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帶你回家。」鄭仁凱摟住她的肩膀,半拖半哄的想將戴岩靜推進車子里。
戴岩靜坐入車內,但,突然的一一
「岩靜?!」鄭仁凱看她跑出去,沖到對面住戶樓下,狂按對講機,電鈴聲尖銳刺耳,像淒厲的尖叫。
鄭仁凱追過去。
這時,對講機傳來屋主的聲音。
「喂?」吳志遠跑來拿起對講機話筒。
「是我,我在樓下。」戴岩靜說。
對方,倒抽口氣,沉默了。
鄭仁凱追來,站在戴岩靜身後,默默保護著她。
她忍著快崩漬的情緒,臉色慘白,雙手緊握拳頭,看起來很無助。
一會兒,傳來樓上的開門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來了,吳志遠推開公寓鐵門,他披頭散發,衣褲凌亂,望著脹紅面孔的戴岩靜跟鄭仁凱。
「怎麼了?這麼晚突然跑來?」
「我看到黃聖雅上樓找你!」戴岩靜緊張地喊。
吳志遠有些尷尬,但臉上沒有劈腿被抓到的愧疚。
他說︰「我們……我們最近復合了。」
「跟她復合?」戴岩靜忍不住大叫。「你忘了她怎麼對你的?!」
「她……最近出了點狀況,需要我陪著……」
吳志遠明顯的狀況外,他竟搔著頭苦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雖然很糗、很沒骨氣喔,但是,我還是深愛她,而且,因為經過那些事,她才知道我是對她最好、最愛她的……」听到這里,鄭仁凱隱約知道整樁情事,是個大烏龍,這個男人,這樣的態度,分明是沒把戴岩靜當成他的女朋友,難道……戴岩靜沒嗅出其間的誤會,她還傻傻的抓住吳志遠手臂追問︰「可是我們在交往,你怎麼能,」
「阿靜……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吳志遠听了很驚訝。
「誤會?」戴岩靜愣住。「我……誤會?」
「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真的非常感激,但我們沒在交往啊,我喜歡你,是對妹妹的那種喜歡……」他很誠懇地按住戴岩靜雙肩,試著好好解釋。「我知道以前你喜歡過我,但那時候,我以為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把你當妹妹看……我很喜歡你,但是……那不是愛……」
「可是你隊友都認為我們是一對,假如不是,你為什麼默認?」
「他們就是愛鬧愛開玩笑……我怕當場否認你會尷尬,所以就隨便他們鬧……阿靜,如果是這樣造成你的誤會,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從沒對你做過踰矩的事,我以為你不會亂想,我,」
「好了,不要再說了!」戴岩靜大叫,她蒙住臉,覺得羞辱而悲慘。
天啊,她真想躲起來痛哭,這真是,真是太糗太難堪了,從頭至尾全是一場誤會,到最後是她一個人單純認定他們的關系,自以為是地沉溺得很徹底?這真是太荒謬、太好笑了。
她蒙著臉哭,發出撕裂鄭仁凱的心的哀嗚,而,吳志遠看到她悲慘的樣子,他嚇壞了。
「阿靜……」他伸手想拍拍她安撫她,她卻突然身子一軟,倒下,鄭仁凱即時從她背後摟住她,幫她站穩。
吳志遠問鄭仁凱︰「要不要扶她上來休息一下?」鄭仁凱嘲風地看著他。「不需要,我會照顧她。」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吳志遠內疚又不知所措。
鄭仁凱推開他,扶著戴岩靜轉身離開。
戴岩靜腳步虛浮,身體顫抖,雙手很冰冷,眼色空洞的瞪視著腳下每一步路,她受到很大刺激,六神無主,她腦子重復著只有三個字一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感到萬念俱灰,無視周遭環境,她連支擇自己的力氣都喪失了。
于是她任鄭仁凱擺布,她痛恨被鄭仁凱看到這樣悲慘的自己,這樣可笑的自己,可是她沒有力氣裝堅強了,她很痛很累很崩潰。
鄭仁凱將她放入車內。
「好冷。」她打冷顫。之前一直處在激動狀態下,渾然未覺體力早已透支,身體更是累壞了,現在,她很不舒服,很難受,她蜷縮成一團,窩在座椅里。
鄭仁凱坐入車里,撫她的額頭,很燙,她在發燒。
「去我家吧。」他不容拒絕道。
一向和他唱反調的戴岩靜,沒有反對,她沒那個力氣再抗議什麼,她放棄做任何事,她只是沉對的哭泣,她沉默了,是因為她在墜落。她墜落,因為被狠狠傷透,失去力氣,她現在只想擺爛,只想軟軟地倒下去,撒手不理這個世界。汽車在暗夜中疾馳,穩穩地載她前往未知。
這傷透她的雨啊……她太灰心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到家後,鄭仁凱小心的將戴岩靜扶進臥房,輕輕把她放倒在床,為她蓋上厚暖的被子,問她還好嗎?她不回答,只是側過身子,背對他,默默地流淚他知道她不好,她緊閉眼楮,皺著眉,臉色因為發燒跟哭泣而脹紅著。
他知道她現在很不好,所以,他有一股巨大渴望,想對她好,非常非常的好,好到讓她覺得,她是很好的,很好的。她是可以安心的,很安全的,會好好的……在他的守護中,好好的。
戴岩靜不想睜眼看世界,她討厭這世界。痛恨那種復雜的感情互動,痛恨那些曖昧的,因為愛情產生的錯覺。更恨自己的缺乏判斷,誤解吳志遠的溫柔是愛情。
她的頭很最,全身骨節都痛,她靜靜躺著,但是,有時覺得自己在漂浮,有時覺得自己墜到冰害里。頭頂像有人拿鐵釘,一直敲,一直敲,尖銳地痛著。
她只是無助地躺,無賴地爛。她想,是的,她真的是生病了。
她又想,假如因為這樣死掉,就算了。
可是,最眩里,有雙很有力量的手,不時來握住她冰冷的手,撫她疼痛的額,又扶她起來,喂她吃藥,把溫度計塞進她嘴里,測量體溫。
這雙手的主人,干擾她想死去的念頭。
這雙手的主人,為什麼這麼有耐心,一直來煩她?
她很軟弱、很溫馴,很沒力氣反抗那雙手。
她很乖,終于這麼乖馴了,卻讓鄭仁凱心疼得要命。
他把她安頓好,坐在床沿望著她。看她縮在被子里,額頭滲著汗,亮晶晶的額頭啊,圓圓的臉,多可愛哪,多讓他心疼啊,她眼角有淚,也是亮晶晶的,她被傷透,但為什麼,在他眼中仍然閃閃發亮?
不覺得她是美麗的,但此刻,帶著心疼跟愛意,覺得睡在他被褥間的戴岩靜,是美麗的,好美好美,也好脆弱,像被棄養的小貓。
他嘆息,喃喃道︰「可憐的眼鏡,你愛得好冤枉……」他沒想到,戴岩靜是听見的。于是從她緊閉的眼睫下,滲出更多淚。
戴岩靜想,真討厭,鄭仁凱真討厭!
他隨便一句心疼的感嘆,害她又崩漬了,她的心彷佛被打碎了,她又痛哭起來,開始發抖,放聲痛哭,停不住,哭得太凶,心痛自己像白痴,太愛了,愛成一個大笑話,明明被愛傷得很重,卻沒有凶手可以報復,因為都是誤會,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哭得太厲害了,他看著,真怕她連心都要嘔出來。
「好了……不要哭了。」他粗啞的嗓音透露他的焦慮,他實在受不了看她哭到這麼厲害,他將她從床鋪拉起,拉入懷里,讓她窩在他胸膛哭泣,用他巨大的手掌,輕撫她激動顫抖的背脊,一下一下,緩慢溫柔地撫著她。
那撫觸沉穩溫暖,沉在他胸懷間的男人氣息好溫暖地籠罩她,漸漸的,她平靜下來,崩潰嘶啞的痛哭變成哀傷的低啜,她緊繃的身體,也在這暖熱的懷抱間,逐漸松軟。
他的懷抱,太溫暖,像承接雛鳥的巢,把她啊,好好藏住了,讓她可以安心脆弱,從他炙熱的身體傳遞出,似有無窮的力量可以撐住她,似乎無聲地叫她不用擔心,他會穩穩托住她。
這懷抱、這善待,令戴岩靜感覺到,他好像是在跟她說,「沒關系,我在。」
「沒關系,你哭,我在這里。」
這個混亂、雷聲轟隆的夜晚,是鄭仁凱,看顧眼楮下雨的戴岩靜。
一直等到戴岩靜哭累了,昏昏睡去後,他的雙臂已快麻痹到無知覺。
他將戴岩靜放倒在床,調整枕頭角度,蓋妥被子,又撫她額頭,確認溫度降下來了,才安心退開來,站在床畔,隔著距離看她。
她終于好好地睡去,睡在他的地盤。
睡在連他自己都不愛待著的,冷清清的家。
家,對他來說,沒有好的回憶,只是一場又一場暴戾的噩夢。
可是,現在,看著岩靜睡在他的被窩里,他頭一回感受到「家」這個名詞,有了具體意義。
原來家里有個喜歡的女人,是溫暖的,是甜的。
從她罝身處,無形中,流淌到他站立之處的,是一種漫著芬芳的幸福感,使他心中洋溢喜悅,被感動充滿,他很踏實。
經過整夜的折騰,戴岩靜睡去了,高燒像火,焚著身體,汗不停。傷心也像有人在心髒放火,灼裂胸口,燙出大大的洞,徒勞的愛使她倒下,然而,也是在身心這樣崩漬時,她才甘心放棄控制、拋棄思考,把自己交給命運,太傷,于是心破裂了,身體擊漬了,然後,一直渴望愛她照顧她的鄭仁凱,才終于能介入她的生命。
在她軟弱地臣服時,他照顧她,喊她喝水,她喝;要她吃藥,她吃?,替她折汗,她不反抗。
人,只有在很灰心時,才會放棄努力吧?
于是,深沉的寧靜,降臨。真正的放松,光臨。
戴岩靜好好的睡下了。
鄭仁凱很高興,盡興地表現對她的愛,很快樂地照顧她。
他很歡喜,很滿足,很有成就感。
有個人可以疼愛,原來這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