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你沒事吧?」
「我該有什麼事?」他那麼大一尊杵在那里,她無法徹底將他無視,只能邊收拾邊心不在焉地回話。
「你知道,我說的是你爺爺的事,你該知道他會過世不是被你氣的,他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不好,你不用一直往心里去。」
「你……」他怎麼知道她一直把爺爺過世的事往自己心里去?
當時她確實很在意,畢竟爺爺很疼她。
在爺爺病危,病到稀里糊涂神志不清的時候,她甚至有想過干脆抓公良啟去公證結婚,就當作給爺爺沖沖喜,讓他有些求生的意志,驅除病魔好了。
可她最終都沒有選擇那麼做,只因她不想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心里沒有她的男人,爺爺也不會想要看到她不快樂,于是她就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一旁看著,然後爺爺就那樣走了,走得突然。
「你來找我就沒有別的事想說了嗎?告訴你,爺爺過世我確實感到很難過,但我沒有因此想要自暴自棄,更不會把事情擺在心里,認為是我沒跟你結婚才害死爺爺的,就這樣過一輩子,我沒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重要到能左右人的生死。」
「嗯,我只是怕你回到這里會忍不住觸景傷情。」
「謝謝你的關心,我還沒有那麼敏感脆弱。」要說觸景傷情,她觸的應該是當初訂婚宴上的景,以及他對他表妹的感情才對吧,「如果你沒有別的事你就出去,我很久沒回來了,暫時還要忙很久,沒時間理你。」
「你別趕我,最多我不跟你聊伊爺爺的事,這麼大一間屋子,我一個人待著很無聊,有個人陪著總是好的,你也這麼認為吧?」
「你無聊,你的那些娛樂設備呢?」
「東西是死的,你是活的,你比它們有趣多了。」說到底,他就是想要賴著她。
算了,她懶得跟他理論,反正趕他也趕不走,如果他很喜歡拿她忙碌的背影當娛樂,她不阻止。
「對了,伊伊,你穿多大的內衣?三十四B?還是三十四A?」
「三十四C啦!」他說的那些都是什麼鬼?她有那麼小嗎?他也把她看太扁了吧!
「是嗎?有這麼大?我看起來還以為會比這個還要小一點呢?」
公良啟在笑,在她身後呵呵發笑,笑聲很愉悅。
也是在這時,伊凜才全身僵硬著反應過來,她干嘛要回答他這種事?
「公良啟,你把我看得這麼扁,還拿把我這麼私密的事拿來開玩笑,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算來找我把我當猴子耍嗎?」
「怎麼會?我只是單純想要吸引你的注意,不然你都不知道你背對著我,我一直看不見你的臉,有多著急。」
「你……」很好,現在他這樣算是成功吸引到她的注意了,她也有轉身看他,只不過是對他用瞪的。
「你別生氣,我剛才只不過是說笑,沒有別的用意,我說過這里不是我家,我是答應你過來了,但我卻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做什麼,我真的很無聊,希望你能多陪陪我,你懂嗎?」
伊凜很懂,非常懂。
可惜她也曾發過誓,她不希望跟他走得太近,不希望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
「你無聊的話可以找管家帶你四處逛逛,這里雖然不是什麼旅游景點,有很多地方的景色還是相當不錯的,花園里種的花也很不錯,還有娛樂休息室,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打打撞球。」
「就我一個人去?」公良啟問著,問得好疑惑。
「我不是說了你可以找管家一起去嗎?管家除了打掃、準備餐飲和休息又沒有別的事能做,像打打撞球、玩玩撲克牌這種小事,他應該可以。」
「兩個男人在一起,听著就讓我很沒興致。」公良啟搖了搖頭,俊臉上除了透露出不願,更有一些嫌棄。
「我雖然有陪你的義務,但是我不喜歡去花園野餐,也不喜歡打撞球,你硬要跟我在一起也不會感到快樂,甚至可能會更無聊。」
她這是在告訴他事實,用著強求沒幸福的語氣。
公良啟听出來了,但他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笑著回話道︰「不管做什麼,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覺很開心。」
「你這家伙……你是有被虐傾向是嗎?」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她分明不想要他,他卻仍是一直黏過來這回事到底算是什麼意思。
「多謝你的提醒,如果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我有被虐傾向,看來,你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重要到我甘願被你以愛理不理和根本不想理的方式來虐待。」
「你真是有夠無聊的。」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他就是不想走,想要跟她待一起。
還有,再補充一點,她不止是對他很重要而已,而是非常非常重要,或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要的多。
以前他從未想過結婚這回事,但是既然他們已經訂婚了,既然她是他的未婚妻,既然他已經接受了她,認定了她會是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管她嘴上說著對他有多討厭,他也不再是小時候那個怕生,又一心只想著從人群逃開的他了。
他不會因為她的一兩句討厭而退縮,他認定了就會去做,他一定要得到她的心。
「我才隨便你呢。」她趕不走他,說他他又不听,不隨便他,她還能干嘛?
「伊伊,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在得到宅子以後你想拿它來做什麼?」
「當然是找個正經的機構什麼的,把房子和土地一塊賣掉呀,然後讓別人拿來做更有意義的事,不然放著也是放著,我在外面又有住的地方,它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我之所以會極力爭取,只不過是不想大宅和爺爺剩下的錢全進了伊楓那個渾小子的口袋而已。」
忘了說,她弟弟伊楓從小就不學好,到處胡鬧,最後還徹底學壞沉迷賭博,現在雖然已經結婚了,但是仍未改邪歸正,若大宅和遺產的所有權歸伊楓所有,結果可想而知。
而且伊家老爺子之前已讓律師將他在公司的股份賣掉,給伊凜她們兩姐弟平分,宅子和剩下的遺產算是額外的東西,也正好成為老爺子垂死掙扎,堅決想要讓公良啟和伊凜在一塊的最後資本。
「你這麼懂事,伊爺爺一定會很高興。」
「是嗎?自從他莫名其妙讓我跟你訂婚開始,我覺得他每一次看見你比看見我還要高興?啊……」突然,伊凜撞到了身後的書架。
眼見她呆愣著沒有任何動作,眼見書架上的幾本書就要掉下來砸到她,公良啟飛快起身沖過去,抱住她,將她護在自己身下。
「誒?」伊凜瞅著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巨大黑影,先是眨眸再眨眸,等她反應過來,听見書本先是砸在他身上再掉落在地的聲響,她忍不住邊用手模索著他被砸到的地方,邊急切地開口問道︰「你沒事吧?」他的腦袋有個地方好像都腫起來了……
呢……她仔細想想才發現不對,她干嘛要模他,干嘛要跟他靠這麼近?她就是一直想要躲他才不想靠近他!
她越想越不對,越想越感到心慌意亂,忍不住一下將他推開……
「所以,你對我表現出關心又把我推開是什麼意思?」要說痛,他是沒感到有多痛,只因書沒砸到她,至少他心里不疼,不過她急著將他推開的反應倒是害他小小受傷了一把。
「我、我本能反應嘛!」
「你的本能反應真特別,不過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分明表現得很喜歡我。」
「你胡說,你哪只眼看見初次見面我就對著你發花痴?」伊凜帶些惱怒地向他抱怨。
「好吧,看來你是不記得了,就當我是胡說八道。」他說的是她誤把他當成天使那一次。
那天她好似一整天都沒有走出過房間,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至今仍然不知,她應該是把他們的初次見面搞錯了。
或許,她甚至早就已經把那個弱小又卑微的他給忘了吧?
公良啟喑自嘆息,卻在低頭瞧見那枚自書本里掉落的押花書簽之時,露出了滿臉驚訝,「這是……書簽?」
「對啦,看就知道,不是書簽還能是別的什麼?」
「不是,我只是……」他只是感到很開心,因為,那是當年他隨手摘下送她的那朵小花,如今卻被她做成干燥花書簽珍藏起來,足以證明她並未將他遺忘,「干燥花和書簽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以前宅子里的一個女佣教我做的,這是非賣品,別問我在哪里能買到,你有興趣就自己想辦法做一個。」瞧見他似乎對書簽很感興趣,伊凜立刻撿回書簽,像對待寶物一樣將它收起,不願再讓他看一眼。
「我不是想要,只是很好奇你竟然會動手做這種小玩意,還做得這麼精致美好,雖然你現在的工作是珠寶設計師,但是我記得你好像連做個簡單的十字繡或縫顆鈕扣都會失敗的人。」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就是那麼不精致的一個人,但我記得,想要跟我友好相處一個月,至今還抵死不願解除婚約的你喜歡上的,就是我這麼一個不精致的女人。」她說得很沒好氣,語氣還蘊含著些許酸澀。
當然,一切的導火線還是他表妹,每回談到敏感話題,她就忍不住想要拿自己跟他表妹做比較,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失控質問他。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她不喜歡做貶低自己的事,反正她精致與否、優秀與否又有什麼關系?橫豎他心底里真正喜歡的人不是她。
「你這是在干嘛?」怪了,他應該沒有惹她生氣才對,而她看起來似是有點在吃醋,吃誰的醋?
「沒干嘛。」
好吧,既然人家說沒事,他也沒必要深究,她對他冷淡,不愛把心事說給他這個正牌未婚夫听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收拾了這麼久,不如休息一下吧?我帶你去喝個不太精致的下午茶?」公良啟提議著。
「什麼叫不太精致的下午茶?」
「去了你就知道。」
伊凜還真感到有些累了,又有些渴了,是跟他拌嘴拌到口渴,就跟了過去。
他們來到伊家飯廳之時,發現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精致茶點與紅茶。
「你怎麼知道我家有下午茶喝的?」
「剛才管家告訴我,我說我會告知你,他就沒去找你,來吧。」
「來什麼?」伊凜被公良啟弄得一臉糊涂,卻見話音剛落,他就拿起銀質餐具等等狠砸亂砸桌上的蛋糕點心,使得一桌子好好的精致點心變成了稀巴爛……「你……在、干嘛?」她簡直看傻了眼。
「剛才我看你提及精致玩意的時候好像心情很差,正好,我想到這里有造工精致的東西可以搗毀弄碎,怎麼樣?看得還爽嗎?」
他不止自己做,還留了一塊完好的蛋糕,推到她面前,打算也給她過過癮。
伊凜當然是毫不遲疑地拿起餐具學他一樣欺負可憐的蛋糕,隨即對他說道︰「嗯,真的蠻爽的。」
最讓她感覺心情愉悅的還要數瞧見他弄壞精致玩意的作法就好像是在弄壞他表妹。
別誤會,她並沒有變態嗜好,只是在每一段感情里,遇上情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只不過是把蛋糕茶點當成情敵,想要弄死對方而已。
「好玩吧,玩得舒服了吧?那就來跟我一起把這些東西吃掉。」
「什麼?」他們都把茶點全砸爛了,他還要她吃?
「食物當然是要吃的,就算賣相再糟糕,它仍是食物,可不能浪費了,這種道理連三歲小孩都懂,你自然不可能不懂,來,就當作消滅最可恨的敵人一樣消滅它們。」
她很想問他她可不可以不要吃,畢竟她不是他,對甜食沒有特別嗜好,這滿桌甜的看著就很恐怖。
只是到了最後,她仍是屈服在了他的yin威之下,跟他一塊清理戰場。
而她能感覺得到,今天身邊這個偶爾會替她著想的男人,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