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氣氛幾乎是凝滯的,眾人粗淺不一的喘息聲,就怕驚擾了沉默不語的原火大人。
古代人所謂的「逼宮」,恐怕就是現在這樣吧,這些人總是假關心之名行貪婪之實,他們真的關心誰殺了他父親嗎?個個倒像是比他更義憤填膺似的,非要夜焰人頭落地不可!
「我們衷心懇求您,殺了夜焰吧!」
「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們不要再說了!」
「原火先生——」
「我說過這件事到此為止!誰膽敢背著我去做些什麼,後果自負……我原火就算要殺了夜焰,也會光明正大的……」
「不可以!你不可以殺夜焰!」慕悠晚可以說是用沖的沖進眾人都在的書房里,門一開,地上的玻璃碎片散布四處,她像是沒看見似的直接踩進去。
最靠近門邊的老王要出聲警告時已來不及,只听見她一個皺眉輕喘,赤luo白皙的腳丫子上已染了血。
原火正在氣頭上,見她這樣闖進來,一雙劍眉挑得老高,火氣更大。「你……該死的進來做什麼?」
「你不可以殺夜焰!你答應我!」此刻的慕悠晚已顧不得腳底下的疼痛,幽幽的目光專注地望著原火。
「這件事我自有論斷!」
「原火,其實殺了你父親的人不是他,而是——」
「你住口!」原火大喝,順手又掃了一個百年花瓶落地, 當一聲巨響,震得在場人士都心驚肉跳起來。
慕悠晚也嚇著了,可是她依然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一動也不動,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原火死命的瞪著她,火大的朝著她吼——
「你再說一個字,我可能會掐死你!慕悠晚,你最好乖乖的把嘴閉起來!」
只要听到「夜焰」兩個字,她就會失去理智了嗎?
竟然沒穿鞋子就沖進來,臉色還蒼白得像鬼似的……
真是快把他氣死了!虧他故意支開她,讓她去房間休息,就是不想讓她攪和進來!她倒好,這樣氣急敗壞的跑來指使他!
「小姐,你受傷了,我帶你先出去處理傷口吧?」老王低低的在她身旁說著。
原火耳尖听見了,黑眸往她的腳上一掃,果真見到她白皙的腳丫子上染著鮮紅的血漬,內心整個揪了起來。
「不必,我一點都不痛!」她硬著聲說,眼淚卻可憐兮兮的掉下來。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大人他正在氣頭上,要說什麼,你緩點再跟他說,先處理傷口吧——」
「不要理我!」她死咬著下唇,頭低低的猛掉淚。
原火瞪著她,氣得別開眼,過了幾秒又忍不住朝她瞄過去——
還哭?眼淚像是比大海還要多似的!
真是……她就是存心要惹他心疼就是了!
「剛剛我說的話你們最好都放在心上!散會!」原火說罷,起身一個箭步上前攔腰抱起她——
被抱在懷中的慕悠晚,淚眼汪汪的瞅著他。
「把醫藥箱給我拿過來!」他氣惱地低吼,筆直的往她的房間走去,卻看也不看懷中的她一眼。
原火第一次對她這麼凶,竟當眾對著她摔花瓶……
慕悠晚越想越憋屈,原火跪在她面前替她處理腳傷,她的眼淚沒有一刻停過地猛掉。
真是郁悶透頂!原火把醫藥箱收了,洗完手回到她面前,她還在哭。
他蹲,用雙手捧起她的淚顏,一雙迷人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瞧她一雙眼楮哭得有點腫,鼻子都變成紅色,卻還是一樣美麗得讓人屏息,楚楚可憐的模樣更增添一股不一樣的風情。
「這麼委屈?」修長的指尖輕輕替她抹去淚水。原火半跪在她面前,黑眸帶笑的望住她,像是取笑她的淚,是撒嬌。
慕悠晚幽幽地看著他,不說話。
「還在氣我剛剛對你凶?」他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若是他剛剛沒有那樣對她凶,天知道她會當眾說出什麼話來……他不能冒這個險。
她抿抿唇,低頭又掉了一串淚。
果真……委屈得緊呵。她在他面前何時這樣過?安安靜靜的像個小媳婦似的,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對不起,你原諒我吧,看在我從剛剛就一直跪在你面前的分上,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好嗎?」他輕輕柔柔地說著。
她搖頭,再搖頭,眼眶里又蓄著淚。
「不然你打我、罵我、吼我……要怎樣都行。」原火溫柔的睨著她。「還是……你要摔東西在我臉上,也成。」
十幾分鐘前在書房里對她大吼大叫,說要掐死她的男人不見了,此刻在她面前的男人,溫柔似水,看著她的眼底滿滿都是心疼與憐愛,還有愧疚。
慕悠晚伸手撫模著他英俊的臉龐,突然低頭親吻他的唇,他的唇冰冰涼涼的,不似往日的火熱。
她凝了眼,像是要把這個男人給烙進眼底般的望住他,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事瞞著她。
一樣深情的一雙眼,以前,是火熱張狂且霸道不已的,如今,依然火熱,卻多了幾分深沉及……帶點悲傷的笑意,像是刻意要對她笑,刻意要對她更好,卻又帶著一點痛、一點沉。
他卻若無其事的對她笑著,沒有顯露出一點異樣……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擔憂……
但無論如何,這件事她已不能再瞞下去,事關夜焰的性命,她怎能再隱瞞這個天大的秘密?就算他可能恨透她、想殺了她……她都認了。
原火笑了。「怎麼這樣看我?我頭上長了角嗎?你若哪天看到我頭上有角,可得先通知一聲,免得我原形畢露之後出去嚇到旁人。」
這個男人,還在說笑話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讓她更想哭。寧可,他像剛剛在書房那樣對她大聲吼叫,她感覺還比較舒服一些。
「你可以听我說話嗎?原火?」她柔柔地懇求著。
終究,該來的還是要來……原火眸光一黯。
「嗯,你說。」
她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就怕他等會兒听完,便會一下子把她給甩掉,緊張得幾乎要汗濕衣襟。
「我其實不是生你的氣,而是怕你生我的氣,其實,我才是你的殺父仇人。」說完,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氣,心,隱隱有些疼痛著,目光不敢看他。「那天,一場混亂,我為了自保……所以才會殺了他……對不起,我該早一點告訴你的,可是我沒有勇氣……
「我本來就打算要跟著爸爸離開的,打算永遠不再見你,你要怪我薄情、無情都好,我是打算這麼做的,可是沒想到接下來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為了我連命都交到別人手上了,還說要娶我……
「我舍不得再推開你,原火……你父親不是夜焰殺的,是我殺的,真的是我!雖然你答應過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我,可是……如果現在你決定不要我了,甚至想殺了我……我都可以理解。」
慕悠晚一口氣把她想說、要說的話都說完,指尖因為抓他抓得太用力而泛白。
是的,她並沒有把全部事實真相都說出來,沒有說是他父親要殺夜焰,她才對他父親開槍,只說是為了自保,因為她不想傷害他!不想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組織的背叛者,不想讓他自責愧疚或是難受!她只能這麼說!
可,她是真的害怕,害怕眼前這個男人就這樣把她給甩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她而去。
房內,悄然無聲,只有他們兩人彼此的呼息,輕淺及濃濁。
等待,是磨人的,她只能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像是等候宣判的罪犯,除了等,什麼都做不了。
他的反應卻是抬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住她的唇,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饑渴已久的旅人,貪婪的汲取著甘泉,他深深的探入她,深情的汲取著她口中的芳香,也吻去她潸然落下的淚……
「原火……」她輕喊著他的名,不明白他現在之所以還願意吻她是因為原諒了她?還是根本沒听清楚她方才的話?抑或是在懲罰她?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听!」他的雙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像深不見底的黑洞,他把她壓在長長的沙發椅上,霸氣的吻掠奪似的啃咬著她縴細敏感的頸項,還有她白細滑女敕的耳窩。
她被他吻得暈眩,整個人都酥麻不已,本來擋在兩人之間的手,轉而圈住他的脖子,發出令人害羞的低吟。
「原火……你听見我剛剛說的話了嗎?」她的理智告訴她,她必須知道答案,雖然此刻的她已漸漸失了理智,讓身體的感覺控制一切,可是,這不可以,她得知道他是否真听了進去……
「听見了。」他低頭繼續他的掠奪、他的吻。「你說你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听得很清楚。」
慕悠晚笑了也哭了。「那……你真的可以原諒我嗎?」
他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她。「我不覺得我有原諒你的必要。」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怔然的望著他。
原火冷笑的眯起眼。「你是為了夜焰扯的謊吧?為了讓我不殺他……你,寧願被我恨、被我怨,甚至冒著被我甩掉的風險,也要扛下這個罪名……我該原諒你嗎?你為了另一個男人,隨便拋棄我們之間的珍貴愛情,我該原諒你嗎?」
「不是的!原火!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是為了夜焰才頂這個罪!我沒那麼偉大,你听我說——」
「我說過我不想听!」他低頭便封住她的嘴,霸氣的掠奪她嬌弱的紅唇。「方才的話你對我說說就罷,在外頭,你若多說一句胡話,我再不饒你!听清楚了嗎?慕悠晚?」
他壓制著她,明明白白的看著她眼底的痛與淚水。
「你為什麼不信我?」
「我為什麼要信你?」
信她,只有讓自己的心更痛。
不如,徹頭徹尾的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