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覺背上被荊棘和石塊弄得很痛,艾塞斯的心里卻還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她並沒有受傷。
但是立即,他被自己這第一個想法給嚇住了。開什麼玩笑?她沒有受傷,自己為什麼要感謝天地?自己這些天被她虐待得有點傻了?否則為什麼要奮不顧身地撲上來救她?像她這種毫無心肝的家伙,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心里一陣慌亂,但他很快為自己找到了理由。自己之所以會緊張,害怕她受到傷害,是因為以這家伙的惡劣個性來看,絕對會把所受的大小傷害統統都算在自己的賬上。她一路上平平安安,自己的日子也會好過得多。
對,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當她遇險的時候,自己的身體才會第一時間沖出來保護她。
在心里盤算出了答案,艾塞斯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這才發覺,自己仍然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而且……
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希望自己的感覺出了錯。但是,然而……他的手忽然變得僵硬起來,再不像平時在酒館里玩紙牌時那麼靈活,可是即使如此,還是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覆在了一個十分柔軟的地方。
神啊!難道自己真會如此不幸,踫巧模到了最不應該模的地方?
不用神再告訴他答案了,因為亞修的臉忽然出現在了艾塞斯的視線之中,看見他被嚇得面青唇白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艾塞斯知道自己果然捅了個天大的馬蜂窩。
「你……」夏莎拉終于喃喃地開了口,嚇得艾塞斯立即觸電似的把手拿開,同時額頭上有冷汗開始向下滴。
夏莎拉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她慢慢地坐起身來,若有所思地回頭向艾塞斯看了一眼,這一眼令得艾塞斯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又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種反應令艾塞斯模不著頭腦,他也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發現夏莎拉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臉上,不由更加地忐忑起來。
但夏莎拉還是用那種探究似的眼神瞅著他,半晌,才忽然轉向一旁的亞修,「隨從A,快去打掃一下戰場,做好出發的準備。」
如蒙大赦,艾塞斯提得高高的心稍微放了下來,撿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長劍插回了劍鞘中,準備向自己的馬兒走去。
「我說隨從B,現在該是我們算賬的時候了吧?」
夏莎拉的聲音卻陡然在他的身後響起,艾塞斯全身都是一僵,驚慌地轉過身來,目瞪口呆,「算什麼賬?」
夏莎拉狡黠地笑了笑,自衣袋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艾塞斯認出那正是自己在塞靈行業公會所接下的委托書。
「這張契約上寫明,你是用三百個香格里拉幣賣身給我的吧?」
艾塞斯跳了起來,「什麼賣身?我只是被你雇用來當護衛,契約只在到達風之國度的王城艾西亞的這一路上有效。」
「好吧,不過我記得我們曾經有言在先,如果今夜我睡得不好的話,就從你的薪水里扣除五十個香格里拉幣。你竟然讓一群山賊打擾我休息,這五十個香格里拉幣我是扣定了,你應該沒有怨言吧?」
艾塞斯說不出話來,而夏莎拉卻面不改色地繼續說下去︰「還有,剛才在你危急的時候,提出用二百五十個香格里拉幣請我救你一命,我答應了。所以現在,我們暫時算是兩訖,直到艾西亞為止,我一個香格里拉幣都不必付給你。沒錯吧?」
也就是說,自己這一趟給她做牛做馬不說,最後還會連一個子兒都拿不到,統統算是白干了?艾塞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吧,算她狠,算自己倒霉做了賠本的生意,下次如果再看見她夏莎拉,自己一定要有多遠走多遠,絕不能再自投羅網。
不料竟然還沒有完,夏莎拉將那紙契約塞回自己的衣袋里,怎麼看都不像有什麼好意地盯著艾塞斯,再次開口︰「剛才那只是零頭,下面所算的才是最主要的債務。」
「什、什麼?還有?」艾塞斯再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你的手剛才模到了我身體上最重要的部位了吧?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這麼算了?要知道,處女的身體可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何況我又是獻身給眾神的神職人員,而且我還是這片大陸上最為美麗的神職人員呢。所以,你剛才的行為絕對是不可饒恕的。」
夏莎拉義正詞嚴地說著,艾塞斯則越听臉色越是煞白,好不容易等到她停頓了一下,剛想要申辯一兩句,卻被她那紫羅蘭色的眼眸極具威嚴地一瞪,不由自主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不過,念在你跟隨了我一段時間,而我又是一個仁慈的雇主,所以決定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話鋒一轉,夏莎拉用悲天憫人的口氣說下去,「為了補償你的行為所帶給我的精神損害,安慰我那顆純潔而又虔誠的心靈,你要支付給我十萬香格里拉幣的賠償金。」
「十、十萬?」艾塞斯慘叫了一聲,聲音在寧靜的夜空中傳出了很遠。
夏莎拉的眉毛高高地向上揚了揚,「太少了是嗎?要知道,我實在是個非常仁慈的雇主啊。我本來可以把這件事情通報給行業公會的,還可以到處去宣揚。想想看,專門騷擾美麗女雇主的**佣兵,這是多麼震撼的一個稱號,你會名揚全大陸的……」
不錯,他是會名揚全大陸的。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會臭名遠播才是真的,佣兵這一行就不用想再做下去了。艾塞斯郁悶地盯著對方,把抗議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而且……」夏莎拉伸出一只柔軟細女敕的手,輕輕模了模自己臉頰上的劍痕,這個動作令得艾塞斯的心跳又停頓了片刻。
果然,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和艾塞斯所猜測的一樣︰「剛才你弄傷了我最寶貴的臉頰,在我那舉世無雙無以倫比的美貌上留下了污點,這種破壞眾神所創造的精美藝術品的行為同樣罪大惡極。不過,仍然因為我很仁慈,所以我決定,也只收你十萬香格里拉幣的精神損失撫慰金就算了。」
「可是,那是因為我要救你,才會不小心劃傷了你的臉。怎麼可以把這筆賬也算到我的頭上?你應該去找那群山賊才對。」艾塞斯恨不得立即抓住那個名叫拉特的山賊對質。
「劃傷我最寶貴的面頰的那柄劍是你的吧?它是從你的手里飛出去的沒錯吧?契約上寫明你應該把我毫發無損地送到艾西亞,也就是說,就算我多掉了一根頭發,也是你的失職。何況現在根本就不是這麼小的事情,我的臉受了傷,目前還不清楚會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我預先警告你,如果無法痊愈的話,我絕對會再找你索要進一步的賠償的。是你違反了契約,沒有保護好我才令我受傷;而且是你親手用你的武器弄傷了我,賠十萬香格里拉幣是很少的了吧?」
夏莎拉的長篇大論,令得艾塞斯目瞪口呆。听起來,她所說的確實很有道理。艾塞斯心里也隱約認同,像她這樣絕世的美女,損害她的美貌絕對算得上是一種犯罪。只不過,現在她竟然要自己賠償二十萬的香格里拉幣,自己怎麼可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
像是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嘩啦」一聲,夏莎拉已經取出了一卷紙,在上面用羽筆「刷刷」寫了幾筆,然後塞進艾塞斯的手里,「看你的樣子,這筆錢一定拿不出來吧?那麼,就先簽了這個。」
艾塞斯借著模糊的月光,向紙上仔細望去,只見上面寫著這樣的一段話︰「我艾塞斯,因為傷害了夏莎拉小姐最為珍貴的身體及其他不當行為,願意賠償二十萬香格里拉幣作為補償。在還清上述款項之前,我自願充當夏莎拉小姐的隨從,任憑差遣,絕無怨言。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這,這簡直就是簽下了賣身契嘛!以艾塞斯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可以肯定自己這一輩子都絕無可能還出這麼一大筆錢來,那豈不就是要永遠為這家伙做牛做馬?
看見他稍為猶豫了一下,夏莎拉的臉就拉長了一點,「你……該不會是想要賴賬吧?隨從A,剛才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的,如果這個家伙膽敢不認的話,你就要給我好好地指認他,向世人揭露他的罪惡,听見了沒有?」
一直裝作在收拾行李、其實卻在偷偷留意著兩人間所有對話的亞修,聞言十分同情地瞥了艾塞斯一眼,然後怪怪地咳嗽了兩聲。那咳嗽聲令艾塞斯覺得,他是在提醒自己,在目前這種情形下,自己最好還是乖乖地簽字比較明智。
這倒也是,艾塞斯心中暗忖,這個名叫亞修的青年,看來以前就曾經很不幸地落入夏莎拉的魔掌之中,但最後還是成功地月兌逃了,他一定有什麼應付夏莎拉的好辦法。既然他建議自己先簽字,那麼自己就應該听從他的,然後再向他打听該怎麼從夏莎拉的眼皮底下成功月兌身。
重重地嘆了口氣,艾塞斯認命地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最後一筆還沒有完全畫完,夏莎拉已經劈手奪了過去,滿意地看看,小心地塞進了自己貼身的衣袋之中,然後興高采烈地上了馬,揚鞭一指前方,道︰「現在有了你們這兩名忠僕,總算是稍微符合本小姐的尊貴身份了。听著,我們現在開始向水之國度的渥頓城前進,而我們這趟旅程的最終目標,是風之國度王城艾西亞。」
「風之國度?」亞修吃驚地張開了嘴,但是意氣風發的夏莎拉根本就沒有听見他的這一句微帶抱怨的詢問,當先策馬向前奔去。
艾塞斯卻拉著自己的馬走過來,用肩頭撞了撞他,「我說,能不能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擺月兌她的?」
亞修轉過頭來,更加驚訝地望了他一會,終于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嗎?這個修女可是我們佣兵界永遠無法擺月兌的噩夢啊,只有她厭倦和拋棄我們,從來就沒有人可以主動擺月兌她。」
艾塞斯張大了嘴巴,「可是、可是你既然知道,剛剛……為什麼還暗示我簽下那紙契約?」
金發青年那湖水一樣蔚藍的純淨眼眸,帶著滿滿的無辜凝望著他,「剛才,我明明是在暗示你死也不能簽字的吧?」
艾塞斯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只能夠呆呆地站在原地。
跳上了馬背的亞修,回過頭來看見他這副樣子,卻竟然又開了口︰「不過,沒想到你還挺受她重視的啊。」
艾塞斯不解地抬起頭來。
「在我之前,據說創下了最高記錄的人,是欠了她十萬香格里拉幣。後來,我被迫欠了她十五萬,本以為這已經是極限了。想不到,你在一夜之間,就可以欠下她二十萬香格里拉幣。照這樣下去,你很有希望成為她最大債務人嘛。」
「咕咚。」艾塞斯的心髒再也不能承受這麼大的打擊,平生第一次很沒有面子地昏倒在地。
金發青年俊美的面上,現出了淡淡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了下去︰「不過,這樣一來,其他的債務人們,包括我在內,日子應該就會好過一些了吧……」
轉頭再望望前方那優美的背影,他的眉微微地蹙了蹙,「只不過,那個修女,為什麼忽然要跑到艾西亞去呀?」
他的神情卻又慢慢地舒展開來,喃喃道︰「不過,有她在的這一路上,又會大大地熱鬧一番了吧?」
這時候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初見到夏莎拉時那樣,避之唯恐不及,反而,竟似有些淡淡的喜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