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事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因為想到即將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菲爾格斯王的心情格外的愉快。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似乎在與軍務大臣閑談的宰相,目光在標出時間刻度的沙漏上一轉,就用連菲爾格斯王也可以清楚听到的聲音,談起了一件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剛才看見近衛軍的費拉騎士進了宮,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有點奇怪。費拉騎士不是昨天和明天輪值的嗎?」
「有這樣的事情?那倒確實有點奇怪。」不知宰相意圖的軍務大臣只能這樣含糊地回答著。
而看見菲爾格斯王雖然听見了這段對話,卻好像沒有放在心上的表情,宰相再次開口︰「說起來,費拉騎士是個很偏激的年輕人吧?上次嚷嚷著說在陛下的身邊有該死之人,必須要鏟除的,不正是他嗎?」
這句話終于在金發男子的身上產生了激烈的反應,霍地立起,一句話也沒有說,菲爾格斯已經猛地沖過隱蔽的宮門,消失在門簾之後。
看見了國王的這種奇怪舉止,大臣們面面相覷了片刻,軍務大臣才終于開口︰「宰相閣下,您今天的話中,似乎都另有深意啊?」
宰相淡淡地一笑,「閣下多心了。不過看陛下剛才沖進宮中的樣子,似乎今天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吧?」
「既然閣下都這樣說了,那麼我們就唯有再多等片刻,看看陛下究竟會有怎樣的吩咐了。」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軍務大臣的目光投向了門簾仍然還在微微擺動的、菲爾格斯王沖過的暗門。
「伊璐!伊璐!」還沒有回到寢宮,菲爾格斯已經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而高聲地叫起了她的名字。該死!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招,一定是那些臣子們,眼看自己不可能會采納他們的意見,就干脆采取行刺這樣卑鄙的手段。雙手緊緊地捏成拳,因為難以壓抑的怒火,而令得他的臉色變成鐵青。
如果,如果讓他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有任何的不測,他,菲爾格斯在這里發誓,一定要把與此有關的所有人,一個不留地吊死在中央廣場,讓他們體會最卑賤的奴隸的死刑,讓這些人即使到了黃泉也羞愧得抬不起頭來。貴族,他們這些貴族和大臣,如果膽敢傷害到她,他就不惜用最殘忍的方法去對付他們。
發現寢宮中沒有她的身影以後,他蒼冰色眼眸中的神色更是駭人起來,隨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抓住一名女僕追問︰「伊璐呢?有沒有看見伊璐?」
從來沒有看見過君王如此憤怒的侍衛和女僕們,一個個都瑟瑟發抖,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伊璐的去向,于是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就是在這時,遠出傳來了一聲尖叫。菲爾格斯丟下手中的女僕,大步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奔去,雖然不是她的聲音,可是,他還是很害怕。
「陛下!陛下!」一名驚恐萬分的女僕從一個隱蔽的角落中猛地沖出來,看見了他以後就上氣不接下氣地指向那個角落,「殺人,要殺人了……」
不用她再多說一個字,因為菲爾格斯已經听見了長劍揮舞而下的風聲,驚慌地沖入那個角落,正看見宰相所說的那個名叫費拉的騎士一劍劍地向她劈下,而她仗著自己的靈巧在極力地閃躲。
血,她的嬌軀之上竟然有血。她受傷了?這一刻菲爾格斯連眼楮都已經因為狂怒而發紅,仗劍疾沖到她的身前,他的劍冷冷地架在了費拉的長劍之上。
「陛……下……」震驚的費拉不禁松開了手中的劍,「當啷」一聲,長劍墜地的同時,他也跪倒在菲爾格斯的腳下,可是卻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做出任何的申辯。
「拿下!」菲爾格斯憤怒地開口,丟下手中的劍,無暇再去管任何人,一伸手已經把她的身體橫抱了起來,大步向寢宮中走去,同時再次開口,「傳最好的宮廷醫師。」
「菲爾格斯,我沒有事,只是輕傷。」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軍官突然之間就對自己拔劍相向,伊璐還是輕聲地撫慰處于狂怒狀態中的他。
「朕不允許,即使只是輕傷。朕絕不允許有人令朕心愛的女人流血或流淚……今天的事,朕一定要追查到底。」咬牙切齒地說完,他的情緒終于有些平復下來,輕輕地把她放在了床上,細細查看她身上的劍傷。
「不要再追究了,菲爾格斯,別再大開殺戒。」她輕輕地說。
可是這一次他不肯妥協,她所說的任何話,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听從,可是只有這一次不行。那些大膽的東西!他早就已經清楚地警告過他們,如果這次他不對有關的人進行最嚴厲的懲處,那麼她在王宮中的安全就永遠也得不到保障。得罪了王國中所有的貴族又怎樣?得罪了整個王國又怎樣?既然他們敢讓他心愛的女人流血,那麼也就要有付出血的代價的相應準備。
「伊璐,請原諒,這一次的事情,朕絕不會姑息。」
果然就如宰相所預料到的那樣,一場颶風很快席卷了整個的王城。因為伊璐的被刺,菲爾格斯王發誓要追查到底,行刺的費拉被押入了大牢,受遍了最嚴酷的刑罰。菲爾格斯不相信這次的事情,只是費拉一人的臨時起意,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貴族,和更有權勢的大臣在指使著他。
可是受盡了各種酷刑的費拉,仍然堅持行刺伊璐只是他自己的主意,因為他不甘心看著自己所崇敬的君王,變成只會圍著女人轉的可憐蟲。這樣的供詞當然只能更招來個性激烈的菲爾格斯王的憤怒,在他的嚴令之下,王國的憲兵隊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和毒辣的方法,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去拷問費拉,最後仍然得不到背後主使者的姓名。
因為這樣的結果而更加激憤的菲爾格斯王,終于下達了最嚴酷的命令。不僅僅是行刺者本人,甚至連費拉所有的親友也都受到了株連,最後他還親筆更改了王國法院對費拉的判決,不是采取一般的使用在貴族身上的斬首死刑,而是用對待奴隸那樣的方法,命令把費拉吊死在中央廣場。而費拉的親友,也監禁的監禁,流放的流放。
菲爾格斯王對費拉一案的處置,招致了群臣和貴族們的不滿。因為他竟然漠視貴族階層整體的榮譽,像處死一個奴隸和賤民那樣地處死一個貴族。然而面對洶涌澎湃的大臣們和貴族們的反對之聲,菲爾格斯王蒼冰色眼眸中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改變,而只是冷酷地說出了這樣的話︰「朕早就警告過所有人,無論是誰,如果膽敢踫朕所愛的女人,朕就發誓要用最嚴厲和殘酷的手段對待他。朕從以前就以永不食言著稱,那麼,朕也就永遠不會推翻自己所說過的這句誓言。」
反對的聲音在菲爾格斯王的強硬和鐵腕之下,表面上似乎已經逐漸地平息,可是暗之國度的政局,從此開始暗潮涌動起來。群臣和貴族的不滿,使得一直因為有心圖謀王位而被菲爾格斯王放逐到了遙遠邊境的王弟格恩的勢力,開始慢慢地擴張。
悄悄從流放之地返回王城的格恩,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與宰相策劃一場推翻菲爾格斯王的宮廷政變。
光之國度的王城拉特,此時也剛剛結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內戰。大陸歷四一一年九月六日,帝國將軍卡迪亞在卡拉平原大敗西塞萊的軍隊,一半以上的叛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降,另外的則全部被卡迪亞的軍隊所擊潰。叛亂的領袖西塞萊,在最後關頭拋棄了所有跟隨他的大臣和將士,逃出了光之國度的領土,不知所蹤。
九月十六日,平息了全國各地叛亂的卡迪亞,集結了光之國度所有的機動兵力,約四十萬大軍,返回了王城拉特。在王城,他立即就被希爾尼特王冊封為帝國大將軍,兼任軍務大臣一職,總掌全國的兵權。一直動蕩不安的光之國度,至此,終于呈現出了一幅復蘇的繁榮景象。
「陛下。」輕輕地走進王宮中希爾尼特王的書房,凝視著正默默看著桌上地圖的希爾尼特,卡迪亞心中不無感慨地輕喚了一聲。和平之日,當日他們三人多次在一起幻想的和平之日終于已經到來,可是,他們又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啊?在揮軍作戰的時候,他不敢去回憶妹妹那美麗的身影,只有讓戰事佔據自己整個的心房。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他的心就比當時更加的痛了起來,幾乎每時每刻都會想起她。她在暗之國度的這些日子,究竟過得怎樣?
「卡迪亞,」銀發的男子從地圖上抬起頭來,這一瞬淡藍色的眸中也掠過與同伴那黑眸中完全相同的懷念和痛楚神色,「是時候了,該我們去實現對她的諾言,接她回國的時候了。」
「陛下,您已經決定這樣做?」
「朕無法再忍耐下去。卡迪亞,朕相信你也同朕一樣無法再等。」曾經有多少次在夢中看見過她?就是因為她的倩影,以及對她所許下的那個諾言,才讓他在最艱苦的時候也不曾想過放棄。現在他們已經取得了勝利,而她卻仍然留在苦海之中。當初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他這個無用的王,她這個柔弱的女子肩上,已經承擔了太多的痛苦和責任,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坐視她而不管。
「陛下,如果您真要這麼做,那麼請讓微臣做一個詳細的部署。」
「卡迪亞,探子回報,上個月的二十三日,暗之國度的王城突斯坦,發生了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
「陛下所指的,是費拉事件?」
沉靜睿智的美男子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凝視在他的面上,「听說費拉所要行刺的,就是伊璐。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事件,卻好像牽涉到了暗之國度的政局。我國的密探多方打听,听見了隱約的傳聞,有人想要趁機謀朝篡位。」
卡迪亞的臉色嚴肅起來。如果暗之國度真的發生內變的話,那麼留在菲爾格斯王身邊的伊璐,豈不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之中?所以希爾尼特王才會這麼急切地想要領兵去救她回來嗎?
「如果真有政變發生,那麼借著暗之國度內亂的機會,我們可以從中取利,不用耗費過多的兵力,就有可能逼迫菲爾格斯王交回伊璐。」到時候,只要提出以幫助菲爾格斯王平亂為代價,就可以救回妹妹了吧?
可是希爾尼特的臉上,卻沒有這麼樂觀的表情。菲爾格斯王,他曾經僅為了伊璐一人,而釋放自己的愛將和三萬的將士,更放棄可以征服的領土而撤軍回國。這樣的男人,就算真到了絕境,他會輕易地交回伊璐嗎?
如果是自己的話,如果他像自己愛她那樣深的話,就一定會拒絕的吧?希爾尼特王的心頭,慢慢涌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