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春去也,夏來秋去又一冬。
匆匆間,歲月如昨日黃花,一逝不復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萬家的子孫已有人開始議親了。
萬泰和萬民已經七歲,入了學堂就讀,長著一模一樣的兩人背著相同的書包,梳著同樣的發型,用著同樣的玉帶,連衣服也穿得一模一樣。
這兩兄弟是長大了,卻也更淘氣了,故意做一樣的打扮好捉弄人,連他們爹娘和大姊也分不清誰是誰,看著大家老是在猜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他們更是樂此不疲的時常互換身分。
不過一遇到他們二姊,兩人就遭殃了,直喊苦地說她是煞星,兄弟倆手牽手地往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個頭抽高的萬福已經十歲了,肌理勻稱,膚白若凝脂,胸脯隱有發育的跡象,眉眼雖尚未長開,但容貌秀美,慧黠動人,早就是令人雙目發直的小美人。
這五年來,萬家有天差地別的造化,除了總鋪未動外,兄弟三人經營的米鋪已擴大到鄰近縣城,有將近五十多間米鋪,幾乎有人的地方就有萬家米鋪,風頭無二。
其中以萬家二房的發家更為驚人,其中有三十間米鋪是二房獨自出資買下的,沒花公中一文銀子,但萬二登仍將經營所得一半交給公中,做為孝親銀子,贏得不少贊揚。
即便如此,萬老二還是很有錢,因為他錢生錢的買了不少田地,自家鋪子賣的米糧全是他名下田地里產的,沒讓他人賺到一文錢,他還建了碾米作坊和烘谷廠,稻米一收割便送到烘谷廠烘干,不用擔心下雨或風大吹走谷物。
烘干後一貫作業,直接送入碾米作坊碾成糙米和大米,包谷、小麥也有月兌殼機,再研磨成粉加以販售。
最近兩年也種起黑糯米、芝麻、香米、珍珠米等作物,每一樣都收獲頗豐,三十幾種米糧一擺出來,誰還敢和萬家二房競爭,別人有的他們有,別人沒有的他們也有,不怕別人來搶生意。
基于兄弟本是同根生,萬二爺也會把自家的米糧,以低于市價的兩成拔一些給大房、三房的米鋪,讓他們一同在米市這一行站穩腳步。
不過誰也不曉得真正的幕後功臣是二房的萬福,她先鼓動她娘拿出她所給的一萬兩去買田地,等繳了糧稅賣了糧後,再用賣糧的錢建作坊、蓋廠子,買人來做事。
福去過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年代,也在溯古亙今鏡瞧了幾千年,所以要畫出簡單的碾米機、月兌殼機是易如反掌,她還懂得怎麼利用米糠和稻殼來烘干稻米。
既然萬事俱備,為何不做?
萬二爺寵女兒,女兒說做他就做,照著女兒畫的圖做出各種便利器具,他也比別人搶先一步推出新米,用現代經營模式打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米鋪,讓更多百姓和大戶更樂意來此采購。
短短五年,萬家躋身景平縣首富,縣里一半的稅收是萬家繳的,原本三進的宅子改成五進院,要不是礙于朝廷政令官宦之家才可有六進院、七進院的規定,他們還想再將宅子擴建。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萬誠、萬明、萬征三兄弟合計,一座進院的院子相當兩座進院的寬敞,五進院加起來將近三十畝地,其中還有二十畝大引進河水的小湖。
萬家富了,富得隱晦,對外仍不敢太張揚,怕遭人眼紅被盯上,因此外人盡知萬家的宅子是五進院的大宅子,一進院招待往來人情,最後一進院是下人房,三兄弟一房一進院,孝親院位于正堂旁,全然不知他們富得流油。
「萬泰、萬民,你們想到哪里去呀?」
一听到軟綿綿、嬌如女敕梨的輕嗓,萬泰、萬民兩兄弟同時頭皮發麻,笑得很心虛的轉過頭。
兩人動作一致,連抬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如出一轍。
「今天不用上課嗎?」萬福雙手抱胸,先瞧瞧這個擠眉弄眼,再看看另一個裝模作樣,渾身散發著威儀。
「夫子有事,放假一日。」兩人異口同聲回道。
「喔,是嗎?剛才我還踫上劉夫子,他問我令慈是否安康,病體康復了沒,我倒是想問一問,咱們活得越來越像小泵娘的娘,到底生了什麼病。」這兩個小家伙太久沒挨揍了,皮都癢了。
「二姊,我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機伶的萬泰趕緊用雙手蓋住耳朵,他二姊的致命絕招是擰耳,超痛的。
「是呀,二姊,我們不會再犯了,女乃女乃年紀大了,下次換她生病……」娘太過分了,都快成妖精了,他學堂的同窗一臉愛慕的叫他娘姊姊,還說他大姊真漂亮。
他大姊是很好看,出落得像花兒一樣嬌美,可是不是這一個,娘不知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生了四個孩子還這般水靈,有不少弱冠青年都對他娘有意思,讓他爹整日吃味,恨不得寸步不離的守在他娘身邊。
「萬民,你說什麼?」連老人家都咒上了,不想上課的借口還真多,這張嘴該用豬毛刷刷。
「二姊,我不是萬民,我是萬泰,你弄錯了。」萬民笑著朝哥哥一眨眼,要他配合他,別拆穿。
「你以為我是爹娘那麼好糊弄嗎?要是連你們誰是誰我都認不出來,還配當你們二姊嗎?」她一雙眼利得很。
「二姊,疼疼……我的耳朵,別擰,好痛……」嗚……嗚……他們一定不是親的,二姊下手太狠了。
「我更心疼吶!爹辛辛苦苦在外干活賺錢給你們繳束修,一年要二十兩,這還不包括筆墨紙硯的花費,為了給你們買上好的文房四寶,爹在你們身上至少一人花費一百兩,這麼多銀子,有些人一輩子也賺不到。」他們居然這麼不懂得珍惜。
「二姊,我們真的知道錯了,絕對絕對不會再逃學。」好多銀子,拿來買蛐蛐兒該有多好。
「二姊,我疼,你放手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有第二次。」翹課的代價好痛,他的耳朵都快被擰下來了。
萬福手一放,斜眸睨視不當一回事的弟弟們。「你們說的話我一句也不信,所謂棒下出孝子……」
一听要挨打,兩人立時臉色大變。
「不過我這人一向很懶,懶得動手打人,所以你們去給我抄寫《弟子規》一百遍,沒寫完不準吃點心、宵夜,任何正餐以外的零嘴兒一樣都不許踫!」他們正在換牙,少踫甜食為妙。
「什麼,一百遍?」萬泰驚呼,這樣他的手不就要抄斷了?
「天吶!讓我死了吧!二姊太殘酷了。」萬民也跟著吶喊,這簡直是人間酷刑,他一日不能少了糕點,那是他的命呀!
「不要太驚喜,我的要求是字體工整,不可潦草敷衍,只要有一個字我覺得不夠多端正,全部重寫。」不讓他們寫到怕就學不會教訓,他們二房已經夠有錢了,現下只缺讀書人,她就是希望他們能夠爭氣。
「二姊,我是你親弟……」殺人不見血。
「二姊,你泯滅天良——」我命休矣。
萬泰、萬民齊聲哀號,苦著一張臉想向青天大老爺申冤,他也不過一天沒上課而已,哪來的滅門血恨,二姊懶雖懶卻心狠手辣,連自家人也不放過。
「怎麼了,大老遠就听見你們的慘叫聲,被誰欺負了?」天可憐見,那聲音實在太慘烈。
救樂來了!
「是二姊。」萬泰和萬民同時伸手往前指,指向同一人。
「福兒乖女兒,是不是弟弟又不乖了?你別惱火,要動手的事交給爹來做。」樂呵呵的萬二爺一點威嚴也沒有,手里拿著二女兒最喜歡的湯灌包走向越長越可人的二女兒。
「爹,你不公平。」萬泰像被拔了毛的公雞,跳了起來。
「爹,你目中無『人』。」萬民不滿被親爹忽視。
「什麼不公平,什麼目中無人,你們書讀到狗肚子了,這是你們二姊,她在家也沒幾年了,你們不照護她還惹她生氣,我生兩只老鼠都比生你們好!」太不長進了。
幾乎認識萬明的人都曉得,萬家的二爺是縣城有名的妻奴、女兒奴,他是老婆第一,女兒第二,兒子當豬隨便養,只要妻女在他面前,兒子形同無物。
萬家三房他是唯一沒納妾的人,四個孩子都是元配所出,家里有時吵吵鬧鬧卻十分和睦,說是吵,可越吵感情越好,幾個孩子為雞皮蒜毛的小事爭吵,卻從未為家產紅過臉。
不像其他兩房這也爭,那也爭,老大讀書小的也要去,哪個有新衣服其他的也要有,整天為了誰銀子多誰銀子少而爭執不休,連首飾款式不同也能爭,誰都要最好的。
想想父親的話也沒錯,萬泰首先低頭認錯。「二姊,你要是嫁不出去我養你,你的個性太可怕了,肯定沒人要……」
「混小子,你說什麼,你二姊天生麗質,國色天香,多少青年才俊等著上門提親,她要你養?!老子先打死你,你還要我養呢!」萬二爺朝兒子後腦杓一巴掌拍去,被他沒心沒肺的話氣到肝疼。
「爹,我又沒說錯,二姊的性子實在是……」難以啟齒,又凶又悍又懶,說話專出冷刀子,割人。
「對嘛!二姊長得也不怎麼樣,哪來的國色天香,爹的眼楮長歪了,我比較喜歡大姊的溫柔婉約,而且她女紅很好,哪像二姊……」除了賺錢,她樣樣不行。
「萬泰、萬民,你們反了是不是?爹在這里你們也敢說你們二姊的壞話,哪天我和你們的娘不在了,你們還不把她趕出家門。」越想越氣的萬二爺怒拍桌子,嗓門大了些。
「爹,我們不敢,二姊很凶,不是我們趕她,是她一腳把我們踹出門。」萬泰面有懼色。
「爹,我們膽子很小,家有母老虎,二姊比我們家的誰都強悍,你沒瞧她上回痛打大堂姊舅家的表姊,那服狠勁呀……」想到都心驚,居然一掌撂倒比她大六歲的人。
「你、你們……」分不清兒子哪個大哪個小的萬二爺想罵人都喊不出名字,十分尷尬。
「爹,左邊是萬泰,右邊是萬民,還有,這樣就認得了。」萬福出其不意的捉亂萬泰的頭發,兩兄弟立能分辨。
「哈……聰明,這個好,看你們再怎麼騙我,老子被兒子耍得團團轉,我這口氣堵著呢!」一見兒子的狼狽樣,扳回顏面的萬二爺仰頭哈哈大笑。
看到自家的爹笑得得意,兩個小少年是一臉委屈,覺得自己真是撿來的,毫無尊嚴可言。
「二姊,不帶這樣的。」萬泰幽怨的看著他二姊,哪有人直接翻臉,把他弄得像被母雞啄過的小鮑雞。
「再讓你和萬民兄弟不分,混淆別人,真把咱們二房當你們道行的修練場嗎?」管弟弟管出架勢的萬福輕輕一睞,兩個弟弟怯怯的笑著討饒。
若說萬家誰最有錢,銀子堆積如山,非這位萬六姑娘莫屬,她才是隱形的大富翁。當年她從朔那里坑來……呃!是得來的六萬兩銀兩,一萬兩給了她娘當發財金,兩萬兩「被迫」捐贈彌陀寺,由廣遠老和尚代為買糧,每個月初一、十五以寺廟之名廣發濟世粥,將功德回向給她。
從不知道行善這麼容易的萬福,頭一年施粥就得到好處,她發現她的三畝空間一下子擴大了兩倍,又多了三畝地。
于是年年施粥,兩萬兩銀子用完了她再捐,每年至少有一萬兩用在布施上,施恩授惠更多百姓。
如今空間里的一泓池水也變大了,成了一口深潭,潭中的魚越養越多,土地也將近有一百畝,一半用來種果樹,因為她懶得整理,種果樹最方便,不用一收成就整地,種著自己會長,根扎得深,自行吸收養分,久久澆一次水就不必再動手,她是坐享其成的命,另一半是種雜糧作物,例如水稻、玉米、土豆、地瓜、花生,另外留個五畝地種菜,用來養魚。
而她也不是很勤快的人,一個月頂多進空間兩次,看看作物生長的情形,該收的就收,該播種的就播種,有時忘了,一整個月也沒進去,作物仍維持在有待采收的樣子。
但她真正賺錢的並非空間中的作物,這些只是基本的種子,除了少許糧食留做自家口糧處,所有的果子釀成酒,她將十畝左右的地往下挖約三十米深,做成三層,下兩層是酒窖,仿國外藏酒用桶裝,有數千上百斤的大桶,分裝為壇是無法計數吧。
最上一層是儲糧用,把上面的地空出來,充分利用空間,她在里頭又多蓋了幾間歐式洋樓,地中海風。
少年給她的銀票她只留下五千兩現銀,其余兩萬五千兩全用來買地,而她的福運旺盛,那一年正好發大水,不少人無家可歸,賣地求一口糧,拾到便宜的她用同等的銀子多買了將近市價一半的田地,一下子變成身懷千畝的地主婆。
她用空間的種子種在千畝田地上,一畝地就有高達九石的出產,一般人簡直難以想象。
這事是瞞不住的,兩年後她開始賣地里出產的種子,雖然不像空間里的種子那般盛產,但也有七、八石的產量,比起一般的種子,一畝田只能產出五石的糧食,那是人人搶買,供不應求。
鄰近幾個城鎮用的全是她賣出的種子,甚至有人不辭大老遠來購買,她限量供應,只在萬家二房的米鋪販售,肥了自己,也孝敬了親爹,雙嬴。
「二姊,我們不是妖精。」萬民弱弱的抗議。
「難道我是?」萬福一挑眉。
兩個弟弟差點要含淚點頭了,他們是真心覺得二姊才是道行高深的大妖,她太神了,彷佛什麼事都知道,他倆的一舉一動都難逃法眼。
「咳!咳!痹女兒呀,你娘還沒回來嗎?相看用不著相這麼久吧!」萬明找著理由掩護兒子們,邊說邊朝兩個兒子擠眉弄眼,要他們趕緊月兌身,免得待會兒征罰更重。
喝了靈水的萬泰、萬民比同齡少年聰慧甚多,可說比鬼還精了,一見老爹的神情立即意會,兩人四條腿悄悄地往門邊移動,等他們二姊不注意時逃出生天。
「爹,你太寵孩子了。」女人兒是嬌養,兒子是放養,把兒子寵成紈褲,日後有一缸淚水可流。
萬家富了,所以萬家三房人的男丁都送去讀書,大房的長子萬國十五歲了,打算今年下場考秀才,三房的萬安書也讀得不錯,夫子說了是可造之才,日後有望進仕。
唯獨二房的兩個小子是泥猴轉生,空有聰明的腦子卻不用心,對課業的興趣缺缺,別人念十遍才背得住的詩文,他們看過一遍便過目不忘,可惜也就那一遍,不肯再讀。
萬明雖寵女兒,但也疼兒子,他倒是不在意他們成不成材,只要識點字,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就好,有兩位姊姊看著,也不至于太敗家,他賺的錢夠兩人揮霍兩輩子了。
「你嫌爹太寵你?」他笑著轉移話題。
萬福凝眸,撒嬌道︰「爹,你變狡猾了。」
「商人本色。」他得意的撫著留了多年的山羊胡。
「現在相看會不會太早了?」為了以後著想,她先給老爹洗腦,灌輸早婚的壞處。
「不早,先相看一、兩年,大約十四定下來,再交換庚帖,走完六禮,也差不多及笄了,等看好日期再出嫁,你大姊也要十六了。」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他都要嫁女兒了。
想想很不舍的萬二爺心中頗有感觸,猶記剛娶小妻子過門,誰知一下子兩人都老了,他也到了而立之年。
「十六太小了,最少也要等到十八。」多拖兩年也好。
萬明失笑的揉揉女兒的頭。「你不想嫁人嗎?」
「沒順眼的。」世上男子沒一人配得上她。
「等過幾年你的想法就會變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和娘也是這樣過來的。」看對了眼,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我不會變,女子也能成就一片天。」她不當男人的附屬品,整天看丈夫三妻四妾的左擁右抱,獨守空房暗自垂淚,什麼世俗禮教她一概不當回事,誰敢負她就等著她的大禮相送。
「你……」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曹家是什麼意思,居然嫌棄我們不是耕種人家,什麼玩意兒,會念兩首酸詩就是文人了嗎?居然瞧不起商賈,商賈得罪他們了嗎?」氣憤不休的宋錦娘邊罵邊走進來,身後跟著一臉無奈的萬歡。
「娘,怎麼了,瞧你氣得眼角細紋都跑出來了。」萬福連忙上前相迎,挽著娘親說著好听話安撫著,生氣傷肝,對身子不好。
「還不是城東的曹家,兩家原本說好了要相看,臨了卻反口不認帳,還用書香門第和商賈之家門戶不相當為理由,讓我另擇良緣,我呸!不過考上個舉人而已,得瑟什麼。」要不是听說這家小兒的品性不錯,她會看上這個窮酸小戶?
和富甲一方的萬家一比,曹家真的微不足道,除了出了幾個會讀書的讀書人外,家無半畝田,全靠教書所得,一家人全擠在三畝不到的小宅子里。
「娘,何必和酸儒生氣,他們既然狂妄到看不起商賈,我們就狂給他們看,看誰狂得過誰。」萬福一轉頭,看向親爹。「爹,你跟大伯、三叔說一聲,從今日起,凡是萬家米鋪的米糧一律不賣曹家人,任何敢賣給他們民生用品的,我們也拒絕買賣。」
「妹妹,這不好吧……」萬歡輕扯著二妹。
「哼!耙欺負我娘和姊姊,我就讓他們瞧瞧什麼叫做真正的仗勢欺人!書香門第又如何,他們難道不用吃飯嗎?」如果他們光捧著書啃就能飽,她便佩服他們。
「你們听說了嗎?」
「你是說城東的曹家?」
「是呀!最近可慘了,一個個瘦得喔,走起路來都會倒的樣子,家里的銀子都用在吃館子上頭,快要阮囊羞澀了……」
「他們家大郎不是要議親了,娶得起妻子嗎?」光是聘金就拿不出來,誰家女兒肯下嫁。
「這是活該,誰教他們得罪本地的大戶萬家。」自命清高嘛!看是肚皮重要還是門第重要。
一群三姑六婆湊在一起,除了東家長西家短的說人閑事,還真沒旁的事好做。
「還不是兩家相看,曹家夫人想要個官家千金當媳婦,眼高的認為舉人兒子能攀上更好的高門,就用言語羞辱早就說好了的萬家,把萬二太太氣得連話都不想說了。」婚事當然也因此黃了。
「哎呀!萬二爺是個妻奴,他能容忍妻子受辱?」這事沒得善了,萬二爺疼娘子眾所皆知。
「所以曹家就倒霉了,咱們幾縣的米糧都不賣曹家人,什麼柴、鹽、油、醋、醬、布料的也不敢做他們的生意,萬二爺發話了,誰和曹家人做交易,他就不賣米給那戶人,大家自求多福。」有人可以不吃飯嗎?當然不行。
景平縣的糧食幾乎被萬家壟斷,僅存的幾家也在萬家的允許下才有買賣做,萬家的米糧價錢公道,從來不亂抬價,即使災年也一樣的售價,而且品質好,口感比一般米好上十倍。
整個州地的百姓,包括高門大戶、達官貴人都愛吃萬家的米,有種吃上癮的感覺,其他家的米鋪是望塵莫及。
景平縣已成為萬家米的供應產地,用了萬福種子的莊稼人也會把地里的作物賣給萬家,使得萬家米的名聲打得更響,全年有米可買,但會分等級,價高的一斤要五百文錢,和一二十文的低價米一比,那真是有錢人才吃得起。
「難怪我看他們四處求人,向人調米,要拜托自個兒的學生到百里外的縣城幫著買米,听曹家的煮飯大娘說都快無米下鍋了,只能煮一鍋稀粥配成菜將就。」看他們還說什麼大話,嫌萬家商賈地位低,這不是自食惡果了。
許久未嘗一絲肉味的曹太太暗暗喊苦,看著寡淡如水的薄粥,心想要不要上萬家道個歉,要不長久下去,她兒子別說進京趕考了,恐怕路費都籌不出來,等著餓死。
可是她又不甘心,兒子明明可以娶更好的閨閣千金,為什麼要屈就一夕暴富的商家戶,萬家也就銀子多到砸死人而已,哪構得上她家門檻,她非娶個官家小姐來氣死萬家。
「你明天去萬家低個頭,送禮賠罪。」曹夫子開口。
「老爺……」曹太太死撐著面子,端著舉人娘的架子不肯放,認為她還沒卑微到求人的地步。
「這樣的日子你還想過下去?」要不是她眼高于頂,把他好不容易請人說來的婚事搞砸了,他們會落魄到連口干飯都沒得吃?
萬家有錢,而科舉需要很多銀子,只要談成這門親事,兒子上京就不用愁了,自有萬家打點妥當,日後當了官也有用不完的銀子走動,讓官位坐得更穩當,升遷機會多。
單憑他們曹家是打點不了一切,他們欠缺人脈和銀子,而萬家補足了這一點,一個萬家米便打通京官的門路。
偏偏他結發妻子太過短視,又太抬高自身了,把一座金子山往外推,讓他一番苦心付諸流水。
萬家不僅僅是景平縣的首富,光他們家福運連連的六姑娘,這戶人家日後肯定還有大造化,誰沾上了誰都會有大福氣,偏偏他家少了一點運氣,明明就要成親家了……
「我……」看著日漸消瘦的兒女,曹太太心里難受。
「去吧!別再耽擱了,誰教你短視近利,看不清局勢,連縣太爺都對方家禮遇有加,咱們就一個舉人兒子,你以為瓖金嵌玉,能一飛沖天嗎?」眠前的坎兒都過不去了,她還想當官夫人,萬家絕對有本事讓他們進不了京。
這邊百般糾結著,為了該不該折了文人風骨而苦苦掙扎,那邊的萬家卻是喜氣洋洋,準備再一次的相看。
「娘,不要再為我妝扮了,要相看的是姊姊,你往我臉上抹粉點脂干什麼,這香粉的味兒我不喜歡,太濃了……」哈啾!炳啾!真臭,加了鉛粉,她都成了猴子屁|股。
「你躲什麼躲,要懂得打扮打扮,都是大姑娘了,要這麼懶散,等你姊姊看好了人家,再過兩年也輪到你了,上點粉精神點,別老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沒睡飽似的。」微浮的眼袋上點粉,把淡青色掩去。
當然沒睡飽,她花了一夜釀酒,本來想著隔天一整個上午要用來補眠,沒想到被她的娘狠心叫起來︰「娘,你女兒天生麗質,膚色好得像抹上一層油膏,光亮光亮的,就別費心破壞我的天姿仙容。」
其實在鐲子空間里,萬福根本沒做什麼事,就靠一根手指頭辦事,從采果到洗果,然後晾干果子水分,將果子拍開口子,放入桶子,放入糖和酒石,而後用紅泥封缸……
比較辛苦的是不能睡,要用眼楮一直盯著,這五年來的行善積德,她的法力也增進不少,進出鐲子毫不費力,人在鐲子內也能听見和看見外面的動靜,並能小小的向外施法,像是取水、移動物品等。
她能控制死物,可是一遇到活的就不成了,在空間里的法力比起福地洞天差多了,她還得多行善事才能恢復昔日的道行。
萬歡掩嘴一笑。「娘,你就別為難妹妹了,你也知道她不喜這些,況且她已經夠好看了,你要是再替她打扮下去,我都不敢跟她出門了,你就當是饒過我吧。」
此話一出,宋錦娘瞪了大女兒一眼,隨即沒好氣的笑道︰「就你疼妹妹,把她慣得不像話,都快可以嫁人的姑娘,還像個野小子成天往外跑。」好在是曬不黑的體質,不然她又要開始擔心家里多了一根會走動的木炭。
「我也疼姊姊呀!瞧她頭上的九連珠金簪,腕上的祖母綠鐲子都是我送的,我還打算讓人用金絲做雙金鏤鞋,讓她穿著風光。」一身金光閃閃,閃瞎每一雙嫉妒的眼楮。
「嘖!暴發戶的嘴臉,歡兒,咱們得離你妹妹遠一點,別跟她一樣俗氣,我還要臉做人呢!」一說完,宋錦娘抬高手腕,一只三兩重的金蓮纏枝縷花鐲子閃閃發亮。
不用說,這鐲子也是萬福送的。
萬家二房都曉得萬福是個有錢的主兒,但真正多有錢卻無人知曉,她的田地一年有兩獲,絕大部分交給萬家米鋪販售,她只供應米糧卻不插手米鋪的運作。
而她不用上繳一半收入給公中,全是她的私房,一家人幫著瞞著,讓她的私產越積越多,多到是首富中的首富。
「不會呀,我喜歡俗氣,娘,我這一身能買下城里三進宅子了。」萬歡朝妹妹眨眼,笑意恬柔。
「嗯!還是姊姊跟我親,她不是親生的,是後娘。」還嫌棄她財大氣粗,若沒點銀子,哪能坑死眼拙的曹家,不到山窮水盡,又怎知柳暗花明的珍貴。
「還說,這張利嘴早晚撕了它,看著我是親娘還是後娘。」宋錦娘作勢要縫了女兒的嘴巴。
兩姊妹抱在一起笑得樂不可支,和娘親玩起東躲西逃的游戲。
「娘,你再欺負人,姊姊就趕不上相看的時辰了。」萬福手一叉腰,擺出小避家婆的模樣。
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宋錦娘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娘這次就不去了,你們自個兒要乖,別胡鬧,不論成與不成都別在意,這個不行再找下個,咱們不急。」
其實她比誰都在意女兒嫁得好不好,這回的相看對象是個秀才,年僅十六歲,家境不是太好,僅有幾畝薄田,靠著幫人書寫書信賺點額外的潤筆費,打算過兩年存夠錢再去考舉人。
家中有三子兩女,他排行老二,一兄一妹已成親,身為老二的他不理事,家中財物由嫂子管著,日後娶了妻子也不用其妻幫忙負擔家計,老大是長子,一肩擔起責任。
換言之,萬歡若是嫁過去便是次子媳婦,她的嫁妝是屬于她個人的,以後陪嫁莊子、店鋪的出息也是小夫妻倆所有,更免了操勞三餐的生計。
若有一天秀才家發達了,那也是大嫂掌中饋,摟著銀子的萬歡啥事也不必干,只管顧好自家相公、孩子即可。
即便分家了她也不怕,日子反倒能因此過得更滋潤,畢竟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看中哪間宅子順眼就買哪間,夫妻和和樂樂沒人管,家里的事自個兒做主,誰的臉色都甭看。
宋錦娘仔細打探過了,這家人是街坊鄰居口中和善的人家,老夫妻皆是心善之人,從不刁難媳 婦,兒子女兒都一視同仁的好,三兄弟兄友弟恭,十分和睦,秀才常分文不取的教附近孩子識字,大嫂是個手巧的,也會弄些餅子分送貧苦人家。
總之,只有贊語,沒有貶詞,讓人略微寬慰。
只是宋錦娘還有些不放心,她養得貌美如花的女兒若是嫁進去這樣的人家會不會吃苦,秀才家的人真表里如一沒有齷齪心思,萬一傳言有誤,豈不害了女兒一生?
當娘的總有操不完的心,孩子小的時候怕他們磕著、傷著,孩子大一點又要煩心諸多小事,等到了說親的年紀,又得發愁相看的人家好不好……慈母心是豆腐做的,用油一煎,外硬內軟。
「娘,小心你的魚尾紋,我和姊姊都大了,知道該做什麼,你擔心這麼多,花容月貌都憔悴了。」萬福調侃道。娘還說不急,明明比誰都急,曹家的事剛過去不久就忙著找新的對象。
「就你這丫頭心眼多,連娘你都調戲,我看得早點替你盤算盤算,免得真被你弟弟們說中了,嫁不出去。」二女兒這張臉呀,真是造孽,越長越清靈,漸漸展露出傾城的美麗。
「嫁不出去才好,我給你和爹養老,那兩小子丟出去棄養好了。」讓他們們自生自滅,敢非議她。
宋錦娘輕拍二女兒的手背。「又說胡話了,快走,不然趕不上彌陀寺的法會,二十年來的頭一回。」
在一堆參與法會的信眾中相看較不尷尬,互相多看幾眼也不會遭來閑言閑語,若是中意了,便由媒人轉達,兩家再走近一些,多認識認識,雙方都認可便可締結鴛盟。
就這麼簡單,一樁親事便結成。
「娘,你別催,我們走了,不要太想我們,三天就回來了。」又要見到老和尚,真是人間一大悲事。
「去去去,別煩。」宋錦娘故作嫌煩的揮手。
她本要和兩個女兒一同前往,偏生踫到她娘家弟妹要產子,她得過去送個催生禮。
少了娘親在旁,萬家兩姊妹一路上嘰嘰喳喳,笑語不斷,你撓我癢癢,我搔你胳肢窩,鬧成一團。
兩姊妹說說笑笑的到了彌陀寺,主子兩個,服侍的下人卻有一名車夫、四名家丁、一名婆子和兩個丫鬟,住持老和尚居然身披袈裟,十分莊重地在寺廟門口迎接,讓人側目。
「小施主,這幾年多謝你關照本寺,老衲都穿新衣了。」
萬福聞言,眼皮子一抽,心里暗罵︰神棍,你又坑了我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