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步一停,一步一皺眉,到電梯這段不足十米的距離,在席祖兒今天看來,竟然比萬里長城還要長。
「真是看不下去了。」陸文在後面搖頭嘆氣。
「我也看不下去了。」許琪也跟著搖頭。
然後兩個人對視一眼,達成了默契。
「喂,許琪,你突然放手我會摔倒的。」突然失了依靠,席祖兒不滿地叫出來。
「還是我來幫你吧。」
「啊……」突然被人打橫抱起而失了重心的席祖兒本能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老板,我看還是讓陸醫生送你回去好了,我先走了,拜拜。」說完,許琪不給她任何挽留的機會,快速閃人。
「許琪——」席祖兒咬牙瞪著關上的電梯門,然後喃喃地把話說完,「有種你就不要再在公司出現。」居然這樣出賣自己的衣食父母,真是好過分!
「我們也走吧。」他抱著她走向總裁的專屬電梯。
席祖兒皺眉看著他,「我們這個樣子不大好看,你還是放我下來自己走吧。」這樣親昵的接近,讓她的心跳都有些失去平穩。
陸文不以為然地挑眉,「我不認為你的腳真的可以讓你這樣任性。」光看她剛才走路的情形他就明白,她是相當、十分的怕痛。
「至少不會比現在尷尬。」她得祈禱從公司到家的這段路上不會有意外發生,否則社交版一定會出現她的大名。
听到她的咕噥,陸文笑道︰「小姐,現在是我在出力氣,你這樣抱怨有些失立場哦。」
席祖兒自我調侃地回了一句︰「那倒也是,要是讓我抱你肯定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有道理。」陸文毫無異議地點頭附和。
「還是放我下來吧。」席祖兒不死心地繼續說項。
「到停車場就放你下來。」
他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堅持的意思,可是,她卻百分百肯定,他沒有放她下來的打算,真是……很想罵人。
「那你送我到家門口就好了。」她是絕對不會給他登堂入室的機會的。
「好啊。」
看他答應得這麼干脆,她反而有些遲疑了。
「當」的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
「現在我們去你停車的地方。」
「好……」她的話音未落就被一陣撲面而來的鎂光燈給閃得伸手遮眼,「怎麼回事?」
陸文老地道將席祖兒護住,表情冷淡地看著那群舉著相機拍個不停的人,「不好意思,席小姐腳受傷了,麻煩你們讓一讓。」
「請問你們是什麼關系?」
「對不起,我不會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
「席小姐,您這樣跟別的男人當眾摟抱,不怕陳習先生會生氣嗎?」
陸文的臉色為之一沉。
「這個問題我今天回答你們,」席祖兒故意停頓了一下,在確定收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後,繼續說,「我跟陳習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而這位先生是我的家庭主治醫生,現在我的腳受傷了,只想早點回去休息。」
「席小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麻煩讓讓路。」
「你們難道沒有別的關系嗎?」有人不死心。
席祖兒笑了,興味地看著那個人,「就算我說沒有,難道你就真會按我的回答如實見報嗎?」
陸文看著她也笑了,「這算不算是一個傳媒人士的真實心聲?」
「你要這麼認為我也不反對。」她的回答模稜兩可。
「你這樣是給我面子呢還是駁我面子呢?」他挑眉望著她。
席祖兒看了眼圍著他們的記者,無奈地吁了口氣,「你要再這樣追問下去,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陸文笑了起來,抬頭看向圍著他們的人,「你們要是再不讓開,惹惱了席小姐,恐怕就只能接到她的律師函了。」
這個男人即使威脅人家也這樣撇清關系,會不會有點過分?席祖兒很不爽地微眯了眼。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向後散開,無論誰接到席大總裁的律師函都不是件開玩笑的事,即使非常具報道性,也會讓他們就此塵埃落定再難翻身。
「看來律師函確實不討人喜歡。」他有些感慨。
「這樣看來,我的男友豈不是應該找個律師?」席祖兒笑了起來。
他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笑臉,「你是在建議我現在去考律師嗎?」
席祖兒抿了抿唇,無言地掃了眼仍舊沒有離去的記者們,迅速地捕捉到了他們臉上、眼底閃過的興奮之情。
「你再不送我回家,我可以肯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什麼事?」陸文好像突然之間變得遲鈍了起來。
「我想我的家庭醫生是應該要考慮新的人選了。」席祖兒說話的語氣很雲淡風輕,就連表情都太過悠閑,完全不像是在威脅人。
但是陸文卻深刻地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感,只好故作輕松地聳肩而笑,「我保證你的腳在最短時間內恢復。」
席祖兒沒有理他,只是朝那群依舊留戀不去的記者看去,唇畔的笑頗意味深長,「要我擺幾個POSS讓你們拍嗎?」
看著那群人瞬間作鳥獸散,陸文從心底發出一聲嘆息,笑面虎的威力遠非常人可比啊。
兩人一上車,她就伸手掏向衣袋,然後神情一愣,再繼續掏過褲袋,她終于認識到一件事——她的手機放辦公室了。
「陸文,電話借我。」她相當理所當然地轉向充當司機的某人。
「哦。」他非常合作地遞過手機。
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在對方接通的瞬間,席祖兒毫不客氣地發出質問︰「出賣自己的老板有獎嗎?」
「哪有啊?」
「那麼我請問許琪小姐,那些記者怎麼可能那麼巧地出現在我搭乘的電梯門口等抓拍?」
「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你是各大記者爭相報道的熱點人物,他們可是整天在公司附近轉悠的啊。」
「是嗎?他們居然已經可以神通廣大到對我下樓的時間也拿捏得剛剛好?」
陸文忍不住分神瞄了一眼,她好像真的有些光火了。
許琪在彼端沉默了一下,然後聲音透著幾許興奮地響起︰「況且,老板你不是有講過,娛樂民眾是我們身為傳媒人士應盡的義務不是嗎?那偶爾犧牲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很好!席祖兒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事實證明,她的培養手段是相當成功的,這個當初甚至可以說有些羞怯內向的許大秘書小姐,現在已經開始升華到連她都只能仰望的分了。
憋住,一定要憋住。陸文在旁邊拼命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種情況他要敢破功失笑,下場絕非一個「慘」字就可以形容的。
「從明天開始,」她一個字一個字極其緩慢地從牙齒縫里往外蹦,「我會讓各分公司陸續交一些企劃案上來,請你開始持續加班,OK?」
「老板,不要啊……」某人開始慘叫,魔鬼訓練又要再次上演?太恐怖了,不要啊。
「受不了,我不介意你遞辭呈哦。」她表現得非常民主。
「老板……」要是舍得,早在當年開始魔鬼訓練的時候她就閃人了啊。
「那就這樣好了,我會在家好好養病,希望我重新上班的時候你一切搞定。」她愉快地收線掛機。
「你整她的吧?」他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這叫周瑜打黃蓋。」
「看得出來。」她們的關系已經超越了普通的老板員工,甚至可以不客氣地說,她們是很鐵的姐妹淘。
事情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席祖兒無奈地望天。
桃花運,桃花運其實就是麻煩的代名詞。
她是商人,商人啊,怎麼最近社交版、娛樂版頭條頻頻出現她的名字?
皇冠財團陳習,國際影星任天王,再加上一個關系曖昧不清的家庭醫師——三個男人把她最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用力將幾份晚報揉成一團,直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內,然後將自己狠狠地甩進軟椅中。
書房很安靜,可她的心卻無法像安靜的書房一樣平靜下來。
順手從書櫥內取下一本書,煩躁地翻開書頁準備靠讀書讓心情平復下來。
書的內頁靜靜地躺著一張相片,照片上是一個漂亮到極點的男人。如果一個男人只能用漂亮來形容的話,你已經無法想象他秀美到了何等程度。
席祖兒整個人都靜了下來,就那麼默默地望著照片上的男人,眼神流露出復雜的情愫。
良久之後,她從書頁中抽出相片,猶豫了一下,然後投入了碎紙機內。伴隨著紙張碎裂聲的是她的一聲幽嘆。
四年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帥哥、美男,現在對她已經不再具有任何的誘惑力。
用力合上書頁,她向後靠在椅中,慢慢閉上了眼。
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父親病逝,她被迫提前長大,四年前那場被人設計、操控的戀情讓她徹底蛻變。
五分鐘後,她重新睜開眼楮,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按鍵——手指停在最後一個數字鍵上久久沒有按下。
她蹙著眉頭瞪著話筒,听著話筒中傳來「嘟嘟」聲響,最後用力地將話筒放回去,對自己說︰「算了,如果換人,豈不是說我真的怕他?」
而後,她有些煩惱地皺了皺眉頭,「這男人還真是很麻煩呢。」
整理了一下心情,她抽出文件準備辦公。
文件的標題她甚至都沒看清,電話就響了起來,這讓席祖兒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概今天真的不適合在家里辦公吧?
「席祖兒。」
「我,陸文。」
她開始猶豫要不要直接掛斷。
「不許掛電話。」猜透她心思的陸文直接阻止她接下來最有可能的舉動。
「你有什麼事?」她沉住氣,用最平靜的語氣同他講話。
「我手機掉在你那里了,我現在過去取。」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先生,我得提醒你,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你確信還要趕過來?」
「謝謝你替我的安全擔心,不要緊的。」
她明明就不是這個意思,這男人——
「可是,我要休息了。」
「那……」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等一下如果有電話打過來,你幫我接下好了。」
「很重要的電話嗎?」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也不是很重要,但是卻非接不可。」
這算不重要嗎?
「你還是過來拿吧。」
「還是算了,時間確實很晚了。」他完全是一副為她著想的語氣。
席祖兒很想磨牙,這男人顯然以撩撥她的怒火為興趣,讓她發火真的很好玩嗎?
「我手上還有工作沒完成,暫時還不會睡覺,你可以過來拿。」話一說完,她猛地想到一件事,急忙追問了句,「那人不會打你的座機嗎?」
「座機壞了,電話局明天才會派人來修。」
「那你現在用誰的電話?」她危險地眯起了眼。
「朋友的。不過,他馬上就要走了。」
「真的不過來拿?」她最後確認一遍。
「不了。」他很肯定地回答。
「拜拜。」她不喜歡跟他說再見,因為那表示他們還會再見面。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