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深宮中那些紛紛擾擾,終于回到家的陸厚樸,整個人像是沉澱了下來,也不會閑來無事就拿著她的小標殼去街上招搖撞騙了,放在桌上的小標殼因此蒙上一層輕淺的灰。
早就回家的陸紫蘇和莫半夏沒想到妹妹出門胡鬧一趟後,回了家就變成一副老實孩子的模樣,著實讓她們有點不習慣。
雖說陸厚樸以前也不至于夸張到無法無天,可是想新把戲、惹麻煩的功夫還是有的,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連最心愛的算命游戲都不玩了。
陸厚樸還不知道自己太過反常的舉動已經讓兩個姊姊看破了她故作無事的掩飾,仍舊三不五時拿著羅盤對準官里的方向,想著遙遠的他正在做些什麼。
原本以為離得遠了,日子久了,就不會再想了,怎料思念是一道難解的題,越是不想去想,那人的身影就越是清晰的印在腦海中。
她輕嘆了口氣,正想著是不是回屋子里抄書好靜靜心的時候,一轉頭就見到了兩個姊姊湊得好近,正一臉好奇的望著她,她被狠狠嚇了一跳,一邊輕撫著胸口,一邊嬌嗔道︰「你們怎麼突然偷偷模模地站在我後頭,差點嚇死我了。」
雖然兩個姊姊生得極美,但是靠得這麼近還是很嚇人的。
「我們可沒偷偷模模的,只是不知道某人心里想些什麼,連我們兩個大活人都站到身後好一會兒了也沒發覺。」陸紫蘇一雙明亮的圓眼不斷打量著小妹,笑得一臉噯昧。
陸厚樸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深怕真被看出什麼端倪來。
沒法子!他們一家子要說誰的腦袋最聰明,頭一個是她們的爹爹,第二個就是她大姊了,打小她就不敢在他們兩人面前耍什麼小心眼,因為一下子就會被看穿了。
尤其大姊那雙眼楮,又大又亮,眼尾一挑,她都覺得自己不管自己想要隱瞞什麼,都會不由自主的被逼問出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讓大姊幫你把把脈吧!看是什麼問題,二姊我再煮些藥膳給你補身子。」莫半夏倒是沒想那麼多。
小妹要是真的身子有什麼不適,家里就是經營藥材生意的,就算小妹不想讓大姊把脈,家里也和好幾個老大夫都相熟呢,不怕找不到老道的好大夫,至于藥方就更不用擔心了,如果不是什麼龍肝鳳膽,家里的藥材不能說囊括天下,但也算是齊全的。
「我沒病。」陸厚樸快速的否認了。
雖然她很開心家人這麼關心她,可是想到自家二姊平常做菜那是好吃得讓人停不下嘴,可是到了藥膳這一塊兒,不知怎麼的,老是一鍋黑乎乎的上桌,那味道簡直無法形容。
每次吃二姊煮的藥膳,她總覺得腸子好似被那黑乎乎的藥湯給洗過一次,那滋味她試過一次後就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可不是沒病嗎?」陸紫蘇好好把陸厚樸繪打量了一番,也發現了不少端倪,冷冷一笑,「我看就算有病,那也是心病。」
陸厚樸被那了然的目光一瞅,還有那笑聲給嚇得渾身一抖,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姊可別誤會了,我……我可什麼都沒有。」
「那你說說我誤會什麼了?」陸紫蘇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陸厚樸抿著嘴不回應,她可不能再說了,要是再說下去,她肯定會不小心自個兒漏了底的。
為了轉移兩個姊姊的注意力,她趕緊將話鋒一轉,「別說我了,不如說說兩個姊去吧!之前我急著出門,只听說兩個姊夫等爹娘回來後要擇日上門提親,那……」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覺得一股冷氣從大姊的方向襲來,她一對上大姊銳利的眸光,身子忍不住又是一顫。
這又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副冷面煞神的模樣?難不成那個未來的大姊夫做了什麼事惹惱了她?
不得不說陸厚樸這種小動物的直覺還是非常準確的,因為陸大姑娘的確是被自個兒男人那跟石頭一般的腦子給惱得有點生火。
莫半夏也低下了頭,她也不知道自個兒心里掛念的那個人又是怎麼了,一下冷一下熱的,讓人捉模不定,就算她向來心很寬,也難免有點不安忐忑。
陸厚樸真心發誓,她真的只是想要換一個比較輕松的話題罷了,真沒料到兩個姊姊會是這樣的反應。
「哼!你有那閑功夫管我們的事兒,不如想想你自個兒吧。」論轉移話題的功力,陸紫蘇可不會輸給她。
「我又怎麼了?」陸厚樸一愣,一時之間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怎麼了?那就要問問你之前是不是在宮中闖了什麼禍了。」陸紫蘇仔細的瞅著她的表情變化,確定她仍舊一臉茫然,好心的解釋道︰「最近有人從京城一路打听你的去向,雖說我們這兒也有人幫著擾亂消息了,可是當初選秀女的時候,秀女的路引資料還是有的,那些人想必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應該已經找上門了……」莫半夏輕皺著眉頭,「今兒個我去市集的時候,就看到咱們家外頭有陌生人不知道在看什麼,而且我總覺得好像不是只有一批人……」
陸厚樸覺得自個兒可真是冤,比竇娥還要冤,她在宮里真的什麼都沒做的,頂多就是撩了回皇帝,听了點宮中秘辛而已……
她皺起一張圓女敕的小臉,「我是真不知道……」
見她還不肯老實說,陸紫蘇沒好氣的壓道︰「還不說實話!」
被美人大姊這麼輕聲一哼,陸厚樸隨即感覺到一股顫栗一口氣從尾椎直沖天靈蓋,就連十根手指尖都微微發麻了。
不是她沒用,而是陸紫蘇那清冷又帶點嬌媚的嗓音,精華就在那一聲輕哼上,讓她明明就是個從不想歪的小泵娘,也差點要軟了腿。
「我真的沒怎麼了……在宮里,我一個普通的小泵娘能夠做什麼呀?」陸厚樸還是試著為自己辯解喊屈。
只是她還是忘記了,在只要一、兩句話,就能夠把她想隱瞞的秘密挖得一干二淨的陸紫蘇面前,她當真一句解釋都不能有。
陸紫蘇本來就有一些猜測,如今前後一串兒,也就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了。
「是沒做什麼?還是做了就跑?」她睨了眼還想要裝無辜的陸厚樸,「心上有了人,那宮里除了沒根兒的太監還有皇上之外,你也見不著別人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猜錯了,不過你該不會真的對皇上做了什麼,結果人家現在不甘心的找來了?」
陸厚樸一驚,急得連忙反駁,「我沒對皇上做了什麼,真要說也是他,不對,我們什麼都沒啊!」她完全無暇細想剛自己說的話究竟哪一段出了居然讓大妹差點就猜中了。
「什麼都沒做?那就是有了什麼私情嘍?」陸紫蘇點點頭,完全無法理解皇上到底看上小妹哪一點,她是絕對不認為自家小妹有什麼不好,但就是覺得皇上的眼光非常獨特。
「不過你人都回來了,難道還沒跟他說明白,咱們家可不接受一個用太多次的黃瓜?就算他是皇上,讓人用了太多次那也髒。」陸紫蘇一臉認真嚴肅的說道。
「我說了……不對!大姊你怎麼能套我的話。」陸厚樸一開口就知道自己栽了,她回這麼一句話,豈不正好坐實了大姊的猜測?
自家人還這樣玩心機,重點是她還老是玩不過大姊,她真的覺得很扎心,更過分的是,她覺得自個兒明明就沒說什麼,大姊又是怎麼從這些話里推斷出她和皇上……難道這就是腦子好不好使的差別?
到了這時候,反應慢了好幾拍的莫半夏這才意識到不對,驚呼道︰「厚樸,你和皇上勾搭上了?可是爹說……」
陸厚樸很高興二姊的反應比她還要慢,她生無可戀的打斷二姊的話,「我知道,爹說不能找那種女人特別多的,黃瓜多人用,髒又不衛生。」
她當然知道,她也是她爹教出來的,怎麼能不知道呢?
可是她對一個男人動心,一開始看的又不是他的「黃瓜」……啊呸!她在想什麼啊!
應該說她一開始也沒想到自己會對那樣一個男人動心,更何況兩人見面的次數這麼少,她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把他給放在心上的都不曉得。
回家後的這段日子,她偶爾也想過,或許慎重地把那一段記憶放在心中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了,畢竟他那樣的男人,應該是受許多姑娘喜歡的,而且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即使站在那兒什麼都不說,也會有許多姑娘想要巴上。
而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罷了,隨著時間不斷過去,在他的記憶中連一點塵埃都算不上。
想到這里,這些日子一直在說服自己放下的陸厚樸,不知怎地突然又覺得有點心酸了起來。
她沉默了下來,莫半夏有點心慌的看著自家大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才會讓小妹突然心情不好。
陸紫蘇比起反應慢半拍的莫半夏,自然更能理解小妹現在的心情,卻也因此對小妹更為心疼。
她們的爹娘,自她們小時候就身體力行地告訴她們什麼叫作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叫作瑟瑟和鳴,什麼叫作鶼鰈情深,在見過這樣的情感後,她不得不承認,她們對待許多事的條件就變得嚴苛了。
就連普通男人家里有個通房什麼的她們都沒辦法忍受了,更別說陸厚樸喜歡上的還是那個坐擁天下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
那樣的男人注定不能只有一個女人,小妹看事情或許有時侯看得沒有她清透,但卻是她們三姊妹中最理智果斷的,會做什麼選擇,也就不用猜了。
只是她猜不透的是宮中那一位,他既然已經答應把人給放出宮,就表示小妹肯定把她不願入宮的理由給說清楚了,那為什麼現在又派人來找人?
難道是想要強搶民女入宮?!她微眯著眼,覺得她可能猜中了真相。
別人她不敢說,可她們嘛……自然多多少少還是有這點能對抗皇上的底氣在的。
不過看著莫半夏還有點傻愣的表情,她自動的把她那個神出鬼沒的未來夫君也給湊上了數。
很好!兩個對上一個,就算那個「一」是皇上,應該也很有勝算的……對吧?
她拍了拍陸厚樸的頭,淡淡的說道︰「放心,你就乖乖的窩在家里吧!咱們家姑娘不想做的事情,誰也不能勉強。」
陸厚樸原本還傷感著,卻被大姊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弄懵了。
嗯?所以現在她大姊的思緒又跳到哪兒去了?她怎麼覺得自己又傻了一回了呢?
可是當陸厚樸偏頭看向二姊,她一樣眼神發懵,還帶著一抹甜美的微笑,她瞬間覺得自己被安慰了。
幸好,傻的不是只有她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