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姊仔，我都說我沒事，你干麼還打電話給晨燻？」
「你去照照鏡子，你右邊臉頰腫得跟什麼似的，右手臂也整片瘀青，這樣叫作沒事？」
葉晨燻的母親叫做吳美滿，今年五十歲，她在二十歲那年嫁給晨燻的父親，來年生下晨燻，丈夫雖然對她很好，不過短命，在晨燻六歲那年發生車禍走了。
三年後，她和現任丈夫洪文忠再婚，來年生下兒子洪佑安，兒子現在就讀某間私立技術學院，丈夫因為工作不順，養成了酗酒的惡習，還會對她動粗。
「媽，還是去醫院吧！」葉晨燻很擔心。「洪叔叔是怎麼打你的？臉上的傷怎麼會這麼嚴重？」
「我看應該不是用手，而是用木板打的。」吳美鳳比妹妹年長四歲，不過模樣比長年受到家暴的妹妹看起來還要年輕。
「用木板打的？」葉晨燻震驚不已。
吳美滿馬上否認，「不是，你們听我說，小安他爸爸沒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撞到。」
「如果是你自己不小心，為什麼要躲來我家？」吳美鳳馬上就拆穿妹妹的謊言，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媽，你真的不去醫院嗎？」
「不去，我又沒怎樣。」吳美滿依舊很堅持。
葉晨燻知道母親為何不去醫院，她身上的傷一看就是被家暴，醫院會報警或通報家暴防治中心，許多年前有一次母親就是去了醫院，結果就是如此。
「媽，你被洪叔叔打，小安呢？他沒有勸一下或維護你嗎？」小安現在已經十九歲了，也算是個男人了，不能保護媽媽嗎？
「小安那個時候不在家，他現在有女朋友了。」吳美滿也不想兒子插手，每次這樣他們父子就會吵架。「好了，我沒事，我要休息了，晨燻你也快點回去。」
最後，葉晨燻被母親趕出房間，和阿姨來到客廳。
葉晨燻無法理解，這麼多年來，母親常常被打，但別說驗傷提告了，母親完全沒想過要離開洪叔叔。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媽媽為什麼不離婚，你媽媽已經失去了一個丈夫，她害怕一旦跟洪文忠離婚，她沒有人可以依靠，而且那個時候小安還小，你媽媽也想給孩子完整的家，久而久之，大概覺得日子就是打打鬧鬧的，也沒有什麼。」吳美鳳感慨地道。
「女兒不能是依靠嗎？」
吳美鳳苦笑道︰「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我們以前也是女兒，不過嫁人之後，娘家那邊的事都是哥哥弟弟們決定，誰會問出嫁女兒的意見，反倒會要求女兒不準回娘家拿錢或爭家產。」
「阿姨，我剛剛看你面攤好像收起來了。」阿姨的面攤就在二樓，照理說這個時間應該還在營業，但店門卻是關起來的。
「最近這附近開了很多家面店，我店里的生意愈來愈不好，上個星期我就已經收起來不賣面了，我在考慮要賣其他吃的。」
吳美鳳早年喪夫，自己養大兒子，怎料兒子結婚後就住在老婆娘家，頂多偶爾回來看看她這個老媽子，不過這些年她也看開了。
晨燻從小皮包里拿出一萬塊交給阿姨。
「晨燻，我不能拿你的錢。」
「阿姨，你就收下吧，是我給我媽的，我媽受傷了，我想請你買些藥給她，還有再買些好吃的給她吃，我這個做女兒的好像就只能做這些了，其他的也幫不上忙。」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無法當依靠的，葉晨燻知道母親就是這樣的觀念，才會總是要她別管她的事，可是自己的母親，哪能說不管就不管，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付出關心。
吳美鳳想了想，將錢收了下來。「你是個很孝順的女兒，你媽都知道。」
「嗯。」她媽媽想依靠的人應該是兒子吧！
「晨燻，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沒有男朋友嗎？」
「沒有。」
「你長得這麼漂亮，慢慢找，而且眼楮要張大一點，你爸爸是個好丈夫，你洪叔叔就差了，找到一個差勁的丈夫，日子就難過了，你一定要替自己好好挑個好丈夫，將來才有依靠。」
葉晨燻離開阿姨家，一邊想著阿姨說的話，母親害怕會失去洪叔叔這個依靠，不願意離婚，畢竟再怎麼不濟，那里也是個家，是個依靠。
而這些年來，她像是在無形中一直依靠著丁允齊，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了，才會害怕若是失去丁允齊這個依靠，她會無所適從，說起來，她和母親的處境挺像的，差別只在于她沒有被施暴而已。
她因為不想失去依靠，所以，她做了那件事，以為會是兩個人之間關系的轉機，結果卻變得有點可笑。
以前她很少會去想她和丁允產之間的關系，因為只要她一轉身，他就在她身邊，雖然這些年他交往過幾個女朋友，但是他依然在她身後，而她也很甘之始的一直待在他身邊。
現在想來，她跟他之間的相處模式的確太過親密了，難怪他的前女友們都質疑兩人的關系。
其實她會做那件事，是因為她覺得他是喜歡她的，就是種感覺，覺得這個男人對自己很好，好過頭了，但原來那種喜歡只是純粹的好哥兒們的感情嗎？
老實說，不只他感到懊惱，她也是，或許她不該勾引他的，那個時候，她怎麼就跟他上床了呢？就算她也有點醉意，但她腦袋是清楚的。
她想起來了，是因為他說他想跟她**，目光熾熱，而她被他看得全身都在發熱，所以，她順從心意，走向了他。
葉晨燻深深吸了口氣，既然現在後悔也沒有用，那就別再多想了，現在她只希望那個幼稚鬼別鬧太久的脾氣，不然日子就無法過了。
說起來，葉晨燻也算了解丁允齊，都已經一個月過去了，他還在跟她冷戰。
盛華科技的職員們當然清楚感覺到執行長跟葉經理之間的不愉快，他們兩人在公司，除非必要，不然幾乎不會跟對方說話，大家都不懂，明明簽了合約是件很高興的事，為何他們卻吵架了？
而且都已經一個月了怎麼還沒有和好？
上次聚餐，明明是要慶祝公司簽到大合約，但氣氛真是有點……該怎麼說，因為兩個頭兒都繃著臉，尤其是執行長，以前他都是跟著鬧的，但現在誰還開心得起來？那頓慶祝大餐，吃得好悶。
大家真心希望兩個頭兒快點和好，這樣上班氣氛也能愉快許多。
丁允齊今天比平常更早到公司，一看見那道縴細的身影在替盆栽們澆水，他的火氣莫名就直往上沖。
以前他不高興時，她不是都會笑著哄他不要生氣的嗎？那甜美的笑容，笑得人的心都跟著軟化了，但現在，別說來跟他說話，這個女人根本就不理他，大概連看也不想看到他吧！
見她停在一個盆栽前，蹲，像是想搬起那個盆栽，他短暫的忘卻對她的不滿，很自然的走了過去。「我來搬吧！」
晨燻看著他，想了下，不跟他搶。「有的葉子有點黃，想搬去窗邊曬一點太陽。」看著他將盆栽搬到窗邊後，她說道︰「謝謝。」
「你跟我需要這麼客氣嗎？」
她為何不跟他說話？就是因為他每次都像身上綁了炸藥似的，她無論說什麼都會引爆，現在她連說聲謝謝也不對，看來他們這次的問題，有點難解了。
看著她，丁允齊想起早上母親說的事。「葉晨燻，我媽說上個月我們去美國談生意，勞心勞累，她晚上會煮一桌澎湃的菜色，要你下了班之後去我家，好好補補身子。」
雖然跟這家伙鬧脾氣，但她很喜歡丁媽，不想讓丁媽失望，她馬上點頭。「好，晚上下了班我會搭車過去。」
「不能坐我的車一起回去嗎？」
「我可以坐你的車嗎？」她反問道。
丁允齊真的生氣了。「葉晨燻，你真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明明就是你在鬧脾氣。」還怪她咧。
他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乖乖听話，但有一件事他必須問清楚。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忘記那一晚的事，是因為不想讓沈立那家伙知道你跟我上床了？」她的態度那麼堅決，除了這個，他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打從沈立出現在他們下榻飯店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那家伙特別礙眼，而且當晨燻跟沈立敘完舊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連穿著打扮也不一樣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傻傻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實。
若不是沈立，他跟晨燻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聞言，葉晨燻馬上變了臉色，她不懂他為何要把毫無關系的立學長給牽扯進來，但她真的希望事情到此為止就好。
「夠了！執行長，以後在公司請不要談論私人問題，我也不會回答的。」說完，她暗嘆了口氣，她沒辦法繼續跟這家伙溝通了，她轉身離開，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陸續到公司的職員看到兩個頭兒在窗邊說話，以為他們和好了，但沒想到葉經理突然喊了一聲，接著就一臉生氣的回辦公室。
所以是……不但沒有和好，而且吵得更嚴重了？
看來辦公室的氣氛又要繼續跟著兩個頭兒別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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