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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迷情 第六章 摩天輪的傳說

作者︰薇姿類別︰言情小說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于某人,你是他的整個世界。

——托馬斯•布朗爵士

遇到牧野楓之前,如果有人對羅璃洛說起「一見鐘情」這四個字,她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是,遇到牧野楓以後,她真的不能不相信,一見鐘情的確存在。

Eternal love——永恆的愛,撩撥起她心靈深處那份最初的悸動。

那個穿著花格子襯衫的美少年,不經意間闖入她的視線,也闖進了她的生命。

並且和他接觸越多,對他了解越深,這種愛情就變得更加深刻。

首先,她發現牧野楓其實是一個內心很善良很柔軟的人。

某一天兩個人在街頭散步,遇到一只剛剛不知道被什麼車子撞到的流浪狗,身上的毛糾結著,已經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顏色,渾身顫栗,有氣無力地吐出舌頭,喘著粗氣,後面拖著一條破殘的腿,露出血染的白色脛骨。

在她遲疑間,牧野楓已經跑過去,把它抱在懷中,溫柔地撫模著它髒兮兮的皮毛,臉上的表情,悲憫而又哀傷。

「一只流浪的狗,你們還是不要管它了,也許會有什麼傳染病呢。」路邊賣香煙的小攤販說。

牧野楓卻毫不遲疑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帶著那只狗去了寵物醫院。

「骨頭已經徹底粉碎性斷裂,即使痊愈,它也跛了。」帶著黑框眼鏡、樣子很斯文的獸醫如是說。

「還是,請你盡最大的努力。」牧野楓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模著它血漬干涸凝痂的絨毛,眼中瑩光閃爍,聲音竟然有些微哽咽。

走出獸醫院的時候,羅璃洛忍不住低語︰「溫柔。」

「呃……」他有些茫然不解地看著她。

「你剛才看著那條狗的時候,眼神很溫柔。」她輕輕地嘆息,「我好像從來沒有見你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人。」

眸光依然冷冷清清,他淡淡地說︰「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空有人的皮囊,卻根本不配做一個人。」嘴角又露出招牌般譏誚的冷笑,眼神變得深邃,「而且,比起人類,狗的世界其實單純很多,它們永遠都不懂得什麼是背叛,什麼是欺騙,什麼是詭計,什麼是陰謀。別人對它的好,它會記得;對它不好,也絕對不會忘記。」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憤世嫉俗或者是怨懣不平,而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在陳述一個最淺顯最簡單的哲理。但是卻有一股冷冷的寒意從周身彌散開來,令人莫名地不寒而栗。

那條狗終于還是跛了,牧野楓把它送到了流浪寵物之家,連同一大袋肉骨頭。

其次,她又發現牧野楓是一個很細心很體貼很有禮貌的人。

逛街的時候,永遠走在外側;排隊買電影票的時候,等待的時間無論多長,都不會表現出絲毫不耐煩;坐公車的時候,一定會讓座給老人、孕婦、孩子……基本上,如果車上有一個人站立著,那個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八,都是他;看到路上有垃圾,會隨手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雖然洛飛翔買回來的麻辣燙,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地全部吃光了,但是,他還是看出了她的勉強,從此以後,餐桌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辛辣的食物。除了在毒癮發作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總是淡定而平和。

有時候,羅璃洛忍不住在想,這個男孩子,完美到不像人類,而像誤墜凡間的精靈,毫無瑕疵,卻又和這個世界如此地格格不入。

「你有沒有很生氣,然後情緒徹底失控的時候呢?」有一次,她忍不住問道。

他正閑閑地翻著一本化學書,淡淡地回答︰「沒有。」

「怎麼可能?每個人遇到很生氣的事情,不是都會發脾氣然後破口大罵嗎?」羅璃洛詫異地問。

「發脾氣並不能解決問題。」

「呃……可是,我們需要適當的宣泄呀。」

「那是白痴的行為。」

「你說什麼?」羅璃洛為之氣結,氣呼呼跳到他面前,驀然看到他書本後面帶笑的眸子,戲謔的嘴角,不禁呆住,發現新大陸般,「你在笑耶!牧野楓,我從來沒見你笑得這麼真實過!」

他的笑容,就像戴著一張精致面具的巧妙偽裝。而現在,那麼發自肺腑的笑容,從心底流淌出來,鬢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那般,春意盎然。

然後,她發現他是一個很莫名其妙的人。

這一特征表現在某一天有人很無聊,忍不住抽出他握在手中N個鐘頭的化學書,不滿地抱怨︰「化學書就那麼好看啊?」

「完全不好看。」

「那你為什麼一直在看?我知道你很喜歡化學……」

打斷她的話,微蹙起眉毛,「誰告訴你我喜歡化學?其實我很討厭化學。」

「嘎?」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听,「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討厭化學。」

「你,你胡說!你討厭化學,居然還會學得那麼好?居然還每天都看化學書?」

「不喜歡的東西,不一定學不會,每天都看,也不代表喜歡啊。」他無奈地淺笑。

「牧野楓,你在騙我對不對?」不由自主瞪大了眼楮。

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我沒有騙你,也找不到騙你的理由。」

「呃……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理由的話,你就會騙我嘍?」羅璃洛更加凶狠地瞪著他。

「也許會的。」他居然點點頭。

「牧野楓!」……

一星期後。

盛夏明媚的陽光溫暖地照射著大地,微風和煦,輕輕吹拂起路邊的龍旭柳,碧綠纏綿的絲絛在徐風中翩然舞動。

樓下的綠化帶里,黃色的波斯菊和絳紫色野薔薇爭奇斗艷,鼻端似乎嗅到了馥郁的芬芳。

陽光下,有人悠閑地散步,有人匆忙地趕路,有人快樂地追逐,有人納罕地發呆。

羅璃洛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天,忽然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我都快發霉了。」

坐在沙發上的美少年,從化學書上抬起眸子,淡淡地笑,「好啊。」

「我們去什麼地方呢?」羅璃洛微側頭蹙眉思忖。

他站起來,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一下子遮擋住了大片陽光,「我有一個地方想去。」

「哦,什麼地方?」

他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

九月的太陽,像燃燒的巨大火球,吹在臉頰的柔風,都帶著潮濕的暖意。

已經被拖著走出N公里,羅璃洛抹一把額頭的汗水,忍不住問道︰「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啊?」心里開始懊惱,有冷氣的房間多好啊,為什麼要提議走出來呢?簡直是自討苦吃。

踩著被陽光照射得熱熱軟軟的柏油路,牧野楓拉著她的手,淺淺地笑,「很快就到了。」

陽光下,他的笑容很漂亮,臉頰雖然異常憔悴而蒼白,卻依然絲毫不減精致靈秀,柔美的線條,深邃的五官,粉女敕的唇瓣微微綻開,露出編排如貝的皓齒,笑靨竟然比驕陽還要明麗燦璇,她看得呆住。

那麼神秘兮兮的地方居然是兒童公園,羅璃洛開始懷疑牧野楓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身畔到處都是孩子們肆意飛揚的笑聲和奔跑追逐的身影。

五顏六色的氣球、千奇百怪的飲料小吃、變化多端的玩具……小攤販比比皆是。

「想喝什麼?」他揚眉問道。

羅璃洛看著身旁走過的人,他們的飲料杯子上都插著顏色絢爛奪目的紙花,異常精致玲瓏,老實不客氣地說︰「我要他們那樣的果汁。」

牧野楓走過去買了兩杯果汁回來,一杯塞在她手里。

她看著手中的杯子,卻不是漂亮的紙花,白色的吸管頂端斜插著一柄小小的紙傘,打著百褶,一圈縴細的雪白包裹著淡紫色,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我們的飲料杯子上不是花朵呢?」

「沒有喜歡的,你不喜歡小傘嗎?」

「不是啦。」她悶悶地喝了一大口桔汁,橙黃色的液 體滑進喉嚨,冰冰涼涼甜甜,燥熱感頓時減輕了很多,忽然說道︰「我發現你好像很喜歡紫色,總是用紫色的水筆寫字。」

看著面前的紫色小傘,縴長的睫毛微微翼動,他輕聲說︰「因為,那是勿忘我的顏色。」

明艷的陽光照射進他漆黑的瞳孔,燦若琉璃,卻清冷而寂寥。

羅璃洛不禁有片刻的怔忡。

兩個人並肩走在曲折盤旋的石板路上,牧野楓揚起一只手,空空的飲料杯劃著完美的拋物線,準確無誤的落入三四米外的垃圾桶中。

路邊佇立著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和風中無限伸展著,觸目所及,滿眼的蒼翠。

樹下有一個長條石凳,牧野楓拉著她,在上面坐下。

濃密的樹陰遮擋住了陽光,柔和的風拂過臉頰,說不出的舒暢愜意。

不時有活潑俏皮的孩子們,在眼前蹦跳著一閃而過,牧野楓靜靜看著他們,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眉宇間似乎都浸染了笑意,不只是溫柔而已,而是發自肺腑的心情愉悅,羅璃洛忍不住納罕地問︰「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他點點頭,「真的是很喜歡呢,每當看到他們,總是會讓我聯想起希望、朝氣、熱情和夢想。」

「所以,你才會收養黎雪兒?」羅璃洛有些狐疑,「不過,為什麼最近都沒有見到她呢?」

「她暫時住在飛翔家里。」笑容不由自主凝結了,眼瞳有些晦暗。

「哦。」羅璃洛卻沒有留意到他的失神,心想,他在戒毒,黎雪兒自然不方便留在家里。

「小時候,你有沒有來過兒童公園?」他突然問道。

「當然……呃。」她有些納悶地看著他,「難道你都沒有來過嗎?」

「不是,來過很多次。」他淺笑,「但是都不是我父親帶我來的。」

「哦,那是你媽媽帶你來的嗎?」

「也不是,我媽媽是工廠里的女工,工作很辛苦,根本沒有精力帶我出來玩。」他搖搖頭,「你知道吧?我父親曾經是一個警察。」

羅璃洛點頭。

「小時候,我很不喜歡父親,他常常不在家,即使回來了,也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從來都不陪我玩,也不給我買零食,更加不會給我買玩具。」他輕輕拉起她的一只手,摩挲著,低聲說,「我媽媽有一個好朋友,我叫他‘霍叔叔’,霍叔叔常常帶我來公園玩,帶我坐海盜飛船,坐摩天輪,坐飛流直下……他從來都不會拒絕我的要求,總是給我買各種各樣的零食,和價格昂貴的玩具。」陽光映射進他的眼瞳,折射出異樣的瑰麗光澤,唇畔的笑容卻變得有些蒼碎,「偶爾,我會想,如果這個人是我爸爸該有多好,如果,我爸爸是這個人該有多好。」

「哦,我想他一定很愛你。」羅璃洛溫柔地拂落掉在他肩頭的一片落葉,輕聲說。

「愛與不愛,我不知道。」他淡淡一笑,「但是,他的確對我很好,很溫柔地對我說話,很有耐心地陪我玩官兵抓強盜的游戲,給我講歷史上英雄的傳奇故事。」他想起了霍叔叔撫模著他頭頂時溫柔的大手,想起了他爽朗的笑聲……眸光更加暗淡,笑容摻雜了淡淡的無奈,一直以為,他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另一個父親,一直用超越愛自己父親的心情愛著他。

直到,那一天,七歲的那一天,生命中的分水嶺……離家一星期以後,牧野楓突然回到家,母親以怎樣一種令人毛骨悚然完全意想不到的姿態,突如其來地闖入他的視線,徹底顛覆了他的人生。

心髒不由自主悸痛了一下。原來,有些事情即使過去很久很久,沉澱在心底的傷痕,也絕不會因為歲月流逝而有所磨滅,相反,卻會變得更加清晰而深刻。

「他現在在哪里呢?你們還有聯系嗎?」羅璃洛問道。

「兩年前,他去了新加坡。」他舌忝了舌忝嘴唇,聲音喑啞,眸光閃爍異樣的光澤,「不過,我听說他已經回國了。」

「哦,那很好呀,你們又可以見面了。」羅璃洛笑著說。

沉默了一會兒,他笑笑,低語︰「的確是很好,我等待這一天,也等待了很久呢。」抬起一只手,拂開她額頭散亂的碎發,他溫柔地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呃……」羅璃洛遲疑間,他已經拉著她的手,站起來,向巨大的摩天輪走去。

「可是……」羅璃洛在心里囁嚅,人家比較喜歡坐海盜船啦。

摩天輪緩緩地轉動,大地一點點被踐踏在腳下,整個城市的風景映入眼中,這座城市的綠化很好,處處可見綠意盎然的點綴,即使是高樓林立的市中心,或者是布滿紅磚灰瓦平房的城郊,依然可見點點斑斑的綠樹如蔭,繁花似錦,不遠處的順水河,就好像一條銀色的飄帶,蜿蜒盤旋在城市周邊。

「我從來都不知道,從空中眺望我們的城市,原來也是這麼漂亮啊。」羅璃洛嘖嘖贊嘆著。

「是很漂亮,所以我真的很喜歡這里。」

「我也是耶。」羅璃洛開心地說,「所以當年我父母因為工作關系調到北京的時候,我才無論如何都不肯一起去。」

「為什麼呢?北京可是祖國的心髒呢。」

「都往心髒跑,豈不是會不堪負荷,患上心髒病?」她翻了一下眼楮,樣子很是俏皮。

他垂下眼瞼,忽然說道︰「不是因為姜斌嗎?」

羅璃洛呆了一下,說道︰「你說什麼呢?」

「你們兩個不是住在一起嗎?」聲音變得有些僵硬。

「我們只是同屋共住而已。」羅璃洛說,「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本來就是大學同學,後來又在同一家研究所工作,都是研究什麼分數量子霍兒效應以及凝聚態物質早期基礎性……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兩個從小就認識了,就像親兄妹一樣。」她搖搖頭,「後來我父母調去了北京工作,就把我寄存在他們家里。」目光灼灼地瞪著他,「你該不是懷疑我跟他之間有什麼曖昧吧?」

牧野楓別開臉。

「牧野楓!」她憤憤然,「姜斌從來都沒有把我當作女人,三年前他父母受邀去一家德國研究所做學術交流,當時我也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點不妥啦,所以申請了宿舍。可是,姜斌說,在他眼里,我根本就不是女人,連妹妹都不是,而是‘兄弟’!」她漲紅了臉。

牧野楓神情有些抑郁,「所以,你覺得遺憾嗎?他沒有把你當作‘女人’,而是‘兄弟’?」

憤懣地瞪大眼楮,羅璃洛喘著粗氣,「在你心里我是那樣的女人嗎?心里喜歡他,還對你,對你……」她說不下去了,臉紅得像剛從沸鍋里撈出來煮熟的蝦子。

痴痴看著她,牧野楓眼神迷蒙,忽然說道︰「你有沒有听說過摩天輪的傳說?」

「啊?」羅璃洛眨著眼楮,訝然說,「你好像很喜歡傳說耶,罌粟花的傳說,摩天輪的傳說……那又是什麼?」

「因為傳說都很美好啊。」牧野楓輕笑,「傳說,摩天輪的存在,是為了讓相愛的人,共同跨過天空……」

他慢慢湊近,長長的睫毛翼動著,熱熱的呼吸噴在她臉頰上,肌膚敏感地感知到,這回不止是臉頰,連全身都如火般燃燒起來,呼吸忽然漏停了兩三拍,怔怔看著他,看著他越來越靠近,變成一片白板的臉,腦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他,他,他想干嗎……

他繼續低喃︰「……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在摩天輪升到最高處的時候接吻,就永遠都不會分開。」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弭在彼此的唇齒之間。

此時,摩天輪升到了最高處。

背景畫面是澄澈湛藍的天空,飄渺著婀娜多姿的白雲,如此的美麗,如此的朦朧,如此的夢幻,如此的……不切實際。

從摩天輪上走下來,羅璃洛一直低垂著頭,俏臉一片暈紅。

真的,真的,真的太丟臉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

他們居然忘情到連摩天輪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都不知道。

一直到被周圍雷鳴般的掌聲驚醒,才發現,無端端做了公園里的猴子,觀眾真的很多。

跟在她後面的牧野楓看著她蝦米般弓腰駝背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逸出一絲微笑,「你已經很像一個問號了,難道還想變成句號嗎?」

停住步子,羅璃洛轉身,漲紅了臉,瞪著他,「都是你啦!都是你啦!我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怎麼是我一個人的錯呢?剛才你的樣子也很享受啊。」

「牧野楓!」某人羞惱地叫。

「好啦。」走近一步,拉住她的手,他柔聲說,「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親你的,下次換你來親我好不好?」

羅璃洛開始還怔怔地听著,驀地醒悟過來,叫道︰「什麼下次!沒有下次!你這個……」看看身邊饒有興味揚起小臉看熱鬧的孩子,她把「色豬」兩個字硬生生吞了進去,咽一口唾沫,低聲說︰「也不怕教壞小孩子。」

「我是在告訴他們,什麼是幸福。」牧野楓撩起她垂下的一縷長發,在手中把玩,「你知不知道摩天輪還有一個傳說?」

「牧野楓,你真的很適合當藝術家。」羅璃洛奪回自己的頭發,「沒見過比你更喜歡傳說的人,似乎總是徘徊在夢幻和現實之間。」

「藝術家啊,那曾經是我的夢想。」他低喃。

「那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麼呢?」

「夢想?」他的眼眸中又呈現一片清冷,「那兩個字已經退出我的人生很久了。」

「可是,你的畫真的很棒,連姜斌都說你也許會成為比陳逸飛更加聲名顯赫的畫家,他很少夸人的。」

「如果他知道是我畫的,恐怕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吧?」他冷冷地笑。

「呃。」羅璃洛咂咂嘴吧,「所以他的評價應該是很中肯的。」

他微揚一下眉毛,「想不想知道另外一個傳說是什麼?」

「嗯,也很美麗嗎?」

「也許吧。」石板路上,一個扎著蝴蝶結的小女孩摔倒了,一個穿著天藍色背心、白色小短褲的小男孩飛快跑過去扶起她,很體貼地拂落她身上的灰塵,兩個人手牽手,很快跑遠,牧野楓漆黑的眼瞳變得更加晦暗,「我看過一本叫做《摩天輪的傳說》的小說,並不是很好的故事,很少有男人會喜歡,可是,我記住了里面的一段話,‘眺望摩天輪,就是眺望幸福,那麼高,那麼遠,所以幸福的距離就那麼高,那麼遠,只能眺望,卻無法擁有’,原文不記得了,大意是如此。」

明明是這樣酷熱的天氣,他的聲音卻變得清澈冰冷,仿佛來自遙遠的冰川紀。

羅璃洛打了個冷顫,某種不祥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她勉強笑笑,「這是什麼爛台詞,你居然還會記得。」

「是啊,有時候人類的大腦真的是很奇怪,想記起的偏偏會忘記,想忘記的,偏偏又忘不掉。」他蹙緊眉毛,忽然說︰「璃洛,我們今天約會吧。」

「約會?」羅璃洛一怔。

「就像所有的情侶一樣,逛街、看電影、吃飯、散步……」牧野楓扳著手指頭。

腳下一停,不滿地瞪著他,聲音變得陰惻惻,「你好像很有經驗嘛。」

「我的確經驗豐富……」他看著她,低聲說道,「我曾經和一個女孩交往過三年,我還以為,我們會共同度過生命中的所有未來,牽著彼此的手一起慢慢變老。」他低垂下眼瞼,淡淡地笑,笑容迷離而憂傷。

遲疑一下,羅璃洛低聲說︰「那個女孩是葉無雙嗎?」晶瑩閃亮的眸子陡然間變得黯淡,某種酸酸澀澀的味道在心底瘋狂發酵。

「你也知道她的名字啊。」牧野楓嘴角逸出一絲並不明顯的譏誚。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听到你和她的爭吵。」羅璃洛悶悶地說。

「哦。」他點一下頭,「分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很痛苦,很難過,會無法忍受,但是,我沒有。」

「呃?」詫然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一簇火紅的杜鵑花上,變得有些迷離,「這時,我才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喜歡她。不對,」他輕搖螓首,「或者說,只是喜歡得不夠深而已。我一直覺得,離開她,是因為愛她,是不想讓她因為我受到任何傷害,結果卻發現,原來是因為不夠愛。也許,我跟她在一起,只是因為寂寞而已。」慢慢牽起她的手,他低聲說︰「能夠放手的,絕對不是愛情。」

羅璃洛怔住。

她沒有看到,他眼中涌起的,濃重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