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在柯里昂宅邸里,又多了一雙同進同出的儷影,安東尼扮演著盡職的主人,溫柔體貼地陪著蓓娜四處造訪每一處觀光景點,看在有心人眼中,可真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噢,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喜的是,「哈,我就知道你喜歡麥迪奇小姐。」
安東妮婭可是為自己的好眼光得意不已。「人家麥迪奇小姐既溫柔又甜美,更重要的是對你可死心眼呢!小子,你可真是幸運呢!打鐵要趁熱,我們什麼時候打個電話到麥迪奇家去,敲定訂婚的日子?」
「安東妮婭,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送我去做西西里島的半子?」安東尼輕搖酒杯,看著那澄紅的液 體晃呀晃的。
柯里昂家不是黑手黨,但蓓娜卻是目前西西里島教父麥迪奇的小孫女哩。
「哎喲,好事就要速成啊!」安東妮婭不好意思地模模鼻尖,為自己的性急加以辯白︰「免得夜長夢多啊!」事實上,她還暗地里將柯里昂及麥迪奇兩家族即將聯姻的風聲放了出去呢!
安東尼白她一眼,「幸好你是我堂姊。」而且還是個年歲雖長了自己一截、卻童心未泯的堂姊。「要不然我真該為你的多事而修理你。」
別以為他表面上不聞不問,就不知道安東妮婭近來的那些小動作。
他會默許安東妮婭放出風聲,是因為他想看某人的反應--不是那些紛紛來電致賀的族人,也不是巴結諂媚的生意往來對象,更不是那些對他彎腰鞠躬的政府官員,而是……
「听說你要訂婚了是嗎?」去了柯里昂軍火離島工廠一趟,回程途中波魯達提及了這件事。「對方就是那位最近跟你同進同出的麥迪奇小姐?」
「或許。」安東尼回答得模稜兩可。
他們正站在快艇的甲板上,吹著海風,揚著一頭黑發,指間夾著的香煙隨風散得好遠好遠。
「義大利男人在我這個年紀成家者比比皆是。」
「你是個傳統的男人。」
「某些方面,我是。」安東尼並不否認這一點。「仁慈的天父,在教堂里,鮮花、戒指,愛的誓言,至死方休。」意味深長地多加一句,「不過我想在世界各地都應該是一樣的。」
波魯達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回到那不勒斯,一踏進柯里昂宅邸,就看見總管正急促的打電話︰「……請醫生盡快過來。」才放下話筒,轉身看見主人跟客人已經回來了。
「先生!」趕緊迎了上去。「羅小姐她突然暈倒了!」
「什麼?」兩個男人聞言色變,總管下一秒只感覺有兩道旋風從他身邊掠了過去,還冷颼颼的教人起寒毛。
「紗紗!」安東尼撞開了房門。
「紗紗!」波魯達搶先趕到床邊。
「嗨嗨……」床上的人兒有氣無力地半舉起右手打招呼。
她的臉色發白,唇色是青的!
「你怎麼……」安東尼無法相信她會病得這麼突然,回頭一吼︰「立刻派車去接醫生。」
「你『發病』了是嗎?」波魯達低頭俏聲詢問,見紗紗虛弱地微微點頭,便對安東尼說︰「麻煩你們都出去,紗紗只需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是嗎?」安東尼有些懷疑,但見紗紗也這樣對他眨眼示意,只能大手一揮,悻幸然地帶頭定出房問,將空間留給那對男女。
真不知他們是在搞什麼鬼!安東尼背著手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才沒有又抓狂的抬腳踢踹破門而入。
冷靜?安東尼突然發現到一點,自從七年前認識紗紗這個小家伙開始,只要有她在的場合,這兩個字似乎就會從自己身上消失。
這確實是件奇怪的事,尤其從小到大,安東尼總以自己過人的理智為傲,要不然他怎能以不滿二十的年紀掌管偌大的家族?
感情方面亦然,他偏好的是成熟型的女人,就像他十五歲初戀的家庭教師瑪莉亞,是個成熟艷媚的女人;第二次動心的樊樊,年紀亦比他稍長。但是,紗紗卻足足小了他八歲有余,更是和「溫柔體貼」四個字沾不上邊,怎樣都沒有足以漾起他心湖波浪的理由啊!
「醫生來了。」總管率著一支醫療團隊沖了過來,石破天驚的叫聲讓安東尼無暇多想,對年過半百的醫生隨意點個頭,便走過來,帶頭敲敲客房的門。
「誰?」波魯達應聲開門,看看眼前的陣仗。「你們把醫院搬來啦?」
他居然還有心情說笑!安東尼惡狠狠地看他一眼,後者識趣地退開,讓這支醫療團隊一一進房。
紗紗狀似熟睡,臉色、唇色也不再又白又青,已經恢復一層淡淡的血色。
老醫生將她胸口的扣子解開幾顆,拿起听診器。
安東尼及時垂睫低眸,但還是「不小心」看見她一抹胸前圓潤白女敕女敕的肌膚。男性的身軀在這瞬間緊繃,一雙黑眼卻偏偏離不開那個睡美人,眼珠煩躁地左右轉動。
「這位小姐一切都很好。」做完一連串的檢查,老醫生將听診器從耳上拿了下來。「也許她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是嗎?」安東尼不怎麼相信,臉上仍有絲擔憂,比起波魯達,他更像紗紗的情人。
更過分的是,「這下可就糟了。」等醫療團隊告退,波魯達走到床邊,傷腦筋似地搖搖頭。「怎麼會突然病了呢?我已經把後天回去的機票都買好了呢。」
「你們要走了?」神色驀地一沉。是啊!安東尼這才想到,他們是「客人」,終究會離去的。「但紗紗的身體--」
「沒辦法,只能架著她上飛機了。」原來,溫文的嗓音也能這麼冷酷。「反正這樁生意也已經談成了,我義父在墨西哥等待消息也等得夠久了。」
「你可以先用電話跟他聯系。」安東尼不認為這是理由。
「不,」波魯達慢條斯理地說出另一個讓安東尼更加憤怒的事。「我還得趕回去照顧即將臨盆的妻子。」
「那誰來照顧紗紗?!」低吼一聲,情緒激動的安東尼也顧不得會吵醒紗紗,碗口大的拳頭揮了過去。
波魯達料不到有這一攻擊,整個人被打偏,急忙舉臂攔下他接二連三的瘋狗式打法,不得已,只好伸手輕輕一握。
「唔……」悶哼一聲,安東尼全身像被掏空似的沒了力氣,一**跌坐在地上。
「--你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管!」安東尼氣憤得只想砍人。
「不然我能怎麼辦?」波魯達一攤掌,一副無可奈何樣。「你又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就像你說的,婚姻是神聖的,我怎會為這種可有可無的女人搞砸一切?從現在起,我決定要做個傳統的好男人。好兄弟,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你打算跟紗紗分手?」說了那麼一大篇,安東尼听進去的重點只有這一個。「該死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待她?」
沒想到紗紗為了自己的愛情,先是委曲求全成了別人的情婦,現在還要被人拋棄。
「是啊,我這樣待她會不會太寬厚了些?紗紗這小妮子某些性格是倔強又頑固的,萬一她鬧到波魯達家里的話該怎麼辦?」波魯達狀似沉思,接著唇角勾出殘忍的弧度。「謝謝你提醒我。你說得對,我應該采取比較決斷的方武來解決這件事。」
安東尼無法想象對方要采取什麼「決斷的方武」!
「那麼,把她給我!」這句話就這樣月兌口而出,安東尼要求著︰「我要她留下來,把她給我!」
「給你?」波魯達輕哼一聲︰「你要她做什麼?當情婦嗎?」非常瞧不起似地,「那跟待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安東尼不假思索地回應︰「我愛她,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痛……
紗紗听見自己發出淺淺的呻 吟聲,然後睜開眼,從那永恆也似的黑暗中清醒。
每一次「發病」,總像要耗掉她全身的精力,虛月兌一詞不足以形容,或許該套句法國人說的「一次小小的死亡」吧?
死嗎?紗紗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自從知道擁有這種恐怖體質開始,她小小年紀便常常預言著這一天的到來--
「你醒了嗎?」一只大掌覆上她的額頭。
她呆了呆,往上搜尋的視線對上一雙溫柔的眼楮。
「要不要先喝些水?」
「要……」紗紗才囁嚅出這個字,上半身便被小心的扶坐起來,雙掌間被塞入一只玻璃杯,但她仍然虛弱,每一根指尖都在發抖,如果不是他及時伸手護住,恐怕早就潑了一床的水。
安東尼一語不發地接過杯子,將水含在嘴里,再掬起她的下巴,一點點小心的哺喂給她。
紗紗貪婪的啜飲……不知不覺,她已將他口里的水全都接收了過來,換成他在汲取她甜美的滋味。
她的唇瓣嘗起來像糖蜜,貝齒柔弱地分開讓他糾纏、放肆,並深深的眷戀上癮……
安東尼終于結束這個吻,得意地凝視她一副又要暈過去的迷蒙樣,啊,他喜歡她這種因他而起的醉人柔媚樣。
「你怎麼可以……」紗紗嬌紅酡顏,鎮眸絲絲生媚。「我可是波魯達的……對了,他人呢?」體力稍稍恢復,她立即輕輕推開他的擁抱,四下張望。
他不要你了!如果可以,安東尼很想這樣告訴她,可是他不能。「他--有急事先回墨西哥去了。」他編織出善意的謊言。
「為什麼?」紗紗好不失望的嘟起小嘴,沮喪的垂下頭。
「那家伙--波魯達說家中臨時有緊急的事,非立即動身不可。」安東尼陷她會再喋喋不休追問,刻意又加了一句︰「似乎是跟波魯達太太有關。」
「喔。」果然,她安靜下來,沒再問下去。
可安靜沒持續多久,她又問了︰「我睡了多久?睡得頭又沉又痛的。」
「你足足睡了兩天啦,小姐。」安東尼邊說邊想著適當的用詞,以免傷害到她。「波魯達要你在這里住蚌幾天,當作是度假,等他事情一忙完再來接你。」
他不知道自己這番席即的謊言編造得好不好?接下來他又該怎麼應付?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安東妮婭和蓓娜這兩個女人結伴去米蘭參加全國時裝大展,不逛個四、五個禮拜是不會回來的,無形中為他免除了另一道沉重的壓力,讓他比較能專心應付紗紗。
自從兩天前,他當著波魯達的面說出他愛紗紗時--他赫然察覺,這份情愫可不是短時間內發酵出來的,早在七年前,他便對她印象深刻,驚「艷」不已;接著,隨著她那臨別秋波的一吻,吻入他心,無論時光如何流逝,在他的心中,她就在那里。
如今七年後再度重逢,她屬于別的男人的事實讓他心情紊亂不已,理不出頭緒,直到他決定要擁有她,一切才有如塵埃落定。
首要之務,他必須介入紗紗的生命中,將她的注意力從波魯達身上轉移過來!
紗紗轉動大大的黑眼,笑嘻嘻的開口截斷他的沉思。「原來如此。好啊,我好久沒舊地重游了。只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啊,安東尼?」
「怎麼會呢?」他笑笑,像七年前那樣,伸手用力揉向她金黑交織的發頂。「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吧。」
而且,這里很快就會變成你永遠的家,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