇朗偷偷打開一道門縫，讓花貓能順利突破重圍逃離露台花園。
這些，羅雅妃都記得，但花貓月兌險之後去了哪里，她就完全沒印象了。
記憶一跳就變成現在。
「厲奇朗，我昏過去很久嗎？現在是什麼時候？」窗簾是拉上的，單人病房中的燈光柔和暈黃，她不確定時間過去多久。
「現在是半夜兩點多。要是覺得累再多睡一會兒，我會在一旁陪著你。」他幫她調整枕頭高度。
羅雅妃望著他繃繃的英俊側臉，心有些疼，不禁拉拉他的衣角。
病房中突然靜下來，有股無形的沉窒。
厲奇朗鼻翼動著，很明顯在調整呼吸，驀然問︰「為什麼不生氣？」
「啊？生氣什麼？」
「你不是在生氣嗎？」口氣很悶。
「……我、我是嗎？」她有嗎？
厲奇朗在床邊坐下，專注看著她。
「事先我並不知雪倫會出席那場晚宴，如果知道，我不會 去。」停頓了幾秒，他用拇指指月復慢條斯理磨蹭著她的臉頰。「她在露台花園那里對你說了很多話不是嗎？她最後說的那些……我听到了。不是那樣的，絕對不是。」
羅雅妃眼珠子晃了晃，努力了一下才回想起從雪倫口中吐出的、那些「很沒營養」的垃圾話語。
「噢……」她擰起細致的眉心。
那時她忙著克制想嘔吐的感覺，許多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心情跟對方再「戰斗」下去。
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實在太有良心，就該一吐吐在對方身上，干嘛硬撐著跑去找化妝室？哎呀，她真的還太女敕啊！
正在自我反省中，男人將她的臉蛋輕柔而堅定地扳正，讓她再一次正視他。
「小妃，你那時跑掉了，完全不听我解釋，不是因為生我的氣嗎？」
羅雅妃花了好幾秒鐘才听懂厲奇朗所說的話。
這下子誤會大了啊！她都覺額頭已經很「漫畫」地滑下三條黑線。
「厲奇朗，我是生氣沒錯，而且很生氣很生氣，氣雪倫那樣詆毀你啊！」低嚷著，她一手揪住他襯衫衣領。「我十歲就認識你，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你家都快變成我家了，你的本性是什麼樣子，我很清楚啊。我知道你會對我好，照顧我，而我喜歡你，我是……是很愛你的，但如果這段感情有一天沒辦法圓滿，你去喜歡別人、愛上別人了，我知道你會妥善處理我們之間的事，不會讓我難堪，不會讓我覺得是浪費了生命在你身上，所以我——」
「沒有什麼別人，小妃，只有我跟你。」那些話仿佛隨著氣息捺進她的心房。「我也曾迷惑過，不確定我們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是因為後來拉開距離分離了五年，才讓我看清楚也想明白，我沒辦法讓你去別人懷里，沒辦法容忍別人擁有你。羅雅妃這輩子只能沖著我撒嬌耍賴，只有我有這種『特權』能縱容她撒嬌耍賴。」
「對不起啦，厲奇朗，那時……我不是故意跑開，更不是不听你解釋，我之所以急匆匆跑掉，是急著要去找化妝室，唔……那時真的、真的超級無敵想吐的，都覺得快要壓制不住了呀。」她咬咬唇兒，開始懺悔。「那個……唔……晚宴上，我除了喝掉兩杯雞尾酒，還偷偷喝掉兩杯香檳沒讓你知道，我想應該是混酒的結果，才讓胃那麼不舒服，雪倫又那麼讓人生氣，更加惡心想吐，所以就……就沖到化妝室找馬桶大吐特吐了……」
「小妃，要戒酒了，不能再喝。」
她又笑。「我沒酗酒啦，是甜甜的像果汁，才不小心多喝幾杯的。」
「以後所有刺激性的食物和飲料都要戒掉，暫時必須這樣。」
「嗄！呃……沒那麼嚴重吧，厲奇朗？」
「有，因為你肚子里有小寶寶了。」
……什、什麼？！
秀發烏黑柔軟的腦袋瓜驟然從厲奇朗懷中抬起來，抬得高高的，寶石般的眼楮瞪得既圓又大，眨也不眨望著他。
厲奇朗再次嘆氣，模模她的頭，再一次說︰「你懷孕了，已經超過八周，所以不可以再喝酒。」
她持續傻傻地望著他，整個人好像變成石像，只有眼珠子會顫動。
「小妃，呼吸啊！」被她嚇到，他趕緊拍拍她一陣青一陣紅的臉頰。
「呼——呼——呼……」羅雅妃終于喘出氣來，用力握住他的手，掀著唇兒困難地擠出聲音︰「有……有寶寶……嚴奇朗，我……我有寶寶了，是我們的寶寶，我們的……」
「是，是我們的。」他額頭輕靠著她的。
「噢……」她低叫一聲，眼淚流出來。
「怎麼了？」他好近、好近地望著她流淚的眼楮，遲疑而且心痛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畢竟來得太快太突然……我應該要保護好你才對，是我不好，我唔……」
羅雅妃臉色己經穩下來。
淚水讓她的眼楮變得更清澈有神。
「我才沒有不喜歡好不好！」她輕嚷。「我是太驚訝也、也太開心啊……我沒有不喜歡，我想……其實在潛意識中是很期盼小寶寶的到來。」
「厲奇朗，我要當媽媽了呢。」
他努力控制表情，不想太外顯，但濕潤的眼楮還是泄漏出他內心的激動。
「但你還這麼年輕……」
「所以啊，我是很年輕的漂亮媽咪喔。」
厲奇朗一听之後笑出來。
羅雅妃故意氣呼呼地鼓起臉蛋，眯起美眸。「這位姓厲的先生，難道閣下對本小姐的說法有異議嗎？」
「沒有。」他搖頭，嘴角揚笑，從善如流地說︰「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很年輕的漂亮媽咪』。」
羅雅妃笑著輕哼一聲。「算你識相。」
「小妃……」
「嗯？」
「我們的事，還有你懷孕的事，得找個時候告訴家里。」
他口中的「家里」指的是雙方家長，羅雅妃想象著那樣的情景，盡管她跟厲奇朗之間，還有肚子里小寶寶的事，皆讓她開心喜悅，但一想到要稟報給長輩們知道，仍然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和羞赧。
「沒事的，有我在呢。」溫暖的掌心不斷揉撫著她。
「嗯……」
「再有，我想你必須盡快嫁給我才行。」
「啊？！」羅雅妃原本被他揉得全身都放松了，一听這話， 「我、我不要！」
厲奇朗沒有預料到會被拒絕，完全出乎意料。
他先是僵住，接著雙眼一眯，神情完全是寧靜中帶風暴。
「小妃，別告訴我你只要寶寶，不想要婚姻。」
她要敢這麼說，眼前臉色有夠難看的男人肯定會讓她也很難看。羅雅妃完全能感受到他輻射出來的、充滿威脅的氣場。
「人家又沒有不要結婚！」她喊冤。
她來回走了幾步，驀地停住，揮動兩手加強說明——
「厲奇朗，我想當你的新娘子，想當你孩子的媽媽，但……但是我才不要盡快嫁給你，那樣一點都不浪漫啊，家人都不在身邊，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舉行婚禮？我要慢慢來，要選場地，選喜餅，選卡片當紅色炸彈去炸親朋好友，我要跟閨密們一起去選禮服、試妝，我要當一個既優雅又美麗的新娘子，才不要趕鴨子上架。你听懂沒……沒……喂，你干嘛？」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厲奇朗，你——呃……」
「噢！」羅雅妃哀叫一聲，因為額頭被無預警地彈了一記。
「厲奇朗！」她鼓起臉蛋瞪人。
「小妃，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當私生子，所以無論如何，你只能『盡快』嫁給我當厲太太。而當然，我們可以有一個『慢慢來』的婚禮，等你生產完再舉行都不成問題，要如何優雅美麗都可以……」他邊說著，拇指邊撫著她有點紅紅的額心。「但在這之前，我們一定要先登記結婚。」
羅雅妃忽然想起，他們倆現在是在美國，在這里登記結婚非常簡單，不需要任何公民或綠卡的身分，正因為太簡單，所以才會動不動就听到某某大明星跟誰在美國登記結婚之類的娛樂圈八卦。
「只需要去申請一張結婚證照，再拿去登記，這樣就結婚了。」他嘆了口氣，親親她的額頭。「小妃，我們的婚禮當然是要回台灣舉行，要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在場，那樣才可以，但我們的孩子一定要是婚生子，是正正當當的出生，這是我的堅持。說我老古板也好，不知變通也行，我厲奇朗既然有孩子了，就絕對不會讓孩子不明不白地出生在這個世上，就算是暫時的，那也不行。小妃，你能明白嗎？」
羅雅妃渾身一顫，眼楮變得濕潤。
她點點頭， 「我知道了啦，那……听你的就是了。」
他輕輕嘆息，再一次請求——
「小妃，我愛你，所以，嫁給我吧？」他略頓了下，「羅雅妃小姐，我想除了點頭答應，你應該沒有第二個選擇。」
听到男人簡單又霸道的示愛加求婚，看到他深藏情感的眼楮，羅雅妃忍不住又哭又笑，眼淚是開心到極點的淚水，她漂亮的眼楮彎成兩座小橋。
「厲奇朗，我喜歡這個唯一的選擇。哼，我就是要當你『親愛的老婆』，誰都不能跟我搶『厲太太』這個位置。」
「厲奇朗，我愛你喔，謝謝你也愛著我。」
謝謝老天讓他們遇上，讓他們彼此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