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發現了景昊的打量,趙雨澤轉過頭去望著他,她知道他認不出她來,卻不打算隱藏對他的不滿。
一對上趙雨澤的目光,景昊不由得一震,不只因為他的眼神充滿了對自己的厭惡,更因為那雙眼讓他有股熟悉感。
「你看什麼?」
「你的聲音……」還有這聲音……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景昊總覺得在哪里听過。
趙雨澤的聲音本就不如一般姑娘家甜美,所以也沒刻意假裝,反正她長了這樣一張臉,若配上粗獷的男性嗓音,那才怪異。
「聲音怎樣?跟我的臉一樣不男不女?」
景昊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我可以預見一件事。」
「喔?什麼事?」
「我跟你……肯定難以相處。」
「你以為我愛跟你相處嗎?要不是皇上說我胡鬧,非要一個人看著我,我才不想跟你一起查案。」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但你似乎並不知道我是誰。」
「你不是趙大人嗎?」
「你就是個睜眼瞎子。」
景昊再次肯定,他跟趙雨澤絕對難以相處。
「雨澤,別胡鬧,沒看清這里是哪里、又有什麼人嗎?」
听見皇帝對趙雨澤的稱呼,景昊心中驚疑,緩緩挑起了一邊眉毛。
趙雨澤知道她的狂妄讓皇帝極為不滿,但皇帝有求于她,只能由著她,不過若是她連在其他官員面前也對皇帝如此不敬,皇帝又怎能饒她?
皇帝一出聲警告,她便明白即使她可以拿喬,也得知曉分寸,否則哪天他不願再受她的冤氣,不要她這個公主去和親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趙雨澤相當識時務,「微臣該死,請皇上恕罪。」
她正要在殿階前跪下告罪,卻不小心撲跌在地,剛剛她與景昊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全消散在這一個跌跤里。
景昊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趙雨澤根本還沒習慣這動不動就要跪的情況,穿朝服更是從沒有過的經驗,再加上時間緊急,找遍了京城只能找到這麼一件剛好合身的朝服,但長度還是稍長了些,她才會踩著了衣襬,出了大糗。
「笑什麼?我突然升了官,沒時間訂做朝服不行嗎?要不是進宮規矩一堆,我就穿著尋常官服來了。」
見趙雨澤這個粗鄙樣,皇帝不禁大皺眉頭,她身著公主華服時氣質雍容,只要少說話,倒不會讓人懷疑她公主的身分,可怎麼一穿上男性朝服就成了鄉下土包子?
景昊沒理會趙雨澤的惡言惡語,大發好心的上前扶起她,還彎子為她拍了拍衣襬的灰塵,「趙大人莫要誤會,我是想起了我家鄉的八弟,也是這麼毛毛躁躁的,說來我離家的時候他才十二歲,現在年紀也正與你一樣是二十五。」
意思是她都多大年紀了,跟他家鄉那個當年十二歲的弟弟一樣毛躁嗎?
她才沒那麼大年紀,是皇上說她十八歲不能當官,才硬多給她加了幾歲,她才十八而已……不!她搖了搖頭,不是年紀的問題,是她根本就不毛躁好嗎!
「就說了是朝服的問題……」
「趙雨澤。」皇帝終于忍不住,出聲斥責。
是是是,不能胡鬧!趙雨澤月復誹了幾句,皇帝的威脅又浮現腦海,他說,她要是膽敢在他人面前再對他無禮,讓他顏面無光,那她就死定了。元紇要的是一個活的公主,可沒說不要一個殘的公主,他會讓人打殘她的腿。
「景卿,趙卿初出茅廬,朕希望你多多提點她,莫讓她做出出格的事,壞了大理寺的名聲。」
這是明擺著找一個人監視她是吧!一個于良不夠,還要來個景昊?趙雨澤沒說話,但那一臉的不苟同把她的不滿表現得十分清楚。
景昊看著皇上與趙雨澤之間的應對,心中的疑惑更深,看來這個趙雨澤確實來歷不凡。
「你們立刻著手偵辦此案,朕希望在一個月內抓出真凶。」
「是,微臣遵命。」景昊及趙雨澤異口同聲應命。
景昊不知道皇帝為何急著破案,但趙雨澤明白得很,皇帝雖然允了讓公主和親,但元紇可沒打算讓皇上敷衍過去,要求最遲明年開春之後就必須把公主送去元紇,算算時間,沒剩幾個月了。
兩人一同走出欽和殿,趙雨澤加快了腳步,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景昊跟隨,但她的步伐哪里快得過他,他輕輕松松就能走在她身側。
「做什麼跟著我?皇上雖說立刻偵辦,但也是明日開始。」
「我不跟上趙大人,怎麼跟趙大人商討我們要在哪里辦公?」
「皇上說了由我主導,當然是你到我大理寺來辦公。」
「但所有刑案案卷全在刑部,是不是由趙大人到我刑部來更為方便些呢?」
趙雨澤很不想被景昊牽著鼻子走,但他說的是事實,大理寺的編制人員較少,她本想著在大理寺里可以輕松一些,不用在人前裝扮成「趙大人」的模樣,但若是要查個什麼都要跑到刑部去,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待在刑部算了。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趙大人初來乍到,可能不明白,我並不是小小文員,自然有自己一個人辦公的地方,難不成大理寺不是如此?」
原來一個刑部侍郎就有自己辦公的地方啊!那她堂堂一個大理寺少卿為什麼要跟人共享?就算不同官署編制不同,怎麼這大理寺的人就不想要隱私嗎?
不過她可不想輸了氣勢,嘴硬地道︰「大理寺的人坦坦蕩蕩,不需要關起門來做事。」
「可方才說討厭人多的地方的人,可是趙大人。」
趙雨澤這下可是自打嘴巴了,氣得閉嘴不語。
兩人無語的走出皇宮,他們的馬車已在外頭候著,趙雨澤正要登上自己的馬車,卻不意被景昊拉住了手臂,腳步一個踉蹌,跌到了他的懷中。
她可沒忘記她靠著的這副胸膛有多健壯,雖然未曾親眼看見,但照顧他的那七日,少不了一次次的扶他在床上坐起身,手觸模著他身體肌理的感覺,至今她還記得。
「趙大人,今天先由我帶趙大人到刑部熟悉熟悉,明日趙大人應卯之後就直接到刑部來,我們可立刻開始辦案。」
「去就去,你扯住我做什麼?」
「請趙大人讓你的馬車跟著,我們共乘一部馬車吧。」
「誰要跟你—」
趙雨澤話未說完,就被景昊拉離了懷抱,並推著她的背把她推上馬車,他也立刻上馬車,把她拉進車廂里。
她感覺到馬車駛離,沒好氣的瞪著他,他從進了馬車車廂里就抓著她的手腕不放,是怕她跳車嗎?
對!她還真的想跳車,她一刻鐘都不想跟景昊待在同一個車廂里。
「放手—」
「我還有些話想跟趙大人說,怕你就這麼跳車了。」
「誰、誰說我要跳車了。」
景昊微微一笑,話鋒一轉,「趙大人真是青年才俊,年方二十五便成了大理寺少卿。」
「景大人莫非也像那些俗人,要猜測我是養在民間的皇子?」
「喔?趙大人是嗎?」
「當然不是。」
「不是皇子卻有這種恩寵,我說趙大人是青年才俊你還生氣?」
「不妨老實告訴你,我能做到大理寺少卿是有人欠我。」
「喔?欠你何事?」
「我們很熟嗎,我為何要告訴你?」
景昊放開了手,笑得一如趙雨澤初見他時的謙遜。
她別過臉去,「不怕我跳車了?」
「趙大人不是已經放棄跳車了嗎?」
「你不問問題了?」
「不問了。」
「我說我不是皇子你就信了?」
「為什麼不信?你說的的確是實話。」
趙雨澤不再開口,總之她沒騙他,他是問她是不是皇子,又沒問她是不是公主。
景昊抓著趙雨澤的手當然不是怕他跳下馬車,而是霍風教他的一種質詢技巧,用測量他人心脈搏動的速度來推測那人說的是不是實話,而結果是……除了他一開始說不想跳車那句話是謊言之外,其他的都是實話。
不過現在他又好奇另一件事了,到底是什麼人欠了趙雨澤,居然能幫他得到皇上的恩寵,拔擢他成為大理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