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城榮是被水潑醒的,他躺在空曠的庭院里,全身濕答答的,一開始他還以為下雨了,但張開眼楮,天空是晴朗的,眼前還多出了一張憤怒的臉孔。
他嚇到從地上坐起來,錯愕的看著劉城赫。
「大哥……」
劉城赫氣得踹他一腳,憤怒不已,「我沒你這種虐待親爹的兄弟!」如果可以選擇,他真不願意和劉城榮這種混蛋當手足,這家伙永遠是這種不學無術的模樣,他好話壞話都說盡了,他依然故我,如今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太子說得極是,他對董姨娘他們太仁慈了,才會讓他們一錯再錯。
劉城榮趴在地上哀求,「大哥,我知道錯了,我是被我娘和我媳婦逼的,不是我想害你,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原諒我,求你原諒我吧!」
「放任爹傷病不找人照料,不找大夫治療,那也不是你的本意?畜生都知曉要反哺,劉城榮,你簡直豬狗不如!」
「那是我娘的意思,她不讓我過問……」劉城榮繼續推托責任。
「那你更該死!爹把劉家交到你手上,你卻不知道要扛起擔子,成天花天酒地,讓你娘和你媳婦把劉家搞得雞犬不寧,劉城榮,你罪該萬死!」
「我娘和我媳婦掌握了所有,我能怎麼辦?她們不讓我管啊,我啥也不能做,自然只能花天酒地,不然你讓我做啥呢?」
「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你覺得自己很無辜嗎?」他怎會有這種兄弟?真令人無言。
「我真的沒錯,你要怪就怪我娘和我媳婦吧!她們愛錢又愛掌控權勢,一切都是她們惹出來的,連紫悠也是我娘慫恿爹趕她出家門的,你要算帳找我娘去,不要怪到我頭上!」他就是不認為自己有錯。
這劉城榮真是沒救了!
劉城赫原本還想給劉城榮機會的,但看他如此推托責任,他決定听從太子的建議,讓劉城榮受點教訓。
「我已經擊鼓控告你虐待親人,你等著吃牢飯吧!」
他也用同樣的罪名控告了董氏和喬氏,得讓他們知道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如此他們才會長進,抱持良心。
劉城榮嚇死了,他緊抓住劉城赫的衣襦,不住哀求,「大哥,你不能這樣對我啊!我是你親弟弟,我把劉家的一切都還給你,你別告我,我沒有要害爹的意思,我真的沒有……」
「那何以對爹下迷藥讓他昏迷?」
爹的狀況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他詢問看守的僕人,稍加恐嚇那人就什麼都招了,說是不想讓爹有機會進衙門,于是在升堂之前,劉城榮拿了一包迷藥給他,讓他灌進爹的嘴里,陷入昏迷。
「那個……」
劉城榮回想昨日,娘說縣太爺很可能會命人來請爹為劉城赫作證,所以得讓爹無法說話,他便提議下迷藥,讓爹昏睡一段時間,如此便無法作證了。
「我沒有要害爹,只是想讓他多睡一下……」
「好讓他無法替我作證?」
這是事實,劉城榮無言以對。
劉城赫十分痛心,他這輩子壓根沒想過要和劉城榮爭,他甚至想過若劉城榮能長進些,他打算建議爹讓劉城榮慢慢接管劉家事業,但劉城榮卻只想著要置他于死地……
「你就那麼想讓我死?」
「那是我娘……」劉城榮對上劉城赫眼泛淚光的視線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十分膽小,出去玩常被欺負,都是大哥護著他,被狗追時也是大哥犧牲自己被狗咬,當別人嘲笑他只是個庶子的時候,大哥對那些人說︰「他是我弟弟,誰都不能看不起他!」
這些年,娘不斷灌輸他要從大哥手中把劉家產業爭到手的觀念,讓他漸漸迷失了,喬巧妃進門後,他更是完全忘了手足之情。
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劉城榮終于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雖然感受到劉城榮似乎有所悔改,但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也只能嘆了口氣,「為你的所作所為懺悔吧。」
洛神花采收告一段落,這一季收獲頗豐,能讓江婉容把茅草宅子做些翻修,也蓋了一座窯爐。
只是最近忙著忙著,她的手會突然停頓下來。
董姨娘、喬巧妃、劉城榮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劉城赫也已經把劉家家產接管回來了,筱蘭則回去幫忙照顧劉老爺,劉城赫也說過要接她回去劉家,但她說要考慮。
因為劉老爺病了,劉城赫不能放任不管,所以現在時常是兩邊來回。
蓋窯爐的工人走後,她一個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發呆,一時間什麼都不想做,毫無半點動力。
起初她是為了筱蘭努力,因為怕自己走了以後她無依無靠,後來她是為了劉城赫和筱蘭努力,因為知道劉家產業已經落在董姨娘和喬巧妃手里。
但是現在,他們都回到原位了,只有她一人還回不去。
這宅子雖然簡陋,但本來有筱蘭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後來又多了劉城赫低沉的嗓音,屋子里熱熱鬧鬧的,現在突然變安靜了,孤單莫名的籠罩了過來。
她想家了,想念婉霏了。
這時候婉霏在做什麼呢?應該正準備回家吃晚飯吧,可現在沒了自己幫忙準備晚飯,她的晚餐怎麼解決?可有按時吃飯?
她也想念筱蘭,她老是在她身邊嘰嘰喳喳,感覺挺吵雜的,但是她一不在又覺得周圍過于安靜了,再也沒人對她噓寒問暖,她覺得很寂寞。
最重要的是,她想念劉城赫了。
明明她不是連紫悠,卻不由自主的會去關注劉城赫,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夫妻,是一家人,他一不在,她的心就空了……
不!她不能這樣子,不能被這里的一切牽絆住,她得回去,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她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這里的一切屬于連紫悠,不屬于她。但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竟然听到筱蘭在喊「大少夫人,筱蘭幫您送晚膳來了」的聲音?
天哪!她怎會變得這樣可笑,竟然連吃飯都開始依賴起筱蘭,一定是因為那丫頭在她身邊打轉太久了,才會讓她產生幻听。
「大少夫人,您發啥呆呢?筱蘭叫您很久了呢。」幻听後還有了幻覺?她真是病入膏肓了……
「大少夫人,您還好嗎?听不見筱蘭說話嗎?」筱蘭看主子恍神,提高了音量,擔心的詢問著。
這次終于把江婉容給喚醒了,她看著眼前的筱蘭,錯愕的問︰「你來了?」
「是啊,大少爺讓奴婢替您準備晚膳。」
只有晚膳,人不來啊……莫名地感到有些失望,她吶吶地說︰「替我謝謝你家大少爺。」
她掀開食盒,有氣無力地把飯菜都端上桌,晚膳很豐富,有雞鴨魚肉和蔬菜,還有一甕美酒。
「我不喝酒。」
「是大少爺讓奴婢帶過來的,說會用到。」
「喔。」
「那奴婢回去了。」
「你不留下來一起用膳?」
「不了,奴婢還得趕回去照顧老爺,而且,大少爺說他會過來陪您吃晚膳,您可別先自己吃喔。」筱蘭提醒著。
「你家大少爺要過來?」
「是啊,所以才讓奴婢帶酒過來,他說想讓大少夫人陪他喝兩杯,還說今晚不回去了,讓我好生照顧好老爺。」
筱蘭的一番無心之語,讓江婉容的心情紛亂了起來。
她突然在想,她是不是應該去撲個粉,換身裝扮,因為剛剛盯著工人蓋窯爐,她身上灰塵很多……
事實證明江婉容想多了,她壓根來不及梳洗,劉城赫就來了。
好像從穿越之後,江婉容就很忙碌,忙著填飽肚子,忙著養家活口,完全就是少女家長上身,現在才發現,她和劉城赫一直都沒時間好好坐下來閑聊。劉城赫拿了兩只酒杯,替自己和江婉容各倒了一杯。
「我不會喝酒。」
「淺嘗即可,今日就陪我喝幾杯吧。」
她沒拒絕他的要求,或者說她無法拒絕,也許酒能給她許多膽量,讓她可以和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她拿起酒杯,在劉城赫還來不及阻止之前就一口喝了下去,但是一入口她就嗆到了,酒液辣得她直掉淚。「咳咳咳……」
「慢些喝,別急。」劉城赫趕緊把手巾遞給她,又倒了一杯茶水送過去,「先喝口茶緩緩。」
她听話地把茶水喝下,緩了喉嚨里的嗆辣。
「你怎麼喝得那麼急?心里有事?」
「先用膳。」她轉移話題,夾了塊肉放入他的碗里,又夾了塊魚放進去,當她又準備夾菜放進去的時候,筷子從空中被攔截了。
「到底什麼事情讓你這般心情不寧?」劉城赫感受得出來她不對勁,但她若不說,他猜不出她為何事困擾。
今日他之所以前來,就是為了說服她跟他一起回劉家,他不放心讓她一人獨居在此,尤其接下來天氣會轉變,這茅草宅子遮不住冷風冰雪,可他又不能放著親蔘不管,相當為難。
但他不能強迫她,所以帶來了美酒,想讓她放松心情後再說服她,但現在看來,他得先探出令她困擾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其他。
被他那麼一問,江婉容更加緊張,忍不住又倒了一杯美酒往肚子里灌,美酒入喉,不如第一杯那麼嗨辣,滾熱的液體下肚,溫暖了她的身體,也讓心情略略放松了下來。
劉城赫怕她一下就喝醉了,連忙趨前搶下她手中的酒杯,也把酒移開,不再讓她踫。
「你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不能與我說的嗎?」
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兩人的距離因為他的移動而拉近,他們的目光對上,看著她紅咚咚的臉蛋,他情不自禁的又靠近了些許,近到幾乎就要印上她的紅唇。江婉容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她險些就接受了,但在最後一秒鐘,她的理智回籠,奮力推開了他,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嘴上喃喃說著,「我不是連紫悠,我叫江婉容。」
現實總得面對,她不能用連紫悠的身體,江婉容的靈魂去接受劉城赫的情感,那對他不公平,他並不知道她是佔據他妻子身體的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