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寬敞豪華的飯店總統套房,一件件的衣服從玄關凌亂地延伸至床邊。
窗簾層層拉上,昏暗的室內,兩人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曖昧的氣息蔓延。
方芳頭疼欲裂地醒來,下意識地閉著眼,伸手就往床頭櫃上模索。
平日放置床頭的鬧鐘不見蹤影,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覺太陽穴突突的疼,就像被人用錘子使勁敲打過一樣。
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望見這陌生的房間,方芳瞬間神色呆呆的,接著緩緩往自個兒身下一瞅……被子底下的自己渾身赤luo,胸口上有一點點殷紅的痕跡,身下也有些不適。
她僵硬地扭過頭,只見一個男人側躺在她身旁,當下不用多想,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男人背對著她,看不清面容,方芳呆呆地上下打量著男人的寬肩窄腰,夜燈下隱約能看出肌肉紋理—— 這男人身材還不錯。
方芳揉著腦袋,木然地自地上亂扔的衣裳中找出自己的內衣和裙子,快手快腳地穿戴好後,抓著包包就要走,可她想了想,又踅回來,翻出錢包把所有的錢都倒在床頭櫃上,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踩著高跟鞋搖搖晃晃地出了飯店。
站在門口,看著裝潢華麗的飯店,方芳認出這是市區最富盛名的五星級飯店—— 以前公司曾經為了招待外商,忍痛出錢讓客戶在此住上了兩晚,她那天領著客人來這邊,這才第一次踏入這里。
可惜那回僅在大廳逗留了一會便走了,沒想到昨晚居然能在這間飯店唯二的總統套房里過上一夜,單憑這點,似乎心里也稍有安慰了。
天色還黑,方芳翻出手機,居然沒電了,難怪她失蹤了這麼久,竟然沒有人來找。
站在飯店外,門房很快就親切地替方芳叫了一輛出租車。
方芳道了謝,鑽入出租車後座,報上地址後就閉上眼,倚著椅背昏昏欲睡。
腸胃空蕩蕩的,嘴里卻還殘留著一股酒味。她皺著眉頭,感覺有點惡心,宿醉的感覺比想象中糟糕多了。
方芳很少醉,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只醉了三次,第一次是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第二次則是遇上高峻,沒想到第三次居然會變成這樣的狀況……
胡思亂想了一通,出租車也到達目的地,下了車,方芳被冷風一吹,驟然清醒了許多,這才後知後覺的開始腿軟了—— 她居然酒後亂性,還不知道亂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剛才走得匆忙,真應該繞過大床去看看枕邊人的模樣,但忘都忘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她扶著門,好不容易找到了鑰匙,可雙手抖得厲害,半天才開了鎖,進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先替手機充電。
方芳倒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雖然記不起昨晚的具體情景,可是身體倒是有點印象,沒覺得哪里不適,反而是渾身輕松了起來。
想到這,她不禁滿頭黑線,難道是這兩年沒了男人比較饑渴,現在一下子滋潤了?
甩甩頭,她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結束後裹著浴巾出來,這才打開手機,沒想到一開機後,二十多則訊息轉眼間涌了進來,全是好友于虹發的。
現在才凌晨五點,方芳正琢磨著晚些再給于虹回電時,手機就響了。
「妳這女人,一聲不吭的跑了,急死人了!」于虹劈頭蓋臉一頓大喝,聲嘶力竭的恨不得立刻過來掐方芳的脖子,「妳在哪呢?」
「剛回到家。」對于自小學到大學都同班的好友,也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方芳頹然地坐在床上低低開口,「小虹,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妳。」
那邊沉默了一會,尖叫道︰「死鬼,妳又糟蹋了哪個男人?」
方芳耳朵嗡嗡亂叫,好一會才恢復,委屈道︰「親愛的,妳怎麼這樣說人家,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得了,少給我貧嘴。」于虹沒好氣地打斷她,語調不免有點擔憂,「說真的,我才去了洗手間回來,妳就不見了,嚇得我一晚上沒睡,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吧?」
方芳深呼吸了兩口,而後正經八百地說︰「小虹,我在咱們垂涎已久的那間飯店睡了個男人。」
于虹顯然被震驚到了,方芳喝醉後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只是平時有她在身邊守著,也沒出什麼差錯,這回她不過離開了一會,怎麼就引發了酒後亂性事件?
「那……妳看清楚那男人長什麼樣子了?」于虹揉著太陽穴,不知道是昨晚沒睡,還是給方芳氣得腦袋疼了。
「沒看就溜走了,」方芳頓了頓,小聲補充道︰「我留下房錢了,這會看來,大概連三分之一的房錢都不夠。」
錢包里頭有幾千塊,她原本想著這麼大的房間,大概也要好幾千,出了飯店才發現那是五星級飯店,還是總統套房,約莫一晚就得好幾萬呢。
于虹哭笑不得,吼道︰「那男人睡了妳,妳居然還留錢了!」這究竟誰嫖誰?
方芳委屈地縮縮脖子,「妳知道我剛睡醒的時候比較迷糊嘛。既然住了飯店,當然得付錢。好歹,這是兩廂情願的……」
「得了,就妳歪理多。趕緊洗洗睡了,今天還得上班。」于虹揉著腦袋,覺得自從認識了方芳之後,頭疼的時候一年比一年多。
這丫頭總是狀況百出,好死不死竟然又找了個公關部門的工作。
方芳的酒量是不錯,酒品也好,平時喝個七八成醉,還能自個兒叫車回家,報家里地址也清清楚楚的,就跟沒醉一樣,只是這一喝到十成十的醉,就杯具了……
顯然,昨晚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真喝醉了!
不過昨晚飯局對上的人真瘋,啤酒混著紅酒喝也就算了,最後還叫了幾瓶白酒,這幾輪下來,方芳還能自己走出去,沒醉死在包廂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點點頭,方芳道了聲晚安後結束通話,此時窗外頭的天空已漸漸明亮。
她站在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心情頗為舒暢地看完日出後,這才鑽入被窩里睡了一會回籠覺。
待起床時,換了一套利落的套裝,畫了淡妝,方芳又成了辦公室的知性白領。
生活還得繼續,昨晚的事早就被她拋諸腦後。畢竟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第一次,雖然不是不介意,但也沒時間再耿耿于懷了,反正一夜露水姻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她咬著面包,拿上昨晚的出租車收據,飛也似地奔去車站擠上公交車,趕著到公司報銷去了。
周毅如往常一般打著哈欠走入公司,微笑著跟漂亮的櫃台小妹打招呼,她沒像平日那樣紅了臉,羞答答地道一聲「早安」,而是臉色發白,眼神恍惚。
他挑挑眉,發現公司里凝聚著一股超強低氣壓。
周毅嘆了口氣,約莫他們的大Boss今天心情不怎麼好……不過一年到頭也沒見他有高興的時候就是了。
隨意敲了兩下門,周毅抬腳走進辦公室,望見辦公桌前一人正咬牙切齒地瞪著面前的一迭錢,不由愣了一下。
「志遠,你什麼時候跟錢過不去了?」周毅笑了笑,公司里也就他這個合伙人有膽子敢跟冷冰冰的Boss開玩笑。
杜志遠冷著臉睨了他一眼,往後一靠,「昨晚的合約談得怎麼樣了?」
「沒什麼問題,不過後來你去哪里了?」周毅一臉疑惑,杜志遠雖然算不上工作狂,對待工作的態度卻極為認真,這種在飯局中突然走掉的行為,從來沒有發生過。
瞥到桌上的那迭錢,周毅忽然直覺昨晚應該發生了有趣的事,只是依照杜志遠的性子,會告訴他才怪!
「遇上了一只小野貓,不小心還給抓傷了。」杜志遠垂下眼瞼,轉動身下的椅子望向落地窗外的景色,唇邊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想起昨晚的經過——
昨晚在皇朝飯店的走廊上,那名身穿黑色套裝的縴瘦女子倚著牆,一雙大大的眼楮在燈光下顯得閃閃發亮,帶著一點迷蒙,又沾著一層水光,說不出的動人。
當時杜志遠心思一動,卻沒有貿然上前,不料那女人突然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笑咪咪地伸手摟著他的脖子,仰起頭就親上了他的唇。
杜志遠高大英俊,從美國念書回來後開了一間規模不小的公司,算得上是鑽石單身漢,從來不缺投懷送抱的女人,不過東方女孩通常比較含蓄,像這樣熱情又開放的還真是少見。
既然已經送上門,杜志遠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然,他也不過想要淺嘗即止。
只是懷里幾乎掛在他身上的女子似乎不是這麼想,她雙唇沾著淡淡的酒味,吻得相當投入且熱情,然而吻技卻是出乎意料的生澀。
杜志遠略略吃驚,伸臂環著她的腰,感覺到手下的觸感順滑柔膩,縴細的腰肢、柔軟的身子……竟然讓向來自律的他身體漸漸開始發熱。
他穩了穩心神,正打算結束這個纏綿火熱的長吻時,突然間,唇角一痛,杜志遠匆忙退後一步,只見身前的女子舌忝著唇,一雙大大的貓眼眨巴著,有著說不出的無辜。
杜志遠模了模自己的唇瓣,幸好沒有咬破,卻有點麻麻的刺痛。
起初還以為是溫順的家貓,沒想到看走了眼,這分明是一只帶刺的小野貓。
原本想要抽身而出,繼續回到飯局中的杜志遠,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女人既然挑起了他身上的火,就該負責滅掉。
畢竟他的確是喜歡她誠實的身體,熱情卻不放蕩,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嫵媚的風情,卻不至于低俗或熟稔,他甚至對她表現出的生澀感到竊喜。
說到底,眼前的女人如果是習慣了流連在眾多男人之中,杜志遠的熱情怕是要一下子澆熄的,慶幸的是,她沒有令他失望,甚至讓他有點食髓知味……
可是,想起他醒來時,伸手搭上旁邊的床時,空空如也。
不只這樣,床單是涼的,顯示她已經離開很久了。
總統套房內的窗簾厚實,遮住了窗外刺目的光線,但借著室內昏暗的燈光,他仍未錯過床頭櫃上那一迭刺眼的鈔票……
想到這里,坐在辦公桌前的杜志遠,啪的一聲捏斷了手中的筆。
周毅嚇得連退幾步,干咳了兩聲,無奈道︰「野貓而已,沒必要跟牠們嘔氣吧。」
杜志遠看了他一眼,仍舊陰沉著臉,默不作聲。
周毅模模鼻子,「實在氣不過,要不把那野貓抓住教訓一頓?」
好友不像是小肚雞腸的人,怎會因為被一只野貓抓傷,就在辦公室釋放低氣壓嚇人啊?
顯然,這個主意讓杜志遠相當受用,他揚唇一笑,雙目閃著一抹志在必得,「你說得對,不教訓教訓,那野貓還不得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