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紀晴恩從藥局買了一款以前打球時常用的消炎消腫藥膏,一般來說,運動造成的傷害必須要冰敷或熱敷,偶爾因小擦撞造成的瘀青,一個星期後就會消失,如果擦了消腫藥膏,至少會感到舒服一些。
坐在汪澤煒的辦公室里,紀晴恩有點不太自在,她還是不習慣跟他獨處,但她是來向他道謝的,還有送上藥膏,她逼自己要忍住。
「記住,若有瘀傷,不要搓揉,只要涂上藥膏就行了。」她很快說完,起身就想離開。
此時汪澤煒正一邊接听客戶打來的電話,一邊將右手伸直放在辦公桌上。
紀晴恩微愣了下,他想做什麼?不是要她幫他涂藥膏吧?隨即,她看到他拿起藥膏放在她面前,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這家伙真的要她幫他涂藥膏!
算了,涂就涂吧,畢竟他是為了她才會受傷,她不想欠他人情。
紀晴恩站到他身旁,替他解開白色襯衫袖子的鈕扣,將袖子往上推,看到被打傷的地方了,不是很明顯,不過有點紅腫,然後她看著男人的手臂,發現肌肉線條分明,看得出來他常常運動,難道他到現在還在練武術?
陳冠宏是個運動員,動作反應比一般人來得靈敏,加上身材壯碩,想要馬上制伏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他卻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
此時紀晴恩想到一件事,若他常常練武術的話,那麼這點小瘀青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吧,她居然帶藥膏來給他,還教他要怎麼使用?天哪,她真的很白目又白痴。
不過都帶來了,就替他擦吧,別浪費了。
「妳似乎對我的手臂很感興趣。」
「什麼?」他突然說話,讓紀晴恩愣了下。
「因為妳盯著我的手看了很久,有什麼想說的?」
他想要她說什麼呢?不過他何時講完電話的,她竟然都沒有察覺?
紀晴恩將藥膏放在桌上。「既然你現在不忙了,你自己擦藥就好了。」反正他就算不擦也沒什麼差別。
汪澤煒將藥膏拿起來,再放回她的手上。「我可是為了救妳才會受傷的,妳就這樣對待妳的救命恩人,連幫忙擦個藥也不願意?」
「我知道了,我幫你擦,行了吧!」她忍不住想,連這個時候他都不忘對她毒舌一番,他就那麼討厭她嗎?但若是討厭她的話,剛剛又怎麼會出手救她?
紀晴恩才剛擠出藥膏涂在汪澤煒手臂上,有人敲門,隨即辦公室的門被人打開來。
是程可心,她是溫智元的表妹,還是個大四的學生,目前是溫智元辦公室的兼職助理。
程可心見到她,似乎有點驚訝。「澤煒哥,抱歉,我不知道紀小姐在你的辦公室里,小斑人不在外面,不然我等一下再過來好了。」
「可心,沒關系,不用在意她,妳找我有什麼事?」汪澤煒說道。
程可心本來要出去,又被喊住,接著她看了眼站在澤煒哥旁邊的紀晴恩,表情似乎有些猶豫,最後她鼓起勇氣,態度落落大方的說道︰「澤煒哥,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事務所的同事還有我的幾個同學要一起幫我慶生,你會來吧?」
「可心,抱歉,前幾天智元就跟我說過今天是妳的生日,不過那時我已經告訴他我今天晚上有約了,他大概忘了跟妳說了。」汪澤煒看了眼紀晴恩。「今天晚上是我們高中同學的聚會。」
「原來你是要去參加高中同學的聚會。」其實程可心剛剛已從表哥那里知道晚上澤煒哥不會參加她的慶生會,因此她才專程過來再次邀請。「那麼高中聚會結束之後,你要不要過來呢?我的慶生會還有第二攤,我可以等你。」
「不用等我了,時間很難拿捏,我就不過去了,先跟妳說聲生日快樂。」至于生日禮物,他已經讓小斑幫忙準備一份,下班前就會送給她。
「澤煒哥,你真的不來嗎?不管多晚都沒有關系。」
「不了,你們玩得愉快點。」汪澤煒再次婉拒。
程可心難掩失望,她雖然很想再說點什麼,但見到澤煒哥已經轉移視線了,似乎不想再跟她繼續這個話題,她只能落寞的低頭離去。
紀晴恩看著被程可心順帶關上的門板,莫名感到有些難過,她又看了眼汪澤煒,但是沒有多說什麼,默默的繼續幫他擦藥。
「妳想說什麼?」汪澤煒問道。
「擦好了。」紀晴恩將藥膏的蓋子旋緊。
「紀晴恩,妳不用一直癟著嘴,有話妳就說。」
「我只是覺得你剛剛跟程小姐說話的語氣有點冷淡,就算你不能去參加她的慶生會,你的語氣也可以再溫柔一點。」她有點同情程可心。
「怎樣才叫溫柔的語氣?」
「就是……」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但她就是覺得他太冷漠了。
「妳從以前就有這樣的壞習慣,不管事情如何,妳就只是一味同情妳所認為的弱者,那麼,妳覺得我該怎麼做呢?我明明對她沒有任何意思,卻不拒絕她的邀請,甚至對她態度溫和,給她想象的空間和希望,妳覺得這樣半吊子的溫柔會比直接拒絕來得好嗎?要是她發現我真的對她無意,不會更難過嗎?」汪澤煒很早以前就想糾正她這種自以為是的正義感了。
紀晴恩覺得他真的很適合當律師,他在高中時就很會說話,一出口就是大道理,她要是能說得過他,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他從以前就是這樣的個性,很冷靜又理智,那年他們才高一,他就說了自己將來要當律師,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因為他本來就很聰明,有時候她都覺得他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她覺得自己很難應付他這樣的人,因此從以前到現在,不管他對自己說了什麼,她都一概不予理會。
想起陳冠宏離去前說認識苡瑄讓他很倒霉的話,她記得高三的時候,汪澤煒也曾說過誰跟她在一起誰倒霉,他是不是也認為認識她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出手保護她?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過自己好多遍了,但始終沒有答案,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也許是她想太多了,今天不管是誰,他可能都會這麼做。
「干麼不說話,我有說錯嗎?」汪澤煒問道。
「你是個大律師,怎麼可能會說錯話。」紀晴恩雖然認為他說的沒錯,半吊子的溫柔有時確實更傷人,但是她還是覺得有更好的拒絕方式。
「妳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這麼回事,妳還是覺得我很冷漠很無情?」他的視線一直膠著在她臉上。
這個女人從以前就很單純,腦袋也是,心里想什麼就會不自覺表現在臉上,即使長了年紀,這樣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所以他才會覺得她不適合當總監。
雖然她有才華,工作也很努力認真,當個小主管是可以的,大職位就不適合了,因為她不夠奸詐狡猾。
紀晴恩心里咯登了下,莫非這家伙的眼楮是什麼火眼金楮嗎,總是能看穿她心里想的事,難怪從以前她就不太想深入跟他打交道。
「算了,不說了,就當我怕了你,行了嗎?」紀晴恩一貫的龜縮。
「妳不是怕我。」
「什麼?」
汪澤煒略帶犀利的黑眸凝視著她。「不管我對妳說了什麼,妳幾乎從不跟我計較,妳會這麼做,不是因為妳怕我。」
紀晴恩瞬間心跳加快,可能因為太緊張了,讓她緊緊握住手里的藥膏,幾乎要把蓋子給擠彈開來。
他很聰明,一雙眼楮又這麼銳利,是不是看穿她藏在內心深處的心思了?但怎麼可能,她明明就藏得很好,而且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此時汪澤煒的手機又響起,他看了下來電顯示,是不能不接的電話,他只好先接听,他才剛要開口說話,就見紀晴恩連說聲再見也沒有,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正確來說是逃出去。
他請對方等一下,一手捂著手機,對著紀晴恩的身影說道︰「晚上的聚會記得來參加,妳不來,我就去妳家找妳。」
回應他的是一記不小的關門聲。
他微微勾起唇,看樣子,她應該會參加。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緊張的?因為被他看穿心思?拜托,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好嗎?不過那個時候她很高,而他很矮,他不想兩人以後接吻的時候她得低下頭來,因此他努力讓自己長高,也要變得強壯強悍。
這幾年,他忙著創業,最近總算能松口氣,再說,他身邊的爛桃花實在太多了,是該找個名正言順的對象了。
想起某人剛剛慌張的可愛模樣,汪澤煒忍不住笑了。
紀晴恩,妳也就現在能逃而已,但不管妳怎麼逃,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