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了一些,不過,我想請諸位做個見證人。」更進一步的,野日風招手喚來朱良川。
只見這名忠心的管事手中的托盤內放了一串黑底、紅白彩紋相間的珠鏈,散發出古老、沉樸、光華內斂的色澤,當野日風拿起來如告示般高舉時,眾人的眼光可說是又訝又嘆。
「這是野家代代相傳給男主人的寶物‘珀魂玉’,現在,我將親手為我的夫婿戴上。」她要確立丹白的地位。
示意丹白低子,野日鳳果真為他佩戴上這串蜻蜓眼珠鏈,然後對一旁的司儀道︰「繼續。」便逕自將紅頭蓋重新覆了回去。
「呃……小姐,」司儀小小聲地趨近探問︰「少爺好歹是你的兄長,長兄如父,你要不要請他就座禮?」
「不了,」野日風果斷麻利地拒絕。「我沒有那樣的兄長!」
耶!。那樣」是什麼模樣?
丹白反射性地往野夜龍的方向看去,只見野夜龍一臉都是痛和苦掙扎交織的表情,心下不禁一動。
但野夜龍那種表情也似曇花一現,很快便消褪得一千二淨,只剩下鐵青的顏色,掉頭離去。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隨著這聲話落,婚禮暫時結束。
禮不能免,在成親這一日,饒是如野日風這麼堅穩獨立的女子,此時此刻也只能靜靜坐在喜房的床上,待著新郎官入房。
紅色頭蓋下的菱唇彎成一抹自嘲的笑容。這場婚姻,是她如同做買賣般換來的。
當時,在那間荒廢佛堂內……
「我可以將‘珀魂玉’賣給你。」深吸一口氣,野日鳳忍痛作出了決定。
她不信什麼傳于不傳女或噩運等等流傳下來的傳聞,她之所以珍惜這條蜻蜓眼珠鏈,是因為這是父親的遺物……不過同迫在眉梢的危機相較,取其利害輕重,影響到水玉館的未來,她甘心放棄「珀魂玉」。
「真的嗎?」丹白一听,興奮得咧嘴笑開。「你要出價多少銀兩啊?不夠的話我會盡快修書回去再要錢的。」
「我不要錢。」野日鳳開出了條件。「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吸?丹白手腳頓時慌了起來。
「姑、姑……姑娘?」這走求親嗎?啊!天下何時反了過來?女子竟能這般大膽地同男人求親?「你要我娶你?」
「不!是你來嫁我,入贅我野家。」野日鳳冷靜地更正事實。「不過你放心,我是因為目前有難處才會提出這等要求的……你剛剛說,你的兄長要你在一年內找到‘珀魂玉’並帶回去交差?」
待他頷首後,她才又說了下去,「那麼就一年吧!你采做我的一年假夫婿,然後便能帶走‘珀魂玉’做為酬謝。」
「這……」丹白猛眨眼,遲疑不決。
「怎麼?」常年做生意磨練出野日鳳察言觀色的技巧,沒幾句話她便明白「珀魂玉」對丹白來說肯定有非得帶走的重要性,這變成她可利用的弱,氮。
「你兄長不是要‘珀魂玉’?你這做弟弟的連這個忙也不肯幫?」
呵呵-─簡單容易得很啊!他當下就猛點腦袋地同意了。
野日風還兀自尋思著,房門卻「咿呀」一聲敞開,在一陣簇簇擁擁、吵吵嚷嚷中,新郎官終于踏入了新房o
「丹兄,我們到了」
「是啊!丹兄,這新房布置得真講究,不介意我們參觀一下吧?」
哎喲!這下可不得了,敢情是存心來鬧洞房的?
「丹兄,先來喝杯酒吧!這可是金尊地方的名產……」
「不!丹兄,先同我聊聊吧!你當真是從丹天谷來的嗎?那兒是怎般的地方……」
夠了!
端坐在床邊的新娘驀地發出一記低喝,「夫君!」
「啊?」和人說話說得正高興,丹白不知輕重地,沒有回頭便應了一聲。
「夫君!」第二聲比先前強又重了許多,一些客人已听出不對勁,紛紛住了口。
「咦?張大爺,你怎麼不說話啦?」丹白還是沒啥警覺心,猶納悶地在眾人間看過來又看過去。
自出了丹天谷後,這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多人同他說話,他正講到興頭上,怎麼各個都閉了嘴巴?
「夫君!」第三聲,可就厲得嚇得他馬上返過了身o
「咳-─呃!丹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我們下回再聊。」已有人見苗頭不對,開始急呼呼地打退堂鼓。
「對對對!下回,下回再聊。」
幾乎是所有的人同時開始……呃!撤退,爭先恐後的火速讓丹白不禁看直了一雙眼,在還想不透發生什麼事時,便已清場完畢,眨眼間就只剩一對新人。
哇!好安靜喲!接下來……嗯!他要做什麼好呢?他又沒成過親、人過洞房,什麼都不知道耶!
「還不快幫我掀頭蓋!」一顆腦袋在等待中被壓得又沉又重,再加上方才有人鬧了一下洞房,野日鳳只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瀕臨極限,而且,奇也怪哉,她對誰都不會,偏
偏就是想對丹白發脾氣。
「啊?是是!。丹白趕快依令行事。
頭蓋一掀,弛俊美的臉孔便因看得有些入迷而愣然,不知為什麼,在一雙紅色雙喜的燭焰下,他竟覺得野日鳳更美上好幾分廂且發起火來的神態相當孩子氣,甚至有股甜香香的女乃味兒。
「淨是直著眼楮瞧我做什麼?」啐了一口,野日風索性連整個鳳冠拿下,省得再虐待自己。
珠玉翠條在動作之間相互敲撞出清脆瑯音,丹白覺得那聲音真是好听得緊……當然啦!野日風更是好看得緊……
咦?他怎麼想到這上頭去啦?
野日風不想再理會他,逕自舉箸開動。
滿桌的佳肴,豐盛可口得教人流口水,看野日風已先吃了起來,丹白也趕緊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好,學著她大快朵頤。
野日風看著丹自從容優雅地夾了一筷子的菜便往嘴里送,評估著他教養得宜的舉止,更加仔細且徹底地打量他,直到桌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為止。
吃飽了肚子,抹了把嘴,丹白笑咪咪的問︰。野姑娘,請問接下來要做什麼?」這話問得可是好不無辜。
「在這一年內,凡事都得听我的!」這是當她假夫婿的首條規矩。
「好呀!」丹白笑呼呼地點頭。
咦?就這麼簡單一句。好呀」而已?曾預想他會為了男子氣概什麼的一口拒絕,沒想到他居然滿嘴說好,哪里知道他根本沒有什麼男女之別的想法,也不覺得一名堂堂男子漢對女人俯首稱臣有什麼不好,只覺得野日鳳好像比自個兒聰明許多,他就像听兄長們的吩咐般,依命行事就好啦!
「睡覺。」頓了頓,一肚子準備爭辯或命令的底稿全派不上用場,而且他的一句「好呀」還讓她覺得笨的人其實是自己……
野日風有些羞惱地察覺到他盯視的目光,故意以格外不必要的響亮聲音一喊,然後走到床邊打算和衣躺下。
「這個……野姑娘……」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能老是喊我姑娘姑娘的,否則不是很快就穿幫了嗎?」她回頭警告著。「叫夫人。」
「夫人听起來好老……」
他居然皺眉嘟嘴地抱怨?野日風立刻挑眉瞪眼,他頓時不敢再發表意見。
「夫人!」丹白乖巧地喊著。
唉!在他心目中,這「夫人」的地位幾乎和兄長們一般崇高,听她的話準沒錯的啦!
「野……夫人,請問我可以睡哪里?」那張喜床是大得足夠容納兩人睡躺沒錯,可野日鳳一人便很霸氣地躺在中央位置,整件大紅喜服有如天女散花般鋪了開來,這教他怎麼睡呢?
野日風毫不客氣地比比一旁的檀木椅。
「嗄?」什麼意思?不清不楚的丹白順著她的手勢望過去,再滿月復凝惑地回過頭來。
呆子!「就那里。」
「就那里?」丹白跟著重復,又歪著頭開始百思不解。
笨蛋!傻瓜!「你就給我在那里睡,不許給我近床一步,懂了沒?」
「哦!懂、懂了。」嗚嗚嗚-─來不及感傷自己的苦命,丹白趕快用力點頭,乖乖地窩到那張檀木椅上。
野日風哼了一聲在床上往內側躺好,不去瞧他。
睡在椅子上啊……唔!雖然筋骨會有些酸疼,可對他來說還不成問題。
丹白只手托腮地靠著一邊的椅把,看著仍嘩剝燃燒的喜燭……
夜更加深邃了,燭光也在經過大半夜的燃燒後,漸漸地微弱,可另一道隱約的光華,正漸漸地在黑暗的另一端亮起。
睡得深沉香熟,丹白一點都未察覺到佩戴在頸上的「珀魂玉」開始發光發熱,一顆顆的珠子竟從內部開始盈滿光芒激射而出,但快得連眨眼都不到,就又全部斂收起來,僅剩一點點的余澤在流轉,然後消失,不見。
半刻過後,丹白突然睜張炯亮的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