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蕾抬手捂住胸口,輕聲問︰「所以你才會變那麼多的嗎?」
「對!」從小到大的感情,說變就能變,要他怎麼再信任愛情?所以,已經夠了,他不想用心,也不想再付出!
閉了閉眼,余嘉蕾心如刀割,「聿揚……那是個誤會。」
「誤會?你傷了我那麼深,現在才說這一切都是誤會?」
「我和宇承真的是清白的!」她道出事實︰「和宇承背著你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雖然字承喜歡過我,但那時他早就已經有另外喜歡的人了。」
「你騙我!那場車禍你們明明……」
「我只是打電話給他,因為不知道還有誰能給我安慰,所以就打給他了。」她對宇承,一直有種依賴,心靈上的依賴,但那並不是愛,而是像極了親情的友情。
「你傷害我這麼深,現在才說這一切都是誤會?那你為什麼要那麼說?再怎麼生氣,都不該說這種謊!」
「我不是生氣……」她看著他,淚水涌出。「我不是生氣,而是我必須要跟你分手,要有理由跟你分手……」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你說什麼?」
「我是故意找你吵架的,因為要跟你分手……」
「余嘉蕾你!」紀聿揚走上前,緊緊箝制住她的雙肩。「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你不愛我!」終于,她說出了埋藏在她心里多年的事實。
「都是我誤導你的,如果我不說……你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你做了多麼過分的事……」該恨她的,他該恨死她的,她不求他原諒,但他不能因為她犯的錯,而誤了一生。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曾經對一個女孩有過好感吧?」見他點頭,她續道︰「她老是一看到你就躲得遠遠的,你以為那女孩對你沒意思,其實你錯了,她只是對于喜歡的人太害羞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所以她寫了封信給你,托我交給你,但是我把那封信丟了,還告訴你,她的確對你一點好感都沒有。」
她做過那種事?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那還要問嗎?當然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她垂下眸,不敢再看他,怕自己會說不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只要待在你身邊,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于是,我開始耍手段,利用天生的貧血來讓你把所有的關心與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只要有其他女生想接近你,跟你單獨說話,我就裝不舒服。」
「這就是為什麼,上了高中後的你,身體突然變差的原因嗎?」
「對……」
「你知道那時我有多擔心嗎?」
「聿揚……如果你對這段感情有用心過,那你應該會明白,我們之間根本就只是順其自然所促成的結果,是我利用了我們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情感,利用了你的父母親在你小的時候因飛機失事雙亡,而想找多點人陪伴的寂寞,黏在你身邊,仗著你不知道愛情為何物,誤把對我的親情當愛情,甚至為了博取你的疼惜,一直以來,我不讓我們之間有分開的機會,知道你要出國讀書,還求爺爺讓我和你一起去,就是因為,我怕你有天會發現,你對我的感情並不是愛情。」
他不相信她竟然會這麼說,反駁道︰「誰說那不是愛情!我是真的想珍惜你,想照顧你一輩子!」
「聿揚,你只是不懂.真正的愛情,不會在難得的假日選擇工作和陪我之間選擇工作,不會在應酬酒會和我的生日之間,選擇應酬酒會,而叫Edward來陪我慶生……難道你以為,把一個人放在身邊,知道她哪里也不會去,那種信任的心安,是真的愛情嗎?」愛情是不理性的,是偶爾當失控與猜疑並存時,會感到甜蜜的矛盾啊!但這種感覺,他有過嗎?
「那是因為那時候是非常時刻,我是那麼的努力想站上巔峰,給你最好的一切!那時下一任接掌家族企業的職位空缺,整個紀家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憑借爺爺對我特別的疼愛,多展現實力嶄露頭角,一舉順勢坐上總裁的位置,那些眼紅、巴不得將我拖垮的叔公,堂兄弟們,絕對會讓我在這個家毫無立足之力,更別說要跟你結婚,讓你過無憂的日子!」
「你從剛剛,就只是說「我」,並不是「我們」,發生那些事,你只想到要自己努力,卻從沒讓我分擔過,這不就已經是最直接的證明了嗎?」
她深深地望著他,愁眉不展的表情,驀地淡了幾分,多了些釋懷。「聿揚,我能明白你,也能理解你,伯父伯母過世後,整個紀家,如果沒有爺爺,你絕對沒辦法獨自生存下去,所以,你想站上巔峰保護自己的心情,我能體諒,就算那段日子讓我很寂寞,很難過,但都是我自找的,我一點也沒有資格埋怨你。」
听見她再度的否定,紀聿揚放開抓住她肩的手,後退幾步,此刻的他,心好亂、好渾沌,他長久以來認定的愛情,全都被否決,被點出事實,一切,都只是親情罷了……
擁抱時,再怎麼緊都不覺得溫暖;親吻時永遠都是理性的適可而止,他一直告訴自己,嘉蕾身體不好,不適合做「激烈運動」,為了她好,所以要忍耐,但事實上,那根本是因為他對她少了發自內心的澎湃沖動。
好難接受,真的好難接受,他的心里亂成一片,還不能接受剛認清的事實。
見他苦思沉默的模樣,余嘉蕾輕輕地握住他垂掛于身側的手,覺得好抱歉、好抱歉。「對不起,聿揚,我只是太愛你了,所以才會自私的那麼做。」
「怎麼會?」他抬眸望她,望進這和他相處了將近半段人生的女人靈魂.「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愛呢?
「也許是因為,我並不是你的Perfecl mate。」她輕笑,笑得難掩苦澀。「我做錯了,我不僅自私,還傷害你最深……」
她的自責,令紀聿揚積壓在胸口的悶氣轉化成一聲輕嘆,他反握住她的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恨淡了,怨也散了,他的心里突然空蕩蕩的,然後開始慢慢地,泛起名為遺憾的感嘆。
「對不起。」余嘉蕾在他耳邊低哺,一遍又一遍。「我真的……對不起你。」說著說著,淚又落下。
「夠了,別再對我道歉了。」他輕輕拍拂她的背。他雖然沒對她說出原諒,但此刻的他,真的不恨了,或許該說,不知道該如何再繼續恨下去。
余嘉蕾退出丁蔚音的身體,與她心靈對話︰「謝謝你,蔚音。」
「有什麼好謝的,我很高興能幫到你們。」她也同時存在于自己的身體里頭,听著他們的對話,有些遺憾,有些無奈.雖然並不是她親身經歷,但心里卻也酸酸的,隱隱為他們感到難過。
「我要先走了。」
「你要……離開了?」未了的心願沒了,所以要前往另一個地方了嗎?
「還沒,我只是想去個地方。」現在的她只想靜靜的,獨自平靜一下心情。「聿揚,就麻煩你了,請你要好好的安慰他.」
「好。」
待余嘉蕾走後,丁蔚音偷瞄正抱著自己的紀聿揚,思索該怎麼讓他放開手,她想了想,才剛要開口,就被截斷。
「如果我並不愛你,為什麼會對你和宇承在一起的事情那麼憤怒、那麼恨,甚至在你死後,仍然一直無法釋懷?」
「那不是愛,那只是因為你不能接受被背叛,而嘉蕾的死更是間接的給你更大的打擊。」
紀聿揚放開她,模了模她的臉,發現她眼神的轉變,試探地喚︰「丁蔚音?」
「干嘛?」
「嘉蕾走了嗎?」
「對,剛剛走的。」
「她要去哪?」
「不知道,她只說有個地方想去。」
「她……還會出現嗎?」
「我也不知道,如果未了的心願都已經達成,就該走了。」她看不穿他此刻的心情,輕聲問︰「你……還希望能和她再見嗎?」
紀聿揚沒有回答,只是打從心里感謝,「丁蔚音,謝謝你。」
「謝什麼?」她不在意的擺擺手,「原本我還因為嘉蕾要找的對象是你所以不想幫呢!」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了。」
「心結解開了嗎?」
「也許吧,不過,現在我還是覺得有些混亂。」剛剛他們說的那些事,他還是得花些時間消化,好好想想。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放開吧。」她朝他揚起笑。「你還有你自己的人生要過啊!」
紀聿揚沒應聲,但靜睨著她的眸,卻放柔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此刻她的笑容,好溫暖、好美麗。
「真高興,最後我還是幫忙了。」之前的不愉快,就都算了吧,這家伙會變成一副討人厭的模樣,也還算是情有可原啦,就原諒他了!丁蔚音笑嘆,好險吶,沒有因為自己的固執,而讓這一人一鬼一直沉浸在過去的陰影中。
紀聿揚點點頭,也露出了笑容。
丁蔚音眯了眯眼,彎身拿起桌上的紅包,將支票抽出來還他。「你這個笑容,還挺好看的。」她是真心這麼說的喔!
他沒伸手拿。「這是要給你的。」怕她會誤會,又說,「我是真的想給你,甚至想給更多,如果你肯接受的話。」 因為,她值得這樣的價錢。
她皺皺鼻子,那模樣煞是可愛。「怎麼?不說我是詐騙份子啦?」
「現在我知道了,你絕對不是。」他正經八百的改正之前的錯誤想法,惹得她一陣輕笑。
兩人在眼神交換間,莫名有了同樣的默契,覺得能這樣相處交談,此之前怒氣橫生的互罵,來得舒服得多了。
拉起他的手,她還是將支票塞入他手心,執意不肯收。「拿回去吧,我收紅包就好了,不然,你給我一百塊也行。」
紀聿揚看看手中的支票,沒再堅持,收好支票後,再從皮夾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她。
丁蔚音將鈔票放回紅包袋內,正要說些什麼,公寓鐵門的門鈴就響了,她走到攝影對講機前,朝上面放大的男人臉指了指。「Edward?」
紀聿揚湊了過來,看著Edward不斷擠眉弄臉的表情,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丁蔚音按下通話按鍵,讓他們通話。
「你在干嘛?」紀聿揚出聲。
一听見說話的聲音,Edward緊張地追問︰「老板,你沒事吧?你們還好吧?需不需要我上去?」
那麼久都沒接到紀聿揚的電話,他擔心死了,就怕他們又吵得不可開交,無法收拾。
「你到底以為我是來做什麼的啊?」上刀山還是人虎穴啊?瞧他緊張兮兮的樣子,真的很夸張耶!
他們的對話逗笑了丁蔚音,Edward听見笑聲,有些傻愣地停住話語,而紀聿揚雖然在不久後抬手掩住下半張臉,卻仍無法掩飾明顯上揚的嘴角。
他這位雞婆的好秘書啊,真的是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