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挺立在她的右後方,隔著幾步遠。
怔忡五秒。從玻璃窗上看見他噴角上揚。汪寒忍不住輕哼。見到異性就微笑示好的雄性動物,發痴嗎?
走人了。但才側轉身……轟!突來的雷電交加,嚇得她丟下傘,雙手反射地搗住耳朵。
一堵牆似的胸膛體貼地靠上來。她轉頭看見男人溫和的眼神,他的雨傘替她遮擋了大雨。砰——蹦!心髒漏了半拍似的,陌生的溫暖竟如此熨燙了她!
「還好嗎?」他開口,滿是磁性的溫柔聲音。
他發痴,她可不花痴呢。彎腰拾起自己的傘。她恢復鎮定,背對他,送出冷聲︰「謝謝。」
男子目送她的水藍圓傘走遠,微笑地含起深籃大傘,長腿跨進古董店里。
不該在街上耽擱時間的!汪寒轉了三趟公車才終于抵達E大。
一踏進校園就听見下課鐘響,她拔腿就跑既然都來了就非逮到那個程亮廷問清楚不可。
教室里,學生早走光了。她趕到教郊休息室,敞開的門內有個年輕人背對她在桌前收拾東西。
叩叩!她輕敲門板。他緩緩的回過頭。
是他!汪寒愣了一下。是古董店櫥窗外的男子!
冤家路窄和有緣人都不適用吧,但就是這麼巧,巧得讓人……唉,懶得多想,她以平淡的語氣問︰「請問。程亮廷離開了嗎?」
如此連名帶姓的,可不是她不懂得尊師重道。她只尊重心服之人,那個程亮廷嘛……哼,先送他兩個大××再說。
「有事?」他平常地問。
他沒認出她?很好。一個在街頭對她痴痴笑的陌生男人,要是讓他記得她不免要來段熱情的驚喜哈啦吧?她光想就覺得煩了。
「當然。」她一口氣說。沒事找他干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請說。」他同樣簡短道,並回轉身整理東西。
「告訴你?」她不禁打量他的背影——很挺拔的身材,休閑衣搭配牛仔褲,考就的衣料讓他穿出率性,嗯!手臂上的肌肉很結實。膚色稂健康,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可氣質不似毛躁的大學生,也不大可能是老師吧,那是……「你是程亮廷的助理?」研究生擔任教授助理,最有可能了。
他從容地轉身,單手捧著一疊文件和講義,微笑道︰「算是吧。」
「那。請你帶我去找他。」她要求。不細想他的含糊語意,因為向來就懶得多想,可要不是這種懶,也不至于被當得莫名其妙,都新學期了才追究上學期的成績。
他走向前。「長話短說好嗎?我們邊走邊聊。」
「我只想當面跟他談。」她忍不住煩躁。她和這人有什麼好「聊」的?現在的教授都像大老板嗎?學生私下要見他們一面也要有個助理像秘書一樣先幫他們過濾?
他停下,距離她兩步遠,溫和地商量︰「這樣吧。把你的電話留給我,我們再聯絡。明天早上好嗎?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見他?汪寒狐疑地瞅他。
也罷。她很快地想。這些半夜不做虧心事也怕學生叩應的教授是可理解的。據說有種學生總在期末的時候找上教授,又哭又跪的拜托教授別當掉他。很多教授都怕遇上這種麻煩學生,所以不給電話、不給住家地址。
可,她跟那些「混蛋」不能相提並論吧!雖然她不愛上課也算是名簽上有名的,要是教授將出席率列人學期總成績計算,或她考試考糟了、忘記交報告。她就是活該被當,但這會兒她怎麼算都該有及格成績的,那程亮廷當得了她才奇怪呢。
汪寒從背包抽出一張紙,迅速地寫下「寒舍」的電話和地址,遞到他面前,簡單明了的說︰「明天下午三點。最好請他親自見我。」管他早上有空,她從不配合別人的。
他也干脆瀟灑,看也不看的將紙張夾進手上的資料夾,挑眉問︰「我可以走了?」等著她批準呢。這來勢洶洶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態度近乎無禮吧。
他忙,難道她很閑呀!她轉身就走,心想這男人最好守信,若敢敷衍她,到時候不只程亮廷要寫悔過書更改她的成績,他這個小助理也要倒大霉了。
隔天上午。汪寒難得早起,乖乖的上完三堂課,便動身前往「寒舍」。
「寒舍」佔去了她生活中的大半時間。所得到的報一卻只夠應付她的房租水電費,其它的生活費全靠她在補習班兼職改考卷的微薄薪水支撐。
盡避生活拮據,她卻愉快。冉姑姑說對了。她適合「寒舍」。「寒舍」那股幽寒、靜謐的氛圍教她眷戀,還有「寒舍」的朋友——阿裴說她們都像一陣風。來來去去難得踫頭。但她們對「寒舍」有一致的寄托和歸屬感,誰也不舍得放棄。
鑽研命理的陶姑姑早算出了這點吧?幾個素昧平生的人,將延續她的夢想,無須理由地。
汪寒在校門口的路邊等綠燈。
從H大到「寒舍」必須轉兩趟車才能抵達,但「寒舍」離她的租屋處不遠,晚上阿裴會騎小綿羊送她回家,偶爾,她也跟阿裴睡在「寒舍」的閣樓。
「汪寒。」
她听見身後的叫聲,回頭看見戴著方框大眼鏡、穿著白襯衫藍色長褲的樸實男生——「嗨,管家伯。」僅是別他一眼。管家伯是她的專科同學,和夏天天一樣畢業後插班進H大念專科的本科系「槍物」。
「你、你沒課了嗎?」管家伯漲紅了臉。從專科到大學,他暗戀她七年啦。
「嗯。看見天天沒有?」她心想著有幾天投看見夏天天了。
「夏天天啊?沒、沒有耶。」整整一暑假、將近三個月沒見到汪寒了。他的想念只換來她的冷淡……唉!
天天怎麼也學她翹課了?汪寒覺得奇怪。
雖然汪寒和夏天天同年,汪寒外表沉靜看似成熟,事實上。夏天天比她會照顧人,若不是夏天天罩著她,她也無法混得如此逍遙。
夏天天幫她選課、幫她跟同學借筆記、還照料她的懶人生活,從專科到大學,夏天天自動幫她做了好多事,就算是兩人剛認識的時候汪寒不給她好臉色。夏天天還是沒放棄她。
即使再熱情的人,也難保不會被汪寒的冷淡無所謂氣走,但夏天天就是不!
有次,兩人約好了假日到圖書館看書,汪寒卻一覺睡到傍晚才閑散的出門去,沒料到夏天天還等在兩人約定的書店門口。
夏天天在大雨中等了她三小時,一見到她只是開心的嚷︰「你總算來啦!」
在那個手機尚未普及的年代,等不到人、又聯絡不上是常有的。汪寒問夏天天︰「我一直沒出現你怎麼辦?」
「繼續等啊。你早晚會出現的嘛。」夏天天固執傻氣的說。
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後,汪寒開玩笑︰「天天,我要找一個像你一樣的男生愛我。」
「像我有什麼好哇?」夏天天咧嘴笑著。
「你開朗。你了解我,你可以忍受我,我懶得在感情上花心思,你也不會怪我,我跟你在一起最輕松自在了。」汪寒以自我的喜好出發細數夏天天的好,因為她是有自覺的,她太了解自己的缺點了。缺乏自覺的人總盲目的愛人及索愛,找個不適合的對象如同給生活添上一道枷鎖,結果落個害人害己的結果。
「那好哇!我也很喜歡你喔,你真的找不到像我的男生,我們就在一起吧。」夏天天開開心心的回她。
綠燈亮了,汪寒跨出步伐。她不消極、不悲觀。只是太有自覺了,加上懶得配合別人,因而不期待感情。
「我、我們一起、一起吃飯好不好?好久沒見了,我想、想跟你聊聊天,好不好?」管家伯鼓起勇氣跟上她,結結巴巴地說。
汪寒邊走邊看手表。
「吃早餐還是午餐?」還沒十一點。沒吃早餐。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了呢。
「我們……去吃早餐,再吃午餐,然後逛街、喝咖啡。吃晚飯,再吃消夜。」他忘了緊張,興奮的計劃著。
「管家伯,吃一餐就夠了。還有,我不喜歡咖啡。」當她是豬、還是飯桶了?
「對、對不起。我們去喝……冰沙,冰沙好不好?」
她點點頭。少了夏天天纏在身邊挺寂寞的,現在有老同學陪吃飯倒也不錯。
「真的?真的好嗎?那我請客,我請客哩。」做夢啊……「嗯,你請客吧。」總財產剩兩千元不整。離月底領錢還有十天呢,平常吃喝全在「寒舍」打發。外食能省則省,偶爾也該善待一下自己的腸胃。但……她。汪寒是不虧欠人的。
「這次你請下次我請。」她補充。若不是窮癟了,要她佔小便宜可不容易匿。
「還、還有……下次?」管家伯兩眼瞪宜,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耶,是老天爺可憐他多年的痴心暗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