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
江夕荷一夜未睡,眼睜睜的看著窗外的天空由漆黑一片到微露曙光再到光亮一片。天亮了,她卻仍想不出讓自己從江家那個泥沼之地月兌困的好方法。
怎麼辦?難道她真的只有認命回江家,面對那群豺狼虎豹將她生撕活吞這一條路可以走嗎?
如果毀容或毀名節可以讓自己月兌離江家獲得自由,她會毫不猶豫的毀了自己的容貌和名節以換取自由,但是以江家人的品性,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她的未來好過的,更別提是放她自由了。
所以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心想事成,一勞永逸的月兌離江家與張家的魔瓜呢?
她一整晚想了很多,搞失蹤、躲藏、詐死、遠走他鄉等等,但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遠走他鄉這個方法比較靠譜,偏偏這又需要一大筆錢來支持她離家出走,此刻的她要去哪兒變出那一大筆錢啊?
總而言之,難難難,以她現在的情況和能力,要逃離江家人的魔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唉,真希望時間能停止,這樣她就能一直窩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不必去面對接下來未知的一切。
「姑娘,醒了嗎?」
門外突然傳來那位莊伯的聲音,瞬間她的白日夢打醒。
她輕嘆一聲,接受現實的起身去開門,走出房間。
「莊伯,早。」她對站在院子里的莊伯微笑道,卻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牽強,臉上有多蒼白難看。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會如此難看?難道你一夜未闔眼嗎?」莊伯看著她憔悴的模樣驚呼道。
江夕荷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
「姑娘是因為房間簡陋,睡不習慣?」莊伯問她。
「不是。」江荷迅速搖頭,「房間很好,干淨又寧靜。是我自個兒心里有事才會睡不著。」
莊伯聞言輕嘆了一口氣,正色對她說︰「姑娘的事我也听說了一些,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人生百態,總有些是例外的,若真發生一些今人發指,畜生都不如的——」
「莊伯,早飯吃什麼?」池少霆的聲音橫插進來打斷他。
「野菜粥和昨晚剩的一些山豬肉。」莊伯轉頭看向他回答。
「那麻煩你老快去準備吧,吃完早飯後我還得送這位姑娘回家。」池少霆說。
「欸,知道了。」莊伯也知道表少爺不想多管事的考慮,只能遵命轉身去了廚房。
「大叔不必擔心,昨日我說了請大叔收容一夜就是一夜,不會賴在這里不走的。」看出這位身分似乎有些不尋常的胡子樵夫不欲與她牽扯太多的心思,江夕荷開口聲明,讓他放心。
「姑娘也看到我這兒就我和莊伯兩個人住,都是男子,實在不適合讓姑娘在此多留。」池少霆簡單解釋,一頓後又提醒她,「昨姑娘在此住一晚的事最好也別告訴任何人,免得影響了姑娘的名聲。」
江夕荷不以為然的輕搖下頭,似笑非笑的說︰「即便不與人說這事,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失蹤一天一夜的事也足以毀名節了。」
池少霆瞬間就皺起眉頭。
「大叔不必為我擔憂,因為這事對我來說是福不是禍。」江夕荷見狀反過來安慰他,畢竟承蒙他收留一晚,她總不能恩將仇報讓他為她背負害她毀名節的罪名與罪惡感吧?
「名節被毀叫是福不是禍?」池少霆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因為名節受損有了瑕疵,原買主還要不要我這個貨色還很難說。偏若對方真嫌棄不要,我就真的因禍得福了。」江夕荷笑道,有些自朝也有些期許。
「買主?」池少霆只注意到這兩個字,皺起的眉頭緊得都能夾死蚊子了。
「哦,這是我的說法。」江夕荷聳肩道,「用我家里人的說法那是良配,是有為青年,是求之不得的好姻緣、好對象,是我的福氣,以上。」
「你說家人要謀害你,是因為他們替你尋了個你不滿意的親事?」池少霆松開眉頭,在恍然大悟之間又覺得有些離譜,覺得她太過任性了,姻緣本是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哪能由著自己挑個自己滿意的啊?
「不知道大叔有沒有听說過張世凱這個人,如果大叔沒听說過,今日送我回家時,不妨在城里隨便找個人問問,大叔就會明白了。」
江夕荷本不想多說的,但他的目光與言詞似乎帶著責備與不贊同,像在嘲諷她的小題大作似的,讓她忍不住就將張世凱這家伙給說了出來。
張世凱?池少霆才剛松開的眉頭瞬間又緊緊地蹙了起來。
他作夢都沒想到會听見這個名字,這位姑娘的家人腦袋是被驢給踢過嗎?張世凱那個人叫什麼良配,什麼有為青年,什麼求之不得的好姻緣、好對象啊?難怪這姑娘要逃婚了。
「姑娘的家人……」池少霆開口說了個開頭就停了下來,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安慰她或是評判她的家人,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實在不適合交談言深。
「大叔什麼都不必說,反正這就是我的命,不過我是絕對不會輕易認命的。」江夕荷握起拳頭,目光炯炯的誓言道。
池少霆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心里不知被什麼隱隱地觸動了一下。
「欸,大叔,我想稍微梳洗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方不方便?」江夕荷然露出些許尷尬的表情開口問。
池少霆見到她可愛的表情,差點失笑,道︰「我讓莊伯送些水來給你。」
「謝謝大叔。」
簡單梳洗,並且用過早飯後,江夕荷在莊伯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與莊伯道別,然後跟著池少的腳步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池少霆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江夕荷則是滿心煩躁,根本就沒心情開口說話。
約莫走上一刻鐘的時間,前方竟然出現人煙,今江夕荷有些訝異,原來這附近就有個村落,並非人煙罕見之地。
他們一走進村里,立刻有人朝池少霆出聲喊道︰「霆小子,最近何時要上山啊?若有獵到什麼好獵物,記得給我家留點啊。」
「霆小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咦,怎麼會有這麼俊俏的姑娘?」
「霆小子,你身後的姑娘是打哪兒來的啊?我怎麼好像從未見過。」
「池老弟,你老實說,這個長得跟仙女似的姑娘跟你是什麼關系?該不會是你這小子未來的媳婦吧?」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一路走來,村民與大胡子樵夫的招呼就沒停過,但不管那些村民說了什麼,江夕荷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村民對樵夫大叔的稱呼上。
第一個叫樵夫大叔「霆小子」的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爺爺,用「霆小子」來叫樵夫大叔很正常,但第二、第三個叫樵夫大叔「霆小子」的卻是兩個年紀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最讓她吃驚的是,第四個叫樵夫大叔「池老弟」」的那個人看起來頂多不過二十歲的模樣,可是他卻叫樵夫大叔「老弟」?
所以,誰能告近她樵夫大叔到底是幾歲啊?該不會從頭到尾她都把人家給叫老了吧?
小村不大,在池少霆明顯加快些的步伐下很快就穿越過了,兩人旋即又回到四下無人,只有濃密森林的林蔭路上,一步一腳印的往前走著,只不過這回江夕荷卻無法保持沉默了。
「喂。」她出聲喚道。
「什麼事?」走在前頭的人頭也不回。
「你到底幾歲啊?」她問他。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二十。」
江夕荷差點沒暈倒,「那我叫你大叔,你怎麼都不糾正我?」
「我沒差。」
「你沒差,我有差!」江夕荷氣憤的道,「明明就與我同輩,卻讓我將你當長輩稱呼,你這是佔我便宜,我吃了大虧。」
走在前頭的池少霆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撇唇道,「我年紀輕輕卻莫名成了別人口中的‘大叔’,吃虧的人應該是我吧?」
「你的年紀又沒寫在臉上,寫在你臉上的只有‘大叔’的長相,錯不在我。」江夕荷為自己辯駁。「況且你一開始就能糾正我的錯誤,是你自個兒不糾正的,不能怪我。」
「我似乎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怪你的話。」他說。
江夕荷頓時啞口無言,只因為他說的是真的,雖然她開口閉口的管他叫大叔,直接把他叫老十幾二十歲,但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生氣,也沒有怪過她。
這麼一想,好像真是她錯的比較多。而且重點是,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昨天雙收留了她一晚,光從這點上來說,她就欠他一個道歉。
「欸,對不起。」她開口道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沒有做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池少霆平靜地回答。
「那你就當沒听見吧。」江夕荷有氣無力的說,反正她已經道了歉,還了欠他的那聲抱歉就夠了。
沉默再次在兩人之間蔓延,林蔭路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鳥叫聲外,再無其它聲響。
江夕荷低著頭走路,一邊分神思索著待她回到江家後可能會面臨的種種情況,一時間竟沒注意到一枝橫生在他們行經路上的樹干,然後一頭撞了上去,被那樹干上的一截斷枝給刮了一下臉頰。
「嘶。」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抽氣一聲,伸手捂住被刮痛的臉頰。
「怎麼了?」走在前應的池少霆瞳間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沒事。」江夕荷答道,一邊將捂住臉頰的那只手拿到眼前看了一下,竟在指月復上看見了血絲。這是被刮傷了?難怪會這麼痛。
「你受傷了?」池少霆兩個大步便來到她面前。
「只是被刮了一下,流了一點血,不要緊。」江夕荷不在意的說。
「你一個姑娘家,臉受了傷,流了血,還說不要緊?你不怕毀容嗎?」池少霆莫名有些生氣。
他看著著她臉上那道明顯泛著紅腫與血絲的傷痕,眉頭蹙得緊緊的,她的肌膚白皙細致,即便只是刮傷,看起來也顯得悚目驚心。
「如果毀容能讓我免除成為家用來與人利益交換的籌碼,我寧願毀容。」江夕荷扯唇自嘲的一笑。
「你不是說一夜未歸讓你名節有損便能因禍得?」
「那只是我的希望。」江夕荷苦澀的一笑。「事實上以我對家中那些長輩的了解,只要還能得到利益,張家也同意的話,讓名節有毀的我由妻變妾進張家門就行了。」
「他們真會這麼做?」
「八九不離十,所以……」江夕荷看著剛才刮傷自己臉頰的樹枝,表情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池少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在想,如果毀名節還不能改變既定命運,那麼再加上毀容的話,是否就能改變了?」江夕荷喃喃自語般的說。
「不要做傻事。」池少霆倏然沉聲道,語氣嚴厲,「你尚未回到家又怎知家中長輩的反應?也許令尊令堂在經歷你這個女兒失而復得之後,想法會有所改變,之前的決定也會跟著改變。」
「你不了解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江夕荷緩慢地搖頭道,然後突然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說︰「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幫我在臉上再劃道傷口,最好是能留下疤痕的。」
「你瘋了!」池少霆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瞪著她。
「沒有,我很清醒。」江夕荷冷靜而認真的看著他,「能我這個忙嗎?」
「不幫。」池少霆毫不猶豫,拒絕得斬釘截鐵。
江夕荷輕嘆一聲,無奈的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我想也是,看樣子我只能自己動手了。」說完,她擰頭看向剛才將自己臉頰刮傷的枝干,露出堅定的神情,猛吸一口氣後,閉上眼楮,大步往那樹枝沖撞而去。
從先前就一直有種不祥預感的池少霆眼捷手快的把將她拉住,怒不可遏的朝她吼道︰「你要做什麼?」
江夕荷張開眼楮,眉頭輕蹙的抬頭看他,無奈的開口答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你這是在逼我?」池少霆怒視她。
「並沒有。」江夕荷平靜地回視著他,「我早知道不會有人幫我這個忙,但我總要試一試,因為靠自己動手不僅需要勇氣,下手輕重也不好拿捏。」一頓,她又承認道︰「其實我是怕靠自己動手,第一回下手輕了還得再來一次,卻又失去再來一次的勇氣而導致前功盡棄,這才會想請你幫忙,可是你若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強人所難,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不幫就是見不了這種事,可是你卻在我面前這麼做,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池少霆說。
「你可以背過身去,不要看。」江夕荷告訴他。
「我不做掩耳盜鈴的事。」
「沒讓你掩耳盜鈴,只是讓你不要看,不要管。」
「在我還待在你身邊的時候,要我不管這事是不可能的。你真要自殘毀容就等我送你回家,等我離開管不著這事之後再去做。」池少霆真視著她冷酷的說。
他是氣極了,才會故意說出這麼冷血無情的話,怎知她听後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完全面不改色。
江夕荷對他搖了搖頭,一臉誠懇的對他說︰「我不是故意要為難你,而是我必須在返家前受傷才能用意外來解釋那個傷口,若是等我回家之後才自毀容貌的話,那不僅會拖累服侍我的丫鬟,我的下場可能會落到比嫁給張世凱還要慘,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這是在恐嚇我?」池少霆眯眼道。
江夕荷無言以對的看著他,實在搞不懂到底是她態度不夠誠懇、詞不達意,還是他理解能力或耳朵有問題,要不然怎麼她說了半天,他都沒能听懂她的意思呢?
她沉默了半晌,終于對他了搖頭。
「算了,」她說。「你還是告訴我回家的路怎麼走,我自個兒走就行了,這樣你也可以先離開,眼不見為淨。」
「我說過會送你回家。」
「我知道,所以我心領了,也由衷的感謝你。」江夕荷一本正經的朝他點了點頭。「可是現在情況不同,我有一定要做而你卻不讓我做的事,咱們既然意見不合,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池少霆差點被她的不知好歹給氣到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不想看你後悔一輩子。」他瞪著她說。
「我不會後悔。」江夕荷堅定道。
「你才幾歲,輩子有多長你可知道?」池霆說著撇唇嘲諷一笑。「你可知一旦容貌被毀,你就必須帶著那張被毀的容顏過一輩子,一輩子被人關心詢問,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甚至一輩子被人嫌棄嫌惡。這種生活你能相像,能忍受嗎?更甚至說不定哪天你成了親,你的夫婿厭了糟糠妻,要以此為由納新人進門,你能得下這口氣,還能堅定的說你不後悔嗎?」
「夫若無情我便休,有何好後悔?」江夕荷面不改色,毫不猶豫的接口答道。
池少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比這麼一席話來。
休?如此違反禮教與婦德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還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她明明就還是個未及笄的小泵娘,怎麼會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面容嚴肅,沉聲問她。
「我不僅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和要什麼。」江夕荷真視著他,雙眼眨也不眨的答道,一頓後又說︰「我以為我自始至終堅定不變的態度與決定,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池少霆靜默了一會兒,問她,「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張世凱和張家再也看不上我,要江家人覺得我再無任何利用價值,即便是賤賣也要再打上三折才賣得出去。」江夕荷遏制不住的冷笑?
「江家?」
他都堅持要送她回家了,遲早會知道她的來處與身分,因此江夕荷也不再隱瞞,大方的說出自己的來歷。
「懷州太守江守田大人听過吧?」
「懷州太守?」池少霆遏制不住的輕愣了一下,「他是你的……」
「他是我三叔。我爹在江家三兄弟中排行第二,我是江家二房的嫡長女。」江夕荷向他吐露自己的真實身分。
懷州太守江家和張家。
池少霆輕愣了一下,終于明白了她的無奈、掙扎與執著了。
江家與張家在官場上的地位根本不可比,一個只是地方五品官,一個卻可以在京城里橫著走,這兩家的親事客氣來說是聯姻,直白說就是巴結。
而這位二房出身的江姑娘就是被選中的祭品,甚至是投石問路的一顆棄子,無論成敗之後都無人會關心她的生死未來。
可是這些都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江家要她嫁的那個人是張家了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紈褲惡少張世凱,這是活生生的將她推入火坑啊,難怪她會想以自毀容貌的方式反抗與自救了。
江夕荷從他蹙眉沉默不言就知道他已經想明白一切了,遂開口問他,「現在容我毀容貌嗎?」
池少霆沉默了一下才問道︰「難道除此激烈手段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遠走他鄉,從此不再回懷州、回江家,不要讓江家或張家人撞見或是抓到。」江夕荷一本正經的點頭答道。
池少霆有些無言的看著她,問她,「你這是逃婚還是逃命?」
「都有。」江夕荷老實道,「你不了解江家人和張家人的品性,我若真做出逃婚的事,丟盡江家的臉事小,害江家得罪張家卻是事大,江家人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我的,不把我找出來挫骨揚灰是絕對無法令他們泄恨的。」
「他們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池少霆皺緊眉頭。
「有利用價值才是家人,沒利用價值還壞了他們事的那是仇人。」江夕荷嘲諷道。
「你似乎對家人帶著不小的怨恨,他們在這件事之前也曾經做過其它今你傷心失望的事?」」池少霆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沒有期望又何來傷心失望?」江夕荷自嘲的,對他說︰「你可知我昨日為何出現在甘泉寺後山中?因為我是被江家三房女眷聯手騙到甘寺泉上香,又被我的母親親自帶往後山,將我身邊的丫鬟驅離,然後親自將我送去與那張世凱私會的。」
池少霆遏制不住臉上吃驚與目瞪口呆的神情。
江夕荷繼續語帶嘲諷的說︰「我不信我母親沒听過張世凱的大名,不信這件事主謀人是我母親,更不信那些所有知情者會沒听過張世凱吃喝嫖賭樣樣精的豐功偉業,可是卻沒有一個人事前給過我一個提醒或是句警告。你瞧,這就是我的家人。」
池少霆聞言後也覺得心沉沉的,就像當年從舅父那里得知父親迫不及待的為他發喪,宣布他的死訊時的感覺一樣,充滿了壓抑、憤恨、沉郁與心痛的感覺。
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以父親當年對他做的事,以及江姑娘所面臨的處境,誰還能堅持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呢?
父母慈而子女孝,父母若有不慈,為人子女的當真只能接受,只能乖乖地听命去赴死嗎?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鴻毛,這種死法絕不是他想要的,他不做那種愚孝之人,絕不!不過他倒是沒想過會遇到這麼一個與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而且對方還是個小泵娘,這讓他想不佩服、不對她伸出援手都難。
「你該知道,一旦讓你拒婚成功,你未來在家里的日子絕不會比嫁到張家好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提醒她道。
「不好過總比過得生不如死的好。」江夕荷答道,一頓後又補了一句,「我不信他們會因此就將我打殺。」
「倘若他們事後將你隨便許人發泄怒火呢?」
「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將我隨便許人,只可惜廢物也有利用的價值。」江夕荷露出一惋惜的表情。
她說︰「身為江太守家二房嫡出的姑娘,即便是失了節、毀了容,還是會有人願意付出一些代價將我求娶回家的,因為娶了我就能和江太守家沾上邊。」
池少霆無法反駁她的遠見,問她,「所以你打算下回要用什麼方式逃婚?」
江夕荷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說︰「下回我沒打算要逃。」
池少霆呆了一下。「什麼意思?」
「只要不嫁給張世凱、不嫁到張家,我嫁誰都不反對。」江夕荷淡然的聳肩道,因為成親後她就會想辦法和對方和離或讓對方休妻,從此一個人自由自在,海闊天空,誰也管不著她。
「即便是嫁鰥夫、嫁老頭或是要你嫁給一個殘疾之人,你也不反對嗎?」池少霆緊緊地盯著她問道。
「不反對。」江夕荷毫不猶豫的回答。