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夢了兩年才清醒，算不算是個傻瓜？
談離婚未果，尹海韻獨自坐在臥房的窗邊，看著庭園里綻放的花朵，心情卻是糟到不行。
他以為她只是在鬧脾氣對吧？可她不是！
在這間屋子里生活了兩年，她一直都覺得適應不良，難道他都沒發現嗎？他都沒發現他母親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她，還老愛在她面前強調其他朋友家的媳婦有多麼顯赫的身家背景，而她的媽媽卻只是個在市場擺攤的小販嗎？
她更發現婆婆老愛讓她在其他貴夫人面前出糗，好像是想讓她知道，如果今天齊家的媳婦是殷宜，就絕不會讓齊家丟臉似的。
嫁給齊睿紹後，她就發現到婆婆總是有意無意在找她的麻煩，可她都忍下來了，因為她知道婆婆是因太喜歡殷宜，下意識會排斥她，她並不在意，真正讓她在意的人——是他！
當初說好要和她在婚後談戀愛的他，卻因亞碩集團忙著拓展美國市場而忙翻了，一年得進出美國好幾回，一會兒飛到東岸、一會兒飛到西岸；有時還得去日本或是新加坡洽商，每次總得停留兩、三個月……總而言之，他們夫妻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少，更沒去度蜜月，他們有的就只是平淡的夫妻生活，與戀愛一點都構不上邊。
她從未抱怨過，直到前些日子她回前公司探望同事，在回程偶遇沈曉月，這才得知殷宜不但回國了，還與她婆婆始終保持聯系！
看來她婆婆似乎對殷宜能回到齊睿紹的身邊，樂觀其成呢！
但運算什麼？她好歹都做齊家的媳婦長達兩年了，她婆婆有必要這麼討厭她嗎？
而且，討厭她就算了，為什麼婆婆老是批評她的媽媽？她媽媽靠的是自己的雙手來賺錢，這有哪里錯了——她媽媽在過年時送齊家臘肉與水果等禮品，這會不正常嗎？為什麼媽媽的一番好意總被婆婆當成是笑話呢？說來說去，婆婆會這麼不喜歡她，應該就是因為她家很窮，她沒顯赫的身家背景與齊家匹配！
一股悶氣滯留在心頭，讓她感到更加沮喪。
她不是不曾努力想融入齊家，但有人就是不把她的努力放在心里啊！她知道婆媳問題一直都是男女婚姻中一個很重要的課題，而她也一直很努力的試著討婆婆的歡心，可惜每回都被婆婆潑了一大桶冰水……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婆婆嫌棄，她實在不知自己該怎麼做了……
尤其是在這一年來，齊睿紹的女乃女乃身體有些微恙，齊家掌管家務的權力逐漸落在她婆婆身上，這也代表著她被挑剔的時間更多了——有小聚會，她刻意打扮，卻被婆婆批評是多此一舉；有大聚會，她精心打扮，卻被婆婆丟下一句沒品味的評語，讓她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任何事她都可以勉強自己不去介意，唯獨婆婆老愛在他人面前評論她媽媽，這事讓她一直感到很介懷；而過于平淡的夫妻生活更是讓原本就對這樁婚姻感到忐忑不安的她逐漸發覺——丈夫的心或許還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也對，齊睿紹和殷宜相戀了那麼多年，而她僅和他相處這麼短的時間，她當然比不上他的初戀情人那樣讓他傷神吧？
用力抱緊自己，她的心事沒人可以傾訴——面對媽媽，她只能裝出很幸福的模樣，為的是不讓媽媽替她擔心；面劉兩位好友，她因害怕好友心疼，替她把心中的感受轉告她媽，所以她也只能假裝幸福；面對丈夫，她則是因不想挑起事端，以至一直把所有事都悶在心里，什麼都沒說！
她心想，他應該是不討厭她，可她要的不只是不討厭，她想要他喜歡上她，就算只有她喜歡他的一半也沒關系，只是……那一天是不會來的對吧？
因為殷宜回來了，而她這個意外妻子也該識相的消失，別再作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了。
如果兩年前的那一晚，她能推開他的話，現在的她是不是就可以帶著祝福的心，听人說著他與殷宜過得多幸福呢？
她無法給自己答案，因為這個局早就亂了，而她就是那個該讓所有事都回歸原位的關鍵人物，但為什麼……他不答應離婚呢？！
抬頭望著天空，她一點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既憂郁又常像只驚弓之鳥似的，深怕有一天當她睡醒，她的身分已有所改變；可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才會鼓起勇氣跟他談及離婚，為的就是希望她能恢復成以前那個尹海韻，只是……可能嗎？
倘若他答應與她離婚，她是不是就必須眼睜睜看著他娶殷宜進門呢？事到如今，她好像沒了選擇的餘地——不離婚，她就必須繼續過著這樣的日子；離婚了，她又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起他與殷宜復合的事……
總而言之，她的心情好亂，任何事都勾不起她的興趣，而被她收在床頭櫃里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卻也沒有丟棄的。
還是離婚吧！既然殷宜回來了，也有跟齊睿紹再續前緣的意思，相信在她婆婆的大力協助下，事情一定會很順利吧？
畢竟當初他們是那麼的相愛，只是因為一點小事而分開，想重拾往日的感覺應該不難吧？
她不想狼狽的離開齊家，所以先提出要主動離開的要求，否則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婆婆不知還會給她多少臉色看呢！
而從結婚到現在，她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是否還牽掛著殷宜？她曾想問他，但又膽小得不敢知道答案，那種矛盾的心態迫使她始終不曾問出口過，而拖到現在，她更沒了詢問的勇氣。
她知道自己編織出來的美麗幻夢是到了該清醒的時候……
「什麼？」齊睿毅听完大哥的話，瞪大雙眼，神情就像見鬼般的驚嚇，別說是他，就連離他不遠正在整理資料的小俊也是滿臉的訝異。
「齊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海韻姊真的要跟你離婚？」自認已月兌離小表頭行列，十七歲的小俊只要一放學或是學校放假，就會自動自發來到亞碩集團總經理辦公室當打雜小弟。
雖然齊容紹不是很贊同他的行為，但看他這麼愛跟，也就由著他，此刻的小俊毫不猶豫放下手邊工作開口就問。
他的海韻姊人很好耶！雖然一開始他有覺得她「恰」了一點，可其實她的心地非常善良，時常到他和小宇住的地方探望他們，每次都會帶好料去給他們吃，換季時也會買新衣服給他們，還不忘多準備一份寄給遠在南部，已被一對大妻收養的琪琪呢！
「她是這麼說的。」早已把小俊當作是自己人的齊睿紹，對于小俊也加入討論行列，他倒是沒意見，畢竟他現在的確需要多一點人來告訴他——他的婚姻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太多戀愛經驗還是有差的，他真不知為何妻子會突然丟張離婚協議書給他！
「大哥，是不是因為你太忙，讓大嫂覺得自己不受重視？」齊睿毅率先提出想法。
「是呀！齊大哥，我覺得你真的好忙，每次海韻姊去我那里時，常常拿起手機又放下，還一直重復著這樣的動作，我覺得她一定是很想打電話給你，又怕你在忙，那感覺看起來實在有點……」頓了一下，小俊月兌口而出，」可憐。」
他是真的有這種感覺，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小表，干嘛現在才把這種事說出來？」齊睿毅當場丟了個白眼給小俊，這種事不是該早點說出來嗎？
「齊三哥，別叫我小表啦！」小俊立即抗議——他已十七歲了，為何還要被當成小表頭？
「小表，滿二十歲才算真正的成年。」還有三年呢！小表頭就慢慢等吧！
「睿毅。」眼見話題偏離，齊睿紹手一抬，制止眼前的一大一小繼續抬杠。
小俊說的事，他壓根毫無所覺——他幾乎沒接過她打來的電話，她會打電話給他通常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而這兩年來，她僅打過三次給他！原來她時常有想打電話給他的念頭是嗎？那她為何不打？
「咳，大哥，大嫂是怎麼說的？」齊睿毅詢問著重點。
「她說她以為她提出離婚，我應該不會覺得意外；她也提到了殷宜，還說應該會有很多人都希望我們離婚。」他倒是很意外，到底是哪些人希望他與尹海韻離婚呢？
他們都已結婚兩年了，還有人會希望他們離婚嗎？
說真的，除了沈曉月外，到底還有哪些人，他真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但她偏偏就說了是「很多人」！
「齊大哥，殷宜是誰？」小俊好奇的問，同時也對殷宜這個名字產生了敵意，是哪個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想搶海韻姊的老公？
「她是你齊大哥的前女友。」齊睿毅很好心的公布答案。
「啊？」小俊一愣，這麼說來，是在海韻姊之前的那位？可齊大哥已和海韻姊結婚了，那個前女友又來瞎攪和什麼？
「大哥，你現在對殷宜有什麼感覺？」有人說初戀是很難忘懷的，齊睿毅不知他大哥是否也有這種感覺？
「我該有什麼感覺？」他已經結婚了不是嗎？齊睿紹的神情平淡，沒有任何起伏。
「你都放下了嗎？」齊睿毅又問。
「沒什麼好放不下的。」只要心態改變，沒什麼放不下的事，更何況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聖藥，曾經難受到不行的心，早在歲月的催化下轉為雲淡風輕了。
「就算你再見到殷宜，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嗎？」齊睿毅再問。
「事實上，我前陣子已見過她了。」地點就是那場同學會，而他是直到去了現場才知道殷宜已回國了。
「那齊大哥有什麼感覺？有心頭癢癢的嗎？」小俊插話，神經繃緊，基本上，齊睿紹和尹海韻兩人他都很喜歡，可遇上這種事，他絕對會站在尹海韻那邊的！
「癢你個頭啦！」這是什麼形容詞？齊睿毅又白了小俊一眼，還順手敲了小俊的頭一記。
這小表，完全不懂男、女之間的事還亂問問題，真是討打！
「只有一種久違的感覺。」但那跟戀人間久別重逢的感覺大不同，齊睿紹並沒有其他的感覺。
「只有這樣嗎？」小俊聞言，覺得踏實了一些。
「嗯。」齊睿紹點頭。
「那大嫂是在介意什麼？」齊睿毅感到不解，難道大嫂在他家過得不快樂嗎？他們家人應該都很喜歡大嫂不是嗎？就算那沉默寡言的二哥也很喜歡大嫂啊！
「如果我知道，遠在四十七樓的你就不會接到我的電話了。」齊睿紹承認，自己在這方面是很需要情場聖手的幫忙。
說句實在話，之前他雖和殷宜交往了七年，又與尹海韻結婚了兩年，但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女人——所以在兩年前，當他向殷宜求婚時才會被拒絕，因為他壓根沒發現殷宜一直想追隨母親的腳步，而現在，他更是對妻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一無所知，這讓他感到很挫敗。
前一段戀情結束也就算了，畢竟那只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但這場婚姻，他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他說過他是個很傳統的男人，既然結了婚，就要對婚姻忠誠不二，這兩年來，他敢對天發誓他絕沒做過任何逾越的行為，為何她會突然提出離婚？就因為殷宜返國嗎？
可那場飯局，他從頭到尾就只和殷宜說了一句「好久不見」，這樣算是犯下滔天大罪嗎？
向來被譽為聰明過人，被捧為商界超級新星的齊睿紹是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