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任惑在人群中拼命地奔跑著。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一個很像自己父親的男人。所以他立即掙開了衛鳴空的手，向那個男人追了過去。
「爸爸！爸爸！等等我！」
他根本沒有注意自己所經過的地方，只知道深一腳淺一腳地追那個男人的背影，直到突然之間，他被人一把揪住後衣領提了起來，這才停下。
「放開我！你……你們是什麼人？」
因為看見除了拎起自己的人之外，又有幾個男人在陰影中圍攏了過來，任惑自動地把「你」改成了「你們。」
「怎麼回事？為什麼來的是一個小表？」
似乎是首領的男人皺了皺眉頭，把手中的煙蒂丟在了地上。他皮膚白皙，並不是本地人。
「本以為扮成這副樣子的話，那位衛博士會上鉤的。誰知道，這個小表卻先追了上來，一邊還叫著‘爸爸’什麼的。」
那令任惑追了半天的男人回過身來，隨手擦掉了臉上的化裝，原來只是個跟任宏俊有幾分相像的東方人。
「爸爸？」那首領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匯，「應該是中文吧？這小表看來是任教授的兒子，帶回去多少也會有點用處。」
「我爸爸在哪里？你們這些壞蛋把他怎樣了？」任惑听到這里，相信父親確實落在了這些家伙的手里，不由憤怒地大喊。
「小表，你放心，我會讓你見到他的。」那首領冷笑了一聲。
「不過，上面命令我們一定要抓住那個叫衛鳴空的中國人，現在……」那個假扮任宏俊的人有些擔心地開口。
「為了預防萬一，我也派了另外的人去，應該不會有問題。」
糟了！任惑在心里暗暗焦急，衛叔叔他們有危險了，要想辦法提醒他們才行。可惜自己卻被這些壞人抓住了，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去接應他們。喂，你們幾個，先把這小表帶回去。」說完，那首領和假扮任宏俊的男人跳上車子，揚長而去。
「放開我！快放開我，听見了沒有？」任惑用力地掙扎著，想要掙月兌身後那男人的手掌。
那家伙用當地的語言咒罵了幾句，重重地把他向地上一摔。
「好痛！」任惑被摔得七葷八素，忽然間听見幾聲奇怪的悶響，連忙抬起頭來，正看見黎揚把最後一名壞蛋打倒在地。
「揚叔叔！」
任惑欣喜地大叫一聲，早已經被黎揚從地上拉了起來。
拍了拍他的頭，黎揚什麼話也沒有說，已經向前走去。
「等一等！揚叔叔，那些壞人……那些壞人，」任惑連忙追了上去，「他們想要抓衛叔叔，現在衛叔叔和飛柳姐在什麼地方？」
什麼？黎揚的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向身邊的少年看了一眼。從他臉上那種急切的表情看來，他所說的並不假，原來這些人的目標竟然是鳴空？
為什麼，難道已經識破了他是天鷹盟骨干的身份？
那麼，他和韓飛柳這個時候，恐怕也已經有危險了吧？
黎揚忽然伸出手來，一把將任惑抱了起來，然後放開腳步，飛快地向著與衛鳴空和韓飛柳分手的地方奔去。
我、我要淹死了！
恐怕沒有人會想得到，天鷹盟的頭號智囊、五大巨頭之一的衛鳴空，竟然會淹死在尼羅河之中。
自己的那些對頭們知道了的話，一定都會笑死的。
衛鳴空很想大聲呼救，可惜他是在水里，連張開嘴巴也是不敢。
雖然他已經手腳並用地在掙扎著想要浮上水面，但是他的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繼續向下沉。
好吧，衛鳴空現在有些後悔，早知道在所有的運動項目中，自己至少也該先學會游泳的。
不錯，天鷹盟的大智囊，對外代號為「Ｍr.Ｗ」的神秘人物衛鳴空，是個完全不會游泳的罕見男人。
忽然有人抓住了他不停亂動的雙手，是不知何時已經游到他身邊來的韓飛柳。
看見韓飛柳的瞬間，不知為何，衛鳴空忽然不再那麼慌亂，而是漸漸鎮定了下來。雖然自己不會游泳，但只要屏住氣息，至少還可以支持一小會的吧。
當然，衛鳴空不能肯定自己究竟可以支持多久，是十秒、三十秒，還是一分鐘。
但是，如果不想讓追趕他們的人察覺到他們躲在水中的話，自己就必須盡可能地多支持片刻。
如果，不想令韓飛柳遭遇危險的話。
衛鳴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自己最初的感覺果然是對的，她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在水中，她的美麗更顯出了空靈飄逸的意味，仿佛就是傳說中的人魚或水妖，神秘而又妖嬈。
如果不是快要窒息了的話，衛鳴空一定會微笑起來的。笑自己，這一刻竟然會甘心為了一個剛認識幾天的女子而死在這里，一向心機深沉、算無遺策的衛鳴空，為何會這麼傻？
韓飛柳拉著他，輕輕游到了靠近岸邊的地方隱住身形，聆听著岸上的動靜。
腳步聲轉眼間就到了他們的頭上，隱約能听見有人在大叫，說的是當地的語言，衛鳴空听得很清楚。
「他們去了哪里？」
「會不會跳進了尼羅河？」
隨即就是幾聲槍響，子彈穿過水面，發出奇怪的聲音。
「啪」的一聲，有人挨了一個耳光。
「你瘋了！把他們打死了怎麼辦？上面說得很清楚，一定要活的。」
衛鳴空的意識已經有些昏昏沉沉，那些聲音也似乎離他越來越遙遠，但是他的心里還是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奇怪︰為什麼，那些人想要活捉自己和韓飛柳呢？
不行了，已經沒有空氣了，再不浮上水面的話，自己真的會死的吧？
透過模糊的眼簾，衛鳴空向韓飛柳望了一眼，那一眼令得他放棄了掙扎求生的念頭。
自己，是不能動彈的啊，在那些人還沒有離開的現在。否則，只要一個小小的水花，就足以泄露出自己和她的藏身之地。
衛鳴空慢慢地放松了自己的身體，閉上了眼楮。
但是忽然之間，他感覺到有什麼溫暖而又柔軟的東西覆上了自己的雙唇，接著，有可以救命的空氣緩緩流入了自己的口中。
霍然一驚，衛鳴空睜開了雙眼，于是看見了韓飛柳的臉，在極近的距離。
是她的唇麼？所以才會如此地柔軟，如此地溫暖，如此地……美妙？
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也許是因為缺氧，也許……不是……
岸上不知有什麼人在喊︰「這里！他們砸壞了這里的門，一定是穿過住宅逃走了！」
幾個聲音粗野地咒罵了幾句，腳步聲雜亂地響了起來，終于都離去了。
衛鳴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向上浮，終于，他們的腦袋浮出了水面。那對柔美的唇離開了他的唇，于是，兩個人同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臉同時微微泛紅，不約而同地別過頭去。
「剛才只是為了救你才采取的應急措施，听見了沒有？絕對不可以對其他人說。」韓飛柳先發制人，狠狠地開口。這可是她的初吻啊，如果被老姐知道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失去的，還不笑翻了？
「我、我知道。謝謝你……」衛鳴空有些結巴。事實上，這同樣也是他的初吻，如果上學時被幾個豪放女生強吻到臉頰不算的話。
「有什麼好謝的？」韓飛柳瞪了他一眼。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听清楚，以後再也不許提起這件事，永遠也不許提。否則的話……」示威式地對著衛鳴空晃了晃拳頭，韓飛柳抓著他的衣領，向前游去。
「我們現在……」
「先找個合適的地方上岸，那些家伙還在找我們，從對面上岸會安全一些。」雖然有些慌亂，韓飛柳卻並未喪失其狐狸本性。
在水中的話，衛鳴空也只有听憑她的擺布了。誰叫他是一個腦袋以下完全無用的男人的呢？他認命地嘆了口氣，不做聲了。
終于在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爬上了岸，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忽然听見了警笛聲。
「沒有這麼倒霉吧？」韓飛柳嘟噥了一聲，同時狠狠瞪了衛鳴空一眼，似乎認為這麼倒霉完全都是他的錯，這才回過頭去。
一輛警車停在了巷口，車上跳下了兩名警察，舉著槍對準了他們，同時用英語喝道︰「別動！你們是怎麼回事？證件呢？」
「我們是游客，因為遭到壞人打劫，不得以才跳入水中逃生。」衛鳴空無奈地回答，想要把手伸入口袋去取證件。
「把手舉高！」其中一名警察喝道。
另一名則警惕地靠近了他和韓飛柳，從他們外衣的口袋里模出了護照，向上面掃了兩眼。
「看來確實是游客，」他示意自己的同伴收起手槍，然後把證件還給了他們，同時和顏悅色地對衛鳴空和韓飛柳道︰「你們說有人搶劫你們？那麼，就請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吧。」
雖然韓飛柳有些無法無天，但是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暫時還不想公然跟一國的公權力相對抗，特別是，對方手上還有槍。所以她很郁悶地再次瞪了衛鳴空一眼，沒有說話。
衛鳴空只有聳了聳肩。事情發展成這樣，應該不是自己的錯吧？
他和韓飛柳並肩向著警車走去，身後跟著那名警察，留在車邊的警察則殷勤地為他們打開了車門，「請上車吧，衛博士和韓小姐。」
兩只狐狸同時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于是對望了一眼，這一眼後的結論就是——兩人同時邁開步子，拔腿就跑。
要偽裝成警察的話，至少也該派兩個更高明點的人來，否則，天鷹盟的頭號智囊和韓家二小姐可不是那麼容易受騙的對象。
就算看了兩人的證件，也不應該知道衛鳴空擁有博士的頭餃，更何況這麼喊他們的，是那個還壓根沒有看過他們倆護照的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個警察，是跟那些追殺他們的人一伙的。
兩名假警察呆了一呆之後，同時跳上車子，向他們追來。幸好是在小巷子里，警車調起頭來不是很方便，韓飛柳和衛鳴空才能將他們甩在了身後。
剛出巷口，一輛汽車的急剎車聲，便又令兩個人嚇一大跳。開始還以為是那些家伙的同伙，接著卻看見黎揚探出頭來，沉聲道︰「上車！」這才認出那是他們所租來的車子。
用不著黎揚再說第二遍，任惑已經為他們打開了車門，韓飛柳毫不溫柔地先把衛鳴空塞進了後座，接著自己也輕盈地跳進車子。還沒有關上車門，黎揚已經開動了車子，同時有一顆子彈從他們的頭上飛過。
「來得還真是及時啊……」濕淋淋地靠在了後車座上，衛鳴空終于平平安安地喘了一口氣。
任惑用毫不掩飾的奇怪目光，盯著他和韓飛柳的身上。當然，兩個人都是渾身濕透，曲線畢露，所以任惑立即招致了韓飛柳的一聲喝斥︰「小表，有什麼好看的？」
黎揚則沒有回過頭來，只是自倒車鏡中觀察著後面的那輛警車，同時開口︰「那好像是警察吧？」
「假的。」衛鳴空的聲音里顯得筋疲力盡。他這一輩子，恐怕還沒像今天這樣狼狽過。
「話說回來，」黎揚終于飛快地自反光鏡中瞥了他一眼，「你似乎不會游泳的吧？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